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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為臣》第43章
第42章 質問

  “先生當時既然還在場的話,為何不與邊興他們一道回來?”陳博涉進門之後,便是一個接一個的提問,“難道……又是想躲避我?”

  雲霽不知該如何回答。

  是啊……如果他知道是邊興去送贖金的話,當時便應該是在那間石屋中的,如果他在石屋中的話,為什麽不跟著一起回來?反而要造出一個逃跑的假象?這個行為在陳博涉看來,確實是太可疑了。

  雲霽不說話,算是低頭默認了。

  “先生莫不是又想跟在丁朗宅中一樣,明明見到我了,也要矢口否認,是嗎?”陳博涉冷哼了一聲,“還想說不認識嗎?不記得嗎?不曾見過嗎?不是這個人嗎?你到底有多少個理由去逃避我?你到底有多少個面目去蒙騙我?你到底……”

  陳博涉說不下去了,一拳砸到了桌子上,紫檀木的方幾上留下了一個赫然的拳頭印子,而陳博涉的關節處已然是赤紅一片。

  雲霽看著那處凹陷,又看著陳博涉泛血了的手背,只覺得心里既難受,又有些……心疼。

  他應該怎麽說,為什麽在丁朗宅中要是謊稱沒見過,為什麽在隴南山中石屋要藏起來,為什麽失蹤了這麽久不出現,為什麽說走就走連一聲招呼都不打……

  “如果……”雲霽強迫自己將目光從陳博涉受傷的手背移開,強迫二人保持著主僕的距離,“如果將軍要治我的罪的話,季某甘願受罰。”

  陳博涉聽到這話,頓時有些頹然地坐下,“我怎麽會治先生的罪。”

  “季某拋下了殷將軍和五百多士兵擅自逃跑,逃跑之後又不速來與將軍稟報。除此之外,季某判斷錯誤,使得下屬身臨險境。”雲霽跪了下來,“自然是有罪的。”

  “先生……”陳博涉看到雲霽下跪便急忙要扶他起來。

  季先生每次出使歸來之後,似乎都會陷入自責和自我治罪的處境。明明有功卻不貪功,明明無過卻非要往自己的身上攬。

  “這次若不是先生送地圖和消息過來,我也不可能知道芮深就是叛徒,從而截獲了他傳送給樺國的消息,更不可能在河西走廊擊退西襄公親自率軍的白蹄兵。這些都是季先生的功勞,怎麽先生反而不提?”

  雲霽依然跪在地上不肯起來,“但季某判斷錯誤,隴南山中的山匪目的正是索要贖金,我們送黃金過去,反而正中了他們的下懷。而這次再去,恐怕殷將軍已經被策反,人是帶不回來了。季某傳消息來遲,若不被治罪,恐難平軍心。”

  陳博涉聽到,嘆了口氣,“我們不付贖金,難道有辦法把他們救出來嗎?”

  雲霽一時語塞。辦法是有的,如果跟仇正的人硬碰硬去對抗的話,未必不是不可行。

  加之白虎偷聽到了山中道路的秘密,如果順著水流方向走的話,就能走出岔道,回到下山的道路上。

  只是當時,他一沒料到仇正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他以為仇正只是索要錢財,沒料到這些錢財會被用來招兵買馬,對陳博涉日後一統天下的霸業構成威脅。二來,他當時失了面具,沒辦法在邊興等人的面前現身,便只好逃了。

  這些救人的方法,和他不去救人的理由,他都不能說,只能一味地把罪責攬到自己身上,又說了一遍,“季某判斷錯誤,使下屬身處險境,使宣國損失錢財。又臨陣脫逃,置下屬於不顧,請將軍責罰。”

  “夠了!”陳博涉喝道:“為什麽每次都是這樣!每次都要消失得無影無蹤,每次回來都是二話不說要我治罪。就算你逃走了,那麽你逃到哪里去了?你消失的那麽多天再幹什麽?你為什麽只字不提?”

  雲霽低著頭,不敢對上陳博涉的目光,他無法回答,只能祈求陳博涉以治罪之名,給他一個了斷,“請將軍以隱瞞不報,延誤軍機的罪名,將屬下治罪。”

  “你到底要我怎樣?”陳博涉真的有些發怒了,俯下身拽著雲霽的衣襟,將他提了起來,“你是想我把你治罪了,你這些隱瞞不報的罪名就算坐實了,以後你再繼續瞞著我,你只要要求我軍法處置,就可以不說,永遠不告訴我,是不是?!”

