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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狂之詩》第202章
卷十九 仁者 第七章 湖戰

寧王叛軍水師大將閔廿四率領的二萬先鋒船隊,七月廿三日已然進佔了鄱陽湖樵舍,並且在岸上設了寨營,集結組織軍勢,隨時準備渡湖攻襲南昌。

不過閔廿四預期,王守仁新奪南昌未久,不會輕易放棄城池地利及城牆的守備力,主動出擊的可能不大。閔廿四這支先鋒軍本來是要趕來解救南昌之圍,如今則改變了策略,明日準備渡湖南下,進迫到贛江出鄱陽湖的河口一帶。只要扼守這關口,王守仁的水軍即無法從江河衝出來;再等寧王爺主力軍來會合,即可沿河以下,憑著凌駕對方的船炮火力,一口氣奪還南昌及誅殺王守仁這眼中釘!

然而閔廿四並不知道,己方所在早已被義軍的線眼得悉。王守仁按著與劉遜規劃的戰策,將水師分成多支,已然離開南昌向鄱陽湖進發。

一待夜色降臨,王守仁下達總命令,各支義軍船隊乘著黑夜的掩護駛出江口,悄悄進入鄱陽湖,分頭往不同地點行進及埋伏。

王守仁一再乘夜佈陣出擊,只因確實無往不利。這黑夜航行有一定危險,因此王守仁在各部隊都分配了由漳州水兵操作的領航船,他們經驗極為豐富,順利帶領各隊都安全到達配置的水域。

——其中荊裂、燕橫、童靜及虎玲蘭,亦各乘坐戰船出動了,隨時準備作戰。

唯一令王守仁擔心的是:這幾天鄱陽湖上吹著北風,方向正好對南下進擊的叛軍大戰船有利,若對方懂得乘勢利用,隨時發揮令人意外的強大戰力,足以破壞他的策略。但這天候之事非人力所能呼喚改變,王守仁只能盡力策劃計算,去補償這等不利,並在心裡向蒼天祈求……

然而天不從願。七月廿四早上,北風大作。但是王守仁不能再等了——寧王主力軍隨時也會到達鄱陽湖。他從主帥船下達命令。義軍眾將領中最勇猛的伍文定擔任先鋒,率兵自江口出擊。在他後面則跟著另一支船隊,長官為都指揮余恩,頗有操船水戰的經驗。

閔廿四得知風向,更認定天助我也,全支先鋒船隊馬上離了樵舍,順著風勢進迫黃家渡,該處距離南昌才三十餘里。

就在這裡,他們遭遇了伍文定的迎擊。

閔軍戰船乘著風勢前進,船首大炮齊發,其火力確實強橫。伍文定的水軍才接戰沒多久,已顯不敵,紛紛改道回轉逃避。

第二隊由余恩率領的戰船這時正好趕至,逆風向著閔軍船舶發射炮銃弩箭,以救助調頭逃亡的伍文定部隊,但同樣難以抵敵閔廿四麾下戰船的火力。余恩也被迫與伍文定一起撤逃。

伍文定軍敗退甚速,閔廿四本也有些懷疑;及至看見余恩的援軍也被擊退,他心裡再無疑問。當年曾在這鄱陽湖橫行的水盜頭子豪氣,重現在他那張滿佈刀疤的臉上。

——哪管你陸戰多麼厲害,一夜攻陷南昌也好,水戰可絕不是我們的對手!就由我報效王爺多年知遇之恩,為他打下第一勝!

閔廿四下令全軍加速進擊,要將義軍水師都擊沉在鄱陽湖上,永不翻身!

他麾下船舶於是都鼓起船帆,千百槳棹齊飛,全速往退卻的伍文定及余恩軍隊窮追!

王守仁就賭在這關頭上:假如賊軍善用此勢,好好組織船陣謹慎追擊的話,義軍將會陷於被對方從中突進的劣勢;但如果相反,賊船各自加速而欠缺陣法組織,則將墮入我方圈套。王守仁把賭注押在後者。

而結果他賭贏了。這當然不純粹是因為運氣,而是他瞭解寧王府水軍大多以盜賊構成,軍紀難言嚴謹,某些習性更是無法改變。

就如王守仁所料,叛軍戰船就如往昔在水道上劫掠時一樣,爭先追殺著撤退的義軍船舶,欠缺任何合作陣勢,船隊被逃跑的伍文定和余恩牽引得越拉越長,中間更多有斷裂,而且欠缺兩邊側翼的拱衛。

閔廿四看著這情況也感到不妙,但此刻騎虎難下,他只能希望快快追上去咬住敵軍,進入戰鬥,那己方就能陸續抵達再集結一起。

這時在湖面西側,卻突然出現另一支船隊,橫裡向閔廿四軍中央全速攔腰殺來,上面飄揚著賊軍不熟悉的旗幟。

那是義軍另一猛將刑珣所率的戰船,大小數百船舶,有如一柄尖刀般狠狠插進了閔廿四隊列的中間,將之前後完全割裂!

