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判決
輪到何雲一發問了,剛才的回答沒叫錦瑟捉到任何把柄,現在對的王沂的盤問,她們只能被動接招。
何雲一冷著臉問道:“王沂,你與錦瑟是什麼關係?”
王沂只覺得腦袋裏的想法沒有遮攔的直接到了嘴邊:“我不敢奢望和娘娘有什麼關係,不求名分,只求和娘娘相守。”
瑤台厲聲道:“胡說,你這個凡人竟然誣陷錦瑟的名譽,她好意收留你,你卻包藏禍心。”
她的斥責看似嚴厲,實則軟弱無力,因為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喝了迷魂水是不會說假話的,更不會誣陷。
何雲一並不在意瑤台的干擾,繼續問的自己的問題:“錦瑟是否想和你結為夫妻?”
“娘娘並沒直接說,但我覺得是的,她說過,就算回到天界,也會常來看我,不會拋棄我的。”
瑤台衣袖一揮,封住了王沂的嘴巴:“不許再胡說了。”
二郎真君彈了下手指,打開了王沂的嘴巴:“叫他繼續說!”語氣不容置喙。
錦瑟撲到瑤台肩頭掉著眼淚道:“我好心收留他,卻被他誣陷,嗚嗚嗚……”
何雲一哼笑:“王沂,錦瑟如今說你是誣陷她,你怎麼想?”
“我……”王沂道:“我才是被誣陷了,今日我們曾經互相親吻,她若不是對我有情,怎麼會和我……”
剩下的幾個字不等說完,便被瑤台一揮手衝擊出了很遠的距離,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王沂一介凡人承受不住摔打,當即摔得嘔出了一口血。
錦瑟見了,本能的要上前去看他的情況,但被一旁的春燕死死攔住:“不可!”
瑤台也恨鐵不成鋼的咬齒道:“錦瑟,你還真的……唉!”
何雲一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可以問的了,而且多虧瑤台的“幫忙”,錦瑟用行為證明了她是多麼關心王沂。
水落石出了,事情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錦瑟思凡被貶下界收留孤魂,不僅不思悔改,反而又沉迷紅塵,與凡人的書生相戀,罪無可恕。
這種品性如何能允許重返天界。
二郎真君聽罷上面的一席話,看了看瑤台,才宣佈了自己的判斷:“龍女錦瑟不該歸位!”
錦瑟一聽,仰天大哭起來,瑤台抱著她安慰道:“不要哭,不要哭,還有轉機的。”
她要回去求王母,再給錦瑟安排一個任務,叫她完成後返回天界。
錦瑟摸著眼淚,抽抽噎噎的道:“二郎真君當真是鐵石心腸,我思凡不假,您的母親又何嘗不是,您就沒半點憐憫之心麼?”
不說還好,二郎真君對她尚有幾分同情,但一提起陳年舊事,卻叫他不悅起來,她母親下界生子不假,但同樣也遭受了嚴酷的懲罰。
相比起來,錦瑟有瑤台庇佑,思凡之後的懲罰輕如鴻毛,只叫她收留孤魂而已,她不僅沒做好,反而再次犯了同樣的錯誤,實在叫人無法容忍。
“龍女錦瑟,顛倒是非,殘害生靈,給孤變成害孤,思凡被貶,不知悔改,再犯天條,天理不容,理應數罪並罰!”二郎真君厲聲道:“抹除仙籍,降為凡人,永世輪回!”
瑤台護住錦瑟,哀哀的求饒道:“她母族為龍,天性萌動,情有可原啊。”
二郎真君不給任何餘地:“那就在紅塵中修去天性再返仙界罷。”
錦瑟這才意識到自己真的要倒楣了,聲嘶力竭的哭道:“姐姐救我!”
