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更新時間:2016-11-27 17:00:05 字數:5141
雖是白日,可簾幕放下後,馬車內的空間仍是幽暗的,光線朦朧。
“救命……嗚……”
男人用一隻手緊緊鉗握著鄭恬的腰,另一隻手掩住她的口鼻,她使盡力氣掙扎,卻無法從他懷裡掙脫。
粗重的呼吸、帶著淡淡酒氣的男人味及強悍的力道……鄭恬慌極了,莫不是自己今日遇上了綁匪,或是個見色心起的莽漢?
“嗚……嗯……”想著從前在鄉野間聽聞的,那些落入盜匪手裡的女子的命運,她頓時心亂如麻,深怕自己也淪落到那樣悲慘的境地。
橫下心來,她不顧一切地狠狠往那男人的掌心肉裡一咬。
男人吃痛,大手下意識放開她口鼻,她深吸一口氣,張嘴就要呼救,男人的手再度掩在她唇上,沉冷的聲嗓搶先落下。
“別叫,是我。”
她愣住,分辨這似有些熟悉的嗓音,許久,發暈的腦袋逐漸清醒。“侯爺?”
“沒錯,正是本侯。”
是他!居然是他!
鄭瑜僵住,心韻狂亂如鼓,重重擂擊著胸口,好一會兒,她才鼓起勇氣回頭,借著微弱的光線看清了男人俊朗的臉龐。
蕭雋冷冷地注視她,經過方才一番掙扎,她髮髻早已散亂,束髮的簪子脫落,墨黑的髮絲如瀑傾瀉,若不是她故意抹黃了臉,當真是肌膚如玉,秀髮如墨,好一個慵懶美人。
想起這眉目如畫的女人方才還在一間店鋪裡私會青年男子,蕭雋目光陡然一厲。
她看出他的鬱惱,驚得倒抽口氣。
“怕了嗎?”他沉聲問,語氣噙著刺骨的寒意。
她暗暗咬了咬牙。
“你既然敢這般打扮獨身上街,我還以為你早有了萬全的心理準備,知道自己遲早有一天會遭起了色心的歹徒劫持?”他話中帶刺。
她容色更加刷白。“我……不是……”
“不是什麼?不是自己一個人?”他冷笑,拇指重重地碾過她唇角,只一個曖昧的舉動,便教她領會到滿滿的威脅。
鄭恬咬唇不語,小手握成拳頭,努力克制心頭翻騰的波瀾,今日她確是單身上街,盼了好一段時日,好不容易才等到鄭瑜帶著一群丫鬟和小廝出門訪友,機會稍縱即逝,她也自知莽撞,仍是命香草在屋內假扮自己,一個人悄悄地溜了出來……
“就為了見那男人一面,你連自身的危險也不顧了?”
他說什麼?!
鄭恬驚駭,不敢相信地瞪著眼前這張冷厲的俊顏,菱唇輕輕顫著,費盡力氣總算綻開一抹微笑,用著甜膩嗓音說道。“爺……說什麼呢?我在府裡實在悶得慌,這才一時淘氣,出來走走……”
大手倏地掐住她的唇,她痛得睜圓了眼。
蕭雋俯首望她,像要望進她澄澈的水眸深處。“莫跟爺來撒嬌賣癡那一套。”
他一字一句,鋒利如刀。“鄭恬,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我知道你一直在裝。”
她心韻乍停。
而他已懶得陪她繞彎子,開門見山地質問。“說!你去那間粥鋪做什麼?”
他果然知道了!他究竟跟蹤她多久?都看見了些什麼?
明知今日這關怕是過不去了,鄭恬仍做最後掙扎,故做委屈地拉下他的手,揉了揉疼痛的小嘴。“能做什麼?就是吃粥啊。”
他一聲冷嗤。“如今你還想唬嘮我?”
“我沒唬嘮你,真是去吃粥的。”她堅持。“因為我娘親和弟弟都很喜歡吃那間粥鋪的醬菜,我想著買一些給他們嘗嘗……”
“是嗎?那方才你手裡提的怎麼不是醬菜,而是兩盒點心?”
