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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殺了她--加賀恭一郎 3》第13章
  5

  翌日中午過後,康正走出園子的公寓。風很強,吹得大衣衣襬「啪嗒啪嗒」作響。只覺得臉頰好冷,耳朵好痛,但腋下卻冒著汗。

  佃潤一會怎麼說——

  「J」果然就是他,而且還曾對加賀表示不認識園子。園子和他分明熟得還把他的電話貼在冰箱上,他卻說不認識,這怎麼想都有問題。雖無法立即斷定他與園子的死有無關聯,但終究很可疑。

  康正拿著攜帶式的東京都地圖,先搭電車再轉車,抵達中目黑區。途中由於時間充裕,他還在蕎麥麵店吃了天婦羅蕎麥面。

  向佃問來的住址,是一幢裝有自動鎖的九層樓高級公寓。外牆是沉靜的深棕色,與四周並陳的高雅住宅顯得十分協調。今年才剛踏入社會的年輕人,為甚麼住得起這種公寓?——康正有些嫉妒。

  從正面玄關進入,首先是一道玻璃門,旁邊設置有對講機可與各戶聯繫。康正檢視了一列列信箱,七○五號室掛著寫有「佃潤一」的名牌。

  他操作數字盤呼叫七○五號室。玻璃門後是寬敞的門廳。管理員室與電梯相望,穿著制服的管理員看起來規規矩矩的。

  「喂。」擴音器中傳來這一聲。

  「我是警視廳的相馬。」康正朝著麥克風說。

  接著喀唧一聲,門鎖打開了。

  在七○五號室等候康正的,是名個子高瘦的青年,臉也很小。他今天是穿毛衣配牛仔褲,但若換上進口西裝,肯定像個時裝模特兒。康正心中想起「美形男」這個詞,接著又想:與園子真是不配。

  「不好意思,假日前來打擾。敝姓相馬。」康正取出名片。佃潤一以緊張的神情接過名片,盯著上面看。

  這張名片真的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相馬刑警的。很久以前,曾有一個在東京犯下殺人案的男子在愛知縣出了車禍,當時來押解兇手的就是相馬刑警。但康正不知道他如今是否仍在警視廳搜查一課。

  警察手冊他也帶了,就放在上衣口袋裡。那是他昨天早上先繞到警察署去拿的。交通課等其他警官與刑警不同,一般都禁止將手冊帶回家,但也沒有嚴謹到在警察署出入口檢查的程度。

  然而康正希望最好可以不要出示手冊。若只是看看封面就還好,但是一打開,身份就會敗露。

  但是潤一併沒有起疑。他說聲請進,讓康正入內。

  房間是個六、七坪左右的套房。面南的大窗戶灑進了充足的陽光。床、書架、計算機桌沿著牆擺放。窗邊架著一個畫架,上面有一幅小小的畫布,畫的好像是蝴蝶蘭。

  在潤一招呼下,康正在地毯上盤腿而坐。

  「這房子真不錯。房租很貴吧?」

  「也還好。」

  「您從甚麼時候開始住在這裡的?」

  「今年四月。請問,您今天來訪是為了甚麼事?」潤一似乎無心和一個不明就裡的人閒聊。

  於是康正進入正題。

  「首先想請教您與和泉園子小姐的關係。」

  「和泉小姐……是嗎?」潤一的視線有所動搖。

  「練馬警察署應該也向您問過話吧,要確認您是否認識和泉園子。據說您回答不認識,但其實您認識吧?」康正嘴角露出微笑說。

  「您為甚麼會這麼想?」潤一問。

  「因為和泉小姐房裡,有您的電話,所以我昨晚才能夠與您聯絡。」

  「原來如此。」潤一站起來,走向廚房。看來是準備要泡茶。

  「您為甚麼要向練馬署的刑警說不認識她?」康正一面說,一面往旁邊的垃圾筒看過去。裡面有一團紙,上面沾滿了頭髮和灰塵。那大概是打掃地毯用的黏紙吧,看樣子是因為有人要來,連忙打掃了房間。

