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加里布埃爾•沃克是個天才！

　　不含任何貶義地說。

　　他雖然之前都以“園林師”的身份在貴族中行走，其實他應該算是一位建築師。這二者之間還是有不小的區別的。前者屬於環境設計，後者需要精確的計算。而沃克的計算能力顯然比他的審美更強。

　　可惜的是，現在的人都不重視計算。

　　或者說，現在的人並不重視一切樸素的科學原理。窮人們連肚子都填不飽，每天活得渾渾噩噩。貴族們倒是有閒情逸致了，可是他們中有魔法天賦的人沉迷於魔法，沒有魔法天賦的人沉迷於享樂。

　　從某種角度來說，魔法的存在確實限制了科學的發展。

　　在沒有魔法的時空裏，阿基米德用浮力來檢驗黃金王冠中有沒有摻銀。而在這個時空中，就算國王真的出了檢驗黃金王冠的難題，人們的第一反應也是用魔法去檢驗，根本沒有機會發現浮力。同樣的，在沒有魔法的時空裏，牛頓被從樹上掉下來的蘋果砸到了腦袋，這讓他發現了萬有引力。而在這個時空中，如果同樣有一位天才的人物被砸了，他大概更願意去發明一個讓蘋果保持懸空的魔法陣。

　　沃克先生能力因此被嚴重低估了。

　　邊靜玉卻能看到沃克的價值，知道他有著成為數學家和建築家的天賦。

　　天才大都會有怪癖。面對著沃克異于常人的腦回路，邊靜玉選擇了配合。反正他這一世的親人們都知道他生而知之，因此就算他像一個成年人那樣和沃克先生對話，大家也不會覺得奇怪。當邊靜玉拿出了準備好的城市規劃圖，沃克先生驚呆了！光明神在上，這世上竟然會有如此宏大的設計圖紙！

　　邊靜玉又拿出了一份緘默契約。緘默契約比商人常用的守諾契約更加嚴苛。

　　沃克先生毫不猶豫地在契約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邊靜玉微微一笑。他承認，他就是喜歡這種既有能力又有決斷力的人。見他笑了，沃克先生頓時覺得自己那枚金幣花得真值。感謝傾囊相授的遊吟詩人，他可從來沒有把貴族老爺哄得如此開心過！

　　自從招募令發出去後，沃克算是主動投奔過來的人中比較有能力的一位。邊靜玉不想虧待他，直接把沃克提為了負責人。沃克的心中頓時充滿了士為知己者死的豪情，對領他去休息的侍從說：“我不需要休息！我可以立刻展開工作！光明神啊，為了尊貴高尚的鬱金香公爵，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如今在邊靜玉身邊工作的侍從都是弗萊家族的世僕，是老傑瑞精心調教出來的。他們對弗萊家族忠心耿耿。因此，聽見沃克這麼說，侍從的心裏非常滿意，卻說：“沃克先生，很高興您能有這樣的積極性。但您還是好好休息一下吧，工人都還沒有到位呢。我為你準備了奶油蘑菇湯和烤香腸。”

　　工人在哪里？

　　工人還在深山老林裏窩著，邊靜玉正派人把他們抓過來。

　　雲霧森林外的無人區大概只有半個浙江那麼大，那為何兩位大公非常捨得地分別把一個浙江給了弗萊先生？因為在無人區外，大概還有四分之一個浙江大的地盤上，秩序非常混亂，律法並不存在。

　　按照當初精靈和人類簽署的協議，如果人類朝雲霧森林的方向派遣武裝力量，不論人類有什麼目的，都會被精靈視為挑釁。在很多很多年前，有一位名叫路婭的女刺客在逃亡時慌不擇路地選擇了雲霧森林方向。當她就要被正規軍追上時，她靠近了無人區，正規軍礙于精靈的存在不得不在無人區外的二十裏地停下了追捕的腳步。路婭因此逃過了一劫。自路婭之後，又有好多人跑來這裏尋找一線生機。久而久之，靠近無人區的地方就成了賊窩，藏著盜賊、逃奴、受貴族壓迫而失去身份的平民……

　　當然了，真正罪大惡極、窮兇極惡的罪犯是沒有的。

　　如果罪犯本身很重要，比如說那種必須要斬草除根的政治犯，人類公國完全可以往精靈一族派遣使者、獻上禮物、說明情況。但如果為了“不小心摔碎主人的裝飾花瓶為了逃避死刑而逃走”的奴隸，或者為了“在領主實行初夜權前帶著心愛姑娘逃走的修鞋匠”……精靈一族難道會理會這樣的理由嗎？