瑤台對二郎真君道:“陷入紅塵如何再修?千萬不要抹除她的仙籍啊,她年紀小不懂事,再給她一次機會,請你網開一面吧。”
二郎真君吸了一口氣:“那就鎖入地下,在沒有任何紅塵沾染的地方,懺悔百年罷,經過一百年,她若是可以再造,想必會醒悟到自己錯在了哪里。”
一聽要被鎖入地下,錦瑟抱頭喊道:“不要啊,我不要在漆黑的地下被鎖百年,我不要那樣!”
所謂的鎖入地下是指鎖在地下河流中,只留一個井口給她呼吸,終年泡在寒冷漆黑的地下暗河中。
瑤台順著她的背,安慰道:“不久的,只有一百年而已。”
“不,太久了!”她猛地推開瑤台,化身為一條青龍,就往望鄉臺上飛去。
“哪里逃?!”陳文玉一揚手,就見一道紫色的閃電劈下,直擊龍頭。
青龍慘叫一聲,重重摔在地上,吐出一顆白色的珠子,還有一大口鮮血。
瑤臺上前抱住錦瑟,掉下了眼淚:“傻孩子,你能逃到哪里去,還是伏法吧,一百年很快的。”
青龍爪子在地上蹬撓了幾下,想要起身,但是徒勞,再次重重的摔在地上。
它眼中流出清淚:“我寧死也不要鎖入地下百年,打碎我的龍骨,將我變成人吧,我和王沂在一起,做一對平凡的夫妻沒什麼不好。”
“你太傻了,百年不過轉眼間,成為凡人卻是永遠,你一旦失去仙籍,於你來說就是永遠。”瑤台含淚哽咽道:“百年之後,姐姐會重新幫你歸位的。”
錦瑟卻不同意姐姐的安排,倔強的喊道:“來吧,打碎我的龍骨,我願意做凡人!我就是喜歡王沂,再不回天上了。”
“不要胡說!”瑤台站在錦瑟面前,阻擾陳文玉行刑:“不可,不可,她現在太糊塗了,她一會冷靜了就會改主意的。”
“我不會再改了,我願意成為一個凡人!”錦瑟叫道:“反正我就是喜歡書生,早晚會再犯的!不如這一次來個痛快!”
善財不停的搖頭,不可救藥,他不忍心再看下去,雙手合十低頭走進了回天庭的通道中。
二郎真君見錦瑟如此堅定的沉溺紅塵,毫無懺悔之心,心中對她再無憐憫,對雷祖陳文玉道:“行刑吧。”
就見一朵黑色的雲朵出現在青龍上方,瑤台見了,拔下玉簪就要劃去,似是要打碎這朵雲彩。
這時候錦瑟含淚笑道:“姐姐不必再為我費心了,已經夠了,沒了我,你會更輕鬆的。對你的恩情我無以為報,若是我在哪一世成為一個侍婢,您有朝一日下凡來到人間遇見我,讓我給你奉上一杯熱茶,便是我為你能做到的一點孝心。”
瑤台的眼淚便再止不住,絕望的扔掉了簪子。
此時黑雲中雷霆降下,數道赤色閃電擊中青龍的身體,在她的嘶鳴中,她的龍鱗脫落,一片鮮血淋漓。
它蜷縮著,不住的抽搐,待最後硝煙散去,只有一個嬌弱的人類女子趴在那裏。
人還是錦瑟的模樣,只是大家心裏清楚,她無法再化身為龍了,也永遠不會再歸仙位了。
王瑞呆怔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太過慘烈了,原來仙人與凡人相戀下場是這麼慘烈啊。
他瞅向何雲一,如果有朝一日你成為仙人,若是思凡,也會是這樣的麼,還是說會更慘。
何雲一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悲,表情還不如剛才和錦瑟對峙的時候豐富。
王瑞不知他在想什麼,或許和他想的一樣吧,任誰都會有觸動的,尤其是他這樣將要登仙的。
這時王沂艱難的爬過去,脫下衣裳蓋住錦瑟的身體,滿面淚水的道:“都怪我,都怪我……”
錦瑟因為身上的疼痛,牙齒打顫,說不出一句話。
王瑞不知道她現在是否後悔,如果剛才不逞強,按照姐姐的安排,或許還有重返天界的一天,現在這個樣子是徹底沒可能了。
她現在一無所有,有的只有王沂。
可這時二郎真君冷聲道:“世人王沂,此世攪動仙子凡心,罪大惡極,不該寬宥,立即押送一殿秦廣王處審判!”