  雲霽避不開,被強迫著對上那雙眸子。

  那里面有隱忍了很久而爆發的怒火,有被拒絕了而垂頭喪氣的無奈,有被欺騙被隱瞞被無視了的失落,甚至還有些孩子氣的……委屈。

  雲霽覺得心里生出了些難過,有些愧疚,如果是朋友之間鬧成如此僵的局面,他肯定會忍不住說了實話。但君臣之間……

  難道讓他如實說,他是因為無法以真面目相對而逃走,為了修補面具而消失,而隴南山中那個綁架了宣國五百多名士兵的人,是他的同門師弟?

  他說不出口,無法回應,無法回答,無法解釋,甚至連個安慰也無法給予。

  只要他戴著這個面具,他就應該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既然作為陳將軍的下臣,就應該輔佐主公。如果輔佐不到位即為失格的話,他確實是應該受到責罰,無可辯駁,無可非議。

  那些不能說的事情,他只能默默地埋在心底,無法吐露。

  所以,對於那些疑問和斥責,對於陳博涉眼睛里面充斥的那些情緒,他無法使之疏解,只能逃避。試圖以沈默,來結束這個兩難的處境。

  是的,他膽小,他自私,他怯懦,所以他只能也只敢這麽做。

  “季先生,為什麽……你從來不肯對我……坦誠相告……”陳博涉松開了抓著他的衣襟的手,無奈地垂下了方才還施了力氣,緊繃繃的手臂。

  他真的對季先生,真是無可奈何。

  無論他怎樣試圖去了解,去憐惜,去愛護……季先生給他的,永遠是個客套的回應,冷漠的背影,和橫亙在二人之間那跨越不過去的距離。

  季先生的那張臉,始終是如此淡然,如此鎮定,如此冷漠。即使當他氣急敗壞地急於發泄怒火的時候,季先生也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頭。

  而比那張臉更絕然的,是季先生的心。

  仿佛冰凍著的,從未融化。仿佛沈睡著的,從未蘇醒。仿佛隱藏著的,從未暴露。仿佛偽裝著的,從未揭開。

  從未給他看到那真實的一面,究竟是怎樣的。

  季先生仿佛給自己築了層繭,將自己包裹在其中。

  將軍法、規矩、倫理、道德之類的大話空話橫亙在兩人之間,當做一道墻壁,將他隔絕在墻壁的這邊,只能遠遠看著。

  看著那邊的人兒,獨自哀傷,獨自沈悶,獨自承受,獨自折磨……

  為什麽……不能告訴我呢?是不信任我嗎?還是覺得我……沒有分擔你的痛苦的資格?季先生。

  陳博涉一聲從未經歷的挫敗,仿佛在季先生這里,全部都經歷了一遍,令他痛苦的同時,卻不知該如何對處。

  束手無策。

  ——

  說話間,門外邊興求見。

  陳博涉作為實質上的一國之君,不能如此失控,也不能如此狼狽。他深吸一口氣,揮了揮手,“請季先生先去偏房回避一下吧。”

  季先生才剛剛回來,還是不要和邊興見面的好,省得邊興再對季先生問東問西。

  邊興進來的時候也是進門就謝罪,“屬下辦事不力,又中了埋伏。二百兩黃金全部被劫走,但殷將軍……沒有救回來。”

  跟之前季先生所說的情況一樣。陳博涉擡手示意邊興站起來,“錯不在你,是我輕信了。”

  “將軍,”邊興還是一臉愧疚,“他們對山中地形了如指掌,我們入山之後完全無法采取主動,一路被他們耍著。後來錢被劫了,人卻沒找到。等到之前囚禁士兵的地方一看,已經無人留守,看來只是一個臨時的住所。”