這時閔廿四當然知道:自己中了敵人佯敗引誘深入、從中切斷分裂的計策!

——這並不是甚麼新奇的戰術,但卻依然奏效,原因只有一個:就是雙方軍紀的差異。

同時伍文定已然下令,全隊戰船調頭向追兵反擊。余恩的船隊也都跟從。

突入到敵陣裡的刑珣船隊,從中進行最大的破壞,向著無法組織戰陣的散亂敵船痛擊。這裡面包括了由李一寧所率領的漳州水兵精英,他們的戰船雖然大多屬中至輕型,火力不猛,但數目甚多而且陣勢井然,每次發現目標即蜂擁合擊,靈活快速,攻打不久已令敵方幾艘戰船起火,照得附近湖面一片紅光。

本來閔廿四的船隊火力強大,數量亦不少,此時仍有餘力重整陣勢,且戰且退;但是漳州水軍的突擊干擾力實在太強,令閔軍陷於慌亂。

而當中「破門六劍」又再發揮出重要的作用。

由五十餘條輕巧鷹船組成的戰團,以撥槳之力全速突入了敵陣,又馬上分散開去,以每十艘為一隊,各自去找尋目標,以活動較不靈巧的中形戰船為主。

荊裂就伏在其中一隊的領頭船上。前方正好發現一艘目標,他所帶領的十條鷹船破浪而前,一面從船艙密釘矛竹間的孔眼齊射銃弩,以壓制對方的防禦,一面不斷向之接近。

——在起伏不定的舟船上,發射箭彈其實命中機會不大,主要都是產生威嚇和壓製作用,除非數量成千上百才作別論。

為首載著荊裂的鷹船,帶著鐵尖的船首猛然撞在敵船側面,鐵尖刺入船側的護板,上面特殊的鐵鉤也吃進木頭裡緊扣。

鷹船相比對方的中型戰船小得多,雖然是攔腰衝撞,己方所受的衝擊更大,船上眾水手戰兵一時都失卻平衡無法行動。就只有荊裂一人以超人的反應能力馬上調整,彷彿完全不受影響,掀開掩護物出現!

只見他精赤全身,腰下只穿著短袴,露出通體的燦爛刺青。他用繩索把沒有帶鞘的雁翅刀斜縛在背後,口中橫咬著鳥首短刀,赤足奔跑在狹長的船尖上,表現出令人驚異的平衡力!

在登上船頭最高點之際,荊裂腿膝一屈一伸,整個人就如飛鳥般向上冒起,途中再伸出沒穿鞋的赤足,在敵人船身上一踩借了少許力,左臂長長伸往上方,攀住了戰船的船舷,再像猿猴般巧妙地竄上去,眨眼就踏上敵船的甲板!

敵人船上的士兵只知被撞,還沒有清楚發生甚麼事情,赫見已有條水鬼般的靈巧身影登上來,也都驚得呆了。

荊裂把牙齒間的短刀握在手上,展示微笑。

這戰船上全體乘員不過四十多人,而且船上通道狹窄,無法用弓銃向荊裂圍射。這對於荊裂這武者而言,正是以寡敵眾最極的地形。

船上寧王兵很快就意識到這一點。三條死屍瞬間倒在荊裂腳下。餘人一時都恐懼不敢近前。

荊裂亦沒有將他們殺光的必要。他的任務只是清掃這船側上的守備。有兩個在船艙裡的弩兵,被荊裂透過窗孔刺殺,另外一柄手銃則給他硬生生搶奪拋下湖中。艙內這一邊的弩銃兵也都紛紛走避。

