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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人計畫》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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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舉行的一九八九年HTV杯滑雪跳躍大會的情況,佐久間公一記得很清楚。昨天休假的他,整天都在看電視。雖已年過三十,但至今仍舊是王老五一個,難得有休假卻無事可做,佐久間當然沒試過滑雪跳躍,不過他喜歡欣賞比賽。

  大會在宮之森跳台滑雪場舉行。晴朗的天氣和微微迎面的風,今天極適合舉行滑雪跳躍。

  昔日是知名選手的解說員,預測今天的比賽以原工業的榆井明最為看好。榆井近來的表現令人驚艷。解說員還說,他不單是個人狀況絕佳,跳躍方式也有其獨到之處,跳脫出日本選手的舊有框架。

  「如果要舉例的話,他就像日本的尼凱寧(Matti Nyk??nen)嗎?」HTV的播報員問道。

  「沒錯,他可以稱得上是日本的尼凱寧,這位選手蘊藏這樣的潛力。」解說員肯定地說道。

  馬蒂??尼凱寧──這位出生於芬蘭的鳥人,他的大名在冬季運動界無人不曉。繼薩拉熱窩(Sarajevo)的冬季奧運取得九十米級金牌、七十米級銀牌後,他在卡爾加裡(Calgary)的冬季奧運裡,連同新項目的團體賽在內,共贏得三面金牌。在世界盃中也展現了驚人的勝率,彷彿已打遍天下無敵手,號稱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選手,其他選手只能爭奪亞軍。

  榆井明具有足以與鳥人匹敵的才能。對近來滑雪跳躍積弱不振的日本而言,這是個充滿夢想的話題。事實上,榆井在本季的國內大賽中也確實未嘗敗績。即便是出國比賽,他也接連得獎,雖然至今仍未得過金牌,甚為遺憾,但是拿過兩次銀牌。正因為實力過人,所以在這場比賽中,解說員預言榆井將會獲勝,一點都不足為奇。而結果也確實如此。

  其他選手都只跳出八十米左右的成績,唯有榆井跳過九十米線。他飛躍的模樣,光是從電視畫面上看,便覺得很與眾不同。飛行的弧度和別人截然不同,他看起來不像落下,而像是真的在空中飛翔。

  第二次跳躍的結果也一樣。榆井第一次越過K點(極限點),為了避免速度過快,而將起點台往下降,但這對他反而更加有利。在其他選手因無法充分加速而紛紛失速的情況下,榆井的跳躍距離卻只比第一次少了兩公尺,著地時一個旋轉急停後,他微微擺出勝利架式。

