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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狂之詩》第221章
第七章 離別
  
  總攬朝政的首輔楊廷和成功除去江彬的八天之後,朱厚熄趕至已然恢復平靜的京師,即位為新主,翌年改元嘉靖。
  
  江彬被擒後即遭抄家,搜出所藏黃金七十櫃,白銀二千二百櫃,其他貴重珍寶不計其數。為了震懾不軌者,新帝在楊廷和建議之下馬上降旨將江彬處死,公開處以凌遲之刑。同因謀叛被捕的將領李琮及神周,與江彬四個兒子亦全數處斬。
  
  同時楊廷和則以懷柔手段安撫在京的邊軍。除了直接參與叛亂、曾經入侵紫禁城那五百個「威武團練營」的生還者遭問罪處決之外,其餘被調入京防衛的「外四家」邊軍俱獲得賞賜,並調遣回歸各自的邊塞府鎮。「威武團練營」被下旨解散,而正德皇帝在宣府離宮「鎮國府」所藏金銀寶物,悉數運送回京。
  
  還有一人在京城天牢囚禁多時,就是正德南征之前因勾結寧王被捕的錢寧,此時亦一併處置。結果錢寧與他的政敵江彬一樣遭到凌遲,十一名成年的義子俱被處斬,年幼的親生子及一眾妻妾被發至功臣家為奴。
  
  ——江彬跟錢寧爭寵多年,費盡心思才終於將錢寧鬥垮並且親手逮捕,可是到頭來二人不過同一命運,而且錢寧反倒比江彬多活了幾天。
  
  新帝繼而論功行賞。討伐寧王府的義軍諸將領如刑珣、徐璉、戴德孺等皆陞官。在鄱陽湖之戰中憑勇猛扭轉局面、領義軍大獲全勝的吉安知府伍文定,列義軍陣前首功,在正德未駕崩之前就已升任廣東右布政使;今帝嗣位之後再次評定戰功,晉陞伍文定為右副都御史,督令操江軍馬。
  
  伍文定是不避禍險的耿直之人,雖知現在朝廷交接中形勢複雜,仍然趁著帶功時為救護江西百姓上疏,先是求朝廷將繳獲的寧王府貲財發還江西,以助當地飽受戰禍摧殘的黎民;二是先帝寵佞江彬、許泰和張忠先前率邊兵進駐江西,曾經冤枉濫捕許多良民以敲詐財產,伍文定亦請今上降旨全數釋放。
  
  結果伍文定的上疏受到嘉靖皇帝的嘉許,建議全獲批准。
  
  ——此後伍文定仍多次為朝廷帶兵平定亂事,一路晉陞,嘉靖七年任兵部尚書,到達仕途的高峰。可惜不久即因受同僚譭謗而辭去官職,致仕還鄉,再過了一年即鬱鬱而終……
  
  平定京師、迎立今上的楊廷和續任首輔,掌握著前所未有的權勢,他亦借此良機將正德朝的各樣弊政大刀闊斧改革,包括大幅裁撤在京軍衛及工役,減輕朝廷國計的負擔;所有仰仗正德皇帝寵愛而陞遷的官僚,大多遭罷黜,「豹房」別宮廢除,眾多寵姬、僧道、伶人樂師等等都遣散*,許泰和張忠等曾受朱厚照寵信的佞臣,全皆革除爵位宮職,財富悉數沒收。
  
  但同時楊廷和亦借勢排除朝中異己以鞏固權力。早就預視寧王朱宸濠謀反、將孫燧及王守仁調任江西以作防範的兵部尚書王瓊,本是幕後功臣,卻因為受楊廷和忌恨而遭彈劾下獄,幾乎被處死,後來才改判流放戌守邊塞,他原本所立下的大功,在殘酷的政治鬥爭中,煙消雲散。
  