王瑞愕然,就是說現在王沂要被押去投胎了,和變成人的錦瑟無法相守了。
果然,錦瑟愣了一下,便瘋了般的哭喊道:“你怎麼能這樣?我什麼都沒有了,只有王沂,你還要奪走他?!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她撐著身子站起來,似是想要撲向二郎真君,奈何她已是凡胎,根本無法承受這地府的煙瘴,才哭喊了幾聲,就劇烈的咳嗽起來,栽倒在地了。
“立即送她去陽間。”二郎真君吩咐侍從。
侍從得令,從地上撈起錦瑟,強行拖出了大家的視線範圍內。
“她不是仙子了,不要再試著幫她了,否則你也會惹麻煩。”二郎真君警告哭得泣不成聲的巫山神女。
瑤台拭了下眼角的淚光,並未發一言,閃身不見了,不知她是不是對妹妹失望之極,無話可說了。
二郎真君又看向給孤園內眾鬼,吩咐侍從道:“這種園子不該存在,立即叫十殿閻羅派鬼差來接管,告訴他們,這裏所有管事兒的,皆是與錦瑟同流合污之徒,嚴懲不貸。鬼魂該入輪回的入輪回,該下地獄的下地獄,以後決不許再有這種小地府存在!”
春燕一聽,雙膝一軟,癱軟在地,須臾惡狠狠的瞪向王沂:“都是因為你!”
王沂已經被嚇傻了,傻呆呆的跪在地上。
任春燕怎麼瞪他都沒反應。
何雲一見錦瑟已經解決,剩下就不是他該管的了,徑直走到二郎真君面前:“晚輩告辭。”
二郎真君看了看不遠處一臉“呆相”的凡人王瑞,又看了看何雲一,視線在他倆遊走了幾遍,才道:“你幾世修為,來之不易,切勿荒於嬉,千萬自思自量。”
雖然已經通過那個凡人證明他們之間沒什麼,但是被旁人“誤會”已經說明確實關係過密。
與凡人交好,不管什麼目的,對修煉都沒有任何好處。
“晚輩牢記于心。”何雲一拱手作揖,畢恭畢敬的低聲道。
辭別了二郎真君,何雲一抓起王瑞的肩膀,帶著他離開了陰間。
“就這麼走了?”燕雲光以為還得看一會熱鬧呢,沒想到師哥如此迅速的就走了。
到了外面的陽光下,何雲一鬆開王瑞後,便轉身獨自向前走。
“這是哪里啊?”王瑞四下看,見此處完全是窮鄉僻壤,兩側都是大山,只有中間一條小路,他們現在就走在這條小路上。
何雲一道:“閉嘴。”繼續低頭走路。
他心煩意亂,並不知道這裏是哪里,剛才只想著快點離開,隨便開了個地方。
“好好好,我不說話。”王瑞跟著他的步伐,回頭看到燕雲光一臉疑問的站在原地,朝他們喊道:“這裏是咸陽的郊外,不是陽信縣郊外!錯了錯了!”