  嗯,日本也有厲害的選手嘛──佐久間心不在焉地望著電視畫面。

  那是昨天的事。

  而今天,突然傳來榆井明的死訊,而且死因疑點重重。

  於是佐久間他們也前往調查,他是札幌西警局刑事課的搜查刑警。

  「換句話說,是榆井先生主動找妳去的囉?」

  面對佐久間的提問,原本就低著頭的杉江夕子,頭垂得更低了,長髮從雙肩垂落。

  佐久間借用宮之森跳台滑雪場的管理事務所進行偵訊。他和一位姓新美的年輕刑警負責偵訊杉江夕子,夕子似乎在南區的幌南運動中心上班。

  ※※※

  今年芳齡二十六,但是感覺比實際年齡還沉穩。她的五官鮮明,帶有一點古典美,雖然淚痕已乾,但雙眼依舊紅腫。

  據她所言,今天中午過後榆井打電話給她,要她下午一點半到宮之森的跳台滑雪場來。她沒問榆井有甚麼事,他們幾個月前開始交往,似乎有幾次都是這樣見面。

  「妳實際抵達的時間是幾點?」

  「比一點半早一點,可能是一點二十五分吧。」

  「你們每次都約在這裡見面嗎?」

  「不,以前不曾約在跳台滑雪場見面。」

  「那麼,妳應該覺得有點奇怪吧?」

  「是有一點,但我沒想太多。」

  佐久間心想,也許真是這樣吧。滑雪跳躍選手約在跳台上見面,沒甚麼不自然之處。

  關於榆井倒地的情形,一開始便已問過。佐久間只覺得這種情況很不可思議。跳躍後露出痛苦的表情,然後就此倒地……

  在夕子的通知下,榆井隊上的人馬上帶著醫生趕到。醫生聽完夕子的描述,觀察過榆井的情況後,當下認為有聯絡警方的必要,因為他判斷榆井疑似中毒身亡,而且是劇毒。

  於是佐久間他們才會來到這裡。

  「妳昨天和榆井先生見過面嗎?」佐久間窺望夕子低著頭的側臉,如此問道。

  「見過。因為昨天這裡有比賽。」

  「我知道。HTV杯對吧?榆井選手獲得壓倒性的勝利。」

  「我們在比賽完見面。一起用餐,然後喝了些酒。」夕子說出店名。全是位在薄野的店家。

  「當然只有你們兩個人,對吧?」

  「是的。」夕子簡短地應道。

  「後來你們去了哪裡?」

  「哪兒也沒去……我回公寓,榆井回集訓住處。」

  「這樣啊。」佐久間將此事寫進記事本裡。據他打聽得知,日本代表隊今天似乎沒有練習,昨晚可以自由在外過夜,所以就算榆井到夕子的公寓過夜,也沒甚麼好奇怪的。夕子獨自住在她上班的那家運動中心旁。還是說,他們兩人的關係還沒那麼親密?

