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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比天大》第6章
第6章(1)

更新時間:2016-11-27 17:00:05 字數:5164

 這場雪下了三日。

 侯府的亭臺樓閣、花園小徑,皆是一片雪白的琉璃世界,趁著雪霽天晴,下人們拿起畚箕和掃帚,勤快地將積雪掃去。

 而侯府的當家主母鄭瑜也稱病在床上躺了三日,據說在初雪剛落下的那天夜裡,她在正院裡大肆對一群婆子、丫鬟發作,貼身大丫頭夏竹更在屋裡跪到天明,隔日早晨,她便對外宣稱自己病了,不肯起來理事。

 老夫人林氏自從女兒出閣後,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原本就想著兒媳進門後自己能退下來當個甩手掌櫃的,不料兒媳忽然病了,這偌大的侯府總不能沒有人管,她只好重新掌起管家的事務,只是難免有些力不從心。

 這日,她趁著繼子來請安時委婉地暗示一番,蕭雋聽了,打發人去正院探問,確定鄭瑜“依然”病著,他冷冷一笑。

 “既然侯夫人病了,就請她在屋子裡歇著,好好把身子養好了再說!至於這內院的事情也不好煩勞母親一個老人家。來人,把這些對牌和府裡庫房的鑰匙送去梧桐院!”

 竟是要奪了鄭瑜的管家權!

 下人們聽說此事,驚訝得議論紛紛,雖是被幾個大管事給壓住了,私下仍不免嚼舌根,都說這後院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難不成恬夫人的時代即將來臨?

 鄭瑜是在床上吃燕窩時聽說此事的,氣得當場打翻了碗,嗆咳不止,而鄭恬在梧桐院接見來人,不得不硬著頭皮接下對牌和鑰匙。

 這分明是吃力不討好的任務,若是她管家管得好了,鄭瑜肯定更恨她,若是管得不好,鄭瑜也有了藉口狠狠踩她,這是逼著她們姊妹倆撕破臉啊!

 好毒的陰招!

 鄭恬不禁在心中暗罵那個狡詐的男人,自己究竟要不要接招呢?她關在屋裡足足發呆了半個多時辰,心裡很清楚就算如今自己也跟著稱病,以蕭雋的精明想必不會容得她裝傻,她鬥不過他的,這燙手山芋是註定甩不掉了!

 思及此,她深深地歎息,這才認了命,讓丫鬟們請來府裡幾個有頭有臉的管事過來見面說話。

 蕭雋想逼她反鄭瑜,她偏不,秉持著蕭規曹隨的原則,鄭瑜以前是怎麼做的,她就讓下人們照舊,規矩既是主母定下來的,府裡的事務井井有條自然也是主母的功勞。

 可她也擔心下人們為了表示對主母效忠,故意對自己陽奉陰違,偷懶耍滑,於是趁著送蕭雋出門上朝時,使出激將法,親自向他求要兩名親衛。每逢在正廳理事時,她便讓這兩個親衛一左一右地守在門口,宛如門神,下人們見了,自然知道這是侯爺的人,不敢放肆。

 借著這狐假虎威的手段,她勉強在下人面前立了威信,他們不敢不聽她的,一切照著以前的規矩來,一時間侯府倒也打理得頗上軌道,不曾出過什麼差錯。

 “她倒有一套!”

 蕭雋在清風閣聽聞親衛的報告,嘲諷地冷哼,說不清心頭是什麼樣的滋味。當初將管家權交給她,就是想看她狼狽出醜,想著她若是鎮不住那群下人,自會來對自己服軟,沒想到她竟有幾分小聰明,能將這侯府內院多如牛毛的繁雜事務理得清清楚楚。

 她做得愈好,他就愈著惱,這天夜裡,他披星戴月地回到清風閣,見床褥換新了,屋裡的地龍燒得熱熱的,鼎爐上燃著熏香,暖意融融,桌上還擺了廚房準備的宵夜,一碗雞絲湯麵,幾樣爽口的小菜,看著就令人食指大動。