由於不必擔心襲擊,下面鷹船上的水兵從近距離用矛槍把敵船側面鑿開一個小洞,然後向洞裡及四周以噴筒灌以猛油。看見差不多後,水兵就以火引點燃了一個火球,投向洞口。

「將軍!」水兵向上急呼,同時以倒轉的矛桿撐向敵船側。

荊裂一見火起,就轉身向船舷外一躍,穿過火焰輕巧落回鷹船上。水兵同時拉扯繩索,放開船頭鐵尖上扣住敵船的倒鉤,並用矛桿往敵船猛推。

鷹船最大特長是不分首尾,兩頭皆進退自如,掌棹的眾水兵往反方向用力划水,鷹船很快就脫離焚燒中的敵人戰船。

受到如此鑿洞灌油放火,那戰船船艙燃燒之勢極速,而且難以救滅,戰船下方很快就被火焰吞沒,上面的寧王水兵難抵熱力,只能冒死跳船逃生。

「很好。」荊裂只看了一眼。「換另一條。」

水兵打了個手勢,同一隊另一條鷹船靠了過來,荊裂也就飛快跳了過去,準備下一次攻擊。

——他所以要換船,是因為每次鷹船跟比自己大的船舶撞擊後,結構多少也會受損,不宜重複再撞;而且鷹船細小,所能負擔重量不多,先前噴筒的猛油已經耗用,需要換另一條鷹船上所載的油筒。

荊裂帶著鷹船隊,就這樣逐一以衝撞火攻之法,襲擊對方的戰船,以小搏大,立下非比尋常的戰功。

其他的鷹船隊,也運用大同小異的戰法,只是他們沒有荊裂那種登上敵船壓制的戰力,在撞上後只能一邊以弓銃射擊對方,一邊匆匆以噴筒在敵船的船身外噴油,脫離後才以火箭點燃,殺傷和破壞力不如荊裂這一隊,有時火勢不夠猛烈,還會被船上的敵人撲熄。但這種快攻,亦令對方慌忙躲避,疲於奔命,更加無法重新組織陣勢。

荊裂則憑著他驚人的能耐,接連成功焚燒了敵方四艘中型戰船;還在尋找目標途中,順道突襲了十幾艘細小敵艇,每次他看準機會,直接跳上去對方小船的甲板,幾個起落就將上面敵人殺光或迫落水中,而落水者無可避免亦遭義軍水兵以弓弩或矛槍屠殺。

在荊裂忙於突襲同時,虎玲蘭則跪在一艘較大的義軍戰船之上,藉著大船較高的優勢,以長弓射殺敵人。

雖然船上人人都在奮戰中,但在她附近的同船水兵,還是不免留意到這個女武者的箭法。他們好些都有豐富的水上作戰經驗,但卻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船上弓手。

神準到這個程度。

每當有敵船進入射程時,虎玲蘭那健美的雙臂就提弓連射。她為了行動便捷,將衣衫的雙袖都剪去,露出戴著皮革護手的古銅色臂膀,每次挽弓時賁起的優美肌肉線條,都令看見的士兵讚歎。

虎玲蘭從腰間長囊拔箭搭弓的手法甚順暢,而且瞄準的時間只花很少,大約一般弓手射了兩箭時她已射了五箭,比誰都更快要補充箭囊。但即使是這麼快,那準繩仍然是很驚人,平均算幾乎每發六至七箭就必有一箭命中;在遇上敵船較小、擁有居高的優勢之際,又或戰船衝撞後距離接近時,她的準繩就更高。

——在那樣的急風中;眼前是漫天箭彈和炮煙火光;用的是手拉的長弓而不是機弩……竟然如此厲害!

更令同袍們感到驚訝的是,虎玲蘭是在一整個早上不時嘔吐的狀態之下,達成這樣的神射。她從昨天開始狀況就不大好,晚上乘夜登上戰船出發去埋伏時,已然將吃過的東西都吐出來。之後直至開戰,她都完全沒有吃過東西,只能緩緩地喝水補充。

在這樣的情況下仍能連連開弓殺敵,那是多麼厲害的意志和專注力。

水戰裡船隻對射弓弩和手銃,乃是一種互相消耗,優勝一方往往就是捱得比較久、更少人不幸被射中的一方。擁有越強的壓制,己方生還的機會也越大。虎玲蘭這準確的神箭,正好經常能把射區內的敵人弓銃陣迅速損害,在她附近的同袍所受的危險也就更小。他們也都極慶幸能與這個「女武神」並肩作戰。

而虎玲蘭的長弓威力還不止此。生在水軍強盛的島國武家,她對戰船有一定認識,每次遇上目標,很快就看出船上有甚麼關鍵人物應該首要狙擊,也就將射線集中在那方位。她有兩次就因此成功射殺了敵船上的掌舵手,敵船雖有水手可代替,但已經造成一陣混亂失控,在義軍戰船面前就成了任由宰割的獵物。結果這直接令那兩艘敵船,各自被重炮擊毀和被大戰船撞沉。