  「因為我不想招惹麻煩。」潤一背對著康正說。「而且我和她早就已經分手了。」

  「分手?這麼說,你們曾是男女朋友?」康正伸手到垃圾筒裡,拿起那一團黏紙,迅速塞進長褲口袋裡。

  「我的確和她交往過。」

  潤一用托盤端著盛有日本茶的茶杯走了回來,然後把其中一個放在康正面前。茶很香。

  「甚麼時候分手的?」

  「今年夏天……不,還要更早一點吧。」潤一啜了幾口茶。

  「為甚麼分手?」

  「為甚麼啊,我開始上班變得很忙,沒時間見面……應該算是自然而然淡掉的吧。」

  「後來就沒有再見面了?」

  「嗯。」

  「原來如此。」康正取出記事本,但並不打算寫甚麼。「您剛才說不想招惹麻煩,是甚麼意思?」

  「甚麼意思啊,就是……」潤一抬眼看康正。「她不是死了嗎?」

  「您已經知道了?」

  「我在報上看到的,報上說是自殺。所以我就想,如果說以前交往過,一定會被問東問西的。」

  「因為嫌麻煩,所以說了謊?」

  「呃,是的。」

  「您的心情我明白。因為刑警就是種纏人的生物。」康正說聲不好意思,再喝了口茶。那是很好喝的焙茶。「其實,自殺的動機並不明確。佃先生有頭緒嗎?」

  「完全沒有。因為我們分手已經將近半年了。再說,報紙上也已經寫了動機啊。」

  「疲於大都會的生活是嗎?但是那太不具體了。」

  「可是我倒覺得,自殺的動機差不多都是那樣。」

  「如果自殺是確然無疑的事實,我們也不得不承認。但是這次情況不同。」

  這句話令佃潤一睜大了眼睛。康正也看得出他的臉頰微微抽搐。

  「您是說她不是自殺?」

  「現在還無法斷定,但我認為不是。換句話說,那是佈置成自殺的命案。」

  「有甚麼根據嗎?」

  「如果是自殺的話,有好幾個地方很可疑。」

  「哪些地方?」

  「很抱歉,這是調查上的秘密。而且您又從事出版方面的工作。」

  康正刻意微微聳肩回應潤一的提問。

  「我會遵守職業道德的。更何況您要是不肯告訴我,我就無法協助辦案。」

  「您真是為難我啊。」康正故作考慮狀,然後才說:「好吧。我只能奉告一點,但是請您務必保密。」

  「嗯,我知道。」

  「您知道園子小姐最後喝了葡萄酒嗎?」

  「報導中有說。葡萄酒是和安眠藥一起喝的吧。」

  「是這樣沒錯,但其實有一件奇怪的事沒有公開。那就是,現場還有另一個葡萄酒杯。」

  「咦……」潤一的視線在半空中游移。他的表情意味著甚麼,康正無法解讀。

  「您好像不怎麼驚訝。」他說。「您不覺得奇怪嗎?有兩個酒杯,那就意味著有人和園子小姐在一起。」

  潤一似乎不知如何是好,一雙眼睛骨碌亂轉,然後拿起放在桌上的茶杯。

  「或許她的確是跟誰一起喝,可能是等那個人回去之後才自殺的啊。」

  「這當然也有可能。但如果是這樣的話,當時和她在一起的人照理來說應該找得到,否則不是很奇怪嗎?調查到現在,與和泉園子小姐有關的人我們幾乎都聯繫了,卻還沒有找到這樣一個人。或者……」康正說到這裡,望著眼前這名青年的臉,「當時和她在一起的人是您?」