 “這些都是恬夫人命人安排的。”貼身小廝說道。

 他聽了忍不住發火,自從她掌了管家權後,相較之前她不肯越過主母送自己做的菜給他吃,如今倒是很自覺地將他這個侯爺的生活起居照料得無微不至,衣食用度,樣樣精心,可他就覺得她是將這當成管家的“責任”,並非發自內心的體貼。

 她若是真在乎他,對他真心關懷,怎麼會只讓旁人來侍候他呢?怎麼就沒想過親自送碗湯過來,找藉口跟他見上一面呢?那兩個燕王送給他的侍妾都還曉得將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在花園裡製造和他偶遇的機會呢,她怎麼……怎麼就……

 蕭雋惱得重重拍案,忽然瞥見案頭上一張燕王府送來的請帖,明日是燕王妃的生辰,在燕王府設宴招待……

 他驀地心念一動,喚來下人。“去梧桐院說一聲,明日請恬夫人跟本侯一同出席燕王府的宴會。”

 一輛高貴華麗的馬車在燕王府門前停下。

 先下車的是蕭雋,隨後盈盈探出的窈窕倩影正是鄭恬,她有些意外竟是蕭雋親自伸出手來扶自己下車。

 方才在車廂裡,兩人之間的氣氛頗為冷淡,他一直繃著俊臉,她跟他報了幾件最近內院的瑣事,他都一聲不吭,既不贊她處理得好,也不批評指教。

 她能感覺得到他在等她說些什麼,可她也清楚那些話她是不會說出來的,至少不是現在。

 她不想求他,不想對他撒嬌服軟,他不理她就算了,哼。

 可此時此刻,面對蕭雋伸出來的手,鄭恬有些遲疑了,這算是在對她示好嗎?

 “磨蹭什麼?動作快點!”粗魯的低斥打碎了她的幻想。

 凶什麼凶啊!

 鄭恬抿抿嘴,倔強地故意忽視他的手,自行踩著踏階下車,可尚未完全消融的雪地依然濕滑,她一時不察,步履微微踉蹌了下。

 他機警地連忙展臂半摟著她,她才剛在他懷中站穩,便懊惱地發覺兩人的姿態太過親密,已吸引了周遭一些好奇的注目。

 “連下個馬車都站不穩,你這女人就不能讓人省心一點嗎?”又是一陣嘲諷的斥責。

 她又窘又惱,端正秀容。“多謝侯爺。”

 “哼!我是不想你在這裡跌個四腳朝天,丟本侯的臉!”

 只是不小心晃了一下,哪會跌成那樣啊?她真想狠狠瞪他一眼,可眾目睽睽,她只能低眉咬唇,忍氣吞聲。

 蕭雋也不知是否察覺她內心所想,冷冷逸出一聲嗤笑。

 她唇咬得更用力了。

 兩人相偕進門,燕王世子趙祈聽說他來了,和世子妃一同迎出來,趙祈仍是一貫風流的打扮,俊魅的桃花眼毫不客氣地端詳著鄭恬。

 今日鄭恬外頭罩著一件銀狐斗篷,裡面穿著一襲雅致的錦繡衣裳,由裙角處開始繡著一葉葉碧綠,一朵朵淺紫的丁香花從那葉叢間往上舒展開來,花瓣嬌美,花蕊纖細,在裙身上開得十分燦爛,襯著銀白色的緞面,顯得華光閃爍。

 衣服美,人更美,眉目婉麗,清新脫俗,櫻唇微綻,笑出星星點點的甜意。

 這就是那個讓蕭雋一聽親衛來報她受罰,便迫不及待地拋下一切趕回侯府的女人?

 果然是個絕色美嬌娘!

 趙祈微笑著收回視線,不意外地發現好友的臉色已是一片黑,墨深的眼眸透出一股隱隱的不悅。

 “好好好,我不看了,就看兩眼又不會少了她一塊肉,你急什麼?”