  朱厚照遺下的紛亂江山,在新政之下似乎正展現重生氣象。
  
  那部記載了寧王府賄賂朝廷官僚明細的帳冊,由禁軍士兵在「豹房」裡尋得,馬上交了給張永。張永略看了看,就將之燒成灰燼。
  
  「這東西,從沒有存在。」張永如此告誡部下。
  
  至於朱厚照當天在「豹房」裡真真正正的遺詔,沒有人再提起。如此荒唐的事,在朝臣眼中,本來就沒有任何實踐的理由。
  
  ◇◇◇◇
  
  清脆而深幽的鐘聲,在黃昏空中迴響,每聲都像在洗滌人的心靈。
  
  鐘聲來自佛寺,卻不是僧侶所敲暮鐘。剛好相反,寺裡眾僧此際都不敢出外,全躲在佛堂中,外面的庭院一片空蕩蕩。
  
  只得一人站在鍾亭裡,而且是個女子。
  
  童靜左手拿著個酒瓶,右手握住那撞槌的把索,又用力撞那座大銅鐘。她聽著那彷彿能直入靈魂深處的純淨鐘聲,然後舉起酒瓶,仰頭再喝一口。
  
  此地乃是北京城東一座古寺,原名叫「崇覺寺」,十年前得了皇家賞賜這口精巧佛鐘,也就改名「妙音寺」。
  
  寺僧都不敢阻欄腰上佩著劍的童靜。這年輕女子竟在京師公然帶刃——尤其在朝廷剛剛平息了連番叛亂的這個時期——他們都不知道她是何來路,亦不想知道。
  
  童靜已然暍得臉頰緋紅。她再撞鐘一次,然後在鐘聲中跌坐亭邊,背靠著粗壯的石亭柱,半張的眼睛遠眺已變成金色的天空。
  
  然後她看見,那個等了很久、很久的身影,在寺門前出現。
  
  她好想馬上跳起來,向那身影奔過去,將他緊緊擁抱。她以為自己一定會這麼做。可是真的到了這個時刻,當分別了兩年的人就在面前時,童靜才發覺自己全身都失卻了力氣。她繼續軟軟地靠在亭柱上坐著。腰上的「迅蜂劍」礙著她的坐姿,她不耐煩地把劍解下來,隨手拋到一旁,再喝了一口酒。
  
  並且默默瞧著燕橫走過來。
  
  眼前的人不似她從前熟悉的燕橫。他只穿著一襲素色衣袍,慢慢地一步一步走著,那步姿沒有了往昔的爽朗明快,而像肩負著許多看不見的重擔。
  
  燕橫停在童靜跟前。看著她這個模樣,他的心像被絞纏。童靜從來不多暍酒,更從來不會這麼喝。
  
  童靜帶著醉向燕橫微笑。那笑容多麼的勉強。
  
  他們兩人都沒有想過,再次見面會是這般情景,彼此猶同陌生人。
  
  良久,終於還是童靜開口。
  
  「你不必說了。許多事情我已經知道。」童靜半笑著說,像是顯輕鬆。「你跟她的事。」
  
  她從荊裂口中知道了當日在南京發生的事,燕橫是如何因為再見宋梨而冒犯皇帝;還有燕橫最初舍下宋梨離開青城山的往事。
  
  然後張永派來的報信人又告訴了童靜,燕橫何以獲釋仍遲遲不歸:是為了照料被他誤傷的宋梨,日夕不離床邊。
  
  「我都知道……」童靜口齒有點不清,重複著說。她舉起酒瓶,喝了一大口,眼睛幽幽看著燕橫:「然後這一天,你約我來這裡見面。也就是說,你要走了。」
  
  燕橫以痛苦的眼神看著她,無法說話。
  
  「而且……你約我私下見面……」童靜放下酒瓶,扶著亭柱站起來。「是不要讓她知道有我,對嗎?」
  
  燕橫歉疚地點點頭。童靜說的都沒錯。
  
  他很清楚,假如宋梨知道他生命中已有了童靜,她必定會覺得自己是個負累,不肯再接受他的照顧,也必定會更痛苦。
  
  而燕橫已然決定,不再讓宋梨受苦。
  
  「我……」他盡了最大的努力,終於開口。
  
  可是童靜好像沒有察覺,仍然高聲繼續說:「你答應過我,要回去青城山。跟我一起。」
  
  她急步走上前,激動地雙手抓住燕橫的衣襟。
  
  「這許多年,你答應過我的承諾,沒有一件違背過!」童靜說時猛地拉著燕橫:「偏偏就這最後一個!」
  
  「靜……」燕橫閉著眼,無法去看跟前的童靜。
  
  「可是為什麼?……」童靜的聲音,從質問變成柔弱的哀呼:「……為什麼我無法恨你?」
  
  說時,淚水終於像崩堤般湧出。
  
  她很明白,這就是燕橫會做的事。
  
  她所愛的那個燕橫。童靜每一句話,都像劍鋒刺進燕橫的心。
  
  他以為,不會再有比當年師門被滅更深刻的痛苦;不會再有比荊大哥中箭倒在自己懷裡更劇烈的痛心。
  
  他以為。
  
  童靜彷彿已經耗盡了力氣,放開燕橫的衣襟,在他身前軟倒。燕橫環臂將她緊緊抱擁。
  
  就跟那天在「泰安寺」抱著宋梨一樣。
  
  童靜繼續伏在燕橫胸前抽泣了好一會,終於因為傷心和醉酒而昏倒。燕橫察覺她已站不住,也就轉身把她背上。他把她遺在亭裡的「迅蜂劍」拾起,繼續背著她走出了「妙音寺」,送她回去住處。
  