  「沒這回事。」潤一粗魯地放下茶杯。

  「也不是您。那麼究竟會是誰?到目前還沒找到,也沒有人主動向警方聯絡,實在太奇怪了。可能性只有一個,就是那個人故意躲起來。至於為甚麼要躲,就不必我說了吧。」

  「我,」潤一舔了舔嘴唇才繼續說,「認為是自殺。」

  「我也希望如此。不過只要還有疑問,就不能輕易下結論。」

  佃潤一歎了一口氣。

  「所以您到底要問我甚麼?就像我剛才一直說的,我最近和她沒有來往。我承認我曾和她交往過,但我和這次的事無關。」

  「那麼除了您之外,您知不知道有誰和和泉小姐比較親近?年輕女子肯讓人在夜裡進自己的住處,再怎麼想,都一定是熟人。」

  「我不知道。大概是和我分手之後,又交了新的男朋友吧。」

  「這恐怕不太可能。她家裡明明還貼著抄了您電話的紙條,反而沒看到有甚麼新男友的聯絡方式。」

  「那麼也許是還沒有那樣的對象吧。可是我和她已經分手了,這是真的。」

  康正沒有作答,而是做出在記事本裡抄寫東西的姿勢。

  「上個星期五,您人在哪裡?」

  潤一應該也明白這是在問不在場證明。只見他有一瞬間皺起眉頭,但沒有表示不滿。

  「星期五我照常去上班。回到家時已經超過九點了。」

  「那之後就一個人待在家裡?」

  「是的,我在畫畫。」

  「您說的畫,是那個嗎?」康正指指畫架上那幅蝴蝶蘭的畫。

  「是的。」

  「畫得真好。」

  「有位作家最近搬家,我打算星期六去拜訪,那是為他準備的賀禮。星期五傍晚買的,只會在我這裡保管一晚,但因為實在太美了,我就拿來寫生。別看我這樣,我也曾經想當畫家。」

  「真是了不起。所以那段期間您一直是一個人?」

  「嗯,大致上可這麼說。」

  「大致上?」這種含糊的說法啟人疑竇。「您所謂的大致上是甚麼意思?」

  「半夜一點多,住在這間公寓的朋友來了。」

  「一點?為甚麼在那種時間來訪?」

  「那個朋友是在東京都內的意大利餐廳工作,他每次收工回家都是那個時間。」

  「突然來訪的嗎?」

  「不是,是我有事拜託他。」

  「有事拜託他?」

  「大概是十一點的時候吧,我打電話請他帶一片他店裡的披薩回來給我。因為我畫著畫著,就想吃消夜。不然您要不要直接問他?我想他今天應該也在。」

  「那就麻煩您了。」康正說。

  潤一打了電話,五分鐘後有人敲門。出現的是一個和潤一年紀相當、但臉色卻不太好的年輕人。

  「這位先生是刑警,想問你上週五晚上的事。」潤一向這位名叫佐籐幸廣的青年解釋。聽到刑警兩個字,青年的表情顯得有所防備。

  「有甚麼事?」青年問康正。

  「聽說您半夜一點帶披薩過來,是嗎?」

  「沒錯。」

  「您經常像這樣外帶東西嗎?」

  「他托我這算是第三次吧。我自己也會買回來當消夜。雖然是店員,也不能吃免費的。」佐籐倚著門,雙手插在牛仔褲的前口袋裡。「吶,這是在辦甚麼案子嗎?」

  「命案。」潤一說。

  「真的嗎?」佐籐睜圓了眼睛。

  「現在還不確定。」

  「怎麼跟剛才說的又不一樣。」潤一撩著頭髮,自言自語般低聲說。

  「帶披薩來之後,您馬上就走了?」康正問佐籐。

  「沒有,聊了大概有一個小時吧?」

  「聊畫之類的。」潤一說。

  「對對對,他房裡有一盆好漂亮的花,他在寫生。咦?那花叫甚麼名字來著?」

  「蝴蝶蘭。」

  「對。那盆花已經不在了啊?」佐籐環視室內。

  「第二天就送到它的新主人那裡去了,只留下這幅畫。」潤一朝那幅畫揚下巴示意,然後看著康正說:「他拿披薩來的時候,畫幾乎已經完成了。」然後對佐籐說:「對吧?」

  佐籐「嗯」了一聲,點點頭說:「而且畫得很好。」

  「您還要問他甚麼嗎?」潤一問康正。

  沒有了——康正說完搖了一下頭。

  「刑警先生沒有別的要問了,謝謝你來。」潤一對佐籐說。

  「是甚麼案子,事後要告訴我啊。」

  「這個嘛,只能透露一點點吧。說太多會被罵。」說著,潤一看看康正。

  佐籐走了之後,康正繼續發問。

  「您與那位先生認識多久了?」

  「搬到這裡才認識的。因為經常在電梯碰面才變熟的,不過也就只是一般程度的交情而已。」

  彷彿是想說,交情沒有好到可以托他做偽證。

  「您是甚麼時候開始畫畫的?」

  「回來之後馬上就開始了,所以大概是九點半吧。因為第二天花就要送走了,動作非快不可。」

  聽著潤一的話,康正在腦中計算。從這裡到園子的公寓,來回需要將近兩小時。殺害園子,偽裝佈置,最少也要一個小時。如果真的像潤一所說,九點多回家,一點佐籐來訪的話,他可以行動的時間是三個半小時。這麼一來,雖然足夠犯案,但畫畫的時間就只剩三十分鐘。