何雲一這才注意到旁邊有一塊界碑,真是的,居然跑到咸陽來了。
王瑞見何雲一似是悶悶不樂,便笑道:“咸陽就咸陽吧,咱們正好進城去玩玩,我還沒來過咸陽呢。”
何雲一這時突然駐足:“還是送你回家吧。”
說著揪著他原地轉了幾圈,轉的王瑞頭昏眼花,待到再睜眼的時候,果然看到了自家的大門。
他站住腳:“這、這就回來了?你果然厲害啊。”繼而臉上一喜:“回家了,太好了,快進來罷。”
何雲一猶豫不前,他感到胸中有許多話要說,但又覺得現在說出來不合適。
王瑞扯住他的衣袖,往門內拽他:“快走啊,我爹娘一定等急了。”
此時,燕雲光也追來了,才出現就彎腰吐出一口清水:“這瞬移神通不能再用了,太耗修為了,我吃不消。”扶著門口的石獅子看王瑞和師哥:“你、你們在幹什麼?”
“不幹什麼,我想請你們進來吃酒。”王瑞笑道,熱情的邀請燕雲光入宅:“我家有好酒好肉,快進來吧。”
燕雲光一聽有酒,當即舉步就往裏邁:“解決了錦瑟,一醉方休,師兄,你怎麼了?”
何雲一沒好氣的道:“你能不能別天天總是問我幹什麼,我怎麼了的?我還能怎樣?!”說罷,一拂袖大步踏上石階。
王瑞看他這副樣子,直撇嘴,說你是狗脾氣真沒冤枉你。
門子打開門見是大少爺,立即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報信:“大少爺回來了,大少爺回來了!”
這一嚷嚷將王家全家都喊了出來,王永德、趙氏還有青瑗和堂兄弟們都出來迎接。
王永德上下打量兒子,見他沒什麼變化,欣慰的道:“我還以為你出去這麼久會瘦呢,甚好甚好,否則便是路上吃苦了。”
趙氏似笑非笑的側面打探消息:“你到鹿城拜見了範祭酒了嗎?”
王瑞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這裏說話不方便,你們先進去吧,我安排了我兩個朋友就過去陪你們說話。”
王永德知道兒子口中的人是何雲一:“兩個朋友?”
“何雲一的師弟也來了。”
王永德非常喜歡神通廣大的人,自然也喜歡神通廣大的人的師弟,先叫家人去客廳,他則和兒子去會見何雲一和他的師弟。
他知道這一路上兒子免不了叫何雲一照顧,當面客氣的致了謝。
王瑞便趁機將范洪海的所作所為說了,他給自己吃土化兔強行嫁女的事情,一點沒保留,當然著重渲染了何雲一的出手相救,弄的王永德覺得要是不招待好何雲一這個大恩人,簡直天理不容,趕緊吩咐人去置辦酒菜。
等菜肴上齊,王永德和王瑞作陪了一會,便叫他們先吃,回去陪自家人了。
王瑞回到客廳,對著等得發慌的母親,又把范洪海的做的事情說了一遍,聽得趙氏直搖頭:“沒想到啊,沒想到啊。”
“就是,您看看這些人多可怕,要是沒有何雲一救我,我不一定變成什麼樣子了,以後這種不靠譜的相親就不要說給我聽了。”這才是王瑞的真正目的,叫父母不再給自己相親。
趙氏道:“也不能一概而論,或許只有這個範家是不好的……”
不過她的聲音很小,一看就是沒底氣,最後在兒子強烈的質疑目光中,改口道:“好了好了,以後不叫你上門相親了。”
王瑞鬆了這一口氣,這還差不多,也算因禍得福了。
又聊起了家裏的情況,他不在的這段日子,霍家來提親了,兩家定了婚期,就等著明年成婚了。
王瑞心裏了卻了一樁心事,不過妹妹都嫁人了,父母雖然暫時放棄了叫自己登門相親,但給自己娶親的心是不會死的。
這時青瑗發現了問題:“哥,管家呢?怎麼就你自己回來了?”