 “誰說我急了?我是不想世子妃誤會,到時造成你們夫妻失和。”

 “我們倆感情好得很,不勞費心。”

 “哼!”

 兩人用眼神交流對話,多年來培養出的好默契讓彼此這般無聲的溝通也很順暢。

 不僅世子感到好奇,世子妃也不動聲色地打量鄭恬一番,見她明眸皓齒,雖是容顏出色,卻不曾露出半點驕傲俗媚,世子妃暗暗頷首,笑容也多了幾分真心。

 “這位就是恬夫人吧!夫君和侯爺素來交好,我們倆卻是才初次相見,可得好好熟悉才是。”

 鄭恬身姿輕盈地福了個禮。“世子妃慧名遠揚,妾身久仰。”

 一陣寒暄過後,趙祈朗聲揚嗓。“好了,都別客氣了!元承,母妃很久沒見你,可是想念得很了,快隨我進去拜見她吧!”

 男人們大踏步走在前,女人則是小碎步地跟在後頭,鄭恬表面盈著得體的淺笑,心下其實有些不安。

 照理說這樣的場合輪不到她一個如夫人出席的,可蕭雋偏偏要帶上她,她真不曉得其它人會做何感想?幸好方才燕王世子及世子妃都對她頗為友善,令她稍稍心定。

 轉過一條青石徑,忽地一個身段娉婷的少女迎面而來,身後跟著兩名丫鬟。

 那少女約莫十四、五歲,裹著一襲杏桃色的斗篷,姿容俏麗勻淨,在白雪琉璃的世界裡宛如一株早開的春花,嬌柔惹憐。

 蕭雋一見年輕秀美的她,頓時凝住了步履,鄭恬敏感地察覺他的異樣,仰起頭來凝望他挺得僵直的背影。

 “小妹!你怎麼出來了?”趙祈語音微訝。

 “大哥、大嫂。”趙家小妹盈盈行禮。“是母妃要我來告訴你們,她累了,不想見太多客人,她先回墨梅院等你們。”她輕聲解釋,嗓音如珠玉般清脆,跟著明亮的眸光一轉,落向蕭雋。“蕭哥哥好久不見。”

 蕭哥哥!

 不知為何,聽到這聲軟軟的、嬌嬌的,似是懷念又似熟悉的呼喚,鄭恬只覺得胸臆泛酸,藏在衣袖下的雙手悄悄掐緊。

 “你是……”蕭雋的嗓音竟有些啞,聽得鄭恬心口又是一緊。

 “她就是我的小妹明明啊!小時候常纏著你玩的,你忘了?”趙祈在一旁解釋。

 “我沒忘,只是……”蕭雋一頓。

 這樣的停頓蘊含著太多未盡的意味,令人覺得尷尬,趙明明忙嫣然一笑。

 “蕭哥哥肯定是沒想到才過幾年我就長大了,身子也抽高了,和以前那個野丫頭不一樣了。”

 “你以為你現在就不野了嗎?”趙祈揶揄妹妹。

 “大哥!”趙明明嬌嗔。

 蕭雋出神地看了趙明明好一會兒,忽地,嘴角扯開一絲笑。“明明確是長大了。”

 誰都能聽出他這話裡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趙祈有些擔憂地蹙眉,世子妃眼觀鼻、鼻觀心,趙明明卻是燦然一笑,望向鄭恬。

 “這位就是鄭家姊姊吧?”

 鄭恬一怔,迎向趙明明甜美的笑顏,雖然對方笑著,問話的口吻也溫和可親,就像個可愛的鄰家妹妹對姊姊說話似的,但她仍從那閃燦的眼神中看出一絲隱微的陰鬱。

 這女孩不喜歡她。

 為什麼呢?