對喔……鄭恬真想自賞耳光,她知道自己不是特別聰穎機智,學不來那些聰明人高來高去地鬥心機,所以向來都是以裝傻扮天真來躲過一些有形無形的明槍暗箭,可她也不算笨啊!怎麼在這男人的威壓之下,她連找個藉口都能弄巧成拙?
唉!只能死撐著硬裝下去了。
想著,她故作委屈地低垂羽睫,細聲細氣地說:“我是讓掌櫃的直接將醬菜送去鄭府……”
蕭雋沒給她說完話的機會,冷笑著打斷了她。“莫說爺領著掌管京城治安的五城兵馬司,就是憑我武穆侯的身分,只要一句話,要對付那幾個平頭百姓,真如捏死一隻螞蟻那般容易。”
這話說得平淡,不帶絲毫火氣,鄭恬卻是驚得拋去了偽裝,一把拽住男人的臂膀。“你別……洪大哥他們一家都是老實人,他們不會做什麼壞事。”
蕭雋皺了皺眉,瞥了一眼那緊緊抓住自己臂膀的小手,說也奇怪,他分明心裡是不悅的,卻並不排斥她的主動接觸。
“爺沒說他們做壞事,倒是你有沒有瞞著我做虧心事?”他直視她,試著從她慌亂的美眸中看出一絲端倪。
“什麼意思?”
“鄭恬,你名義上可是我的女人。”
話嗆得夠明瞭,她無法再裝傻。“你、你莫不是懷疑……”
他微微一笑,笑意卻不及眼裡。“有沒有紅杏出牆,你自己心裡明白。”
“我沒有!”她急切地為自己辯白。
一個女人若是遭夫君質疑了清白,這輩子也就毀了一半,雖然她很希望他有一天能休離自己,放自己自由,但不是現在,不是在她還毫無籌碼保護自己親人的時候。
“那你打扮成這副模樣去見一個男人是何用意?”他逼問。
“我只是……”鄭恬絞著小手,心念電轉。
事到如今拿出對付鄭家人那套裝憨賣傻肯定是沒用的,這男人不會信她,她只能豁出去了!
“那家粥鋪是我開的!”
“什麼?”蕭雋愣住,似沒想到會聽見這樣的答案。
“是我拿體己銀子出資開的粥鋪。”她勇敢地直視他,吐字清晰,語氣堅定。
“是我讓洪大哥一家人幫我打理醬菜生意,我就只是想賺點私房錢,這樣也不行嗎?”
他眯了眯眼。“你沒騙我?”
她輕哼。“你不是很厲害嗎?這點小事你派人去查不就清清楚楚了?”
他盯著她寫滿倔強的小臉。“就算那粥鋪是你出銀子開的,那一家人跟你又是什麼關係?”
“他們是以前跟我們家住同個村子的鄰居。”
“村子?”
“沒錯,實話跟你說吧!我以前是在鄉下長大的。”
蕭雋愕然,鄭恬只是個攀附鄭家宗房的旁支族女,這他是知道的,可沒想到竟是來自鄉間。
彷佛看透他的思緒,鄭恬冷冷地撇了撇嘴。“像我這種出身鄉野的丫頭,居然當上了你的妾室,成了你這高貴的武穆侯名義上的女人,你是不是很嘔?”
聽聽她這說話的口吻!這是在嗆他?
蕭雋不怒反笑,早就看出這丫頭不像表面那樣柔順依從,想不到面具一摘下來,脾氣倒是嗆辣得緊。
“聽你這口氣,嘔的人應該是你吧!”他刻意逗她,忽然很想看看她真實的一面。
她別過頭。
他卻是不容她閃避,大手扳著她下巴轉過來,強迫她面對自己。“怎麼?做我的女人,你不情願?”
她斂眸,語氣如絲緞般輕柔。“小女子出身低微,哪裡有資格嫌棄侯爺?”
這是在反諷?蕭雋星眸閃了閃。“你是沒資格嫌棄,就憑你這出身,嫁給爺算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這男人也太自大了!