王瑞這才意識到,牛管家和一群家丁還在路上,他是被何雲一用神通帶回來的,將他們甩在了後面,他如實說了,是何雲一的法力使然。
“果然是活神仙啊。”王永德感慨道:“你快回去招待他們吧。”
王瑞心想,這還不止呢,要是把我這一路的奇遇都說出來,還不嚇死你們,為了防止你們被嚇死,我就不說了。
“好,我現在就去。”
王瑞便快快樂樂的去找何雲一了,準備陪他們喝酒到天亮,好好放鬆一下。
才一推門,就看到燕雲光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手裏還拎著一個酒壇。
王瑞走過去,輕推了他一下:“我家的酒水也不烈啊,怎麼這麼快就醉了。”
何雲一道:“你也不看他喝了多少。”
王瑞一瞧桌上的三個酒罎子,竟然全空了:“這……我再叫人拿酒來,咱們繼續喝。”
“不必了,就這樣吧。”何雲一起身向外走。
王瑞本來想借著喝酒跟他賠禮道歉的,不能讓他就這麼走了:“你等一下,你聽我說,我今天喝了迷魂水說的那些話,你別往心裏去。我真不是故意的,要不然你讓我長鴨毛,也罵我一頓吧。”
何雲一揚了下頭,哼道:“我沒往心裏去。”
這張表情說沒往心裏去,騙誰呢。
“可你一直悶悶不樂的。”王瑞無賴的將頭伸到他跟前:“要不然你打我一頓吧。”
“我沒悶悶不樂。”
“才怪!收拾掉了錦瑟本是件高興的事情,你怎麼一點笑容都沒有,當初幹掉陸判你可不是這樣的。況且這錦瑟比陸判難對付多了,現在她終於伏法了,不該慶祝嗎?”
“我原本就是這樣的人,有笑容才不對勁。”何雲一道:“以後我都這樣!”
真是個小心眼啊,這樣賠罪都不行,王瑞道:“我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能原諒我啊?”
“別纏著我了,我要回去休息了。”說完,大步出了門,往自己一直住的客房去了。
王瑞哪能攔得住他,只得讓他走了,他則坐在桌前,對著昏迷不醒的燕雲光舉起了酒杯:“來,為了幹掉錦瑟乾杯。”
燕雲光打起了呼嚕。
王瑞無奈的歎氣,仰脖將酒一口喝淨了,算是慶祝完畢了。
——
月光如水,何雲一全無睡意,他曾想試著打坐入定,但根本無法靜心,試了幾下,只得放棄。
凝視著月光,不知不覺的陷入了回憶中。
——雲一啊,你這性子得改,清靜無為,與世無爭,你卻處處不饒人,頂撞師叔的事情決不能再發生第二次。
——可是師父,無為無爭,說得是內順自然之法,內心淡然如水,遵從本性,內心沒有爭念,不管說什麼,不過是一種表述而已。內心有爭念,舌燦蓮花,也不過是掩蓋自己的惡念。師叔的事情,我沒惡意,而且,我已經忘了,倒是師叔念念不忘,放不下,不清靜。
——他日你要曆天地人三劫才可成仙,你若能一直“純粹的率性”,倒是可能修成,否則便會犯下大錯,無約束則殺戮太重,無自省則墮入紅塵。
——哼,我斬魔除妖如拂鏡上塵埃,無喜無悲,我見美色如粉骷髏,不動不念。
——說大話,你小子今年才十歲,懂什麼呦,想當年你師父我也這麼自信,還不是……唉,不說了。
——那是你無能。
——去劈柴,從今天開始一個月丹爐都你燒了
——不去,叫師弟去。
——兩個月。
…
“喂,何雲一!何雲一!”
耳畔傳來王瑞的聲音,何雲一恍然間看到了他的模樣,眉清目秀,有種朝氣蓬勃的少年氣,一笑露出整齊的貝齒,頗有幾分可愛。
——我見美色如粉骷髏,不動不念。
他驚出了一身冷汗,猛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幻象已經不見了,室內仍舊只有他一人。
他騰地坐起來,心煩意亂的再次試著打坐,但依然做不到。
——反正我就是喜歡書生,早晚會再犯的。
——你幾世修為,切勿荒於嬉,千萬自思自量罷。
——人家何雲一是修道的,修道的可能做這些事嗎?