 鄭恬心念一轉,若有所悟,也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地就回了一句。“妾身蕭鄭氏,見過趙家妹妹。”

 蕭鄭氏……這意思是她不僅僅是鄭家的女兒,如今更是蕭雋的女人。

 趙明明聽出這弦外之音,笑容有瞬間凝住,蕭雋更是意外地朝鄭恬看過來,目光幽微。

 向燕王妃賀過壽後,男人們自去前廳宴席吃酒,女眷則來到了王府花園,臨湖的水榭燒著炭爐,暖意融融,坐在水榭裡既能保暖,又能隔著玻璃窗望見一片冰凝枝頭的銀色雪景,極是愜意。

 幾位年輕的姑娘說要踏雪尋梅,用過茶點後便簇擁著走出水榭,鄭恬自認是個已婚婦人,不便與小姑娘們摻和,獨自坐在角落自得其樂地啃瓜子,沒想到趙明明竟親自過來邀請她。

 她愣了愣,不禁看了眼坐在另一頭的世子妃,世子妃正陪兩位世家長輩說話,沒空理會這邊,她一時心下躊躇。

 “莫非鄭姊姊不願賞明明這個臉?”趙明明笑問。

 眼看其它幾位姑娘臉色已有幾分不耐,鄭恬暗暗歎息,只得笑著起身。

 “既然趙妹妹盛情相邀,我就卻之不恭了。”

 一群千金小姐帶著丫鬟,縱是家教嚴謹,和年齡相近的姊姊妹妹們混在一起也不免嘰嘰喳喑,歡快地像出籠的小鳥,這其中只有鄭恬自覺格格不入,其它人也帶著異樣的眼光看她。

 就憑她一個侯府如夫人,又是個出身不顯的,基本上就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妾,憑什麼跟她們這些名門貴女來往?

 鄭恬能從她們的眼神裡解讀出這樣的輕蔑,她不恨這些自恃身分的小姑娘,只恨那個男人偏要帶她出席這場壽宴。

 趙明明旁觀鄭恬靜靜地走在最後,既不主動奉承,也不計較眾人的排擠,自顧自地賞著園中雪景,那份悠然恬靜的氣質令她看了有些扎眼,忍不住脆聲揚嗓。

 “鄭姊姊可曾聽說過我二姊姊?”

 “二姊姊?”鄭恬愣了愣。

 旁邊國公府的千金聽見兩人說話,好奇地望過來,見鄭恬搖搖頭,她不可思議似地睜大眼。

 “明明的二姊姊當年可是京城第一才女,你居然沒聽說過?”

 “她不僅有詩才,容貌亦是清麗絕俗。”另一名貴女也搭腔。“只可恨我當時年紀小,沒能有機會見她一面。”

 “聽說好多貴胄公子都想追求她呢!”提起這話題,小姑娘紛紛湊過來,其中一個看著就古靈精怪的少女眼珠一轉,故意看著鄭恬說道:“對了,我還聽家嫂說過,當年還只是武穆侯世子的蕭侯爺也曾經是她的裙下之臣。”

 十數道眸光頓時集中在鄭恬身上,分明帶著嘲弄之意。

 鄭恬淡笑不語,誰也看不出她心裡直想把那男人抓來自己面前,好生用力撓他幾爪子。

 可恨哪!

第6章(2)

更新時間:2016-11-27 17:00:05 字數:4517

 忽地有人感歎。“可惜天妒紅顏,才剛過及笄之年就香消玉殞了。”

 小姑娘們一個個搖頭歎息,神色皆是悵惘,光看她們的表情,鄭恬也能充分體會那位趙二姑娘是如何驚世絕豔、名動京城。

 “明明也很想念你二姊姊吧?”國公府的千金安慰地捏了捏趙明明的手。“我娘跟我說,燕王府這群姊妹們就你生得跟你二姊姊最像了,簡直是一個模子打出來的。”

 原來如此。

 怪不得方才蕭雋一見這位趙家小妹整個人就呆住了,原來是想起了曾經戀慕的意中人。

 鄭恬心下暗暗嘲諷,只見趙明明羞紅了一張俏臉,更加顯得嬌美可人。

 “你們莫要胡說,我怎能比得上我二姊姊?”