鄭恬陡然揚眸,憋著一口氣吐不出來,好悶。
蕭雋看她燃著兩簇小火苗的明眸,眼神也跟著發亮。“你不說話,爺就當你是害羞了,如此說來你該是對這樁婚事很滿意嘍?”
滿意個頭!她暗暗腹誹,唇角不知不覺逸出一聲低哼,連她自己也未察覺。
蕭雋卻聽見了,唇角一勾。“大聲點,本侯聽不見你的回答。”
她火大了。“是!我很滿意!榮幸得都快發暈了,成嗎?”
好潑辣的丫頭!蕭雋興味地盯著她方才還發白,如今已因怒意微微染紅的容顏,若有所思地揉了揉下頷,慢條斯理地揚嗓。
“既然如此,何不對本侯表現一下你嫁得良婿的歡喜之情?”
“啊?”她一怔。
他指指自己的臉頰,笑得邪肆。
他在捉弄她。
鄭恬有些茫然,不明白這男人的心情怎麼突然像是雨過天晴了?難道她賭對了,這男人喜歡女人說實話?
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呢?洞房花燭夜時醉言醉語,好似一個沉迷美色的紈褲;隔日認親時,在一干親戚長輩面前那樣恣意妄為,到了鄭府面對岳丈岳母,又能裝成一個溫文體貼的好女婿,之後被她的雪球撲倒,竟狼狽得像個大孩子,而方才懷疑她給他戴綠帽時,舉動粗魯、言語淩厲,可現在又能完全換上另一副表情?
無論哪個是他的真面目,都只證明一點,這男人不好惹,不是她能輕易應付的……
“恬兒,你在發呆嗎?”低啞的嗓音掃過她耳畔,她這才驚覺他靠自己極近,溫熱的氣息拂著她鬢邊的汗毛,帶起一陣輕微的顫慄。
她驚跳一下,直覺想逃,卻被他定定地壓在腿上,她柔軟的嬌臀蹭著他堅硬的腿部肌肉。
方才他們一直維持著這樣的姿勢說話嗎?也太曖昧……
鄭恬倏地燒紅了臉,不久前她還覺得馬車內幽暗得可怕,如今這氛圍已轉為旖旎,孤男寡女被關在一個密閉的空間,彼此都能聞到對方身上的味道,她柔細的髮絲拂繞著他脖頸,他堅硬的胸膛抵著她纏著布條的乳房,她仍是少女般纖細嬌柔的體型,他卻是個雄壯威武的大男人。
“你……放開我……”她慌亂極了,即便是洞房那晚,他親密地啄吻她後背,她也沒感覺到這樣的情調。當時的她只覺得自己像只待宰的兔子,麻木地認命,可此刻被迫依偎在他懷裡,感官竟異常地清晰。“侯爺……”
不等她這聲求饒似的嬌喚落下,他已然猛烈地攫住她的唇。
蕭雋用力吮著那兩瓣異常柔軟的粉唇。
不是沒有過女人,年少時便見慣了風花雪月,這些年來雖是不再涉足風月場,仍有不少各色美女主動對他投懷送抱,家裡的後院也還擺著燕王贈予他的兩位侍妾。
成親前,他想過若是鄭瑜還能令他忍受,他也不排斥和她維持表面和諧的夫妻生活,可不料新婚初夜,那女人便噁心得令他絕了心思,怎麼也不想碰她。
但懷中這位……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彷佛是那晚他假借酒意捧著她的臉時,那不同尋常的清澈眼眸便吸引了他。
不曾看過那樣淡然、透明的一雙眼,她平靜得令他感到異樣。
情欲或許就是在那時埋下了火種,在這貼身摟著她的此刻,迅速點燃。
“唔……嗯……”她反應生澀,小手抵在他胸前,似是抗拒著他狂野的親近,他稍稍鬆開她的唇,她便像離了水的魚,大口大口地喘氣。
他微微一笑,大手不由得貼上她衣襟,撫摸著那些微的隆起。“好小。”低啞的嗓音在她耳畔嘲諷。
她也不知怎地,聽了頓時一惱。她都用布條纏著了,能不小嗎?