  陳博涉聽著邊興的陳述,若有所思。

  “他們是樺國的人嗎?還是山匪?”邊興問。

  陳博涉皺了皺眉頭,“恐怕沒有那麽簡單。”但季先生一定知道什麽。

  邊興走後,陳博涉叫了雲霽出來。

  雲霽方才去偏房回避的時候並沒有走遠,清楚聽見了邊興的報告,也證實了之前的猜測。

  看來仇正,確實是想自立的,而殷辰,應該已經被他勸降了。

  以仇正對人心的把握程度,制造個宣國不願出更多贖金贖回殷辰的假象,簡直易如反掌。殷辰既年輕不懂人心,又是個武將不善揣測,這麽聽著的話,應該會相信自己是被陳將軍舍棄了的。

  “為何季先生會知道邊興此番不可能成功?”陳博涉又問了一個他無法回答的問題。

  “得到了密報。”雲霽搪塞。

  “原來季先生居然有眼線,”陳博涉道:“我真是小看你了。”

  “那個綁匪恐怕日後會對將軍產生威脅,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與樺國的戰爭,”雲霽試圖轉移話題,“若是與樺國一戰贏了的話,邑國應該也會歸順。屆時將軍將一統北方。”

  但陳博涉顯然不想讓他就這麽將話題轉移了,“先生既知道綁匪的真實目的,邊興付贖金的時候明明在場卻又假稱不在場,現在無論如何問話都不肯說。所有我能想到的原因的,都指向一點。”

  “先生,會不會跟綁匪,是一夥的?”

  雲霽楞住了,他沒想到陳博涉會有這個猜測。但回頭一想,陳博涉的猜測卻又是絲絲入扣,合情合理,就像陳博涉當初猜到了,丁朗府中的那個小胡子道人,是他假扮的一樣。

  這次,陳博涉同樣推測對了一半,那個“綁匪”,確實是與他有聯系的。而他也無法否認他們之間的聯系,更無法解釋他為什麽在場,為什麽逃走,為什麽消失了這麽多天。

  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指向,他與綁匪的合謀。

  這樣一來,為什麽會全員被捕,為什麽仇正提出了要贖金,但他傳回來的消息里面對此事不做反對,為什麽他會等到邊興已經二趟進山了之後才回來,也都得到了解釋。

  “先生,還不打算辯解些什麽嗎?”陳博涉看著他的眼神,變得犀利了起來,那種審視的,如鷹一般的目光,在他的臉上逡巡著,妄圖捕捉一絲蛛絲馬跡。

  “知情不報的罪名,和聯絡外敵的罪名,可是不一樣的。”陳博涉的語氣中多了一絲威脅,“知情不報頂多是幾十軍棍的杖責,但聯絡外敵,可是死罪。你知道芮深的下場嗎?”

  芮深……那個曾經跟他走訪了大滄國和香南國,四謀士之一的芮深,雲霽一直回避著的目光,望了陳博涉一眼。

  “他已經被處死了。”陳博涉又靠近了些,本就身高的差異,加上氣勢上的逼人,他覺得陳博涉猶如烏雲壓頂一般地籠罩在了他的上方。

  但雲霽真的無法對他說明,只能迫使自己用平靜的口氣道:“我跟將軍的時間不算最久,但也將近三年了。若將軍懷疑我私通外敵的話,我無法反駁,全憑將軍處置。”

  耳邊一陣風擦過,輕蹭著他的耳廓,緊接著後方的墻壁發出沈悶的一響。

  陳博涉出拳,一拳略過他的耳側,打在了後方的墻壁上。

  這一擊力量之狠,加之之前的重錘,那撞擊了的地方是滿手背的鮮血。

  “為什麽……為什麽先生,還是不肯說實話。”陳博涉說這句話的時候,幾乎是咬牙切齒了。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即使被懷疑是叛徒,也不肯說明去澄清?解釋清楚為什麽當時會在場,為什麽之後會消失,消失之後為什麽不立即回來,很難嗎?

  為什麽就是不解釋,為什麽就是不說呢?!

  雲霽看著那滿手鮮血,恨不得立即伸出手,將那只手捧著看看,他見不得身邊的人受這樣嚴重的傷。

  當時他見了仇正那雙磨了指甲,鮮血淋漓的手的時候,心疼得不得了。如今這個感覺,比當時更甚。

  他拼命掐著掌心的傷疤提醒自己,不要流露出關心的神情,不能伸手去安慰他,不能動容,不能動搖,不能發抖。但肩膀還是不可抑制地微微顫抖了起來。

  “將軍……”他有些悶聲地開口,覺得嗓子都是啞的,“要包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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