 “怎麼比不上?說起來你也是個才貌雙全的小美人,說不定蕭侯爺他……”

 這話說過頭了,即便開口的是個性格豪爽的將門之女,也驚愕地掩住自己的唇。

 氣氛尷尬,縱然這些貴女們並不在意當著鄭恬的面給她難看,卻是萬萬不能把趙明明也拖下水,閨閣女兒的名聲最是要緊的。

 此時反倒是鄭恬嬌聲一笑,化解了僵凝的氛圍。“趙妹妹,聽說王府的梅花開得極好,能否領我們前去一賞?”

 趙明明訝異地挑了挑眉,沒想到眾人都把話說到這地步了,她彷佛仍是不痛不癢的,就好像絲毫不曾受到任何打擊。

 是天真抑或蠢笨?趙明明悄悄抿了下唇,斂眸掩去眼裡的情緒,笑著點了點頭。“湖畔有株紅梅前幾日剛開花,請大家隨我來。”

 語落,趙明明領著一行人穿過一條青石板鋪成的小徑,沿著湖畔徐徐前行不久,便看見湖的另一邊遙遙立著一株紅梅。

 她停下來笑道:“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疏影搖曳,水映落紅,最是風姿綽約。”

 “確實好看!”

 眾人讚歎,隔著一方霜雪一方水,細細賞起那梅花樹來,賞著賞著,有人興致大發,提議每個人輪著作詩。

 這些名門貴女自幼都是耳目薰陶,做幾句歪詩不是難事,一人吟上兩句,最後輪到鄭恬,見她沉吟不語,有人故意細聲細氣地開了口。

 “算了吧!也不是每個人都愛像我們這樣吟風弄月的,還是莫要為難人家了。”

 “那可不成,最先提議要賞梅的人就是她呢!怎能不來湊湊興?”

 “就是啊!你才莫要瞧不起人家呢,說不定人家也是個才女,不然怎麼得蕭侯爺歡心呢?”

 空氣中驀地灑落一陣大珠小珠落玉盤似的嬌脆笑聲。

 這笑自然不是鼓勵她的,分明帶著嘲論成分。鄭恬淡定地聽著這些不懷好意的鶯聲燕語,粉唇仍是淡淡盈著笑,裙袂的紫丁香迎風翻飛。

 她知道,這群小姑娘正等著她出醜,她們料定了她一個鄭家旁支的族女,必然胸無點墨。

 可她雖出身平凡,卻不是個文盲,小時候秀才爹爹曾用心地教她讀書寫字,後來到了京城鄭府,鄭大人見她姿容妍麗,值得栽培,也曾叮囑鄭夫人讓她跟著鄭瑜學琴學畫,這些大家閨秀會的,她未必不會。

 她轉過頭,望向那株遙立湖岸的紅梅花,想了想,輕聲揚嗓。“冰姿玉骨遙獨立,一樹梅花滿園香。”

 眾人怔住,這詩雖說做得不算極好,但若以詩意自況,卻是說她自己不與人爭,獨自芬芳。

 也就是說,她沒把旁人的嘲笑放在心裡,倒顯得她們這些排擠她的人小家子氣了。

 小姑娘們面面相覷,臉色都不好看,忽地,幾下掌聲響起,跟著是一道性感清雋的嗓音。

 “好一句“一樹梅花滿園香”!”

 眾人回眸,只見一名紫衣華服的男子挺拔而立,朗朗俊顏襯著滿園蕭索冬色,更顯得他器宇不凡。

 趙明明神情微變,連忙嬌嬌喚了一聲。“蕭哥哥。”

 竟是蕭侯爺!

 其它少女們也久聞他大名,今日一見果然豐神俊朗,自有一股凜冽之氣,不覺又是心慌又是嬌羞,紛紛紅了臉。

 蕭雋朝趙明明淡淡一笑,不顧少女們羞怯的目光,大手逕自握住了鄭恬的纖纖柔荑。

 “恬兒,遇到你正好,我好像有些喝多了,不如咱們先行回府吧!”