  康正看了看畫布上的作品。他對畫完全外行,但也相信三十分鐘畫不出這樣的成品。

  「佃先生,您有車嗎?」

  「爸媽家裡有,但我沒有。因為我不會開車。」

  「咦,是嗎?」

  「這件事說來的確蠻丟臉的,但我覺得真沒那個必要。只是我還是有考慮過一陣子去考駕照啦。」

  「哦……」

  不會開車的話,移動當然就要靠電車或出租車了。但如果是佐籐回來之後,電車就停駛了。換句話說,他只能招出租車。想殺人的人理應不會在深夜搭乘容易追查行蹤的出租車。

  「您能證明回到這裡是九點多嗎?」

  「樓下的管理員應該記得吧。而且您也可以去問和我一起留在公司的人。我離開公司的時候是八點半左右,再怎麼趕,回來也都是那個時間了。」潤一充滿自信的口吻,顯示沒有必要實際去問公司的人。

  「那盆蝴蝶蘭,」康正說,「在星期五拿到這裡來之前在哪裡?」

  「當然是花店啊。」潤一回答。「星期五下午,我外出的期間,上司要公司的女同事去買的。傍晚我回到公司的時候,就已經擺在辦公桌上了。」

  「這麼說,您是那時候才第一次看到花的?」

  「是的。」

  「決定買甚麼花的是誰?」

  「據說是總編輯和女同事討論之後決定的。好像也有人提議送玫瑰。」

  換句話說,不可能事先準備好蝴蝶蘭的畫,再裝成是當晚畫好的樣子。

  「還有其他的問題嗎?」

  「沒有了。不好意思,耽誤您的時間。」康正不得不站起來。

  「那個,相馬先生。」潤一說。

  「啊……是?」康正一時之間忘了自己偽稱相馬,反應慢了一拍。

  潤一一本正經地說:「我沒有殺她。」

  「但願如此。」

  「我沒有任何殺害她的動機。」

  「我會記住這一點的。」康正回答。

  康正搭電梯來到一樓,在離開之前繞到管理室。上了年紀、穿著制服的管理員,在狹小的房間中看著電視。

  康正走上前去點頭示意,管理員見狀打開玻璃窗。

  「我是警察。」說完,康正出示了手冊。「這棟公寓有緊急逃生出口嗎?」

  「當然有啊,逃生梯就在後面。」

  「可以自由進出嗎?」

  「外面的人是進不來的,因為那道樓梯的門平常都會上鎖。」

  「那麼有鑰匙就能自由進出了?」

  「對啊。」

  「謝謝。」道謝後康正離開公寓。

  一回到園子的住處,康正便在餐桌上展開作業。他攤開那張從佃潤一垃圾筒撿回來的黏紙,小心翼翼地把黏在上面的毛髮取下。上面還有少許陰毛,使得這份作業不太愉快,但現在他顧不了這麼多。

  他一共取得二十根以上的毛髮。接著,他從包包中取出盒子與攜帶式顯微鏡。盒子裡裝著從命案現場採集來的頭髮。在ABC三種分類中,已經知道A是園子的,B是弓場佳世子的。

  康正心想,若從黏紙取得的頭髮中沒有與C一致者,那麼或許可以先把佃潤一從嫌疑犯名單中剔除。

  然而結果並非如此。在顯微鏡下觀察的第一根頭髮,便與C一致。

  潤一說他夏天與園子分手以來就沒見過面,但園子房裡卻有他的頭髮,這兩件事顯然是矛盾的。

  為了確認,康正決定進一步觀察其他的頭髮。可能性雖低,但與C一致的頭髮也有可能不是潤一的。

  黏紙上的頭髮可分為兩類。其中一類的特徵與C一致,但在調查另一類的頭髮時,康正開始感到全身發熱。他反覆換了好幾次頭髮,透過顯微鏡觀察,康正漸漸導出一個意想不到的結論——

  那些頭髮疑似弓場佳世子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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