——就如荊裂的登船突擊一樣,能夠如此憑一張弓建立大戰功的武士,世上幾稀。

此時閔廿四水軍所受的損害已越來越嚴重,被切斷的船隊中列前後,到處都看見焚燒間冒著衝天黑煙、被衝撞後緩緩沉沒或載著乘員死屍飄流的叛軍戰船。

突然又再有新出現的義軍船隊各從左右兩方趕至,分別是由徐璉和戴德孺所指揮的伏兵。一看見兩邊新來的敵人,叛軍水兵更是心膽俱裂。

而這還沒有完。戰場四方又陸續出現十多支船隊。它們各自由義軍將領統率,同樣在昨夜就隱伏在湖上各處,待機出現圍攻。

——義軍眾將大多是地方官僚,本身其實不熟悉水戰指揮,但在王守仁安排下,他們各配給了一名經驗豐富的漳州水兵作為副手,因此這場誘敵合擊,才會配合得無縫。

那些新出現的船隊實際每支都極小,大概只百餘人十來條小船,但都在船上掛著大面的戰旗,以壯外觀。叛軍在混亂中一時無法分辨這些船隊大小,只知道此刻湖面上彷彿四方八面滿滿都是敵人的戰船,這景象把他們最後的抵抗意志也消滅。閔廿四乘坐的福船率先就調頭逃亡。其他麾下船舶也慌不擇向,往湖泊各方逃走。

原本衝在前頭的叛軍戰船最是淒慘,回頭的方向已被刑珣的部隊截斷,前方原來要追擊的伍文定及余恩船隊此刻又來調頭反擊,眾船被夾在中間,真能逃逸的極少,其餘不是被殲滅就是停船投降。

閔廿四慶幸所坐的福船留在較後,所以及時能夠轉向逃亡。最初出擊之時他才感謝蒼天送他順風,但如今反向而逃,心裡則不斷在詛咒這北風。

另一艘大型的福船是閔廿四的副船,這時也勉強回了頭,正跟在閔廿四數十丈後,同樣在吃力航行。

「追上去!」贛州知府刑珣向水兵下令,驅使自己的戰船去追趕那落後了的敵將副船。刑珣所乘這海滄船比那福船較小,但遇著風小或風向不順時,活動能力和速度都比福船為高。此刻水兵在刑大人指令下,全力操作著海滄船追擊上去,漸漸開始拉近距離。

——若是平時,這艘具有重火力的大型福船,必有眾多中、小船舶保護策應;但先前經過荊裂的火攻突襲,還有虎玲蘭那邊的船隊攻勢,其護衛船已被大削至不夠一半,現在人人倉惶逃生,餘下那些衛船更是無力兼顧,因此這條主力大戰船,完全暴露了在敵人追擊之下。

「不要開炮!」刑珣這時向船首下令。追到這種距離,海滄船船頭的火炮本可輕鬆命中福船,但刑珣卻阻止了。——大好良機,他要將這艘珍貴的戰船擒捕!

海滄船上有一隊十人的戰兵,站在掩護的厚板後準備。燕橫和童靜也在其中,他們皆已拔劍在手,童靜的左手更提著收束起的鉤索。

叛軍那福船左閃右避,嘗試擺脫刑珣的海滄船,但海滄船比其遠為靈活,不只擺脫不了,反而因此一下遭拉近距離。

在福船的高翹船尾上,叛軍水兵試圖發射弩銃阻止敵人接近,但刑珣的部下早有準備,從掩護物後向其回射,彼此拉成均勢。

這時海滄船終於追及,以船首擦撞福船尾側。兩船皆承受一陣衝擊震動。義軍水兵乘機拋投繩鉤網索,搭上了福船,將彼此拉貼在一起。

燕橫帶著那十名水兵迅疾登船。海滄船的船身原本比福船矮了些,但燕橫憑著輕身跳躍力,不必用手幫助就登踏上福船。其餘人則手腳並用地拉著鉤索爬上去。

叛軍早已知道對方來意,燕橫登船動作雖然無比迅疾,但一上船就有五、六個敵人拿著矛槍和長柄砍刀,從狹窄的船舷走道攻襲過來。

他們瞥見這個只穿戴著極少護甲的年輕敵人,手上拿著一長一短的奇怪古劍。

這麼特別的「士兵」,他們平生第一次看見,也是最後一次看見。

燕橫雙劍捲起的刃風血雨,在敵船甲板上打開一片空間,容許繼後的十個同袍布成作戰陣勢。

「跟著我。」燕橫冷冷說,當先朝著甲板上的其他敵人接近。

同時一副帶著繩索的鐵鉤從海滄船頭向上飛射,勾住了福船那高高的船尾。

童靜發勁拉扯,加上雙腿的躍跳,身體輕巧如燕朝那船尾的頂上飛過去。這是練飛虹所授崆峒派「摧心撾」,全靠身體和手腳動作無間配合,才會產生這樣好像「飛行」的奇效。

在將至最高點時童靜左手放開繩索,身體卻仍繼續往上冒升,越過了那船尾的高度。在那船尾高台上聚集的弩銃手,此時正要從高向內裡甲板上的燕橫等人射擊,怎料上空一黑,仰頭赫見一個嬌小的身影,毫無理由地出現在他們上方。