 語落,他也不等她回應,牽著她瀟灑離去,一個肩寬背闊,英氣偉岸;一個身段纖秀,婀娜多姿,背影看來極是和諧,彷佛天造地設的一雙璧人。

 趙明明瞪著,眼眶漸漸發紅。

 回到侯府的馬車上,蕭雋一徑抓著鄭恬的手不放,她幾次想掙脫,他都握得緊緊的,一會兒捏著她柔若無骨的掌心,一會兒揉弄著她珠潤纖巧的指節,像是小男孩在把玩心愛的玩具似地,愛不釋手。

 鄭恬被他逗弄得有些惱了,貝齒倔強地咬著下唇,心韻偏是不爭氣地加速。

 他瞥了眼她微染粉霞的臉蛋,墨眸亮了亮,忽地舉高她一隻玉手,送近唇畔親了親。

 她嚇一跳,慌得想躲開。“放手啦!你還要捏到什麼時候?”

 他只是含笑望她。“蕭鄭氏。”低低啞啞的一聲輕喚,極度魅惑。

 她心跳停了停。

 他彷佛還嫌不夠似的,又低下頭來在她耳邊柔聲撩撥。“爺還是初次聽你這般自稱,怎麼聽起來就那麼順耳呢?”

 順耳個頭!可惡!

 鄭恬又羞又惱,暗暗磨牙,她也不知自己當時何來的衝動,竟就當著一干人等的面說出口了。

 “蕭鄭氏,爺喜歡聽你這麼喊自己。”他吮了吮她圓潤的耳珠,激得她一陣酥麻。

 她慌得推開他。“你果然喝醉了!”

 “嗯,爺是有些醉了。”蕭雋居然不否認,神情肅然地朝她點了點頭,只那閃爍著異芒的俊眸卻是洩漏了一絲藏不住的諧謔之意。他故作正經地打量她。“蕭鄭氏,你今日穿這件衣裳很美。”

 可以不要再這麼喚她了嗎?

 鄭恬好想揍人,恨恨地嗔瞪身旁的男人一眼,渾然不曉自己這眼波一甩有多少嫵媚橫生。

 蕭雋看著,喉嚨一陣發幹。

 “你這是讚揚自己眼光好吧?”她冷哼。“這衣裳不就是你讓人送來給我的?”

 他微微一笑。“我看到這布料,就想到如果在上頭繡上紫色的丁香花,穿在你身上一定很好看。”

 “我不愛紫色。”她傲嬌地撇過臉。

 “我愛。”他啞聲低語,微笑若有深意。“而且你穿紫色很美。”語落,他稍稍躬身,大手貼著她裙擺繡著的花蕊向上撫摸,一瓣一瓣用指腹細細描繪,宛如愛撫。

 鄭恬能感覺到他的體溫透過衣料燙著她的肌膚,車廂內的溫度似乎也升高了,空氣中流動著某種旖旎的氛圍,她不禁想起曾經和他在這馬車上的縱情恣意,粉頰暈紅。

 蕭雋看著她芙蓉般的臉蛋,心弦一動,展臂將她摟進懷裡,半強迫地令她靠坐在自己腿上,溫熱的氣息吹拂她耳畔。

 “恬兒,方才委屈你了,明明那些朋友是不是為難了你?”

 所以他都知道了?

 鄭恬咬唇不語。

 “怎麼不說話?還在生氣?”他誘哄似地低問。

 她覺得耳朵發癢,下意識地躲了躲。“我沒生氣。”

 他低笑一聲,手指揉了揉她水潤的櫻唇。“不氣的話你這張嘴如何一直噘著?都可以掛起油瓶了。”

 “我才沒有。”她拉開他的手。“我才不會跟那幾個小姑娘計較呢!”

 他聞言笑了,手指改捏了捏她翹美的鼻子。“說人家是小姑娘,你自己又比她們大上幾歲?”