他卻是趁她閃神之際,用靈巧的手指撥開她的衣襟,溜進去一探,摸到了纏得嚴實的棉布。
“原來如此。”
他低笑,尋找著那打結處,可又不耐慢吞吞地與那結糾纏不清,索性用一股蠻勁撕開了布條。
豐盈的玉峰終於得以出來見光,隨著顛簸的馬車晃著一波波乳浪,他盯著,目光一暗,嗓音更喑啞。
“以後不准這樣纏著了,都泛紅了。”細長的手指輕柔地撫過那一道勒出來的紅痕,似是心疼憐惜。
她被他摸得臉紅心跳,下意識就想用手揪攏衣襟,他強悍地拉開她的小手,低唇吮住那一顆白玉峰頂上的紅莓果。
“啊!”她嬌呼出聲,急著想推開他放肆的頭顱。
……
見她墨發淩亂,芙頰暈紅,前額滲出些許香汗,微眯的美眸不經意蕩出水漾風情,蕭雋頓時感到下腹更加火燒火燎地發硬,忍不住朝車前駕馬的車夫高聲下令。
“車子趕快點!”
“是!侯爺。”
車夫也不曉得是否察覺到車廂內正進行著什麼,急急忙忙地應了一聲,快馬加鞭地駕起車來。
蕭雋忍著胯下的疼痛,替懷中的佳人拉攏衣襟,整了整她淩亂的秀髮,卻仍是不肯放她離開自己,依然在腿上坐著。
不到片刻,馬車便來到侯府大門前,蕭雋命車夫直接將馬車駛入,在二門前停定後,他親自抱著鄭恬下車。
闔府下人都震驚不已地瞪著這一幕,從來都是高高在上,對誰都不假辭色的侯爺竟一路抱著個女人走進梧桐院。
流言,如野火般迅速在這庭院深深的侯府內蔓延……
第3章(2)
更新時間:2016-11-27 17:00:05 字數:5074
蕭雋平躺在床上,一面平息著激情過後的餘韻,一面瞪著雕飾春暖花開圖的床頂。
躺在他身旁的女人拿被子裹緊了香汗淋漓的雪白胴體,同樣一動也不動,也不知想些什麼。
他驀地咬了咬牙。
和女人同床自然並非第一回,可卻是初次在完事後感到這般濃濃的自我厭惡——這女人是鄭家的人,跟那婚前失貞的鄭瑜姊妹相稱,也不知鄭家是否交付給她什麼樣算計自己的任務,她又跟個在鄉下認識的青梅竹馬糾纏不清……
“那小子喜歡你。”他喃喃低語。
“什麼?”鄭恬沒聽清。
“我說,”他側過身子,一綹濕透的劉海垂落額前,性感而魅惑。“那個姓洪的小子喜歡你。”
她眨眨眼,總算聽懂了他說什麼,心韻跳漏了一拍,語氣卻平和。“你說洪大哥?”
許是不滿意她的反應,他倏地目光一凜,伸手緊緊拽住她一束髮,拽得她發疼。
她沒有喊痛,如秋水般澄透的雙眸定定凝視著他。
他胸口一擰,似惱似恨,猛然鬆手。“記住,你是爺的女人。”
撂下這句沉冷的警告後,他逕自下了床,也不喚人服侍,自行穿上衣裳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連多看她一眼都嫌膩味似的,毫不留戀。
鄭恬怔怔地望著男人方才也盯過的床頂。
所謂的夫妻房事都是這樣的嗎?沒有兩情相悅,沒有一點點繾綣溫存,只有狂風暴雨般的佔有,以及事後的寂寥空虛。
不,應當不是的,她相信世間有那種憐愛珍惜的真情,只是不在她和那男人之間……
房內傳來一陣小心翼翼的跫音,跟著是一聲試探的低喚。
“小姐?”