他們還沒來得及把武器轉向上空,「迅蜂劍」的幼細鋒刃已然落下。

在福船甲板之上,死於「雌雄龍虎劍」下的叛軍水兵已增至十四個,其餘人連同掌船的水手都害怕得聚攏在一角,拋棄了兵刃投降。

跟從著燕橫上來的義軍,乘機進佔了通向船樓的門口,並向內投擲了幾個煙筒。

餘下躲在船樓的弩銃手和火炮手,在室內抵不住那迅速積聚的濃煙,拚命衝殺出來,卻逐一在目難見物的狀況下被義軍砍殺。剩下的人大呼投降,從船樓的銃孔拋出兵器,抱著頭冒煙奔出,也都全數被俘虜。

就是這麼迅速,這艘朱宸濠花耗千金買來的重型戰船,連同船上的火炮武裝,完好地落入王守仁義軍之手。

閔廿四帶著殘部一直被王守仁的水師追殺了十多里才能逃脫,稍一點算,兵員船隻折損過半,情狀慘重。

被義軍擊殺和擒獲的賊兵其實只有兩千餘人,其他過萬陣亡者都是在混亂逃生及被義軍衝擊之間,跌入湖水中溺斃,交戰區一帶湖面之上,整片都是浮屍和賊船殘骸。也有部份戰船被義軍擄得,進一步充實了水師。

廿四日午後,寧王大軍主力才進入鄱陽湖,迎接他們的卻是慘敗而還的先鋒。叛軍重整後退守到東南岸的八字腦,朱宸濠並急派快船往九江及南康,呼召留在兩地的守軍也到來集結,準備總體決戰。

同時另一邊王守仁軍也要集結重整歇息。今早一戰短促但甚激烈,加上之前冒夜行軍,將士們消耗極大,必須休養恢復,迎接明日戰事。

探知朱宸濠大軍已在對岸集合,還調來九江、南康的兵力助陣後,王守仁、劉遜及眾義軍將領知道,眼前再無巧取敵人的計策了,只有正面會戰一途。王守仁派了兩支小規模的部隊,聯合地方民勇前往收復南康和九江,好斷絕寧王軍退守的後路,但除此之外他也沒有其他可施的妙計。

——明日。最後決戰。

相比之前,他的心反而安定了下來。已盡一切人事,餘下的就由蒼天決定。

——忠於吾心,我已無愧於天地。

朱宸濠此刻站在主帥船上,眺視著鄱陽湖風景。一百五十六年前,他偉大的開國先祖太祖皇帝,就是在這裡擊敗死敵陳友諒,平定江南,奠定大明江山。

——也許這是個啟示:我也得在這裡經歷試練,才能夠奪取屬於我的天下……

他知道此戰再無保留餘地。如今他很後悔自己之前所犯的錯誤,就是常想著要留有餘裕地安全取勝,於是攻打安慶遲遲不動用武者兵團,回軍南昌又期望靠著閔廿四的先鋒就可扼制王守仁,結果卻是一再失敗。朱宸濠不願承認,但他心底裡知道自己的弱點:生為藩王,長享富貴,他始終欠缺了每次豁出一切作戰的器量。不管口裡說得多豪氣,也改變不了這個習性。

——但是這次不同了……天,給我多一次機會吧。我會證明自己的決心。

於是他祭出最後的武器:財產。朱宸濠把帶同行軍的財寶箱都拿出來,並向全軍許下賞格:明日決戰,凡勇猛當先衝鋒向前者,賞白銀千兩;奮戰受傷者,慰以白銀百兩。

公佈一出,原本因為連連戰敗而損折離散的軍心,馬上就再次凝聚起來。畢竟投入寧王府的將士絕多亡命之徒,眼中都是財帛權位,如此破格重賞,可在一天之內就賺得,他們都認為值得拿性命去賭。

雙方浩大的水師,就在鄱陽湖兩邊湖岸備戰,靜靜等待七月廿五日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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