  「昨晚用餐時,榆井先生聊了些甚麼?」

  「聊了些甚麼……他想到甚麼就聊甚麼。」

  「榆井先生的談話中,有沒有甚麼令妳印象深刻的事?」

  「不知道耶。」夕子伸手托著臉頰,微側頭。「他和我在一起時,幾乎都是他一個人在講。他知道很多令人意外的事,不過,他講的話題都沒甚麼關聯,而且總是不斷改變話題。」

  「妳可以從中想出幾個例子嗎?」在佐久間的請托下,夕子默默思考了片刻。

  「例如如何捕捉鱷魚。」她說。

  「鱷魚?」

  「還有關於偶像歌手臉上痣長的位置、職棒優勝隊伍與政權輪替期的關聯……像這種毫無關聯的話題,他總是一個接一個的說個不停。」

  「哦。」佐久間伸手搔頭,望向坐在一旁的新美刑警。新美也側頭不解。

  「他一直都是這樣嗎?聽妳剛才所言,感覺他好像有點躁狂症。」

  「他一直都是這樣,從來不會心情不好。」夕子以沒有高低起伏的音調說道。

  「也許他是和妳在一起,才會心情這麼好。」新美從旁插話。「也許吧。」夕子說道。

  「這麼說來,他都和平時一樣,沒甚麼不同囉?」

  「是的。」

  「請容我作個比喻。榆井先生有沒有可能是服毒自殺呢?」

  「自殺?」她雙目圓睜。「為甚麼要這麼做?」

  「我不知道。所以才請教妳有沒有這個可能。」

  但她一樣搖頭。「不可能。」夕子的長髮柔順地擺動,微微傳來洗髮精的香味。

  ※※※

  「女方年紀比較大是吧。」杉江夕子離開後,新美如此說道。言語間帶有些許揶揄的味道。

  「榆井幾歲?」

  「應該剛滿二十二歲吧。」

  「二十二歲?真年輕。」佐久間頗為驚訝。「這麼年輕,卻這麼厲害。」

  「你是指很多方面,對吧?」

  新美的嘴角上揚時,門打開了,一名男子往內探頭。他是這間事務所的主人,亦即管理員。年近半百,稀疏的白髮理著小平頭。渾圓的臉蛋,配上一副金框的方形眼鏡。

  「請問……已經問完了嗎?」他往那兩名刑警臉上來回打量,如此問道。

  「已經問完了。謝謝你。」佐久間站起身,管理員走進房內,換上脫鞋。他個頭不高,但體型相當寬闊。身穿藏青色的衣服,或許是制服。

  「可以佔用你一點時間嗎?」在穿鞋之前,佐久間轉頭望向管理員。滿頭白髮的管理員咦了一聲,露出不安的眼神。

  「這位大叔,請問你貴姓?」

  「角野。鹿角的角,原野的野。」

  「角野先生,你今天一直都在這裡嗎?」

  「我從早上開始都在這裡。一直到下午五點都是上班時間。」他很乾脆地說道。

  「你知道榆井先生來過這裡嗎?」

  「知道,我從窗口看到他時,他扛著滑雪板從窗前走過。」角野伸手指著前方,佐久間望向窗戶的方向。從窗口正好可以望見跳台的減速道。

  「大約是幾點?」

  「是廣播一點報時後沒多久的事,所以大約是一點十五分左右。」

  「之後你一直都待在這裡嗎?」

  「不。」角野側著頭。「之後我在裡頭。所以不知道那位小姐也來這裡。」

  「榆井先生倒地時,你有看到嗎?」

  「不,從這裡看不到。那位小姐神色慌張地衝進這裡,我才知道這件事。」

  「然後呢?」

  「她打電話給集訓住處。那段時間我都在查看榆井先生的情況。坦白說,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認為最好不要亂動他比較好。如果是腦溢血的話,不是不要亂搬動比較好嗎?」

  「這是聰明的判斷。」

  事實上,屍體沒被搬動,可真是幫了警方一個大忙。這樣就可以判斷,他是在甚麼樣的狀態之下倒地。

  「滑雪跳躍的選手獨自練習,是常有的事嗎?」新美改變話題。

  「以前有,但最近比較少了。如果沒湊齊相當的人數,我們不會啟動滑雪纜車。」

  「嗯,滑雪纜車是吧。」

  跳台旁設有通往山頂的滑雪纜車,是選手和員工專用。今天當然沒啟動,所以榆井明似乎是走跳台旁的樓梯上山。

  「請問到底怎麼回事呢?」角野略顯顧忌地問道。

  「你是問哪件事?」佐久間反問。

  「榆井先生啊,我聽說他是自殺。」佐久間聳聳肩,故意睜大眼睛搖了搖頭。

  「詳情我們也不清楚,現在才正要調查。」佐久間向他道了聲謝,就此步出管理事務所。

  ※※※

  回到案發現場,遺體已經被搬走,加籐主任獨自站在該處,仰望跳台。加籐是佐久間他們的上司,雖然個頭矮小,但體格精壯。一頭花白的頭髮,整齊地梳往後方,鼻下的鬍鬚也摻著些許白毛。佐久間他們在偵訊杉江夕子時,加籐應該是在向榆井明所屬的原工業指導員,詢問相關的事情,現在指導員們似乎離去了。

  「你不覺得很了不起嗎?」佐久間走近後,加籐依舊眼望跳台如此說道:「從那麼高的地方滑下,而且還能飛越數十公尺遠。光想就令人覺得心臟緊縮。」

  「你知道嗎,滑雪跳躍的發祥地是挪威。」佐久間也抬頭仰望。

  「挪威是吧,我以前都不知道呢。」

  「原本這是懲罰犯人的一種手段,他們讓犯人穿上滑雪板,從陡坡上滑落。斜坡的前方有一處凸起,犯人們會從那裡被拋向半空,目的是讓他們體驗那時候的恐懼。」

  「真是殘酷。」

  「當時因為人們害怕這種處罰,犯罪率降低不少,可見它有多可怕。不過,它有一項特別的恩典,國王宣佈,如果犯人全程都沒跌倒,平安落地的話,他所犯的罪便可一筆勾消。有一次,一名犯人漂亮地平安落地。圍觀群眾紛紛拍手叫好,國王也看得龍心大悅,就此赦免了他的罪。這就是滑雪跳躍的起源。」