是香草。
鄭恬定定神,嘴角拉起自嘲的弧度。
本就只是一樁門當戶對的婚事的附贈品,自己還期待些什麼呢?可笑!
她強忍著全身的酸痛坐起身,方才男人發狂似地要了她兩回,不僅細嫩的肌膚多了幾處吻痕瘀青,那女性最嬌弱的私密處怕也已是紅腫不堪。
她啞聲揚嗓。“香草,讓人打熱水進來吧!我要沐浴。”
朝暉居正房內,鄭瑜強自壓抑著滿心煩躁,坐著喝茶,等著下人來回報消息。
下午她出門回來,才剛剛踏進府裡不到一盞茶時分,便聽說蕭雋也回府了,而且是親自打橫抱著鄭恬一路匆匆往梧桐院的方向走。
才剛進屋裡,他一刻也等不得似地,立時將下人都趕了出去。
傻子都猜得到他們在屋內做些什麼。
當時鄭瑜一聽下人傳話,臉色就變了,一日的好心情倏地消散無蹤,她忍不住恨恨地磨牙,氣蕭雋太過急色,氣他在闔府下人面前絲毫不給她這個主母留點面子,更氣鄭恬以狐媚手段誘惑了他,而自己卻是自新婚當夜過後便等不到他踏進正院。
使盡力氣砸了一隻茶杯,她好不容易才稍稍壓住怒意,接著便是將近一個半時辰的煎熬。
終於,大丫鬟夏竹得到了確切的消息,俯身在她耳邊低語。“稟夫人,侯爺並未留宿梧桐院,已經吩咐了人將他的晚膳擺在清風閣。”
清風閣是蕭雋的書房,日夜都有親信看守,不許任何人擅入,除了成婚當晚,這段日子他一直歇在那處。
鄭瑜聽了,堵在胸臆的悶氣頓時消了大半,朱唇揚起冷笑。“不過如此!”
蕭雋待鄭恬,不過是拿她當男人抒解欲望的工具而已,連晚膳都不陪她用,可見對她並無情意。
夏竹見她臉色好了許多,大著膽子命小丫鬟送上一碗核桃乳酪。“夫人喝點吧,也好順順氣。”
“怎麼?你當我會為這種芝麻小事煩惱嗎?”鄭瑜不肯承認自己方才的確亂了心神。“就憑鄭恬那丫頭,我還沒將她放在眼裡。”
“是啊,想必侯爺也只是一時來了興致。”夏竹討巧地介面。
“哼!說不定還是鄭恬自己主動勾引的呢!”鄭瑜冷笑,優雅地吃了幾口乳酪,放下碗來。“讓廚房燉碗雞湯過去,說是我賞的,獎勵她服侍侯爺辛苦了。”
心下既定,她就有了精神端起當家主母的架子。
“是,夫人。”
夏竹退下後,鄭瑜輕輕拉起衣袖,看著手腕上那人在今日午間替自己戴上的一串紅玉髓手鐲,眼神忽然變得柔情似水。
“說到底,那賤丫頭只是一枚棋子,用過即丟,如何能跟我比呢?”她細聲呢喃,唇畔噙著滿足的微笑。
自從那日蕭雋冷著臉離去後,便不曾再踏足梧桐院。
每日下衙,他不是和同僚好友相約飲酒作樂,直到深夜才回府,要不就是將自己關在清風閣裡讀書寫字、耍劍練武,彷佛絲毫不關心後院的一切。
鄭恬決定不去管男人的冷落,過好自己的生活,日日就躲在屬於她的一方院落裡,刺繡彈琴,散步賞花,有時親自下廚做幾樣自己愛吃的小菜,做了也會送去給鄭瑜及老夫人林氏各一份,卻從未想過也送給這府裡的男主人品嘗。
沁芳曾私下裡勸她。“夫人,你做的菜如此美味,連我和香草都常禁不住嘴饞,不讓侯爺嘗嘗,是不是太可惜了?”