　　在兩位大公看來，他們其實是用一種施恩的態度把一個麻煩甩給了弗萊先生。

　　不過，邊靜玉可不覺得這是個麻煩。

　　既然這塊法外之地現在成了弗萊先生的領地，邊靜玉自然要把這些法外之徒利用起來。邊靜玉打算對這些人重新進行審判。殺人者償命；罪不至死者戴上鐐銬勞動改造；完全沒有罪的獲得合法的居民身份，他們可以當建築工人，邊靜玉會給他們發工資，也可以當農民，會給他們分配種子和土地。

　　而邊靜玉確實有這樣的權利。

　　以前這塊地算是被兩個公國放棄的，因此各種各樣的人源源不斷地逃到了這裏來，根本沒什麼人管他。現在這塊地成了弗萊先生的領地，領主對自己的封地擁有絕對的控制權，“匪”是一定要剿的。

　　邊靜玉將大部分“匪”收編，不僅為封地增加了人口，還會給外界一個訊息。在家鄉活不下去了？那就去弗萊先生的領地吧！那裏是勤奮者的天堂！只要你願意辛勤工作，你就能在那裏過上好日子！

　　感謝這時的社會環境背景與古代西方類似吧，完全不同于古代華國，平民們並沒有那麼重的安土重遷的思想。他們不像華國人那麼注重自己的“根”，永遠都不缺離開自己那土生土長的家鄉的勇氣。

　　只要邊靜玉把領地建設得好，名聲傳了出去，人口就會進來。

　　為了支援兒子的工作，莎莉女士親自擔下了剿匪的重任。和她配合的是弗萊家族的現任侍衛隊隊長，一位名叫瓦肯哈的平民，鬥氣天賦卓絕，受弗萊家族資助才得以完成學業，畢業後就與弗萊家族簽訂了工作契約。在弗萊先生還未成年時，管家傑瑞在暗中資助了不少平民，瓦肯哈就是其中一位。

　　感謝老傑瑞！

　　老傑瑞是這世界上最優秀的管家，值得主人給出最真誠的褒獎！

　　當時想要資助瓦肯哈的貴族其實有好幾位，瓦肯哈最終選擇了弗萊家族，是因為老傑瑞給出的條件最寬鬆，無需瓦肯哈把一輩子都賣給弗萊家族，只要他在畢業後接受弗萊家族的雇傭就可以了。雇傭的期限為十年，弗萊家族會按照當時的物價給出合理的工資。老傑瑞足夠老謀深算，雖然他主動把雇傭期限定為了十年，可是大部分優秀的青年在畢業後都需要有一份工作，那些選擇踏上冒險之途的人到底是少數，如果這份工作裏沒有愚蠢的上司、沒有不合理的壓迫，那麼他們也許能幹上一輩子！

　　弗萊家族的待遇非常不錯。幾年前，當瓦肯哈的十年契約到期後，他又主動簽了下一個十年。

　　老傑瑞算無遺策！

　　讚美他！

　　當邊靜玉忙著建設領地時，距離雲霧森林上萬公里之外的蘭瓦村正遭遇一場危機。老喬治送孫子離開後出於高興多喝了兩口自家釀的酒，然後喝醉酒的他大著舌頭把惡魔金幣的事說了出去。雖然他話裏話外都在感謝光明神，認為自己靠著神明的旨意才能撿到金幣，可是架不住別人心裏會怎麼想。

　　有人跑去鎮上，將此事密告給了真神派的牧師，得到了十個銅幣的賞錢。

　　那位初級光系魔法師急需要一份能讓他加官升職離開這片窮鄉僻壤的功績。牧師當天就出現在了蘭瓦村，仔細檢測了老喬治家裏的地，雖然什麼都沒有發現，卻還是讓光明騎士把老喬治抓了起來。

　　按照正常發展，接下來就是牧師對老喬治進行審判，老喬治屈打成招承認自己和惡魔勾結，牧師為民除害並將自己的所作所為上報。最後這位牧師會踩著老喬治的屍體被調去另一個繁榮的宗教點。

　　但是，真理派的牧師，那位借住在村子家的約翰，他站出來維護了老喬治。

　　事情就這樣鬧大了。

　　初級魔法師本來還有點心虛，但他忽然想到了一句話，富貴險中求。

　　初級魔法師原本瞧不上約翰這樣的魔法學徒，他忽然指著約翰說：“抓住他！他已經被惡魔蠱惑了！”只要把約翰的罪名坐實，真理派出了一個被惡魔蠱惑的牧師，真神派就能大肆地攻訐他們了。