  「哦,原來當初是一種懲罰手段啊!難怪這麼驚險刺激。」

  加籐莞爾一笑,望著佐久間說道:「你對滑雪跳躍很清楚嘛。」

  「因為我喜歡看。曾經從某本書上看過這段緣由。」

  「那你看過榆井跳躍嗎?」

  「昨天看了。」佐久間答:「他是個很厲害的選手。不,應該說曾經是。」

  「聽說他贏得金牌。」

  「他非常厲害,無人能及。」

  「嗯。」加籐頷首,再次朝跳台望了一眼後,摸摸下巴。

  「我向原工業的指導員問過話,榆井最近可說是如日中天,正在人生的顛峰,很難想像他會自殺。」

  「而且是選在這種地方。」

  「沒錯。」

  加籐從大衣口袋裡取出口香糖,請佐久間吃。佐久間搖頭謝絕他的好意後,加籐利落地打開包裝紙,把一片送入口中。

  「我還問過其他指導員,榆井好像不是那種心思纖細的人。說好聽一點,是個性開朗,天真爛漫;說難聽一點,則是粗神經,凡事都不會深入細想。有人還說,他是處在完全沒有半點躁鬱的狀態,這種形容相當有意思。」

  佐久間心想,這與他向杉江夕子問來的結果吻合。感覺他的人格特質愈來愈明顯,只不過,以前很少接觸過這種類型的人哪!

  「他確實是服毒沒錯吧?」佐久間問。

  「幾乎可以確定。毒物的種類得等解剖結果出爐才知道,但應該不是細菌性中毒。換言之,不是所謂的食物中毒。總之,那名醫生的判斷是正確的。」說到這裡,加籐故意清咳幾聲。「如果毒物有速效性,那榆井應該就是在跳台上服毒。」

  「嗯。杉江夕子沒看到甚麼嗎?」

  「她說當時看不太清楚。」

  「嗯。」加籐嚼著口香糖,再次抬頭仰望跳台的起點。「在這樣的距離下,確實看不出對方在做些甚麼。」

  「榆井到底在跳台上做了些甚麼?」

  「天知道。不過,根據調查,沒有任何跡象顯示榆井在上面吃東西。」

  加籐想要說些甚麼,但是佐久間其實很清楚,如果有甚麼跡象的話,就可能是某個人在他的飲食中下了毒。

  「這樣看來,他可能是自己服毒。」佐久間如此說道,但加籐對此不置可否。

  「其實,有件事我很在意。」加籐悄聲道:「我詢問榆井有可能會服用甚麼東西時,原工業的指導員峰岸說,榆井常服用維他命。」

  「維他命?如果是這樣,應該沒甚麼問題吧?」佐久間話才剛說完,加籐便微微閉上眼睛,搖了搖頭。

  「我接下來要說的才是重點。他服用的維他命,好像是膠囊。」

  「膠囊?這麼說來……」佐久間眉頭微蹙,加籐表情嚴峻地點了兩、三下頭。

  「沒錯。在膠囊裡下毒,也是個方法。」

  「榆井最後一次服藥,可能是在甚麼時候?」

  「今天午餐後。他一小時前才用完餐,之後便來到這裡,等杉江夕子前來。」

  「原來如此。」

  在他飯後服用的藥物中下毒,膠囊正好在杉江夕子現身時溶解,引發中毒症狀──佐久間認為有這個可能。

  「已經扣押他的維他命膠囊了嗎?」

  「我派島津去了。」

  加籐提到年輕部下的名字。「我也請他順便調查榆井午餐吃了些甚麼。不過,我猜這方面應該是查不到甚麼線索。」

  「真想早點知道結果。」佐久間直覺,這可能會是件棘手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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