她只是微笑搖頭。“不管侯爺是否真心抬舉我,我在這府裡終究只是個陪嫁的媵妾,不該越過主母去討侯爺的歡心。夫人若是覺得我做的東西好,自會分給侯爺嘗嘗,若是她不開這個口,我也當明白自己的本分。”
直到某日蕭雋休沐,忽然興起盡盡做兒子的孝道,陪繼母用早膳時,在餐桌上發現了幾樣別致可口的醬菜,這才知曉是出自鄭恬的手藝。
當晚,他就進了燕王賜給他的其中一位侍妾的屋裡,可據說不到一盞茶時分,便沉著一張臉大踏步走出來。
隔天晚上,他又進了另一個妾的屋裡,結果在裡頭髮了頓脾氣,咆哮聲大到連屋外都能聽聞,嚇得那個可憐的侍妾當場暈倒。
低氣壓霎時遍佈了整座侯府,裡裡外外、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侯爺近日心情不好,下人們說話做事格外小心翼翼,就怕自己一個疏忽得罪了上頭,輕的發落一頓板子,重的可就不好說了,連想都不敢想。
鄭恬自然也感覺到侯府異樣沉重的氛圍,可她一樣放寬了心自得其樂,收集了清晨梧桐葉上結晶的露珠,打算煮水烹茶來試試。
正興致勃勃地對著紅泥小火爐搖扇子送風時,一道高大的身影當頭罩落,她一怔,揚起頭來,恰恰迎向男人墨深無垠的眼潭。
“侯爺!你怎麼來了?”她怔怔地蹙眉,接著左顧右盼,眸光往院子周遭一掃,只見丫鬟們不知何時都退得無影無蹤了,怪不得都沒人警告她一聲。
“你倒有閒情逸致!”他冷冷一笑,彷佛看出她的思緒,語氣滿是諷刺。
“侯爺不告而來,是想來討一杯茶嗎?”她裝傻,笑意甜甜。
他眯了眯眸。
“這可是我收集梧桐葉上的露珠煮的茶喔!很快就好了,侯爺請那邊坐,我把茶沏好了就給您一杯。”她指了指池塘邊一塊表面平滑的石頭凳子。
“我不喝茶。”男人很不給面子。
“那想吃點什麼嗎?”她善盡身為他女人的責任,笑咪咪地繼續問。“我屋裡有蜜餞果子。”
他無語地瞪她。
她算是看明白他的眼神了,他這意思是你怎麼還有臉這般歡快無知似地跟爺說話呢?
唉!鄭恬無聲地歎息,在心裡暗罵。
不喝茶不吃果子不吭一聲,板著張死人臉,那您大爺究竟是來做什麼的呢?總不會是專程來當門神嚇人的吧?
“你在罵我?”他突如其來地揚聲。
“哪有!”她嚇一跳,慌得抬眸看他,雙眸亮晶晶、水靈靈的,神情好生無辜。“我沒說話啊。”她是真沒說出口。
“你心裡在罵。”他淡淡地指出。
這樣你也能聽見?
鄭恬鼓了鼓雙頰,好不容易忍住嗆聲的衝動,揚唇又是盈盈一笑,端出一副殷勤可人的姿態,將他往池塘邊的石凳帶去。
“侯爺,您請這裡坐著歇歇吧!瞧您那樣直挺挺站衛兵似地僵著,妾身替您累啊。”
一聲短促的嗤笑。
是他在笑嗎?