——抹除仙籍,降為凡人,永世輪回。
幾世修為,自思自量……修道的可能做這些事嗎……我就是喜歡書生……抹除仙籍……
他彷彿掉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各種面孔紛紛擾擾說著攪亂他思緒的話。
——
王瑞好久沒睡得這麼好了,還是自己家舒服,第二天一早,他精神奕奕的先去父母的上房請安。
準備告辭的時候,王永德叫住兒子:“你先別急著走,給你看個寶物。你爹我花三百兩銀子買的奇石。”
三百兩買塊石頭……嗯……王瑞很想開開眼界,隨著他爹進入了書房。
見案頭的清供中多個一塊鑲嵌在紫檀木底座上的石頭,這石頭跟枕頭差不多大,晶瑩剔透,形狀似山一般層巒疊嶂,像是一塊美玉被鑿刻成了山狀,不過上面有許多空洞,可見應該是天然形成的。
“這塊石頭,一到下雨天就會冒出煙霧,配合著它的形狀,雲霧蒸騰,十分震撼。”
王瑞缺乏對美石的審美,附和著讚美了幾句。
這時候趙氏走進來,見父子倆對這這塊石頭瞅,笑道:“這是你爹花一百兩買來的,真是的,亂花錢。”
“喔,一百兩啊?”王瑞做“恍然大悟”狀態,斜眼瞥他爹。
王永德咳了一聲:“雖然一百兩有點貴,但還是值得的!你說呢,是不是兒子?”
放心吧,我不會揭發你的:“嗯,石頭如此奇特,一百兩一點都不貴。”
趙氏笑道:“你就會替你爹說話,對了,既然你回來了,趕緊替你爹分憂吧,也做做少東家該做的事情。莊子上老管家的兒媳婦前段日子剛生個男孩,明天擺百歲酒,你替你爹過去看看,包一份銀子,他是咱們家的老僕了,說什麼也得去看看,你作為少東家去正合適。”
王瑞一回家就被捉去做事,心想,在外面也並非全是壞事,至少清閒:“嗯,我明天一早就動身。”
“你早去早回,你回來後,我還有事要托你辦。”
王瑞道:“您一口氣都說了吧,我去莊子的馬車上正好思考一下。”
王永德清了清嗓子,背過手道:“是這樣的,臨縣做綢緞生意的陶大貴欠咱們家五百兩銀子,他這幾年生意不景氣,入不敷出,便將他家一處宅子拿出來抵債了。那宅子不管是建造還是地段都是一頂一的好,便允許他抵債了。誰知道,當晚上看宅子的老奴便撞鬼了。”
此時趙氏接過話茬:“後來,才知道這宅子是他們縣上有名的鬼宅,根本沒人敢要的,已經嚇死過好幾個人了,所以就等著你們回來呢。將邪祟驅除了,就算賣不出去,也好住人啊,空在那裏著實可惜,況且讓那些鬼怪繼續害人也不好啊。”
懂了,這是叫何雲一除鬼,王瑞犯難了,若是之前肯定是沒問題的,但現在他跟何雲一的關係跌倒了歷史最低點,不把他哄好之前,實在開不了口。
“這個……好的,等我回來再說。”
“行,好好招待何真人,免不了又要勞煩人家。”王永德道:“哎呀,實在怕人家嫌咱們煩啊,你去廚房親自盯著點,千萬招待好人家。”
王瑞滿口答應,就是父親不說,這個節骨眼,他也不敢怠慢啊。
從書房出來,他一邊走一邊歎氣,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就是這張嘴亂說話,事情才會變成這樣的。
但轉念一想,自己都這麼惹他生氣了,他都沒說離開,可見是在主動給機會等他賠禮道歉的。
想到這裏,王瑞心情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