  在寺外的街巷上,燕橫迎著西方夕陽而行。結果他連半句話也沒有對童靜說過。他深覺自己很沒用。
  
  童靜這時又半醒,雙臂環起來從後緊抱著燕橫,透紅的美麗臉龐伏在他頸後,仍然在流著淚。燕橫感覺到她呼吸的溫暖,心內充滿不捨。
  
  「大紅的花兒像妹妹的妝哥兒的心像夭上太陽……」
  
  背著醉了的童靜,看著西下夕陽,燕橫在冷清的街道裡一直地走,輕輕唱著這歌曲。
  
  ◇◇◇◇
  
  三天之後,荊裂騎著馬停靠在京城南郊的道路上,默默在等待著。
  
  如今他已大致康復,各種動作都無礙,但由於先前所受的傷害虧損,體格遠未恢復受創前的顛峰狀態;右大腿筋肌被弩箭撕裂得頗嚴重,現在即使已經重生,力量大遜從前。呼吸氣息有時也感覺窒礙。他左胸上那片為虎玲蘭而紋上的老虎刺青,虎頭變成了一道淒烈的創疤。
  
  可是相比之前,荊裂已經能夠穩穩坐在馬鞍上。為此他花了許多努力——剛傷癒後他就像換了一副跟從前不同的軀體,身邊世界的一切都變得陌生,所有事情都要重新學習。
  
  他的各樣兵器此刻都掛在馬鞍旁邊和後面,各用布帛包著。畢竟仍在京畿之內,可不能公然帶刀,再惹朝廷官府的懷疑。但就算沒有裡起來,現在的荊裂也沒有使用它們的充足信心——至少不似以前那樣用。
  
  可是他還是禁不住伸出手,摸摸掛在鞍右的雁翅刀柄,指頭隔著布,撫著那形狀簡樸的柄首。它好像跟他記憶裡有點分別。他知道這其實是錯覺,只是自己與這柄刀過去的契合已經失去了。
  
  荊裂不禁眺望遠方的京城。本來在那裡,他將會迎接自己夢想的一戰。——曾經那麼接近。
  
  ——現在,很遙遠。
  
  如今一切危難過去,荊裂日夕都想著自己失落了與姚蓮舟決戰的這件事,失意之情徘徊不去。
  
  有一隻小手,也搭上了雁翅刀的柄頭。兒子荊由此刻被荊裂用左手抱著,坐在馬鞍前。他還未滿兩歲,卻已經長得像人家三、四歲孩子那麼大,看著爸爸摸刀的動作覺得好奇,也伸手搭上去,抓住了荊裂的食指。
  
  荊裂察覺兒子的握力比他想像中更強,感到一陣欣慰,稍抒他心裡鬱悶。
  
  生命裡突然多了一個自己珍愛的人,而且是自己的骨肉,自己的延續,那感受異常奇妙。荊裂半生自求我道,但有了兒子之後,人生驀然出現了自我之外的目標。這種改變既令他興奮,卻也有點害怕。
  
  他想起飛虹先生,就是因為自己的武道生涯已然走到末段,所以將希望寄托在童靜身上。
  
  ——難道這次受傷之後,我也要這樣做嗎?……
  
  ——不。還沒到時候。我不會就此放棄。
  
  他想著時右手用力握住雁翅刀柄。荊由仍抓著他的手指,感覺到父親的力量,覺得新奇又好玩,咧開已長滿乳齒的嘴巴笑起來。
  
  ——那笑容,跟荊裂每次面對強敵和挑戰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虎玲蘭也騎著馬,卻隔在兩丈外停於道路旁的樹蔭下。她依舊斜背套著布囊的野太刀,騎在馬上的身姿已經完全恢復了未生孩子之前的模樣。
  
  這些日子除了照顧荊由,虎玲蘭也勤於重新鍛煉刀法及弓箭。只因她很清楚,荊裂的武功還要好一段時期才可能恢復,她要肩負保護丈夫和兒子的重責。
  
  虎玲蘭只是遠遠看著荊裂他們,一直不願走近過去。她臉上蒙著不快的陰影。
  
  這時京城那頭的道路遠方,終於出現了荊裂要等的人。他從馬鞍高處眺見,一輛馬車正向這邊緩緩駛來。荊由也看見了,伸手向馬車指著大叫:「爹!」
  
  「我知道,我知道。」荊裂微笑著輕輕說。那笑容裡帶著淡淡的愁情。他自少年時流浪海外,漂泊九載,早慣生離死別。可是這一刻,他心底裡竟盼望這車子再走慢些,讓他多看一會。
  