鄭恬狐疑地往他臉上望去,只見他似乎迅速收斂了某種表情,如今又是一派冷凝肅然。
她眨眨眼,正欲說話,他忽地一句。
“水滾了。”
她一怔,定了定神。“哎呀,差點忘了!”連忙轉身走回紅泥小火爐旁,執起水壺,一束水線流暢地沖進紫砂茶壺裡,嫩綠的葉芽緩緩舒展開來。
她沖茶、分茶的動作極是優雅俐落,捧著茶盞朝他盈盈走來的身姿,如詩如畫,教他看了轉不開眼睛。
待來到他面前,她眉目彎彎朝他笑著獻茶的模樣,又多了幾分俏皮可愛,令他聯想起兒時養過的一隻淘氣小貓。
“侯爺,請喝茶。”
他怔忡地接過茶盞,飲了一口,滿口茶香,回味清甘。
“怎樣?這梧桐露珠水煮的茶好喝吧?”她笑彎了一雙燦燦的眼。
他心弦一動,擱下茶盞起身。“鄭恬……”
她揚眸睇他,等著他說話,狀若乖巧嫺靜,可他知道她其實一肚子古靈精怪。
他定定地注視她,眼潭深邃無垠,像望不見底似的,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直覺撇過頭。
他忽地抬手撩起她一束髮,繞在掌心裡,若有所思地把玩著。“你這頭髮……”
她心韻跳漏一拍,陡然想起自己嫌麻煩,想著反正在自己院子裡也沒別人看,早晨起來便懶得弄那些複雜的髮髻,只讓香草將一頭秀髮松松地綰起,簡單用一根玉簪固定住。
如今這副模樣落入他眼裡,想必是覺得她不規矩吧!
“抱歉,侯爺。”她輕巧地福了個禮。“妾身這就去……”
話語未落,發上的玉簪已教他抽出,墨黑的秀髮立時柔順地散開,傾瀉如瀑。
她怔在原地,一時不知所措。
她不曉得自己這散發的模樣是十分迷人的,帶著點少女的活潑甜美,又有成熟女子的嫵媚風情,看得蕭雋喉嚨一陣乾澀。
他清咳兩聲,為了壓下心頭那股莫名翻騰的騷動,決定向她興師問罪。“你如何就沒想過把你做的醬菜也送一些給我?”
“什麼?”她傻乎乎地望著他,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他嗓音一啞,臉上的表情板得更加嚴肅。“你不認為經過上回粥鋪那件事後,你應該做點什麼討好爺嗎?”
他的意思是她應該向他道歉示好嗎?那馬車上的一切算什麼?
“我當時就解釋清楚了啊!”她有些委屈似地抿了抿嘴。“我去那裡只是想去巡看一下自己出資開的店鋪而已。”
他似是不滿意這個答案,上前一步,幾乎是貼著她身子逼問。“聽說你不只做了醬菜,還燉了湯、做了點心,母親和鄭瑜那邊你都送去了。”
“我只是個妾,侯爺生活起居的瑣事自有夫人掌管。”
“所以你是怕巴結了我,鄭瑜會因此對付你?”
她斂眸不語。
這般似是倔強又似疏離的神態,驀地令他心頭燒起一把無名怒火。“你就那麼怕你那個瑜妹妹?”
“……”
大手一把擒住她肩頭,她整個纖細身子便被他圈在勢力範圍內。“你不怕我?”
這話問得陰沉。
她咬咬牙,想說自己當然害怕,順便也討好地捧他幾句,順順這男人的壞脾氣,可不知怎地,話到嘴邊卻是不甘心吐落,滿腔複雜的情緒,矛盾地糾結。
她不說話,他更怒了,瞪著嵌在一蓬烏絲裡那張潤白細膩的小臉蛋,忽然有股想用力掐她的衝動。
想著,他臉部肌肉驀地一擰,不由分說地橫抱起她。
她驚叫一聲,又慌又惱,粉拳用力捶他胸膛。“你、你做什麼?放我下來!”
他低頭看她,因強烈的欲望而顯出幾分野性的眼神,令她心悸。“爺想做什麼,你還不懂嗎?”
他、他、他……該不會是想要她了吧?可她不想啊!
回憶起那夜狂風暴雨般的縱欲,事後全身的疼痛不堪,以及那獨自被拋下的淒清寂寥,饒是鄭恬不甘示弱,明眸仍不由得流露一絲驚懼。
“侯爺,我、我……”
他彷佛看懂了她的害怕,目光一暗,進了屋內在里間的床榻上將她放下後,伸手輕輕地撫摸她蒼白的臉頰。
“上回弄痛你了吧?放心,這次我會輕點兒,不會痛了。”
語落,他揚臂一扯,落下了薄紗床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