 “反正我沒生氣。”她被他逗得臉紅心跳,氣他放肆輕薄,更氣自己芳心動搖,口氣忍不住就嗆了起來。“就算氣也是氣你。”

 “氣我?”他愕然。

 “你明知道旁人會如何看我,卻偏要帶我出席那種場合,真正想看我出醜的人是你吧!”

 “誰說我想看你出醜的?”

 她不吭聲。

 他心下一沉,眉宇糾結。“你真當我是那種小肚雞腸的男人?”

 她輕哼一聲,撇過頭去。

 他頓時惱了,大手擒住她下頷,強迫她與自己四目相接。

 這該死的丫頭!他豈會想見她出醜?他承認,他的確沒考慮清楚她在這種場合會受到何等排擠,他只想著自己身為武穆侯爺,領著她出席自然就是對所有人宣示她是自己的女人,誰敢小瞧她?

 他只是想見她而已。

 因為她總不來清風閣,他又拉不下臉去梧桐院找她,所以才想借著參加壽宴的機會和她相處……

 可這番念頭又怎能對她說?大男人的尊嚴容不得他說出口!

 思及此,蕭雋不禁咬牙切齒,氣得臉色發黑。

 鄭恬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只覺得方才還有些許溫暖曖昧的氛圍此刻已冷凝成冰,她有些後悔自己惹惱了他,有心想軟語撒嬌幾句,言語卻酸酸地卡在喉嚨。

 腦海裡不由得浮現趙明明癡癡望著他的眼神,還有那些少女一口一個稱讚的京城第一才女,她真想知道對方生得何等模樣,果真和趙明明極為相似嗎?所以他乍見到那位俏麗嬌柔的少女時才會忍不住發呆?

 “趙明明真的長得很像她嗎?”

 話語落下,她才猛然驚覺自己問了什麼,但來不及了,他微一思索,已然變了臉色。

 “你說思思?”

 還叫得真親密啊!

 鄭恬嘲諷地抿了抿嘴,心口一陣發酸。

 “思思的事,不許你問。”男人的嗓音清冷。

 一股悶氣霎時湧上來。“為何不許問?啊,我問到侯爺心裡的痛處了嗎?聽說當初你也是極仰慕她的,憑著你和世子的交情,若是她如今還活著,也輪不到萬歲爺多事來賜婚了,對吧?瑜妹妹跟我也不會……”

 “住口!”一聲冷厲的咆哮止住了她。

 鄭恬一震,顫著羽睫揚眸,果然看見蕭雋臉色陰沉。

 “怎麼?你是想說若是聖上沒賜婚,你跟鄭瑜也不用嫁入我侯府了是嗎?嫁給爺,成為爺的女人,有這般委屈你嗎?”

 她不是那個意思……

 鄭恬蹙眉,明明可以辯駁的,卻又賭氣地不肯開口,蕭雋當她是在做無言的抗議,更加怒了,想起自己處心積慮地就是想製造機會多看她一眼,頓時覺得自己很傻,這丫頭何曾對他有過一絲絲在乎?

 “你當爺很稀罕嗎?莫說鄭瑜了,就是你又有哪一處及得上思思的?她才貌雙全、溫柔婉約,你有什麼?”

 憤怒與自傷令蕭雋口不擇言,語鋒犀利如刀,一字一句砍在鄭恬心上。

 她痛得透不過氣,忽然恨起自己尚不知羞地坐在他懷抱裡,連忙挪動身子,離他遠遠的。“我自然什麼也沒有!人家還是燕王的掌上明珠,我什麼也不是!”

 “鄭、恬!”他狠狠瞪視她幾乎貼上車壁的身影。她就這般嫌棄他?

 “妾身失言了,請侯爺原諒。”她面容如霜。

 這算是求他原諒的態度嗎?分明是一臉倔強與不屑!

 蕭雋怒火中燒,正好馬車在侯府門口停定,他一甩衣袖,冷聲擲話。“滾回你的梧桐院去!莫讓爺再見到你!”

 “是,妾身告退。”鄭恬面不改色,以最優雅的姿態下了車,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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