　　初級魔法師帶來的光明騎士輕而易舉就把約翰綁了起來，順便還綁了幾位因為感激約翰而維護他的村民以及老喬治。因為真心感謝約翰並願意維護他的村民很多，因此半個村的村民都被綁了起來。

　　初級魔法師用了靜語術，封住了被綁村民的嘴巴，讓他們無處喊冤。然後，他裝模作樣地施了幾個看上去花哨的魔法，說了一堆的專業術語，最後判定這些人都被惡魔蠱惑了，應該立刻被火燒死。

　　老喬治眼睛通紅，整個人非常痛苦。他的心裏充滿了對初級魔法師的仇恨、對約翰及所有被綁村民的內疚、對孫子的擔憂……當初級魔法師支使著大家往他們的腳底下堆柴火時，老喬治在心裏痛苦地呐喊，如果光明神無法為他們主持正義，他甘願把靈魂獻給惡魔，只求能夠挽救好人約翰的性命！

　　然後，惡魔就出現了。

　　偉大的深淵領主奧古斯塔斯、約蘭的黑暗王者，站在骨龍的脊背上，出現在了眾人面前。他輕笑一聲，把老喬治和其他被綁的人全都帶走了。惡魔把人帶到了一個山谷裏，隨意把他們丟在了地上。

　　大家嚇得戰戰兢兢。

　　被火燒死和被惡魔吃掉，到底哪種死法更好一點？

　　奧古斯塔斯看向老喬治，說：“你的土豆和青菜種得很好，所以你留在這裏種植土豆和青菜。”惡魔不是特意去救老喬治的，他只是發現兒子是真的喜歡吃蔬菜，因此就起了要豢養幾個菜農的心思。

　　不死物全身都是死氣，它們不擅長種植。因此，還是要豢養活人。

　　第一個被點名的老喬治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卻沒想到竟然被分配了任務。

　　咦？

　　好像不用被吃掉了。

　　奧古斯塔斯又看向了另外那些被綁的人。

　　村長大著膽子說：“尊貴的大人啊，我擅長種植捲心菜，我的女兒最擅長伺弄香料。”

　　村長的女兒在父親的示意下磕磕絆絆地說：“是、是的，大人。我擅長伺弄黑椒和鼠尾草。”

　　奧古斯塔斯傲慢地點頭：“很好，那麼你們也可以留在這裏，種植捲心菜、黑椒和鼠尾草。”

　　這個山谷看上去非常不錯，氣候適宜、土地肥沃、植被茂盛。如果沒有差點被燒死的經歷，大家或許還不能安心地留在這裏幫惡魔幹活。可是，對比剛剛在村裏的經歷，這裏就像是天堂一樣了啊！

　　村民們爭著搶著在惡魔面前表現自己，這個說自己擅長種植小麥和燕麥，那個說自己擅長種植洋蔥和甜菜……他們本來就是農民，最擅長伺弄的就是莊稼了。於是，惡魔允許他們全都留在山谷內。

　　最後只剩下了牧師約翰。

　　信仰光明神的牧師在自己絕對打不過的惡魔面前是不是該自裁以全氣節？

　　老喬治哆哆嗦嗦地說：“尊貴的大人啊，牧……約翰能幫我種植土豆，我的土豆想要好吃可離不開他。”當著惡魔的面撒謊是需要勇氣的。但老喬治還是這麼做了。他一定要保下好人約翰的性命。

　　奧古斯塔斯若有所思地看向約翰，他能感受到這人身上那令人厭惡的光明氣息。

　　雖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點點。

　　啊，聽說牧師都很擅長唱讚美詩？

　　————————

　　偉大的深淵領主奧古斯塔斯、約蘭的黑暗王者之子，收到了來自父親的禮物。

　　一個唱歌機。

　　活的。

　　人形的。

　　我們可憐的牧師按照偉大的深淵領主奧古斯塔斯、約蘭的黑暗王者的要求，每天變著花樣歌唱小惡魔的美貌。可是，擅長唱讚美詩的都是真神派或者泛愛派的牧師啊，約翰真的不擅長啊！他都這把年紀了，此前從來沒做過這麼浮誇的事！他絞盡腦汁，今天的唱詞是這樣的：深淵有個惡魔叫偉大的深淵領主奧古斯塔斯、約蘭的黑暗王者之子，長得好看又大方，一雙迷人的大眼睛，尾巴細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