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盧笙灝第二次見面結束後,傅清寒回到S市。接下來的一個多月,她耐著性子拿到了牧泛舟想要的資料,明面上卻不動聲色,依舊過著忙碌的生活。
深秋寒涼,傅清寒站在寰宇頂層俯瞰全城,她手足冰涼,面無表情的樣子看上去有點獃滯。
那天她去了很多地方,頂點大樓、頂點原址,還有經常去的咖啡廳和餐廳。熱鬧的地方還熱鬧著,繁華過的地方也會衰敗冷清,世事變化,從來無法揣測。傅清寒沒帶司機和保鏢,握著方向盤的手指攥得越來越緊。
早上起床的時候,恰好傅霜正坐在餐廳,他翻看著一本雜誌,表情溫和淡然。自從那天的異常之後,傅清寒每次看到他,又絲毫察覺不到那種莫名的詭異了,好像那一天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傅清寒打了招呼,兩個人一起吃了早餐,隨口閑聊些商場上的事。一切都沒什麼不對。
傅清寒只是頻頻看向他,他溫潤俊逸的輪廓,那熟悉的自信和從容,從上到下,都被她打量了一番,好像要竭力印刻在腦海中。
各自上車的時候,傅清寒看著他邁開長腿上了副駕駛座,而駕駛座上的傅雲衣綳著一張冷傲的臉,硬朗的線條剛強,面部稜角分明,側臉如刀削斧鑿一般。
那輛車緩緩駛離,帶著兩個男人漸漸離她遠去。
傅清寒安靜地把這些思緒像擦黑板一樣從腦子裡抹去,車子飛馳在熟悉的道路上,遠遠可以眺望到傅霜的豪宅。傅清寒沒有靠近,繞了兩圈就默默開走了。
兩個小時後,傅清寒的車停在某條較為偏僻的馬路上,她一下車,就看到斜倚著路旁樹榦站立的牧泛舟,他身材高挑,上下一身黑顯得他格外瘦,英俊的臉被墨鏡遮去大半,渾身散發著獨屬於男人的魅力氣息。
傅清寒走到他身邊,男人把眼鏡向下一壓,露出一雙銳利的眼:「東西呢?」
傅清寒把U盤放在他手心裡,手指微微顫抖著,始終沒有鬆開捏著U盤的手指。
牧泛舟挑眉看著她。
「求你……放他們一馬。」聲音裡帶著輕顫。
牧泛舟擰著眉,深深地望著她,透過那漆黑戰慄的瞳仁,好像瞬間窺探進她的心底,明了她所有的掙扎與折磨。
他沒說話,只是目光有些嚴厲。
傅清寒把U盤交給他,臉上露出失魂落魄的神色。
就在這一瞬間,牧泛舟瞳孔猛地一縮,強烈的直覺在腦海中升騰,他下意識地將傅清寒往自己懷中一攬,隨後轉身用後背去抵擋伴隨著槍聲而飛向傅清寒胸口的那顆子彈。
突然的變故讓傅清寒有瞬間的恍惚,槍聲和後背上擴散的滾燙熱血,令她驟然瞳孔大睜,驚恐地回身,看見了牧泛舟霎時間失去血色的臉,還有是數十步之遙外,舉著槍的傅雲衣,以及他身後數個黑衣手下。
傅清寒來不及去想別的什麼,她身上、手上,被牧泛舟的血染了個鮮紅,那顆子彈從他的後背,深深入骨。
槍聲造成的混亂引發了周遭民眾的四下逃散,緊接著又是兩聲「砰」的巨響,傅雲衣身後一人倒下,還有一個敏捷地閃避開,卻被流彈擦中了胳膊,手臂上立即滲出血來。
牧泛舟忍著疼,一手護著傅清寒,兩人躲到一處矮小的花壇後。交戰的密集槍響接連不斷,傅清寒回頭去看,八九個特警分別從街頭巷口鑽出來,手裡端著槍跟傅雲衣的人對射,還試圖上前圍捕。
傅雲衣一看到警察就立刻收起槍向後撤,他一貫面無表情的臉此刻竟是慘白一片,一雙鷹眼死死地盯著傅清寒所藏身的位置,當中恣意湧動的浪潮,是幾乎不會出現在他臉上的激動與憤恨。他沒有親自和警察交手,當機立斷上了車,向傅霜彙報與請示。
雙方交火立即趨於白熱化,傅雲衣帶的人手不足,但個個都是狠角色,不但槍法好、裝備精良,而且肆無忌憚。這裡是街頭,警察再怎麼樣都是有所顧忌的。
傅雲衣坐在車上,掛了電話一聲令下,手下全部向車上移動,帶走同伴的屍體,迅速撤離。特警已經叫了援兵,很快展開後續的行動,另一方面就是第一時間來聽從牧泛舟的傷勢並詢問他的傷情。
「Sir,請上車,我們馬上送您去醫院。」
牧泛舟一面低頭看著先前草草繞了胸口一整圈的繃帶,他眉頭緊鎖,嘴唇也有些乾燥發白,但精神還好,至少是思維清晰。他隻略略點了頭,就抬頭去看傅清寒,她臉上有些獃滯,顫動的嘴唇泄露著她內心的震撼——雖然已經從盧笙灝那裡得到的消息中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事實擺在面前時,還是讓人不敢相信。
警車一路暢通抵達醫院,牧泛舟被推進急救室,傅清寒不知延遲了多久的眼淚,突然從眼眶裡一滴滴砸出來。
牧泛舟那一瞬間的舉動、傅雲衣舉著槍對準她的表情,兩個畫面一次又一次出現在傅清寒腦海中,循環播放,無休無止。
這一天,S市封鎖了機場、火車站和汽車站,嚴格限制市內人員進出。三大區主幹道上分別有數十輛警車列著隊高速行駛,很快分散在各大寫字樓、高級住宅區、別墅區等。
青幫和唐兄會幾乎所有有名有姓、有頭有臉的角色,包括傅霜、傅雲衣、楚胤等人,都被抓捕回警察局,上層的種種干涉和外來能量影響,全部被無視,由中央特派的打黑專案組行動負責人正氣凜然,雷厲風行地執行著收網行動。十幾年前安插在青幫楚林身邊的臥底牧泛舟,忍辱負重,如今成為這場戰役的製勝關鍵。
青幫在牧泛舟眼裡,幾乎沒有什麼秘密,這些年他所掌握的證據,足夠楚林、楚胤等人判死刑。唐兄會這一邊,主要是傅霜這一派勢力,就看傅清寒拿到了多少證據。
一場腥風血雨,在S市突然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