  終於馬車駛到荊裂父子跟前,駕車的就是燕橫,他身邊竟也坐著個男孩,年紀比荊由稍大,就是剛從了母姓的馬捷。
  
  馬車一停定下來,燕橫就抱起馬捷跳下車座。荊裂同時亦下馬,將兒子抱下來,拖著他走上前去。
  
  二人相見,立時張臂交抱。良久無法言語。
  
  最後也是荊裂先開口。
  
  「你做到了。」
  
  他輕拍燕橫的背項。「我知道……從那天在青城山看見你,我就知道你會做到。」
  
  ——荊裂至今也沒有忘記八年之前在青城深山,向天立誓報仇的燕橫那副模樣。
  
  而這旅途也已走到結尾。
  
  燕橫極是激動地緊抱著荊裂,強忍著不要流淚。
  
  「因為有你,荊大哥。」
  
  他哽咽著說。他透過擁抱就知道,荊裂的身體遠遠未回復從前狀態,心下更感到虧欠了他。
  
  荊裂放開燕橫,又再展開豪邁的笑容。燕橫將會一直懷念這張臉。燕橫摸摸荊由的頭髮。之前他送童靜回京城的住處時就見過他。簡直就是一個縮小的荊裂。燕橫看著這孩子,感覺很奇妙。
  
  他這時才看向虎玲蘭,她卻仍然留在樹底沒有過來。燕橫明白虎玲蘭惱他的原因。
  
  「沒關係的。」荊裂苦笑說:「你也知道阿蘭她的脾氣。她心底裡還是不捨得你的……你應該已經知道,童靜前天帶著飛虹先生離開了?」
  
  燕橫點點頭。他那天也曾跟練飛虹見過面,可是今曰沒能跟這位生死之交兼且敬重的老前輩正式告別,還是有點可惜。
  
  至於童靜……燕橫此刻不願再多想。
  
  ——反正我已經決定了……
  
  「這孩子是……」荊裂看著燕橫身邊的馬捷。是個極有靈氣的男孩。
  
  一人從馬車上走下來,正是馬荻。她雖並非武者,但那身姿氣質,竟與虎玲蘭有三分相似。荊裂一看就猜出是馬捷的母親。
  
  「宋梨說,這母子是她的救命恩人。沒有他們,她就不會活到跟我相見之日。」燕橫說。「所以,我們一起走。」
  
  馬荻從車上扶著宋梨下來。即使是這七月天,宋梨還是要穿著冬衣,臉色蒼白而虛弱。
  
  ——以她的體質,被那一劍傷及臟腑而仍然能活過來,也算是個不小的奇跡,得到燕橫的精神支持,是其中一大原因。
  
  宋梨在馬荻摻扶之下堅持走過來。看見她的蹣跚步姿,荊裂知道燕橫剛才驅車那麼慢,是不想令她不適。
  
  「荊……大哥。」宋梨帶著羞澀向荊裂行禮。「我……不知道要怎麼說……」
  
  荊裂看著她,心裡感覺複雜。但他知道宋梨特意下車過來見他,帶著很大的勇氣。他笑著說:「什麼都不用說。只要把身子養好。你看我這樣都活過來,連騎馬都可以。你也行。」
  
  宋梨得到荊裂如此善待,心裡一熱,幾乎又要哭出來,但她決心忍著。
  
  ——我已經流過太多淚。
  
  虎玲蘭遠遠看著宋梨。這就是禍及她丈夫、並且令童靜與心愛之人分別的女人。可是當親眼看見宋梨那張柔弱的臉,再想到她曾受過的各種不幸,虎玲蘭心裡的怒氣無聲消散,代之以憐憫。
  
  「就這樣分手吧。」荊裂爽快地說,握住燕橫的手。看見燕橫的愁容,他又笑了笑:「不捨得也沒辦法。你是時候走自己的路了。」
  
  「我……」燕橫把另一隻手也疊上去,緊握著荊裂手掌。
  
  荊裂輕拍了幾下,讓燕橫將手放開。
  
  「你以後一定要讓我聽到,人們再次說起青城劍派的名字。」荊裂把兒子抱上馬鞍時說。「不管我去了哪裡。」
  
  他跨上馬,撥轉去回到妻子那邊,全家一起往南方策馬起步。離開之前,虎玲蘭終於回頭,微笑向著燕橫揮手。燕橫也用力揮臂回應。他看著兩騎揚起煙塵離去。
  
  聽著那馬蹄聲,從前六個人修行旅程上的無數往事,驀然湧上心頭。「破門六劍」這個名字,將來也許再沒有人記得。
  
  但那份生死相交的情懷,只要曾經存在過,就已沒有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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