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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狂之詩》第36章
武道狂之詩第五章少林對武當

生死關頭。無念無想。

刀鋒臨頸的瞬間,圓性心裡一片明澄,自然浮現出一個形相。

——是他只有幾歲大的時候,就在少林寺“羅漢堂“裡見過的靜坐羅漢①。

『注①:靜坐羅漢為佛教“十八羅漢“之五,梵名諾距羅尊者,又稱“大力羅漢“,出家前本為力大無窮之勇猛武士。』

圓性停止了嚎叫。原本憤怒的臉容一變為安詳。

桂丹雷等四個武當人所站之方向,正好對著圓性的臉。他們見圓性這般表情,好像甘心就戮,以為同門尚四郎已然勝利。

只是尚四郎本人感覺到,那橫架在刀下的的齊眉棍,好像跟圓性的手臂身體一起,突然變成一整塊鋼鐵,他手中的鬼頭刀難再壓下分毫。

——這是什麼力量…

圓性的腰身緩緩伸直。屈沉的兩腿也開始逐分逐分站直起來。

他臉容一變,雙眼剎那暴瞪,恢復先前勇猛之貌,大喝一聲吐氣,雙臂發全身之勁,齊眉棍就將壓在上面的鬼頭刀反彈過去!

尚四郎控住反彈回來的刀身,圓性卻已同時反擊,雙手握棍身中段,以兩端棍頭連環砸打尚四郎身體兩側!

尚四郎急揮鬼頭刀,把每棍及時都擋下了。但圓性氣力充沛得驚人,那連環掃打棍如雨下,一刻不容喘息,尚四郎左右架刀,又再陷於守勢。

圓性這五尺余長的齊眉棍乃是雙頭棍,用法不同於峨嵋派那種單頭長杆槍棒,既可握棍子一端長攻,又可持棍身中間以兩頭短打;造詣較高的,更能雙手在棍上不斷“滑把“,於招式間改換握法,忽長忽短,陰陽把手互變②,打擊角度和方式令敵人難測難防。

『注②:“滑把“即手掌貼在棍身上滑過,改變握棍位置。“陽把“是正手,虎口朝著棍頭;“陰把“則是反手,尾指朝棍頭。』

尚四郎的“太極刀“本來並未精純,否則剛才不必先測量圓性的棍勁才有把握使出;現在這等近距的急密亂戰中,更無法再用,只是單純不斷揮刀,架開兩側攻來的棍頭。

他知道如此久守,最終必有閃失,一咬牙揮個“纏頭刀“護身,就向圓性中央衝殺進去,刀光一過,一隻左掌伸出,近身擊向圓性的心胸!

圓性不慌不忙,就用棍子中央擋住這掌。

怎料尚四郎這是佯攻,他本來就是想伸掌尋這棍子。手掌一搭上棍身就變成擒握,同時右手竟毅然拋掉鬼頭刀搶上來,手背搭在圓性戴著護甲的左臂上。

——尚四郎在兵器對戰中途,突然冒險棄刀徒手攻上,一向擅長奇招取勝的荊裂看見也十分佩服。

圓性一時未適應對方改用徒手,只略一猶疑,尚四郎右手已施展纏絲擒拿,配合左手擒棍扯奪,圓性左腕雖有銅甲保護,但關節角度被挫,五指就不由自主脫離了棍身。

兩人一手各握著棍相持。尚四郎並未停滯,右手一收一放,近距離又再一掌印向圓性心胸。

圓性濃密的眉稍豎起。

——你要比拳法,也行!

圓性索性右手也放棄了棍,雙臂同時發力遞出:左手橫在胸前,以臂甲抵擋那印掌,同時右手換成虎爪,直撲尚四郎面門。

這招“子午黑虎手“,正是天下武林共知的少林派拳技之母,最少具有八百年曆史的古傳拳法“少林五拳“。

尚四郎也放了棍,騰出左手來,一個橫肘在面前格下那虎爪。

剎那間,尚四郎臉上露出微笑——他本來就擅長拳術多於刀法。

兩人四手相交。圓性戰意充盈,一沉身子,左足帶著沉重的甲片踢出,橫掃尚四郎前鋒右腿!

尚四郎不慌不忙地退步躲過這一腿,同時左手成勾狀搭住圓性那右虎爪的手腕,乘退後之勢把圓性的手臂向下帶。

圓性被這一勾帶,加上踢腿時單足立地,身子就要失衡向前仆倒,他左足馬上踏實在地上,全力欲把那右臂扯回來。

這正中尚四郎下懷。他左勾手瞬間就從後帶變成推擠,借用圓性的拉力,將他向後送!

圓性一扯落空反被推按,本就要往後翻倒。但少林派的鐵般馬步確實不同凡響,他硬生生就用雙腿之力止住跌勢,緊接以穿戴著銅甲的沉重左拳,反擊尚四郎胸膛,正是最尋常、簡單卻也最直接的一招“黑虎偷心“!

——這一招,圓性四歲開始習練,二十年來在少林寺的練拳木樁上留下的深深凹印,就是那剛猛拳勁的證明。

可是就算天下間最強勁的拳頭,武當派有一種功夫都能夠對付。

尚四郎右手輕輕搭上那轟來的拳臂。

然後圓性感覺,拳上的勁力如入泥沼。

尚四郎以“太極拳“的化勁卸去這“黑虎偷心“,同時左手擒拿圓性腰間衣衫。他雙腿和腰胯一轉,雙手就把圓性整個人倒摔出空中!

尹英川和其他觀看的群豪,第一次目睹“太極拳“的妙技,不禁輕呼。只有荊裂仍然冷靜沉默地看著。

圓性半空中頭下腳上,以他身形加上沉重的“銅人甲“,眼看就要狠狠摔個半死。他卻藉這倒摔翻轉之力,右腿大幅踢出,穿著僧鞋的腳竟越過自己頭頂,比頭顱先一步著落在地上。利用這條腿支撐,他身體折腹翻轉,另一隻腳也順勢落地,結果全身翻了完整一圈立定,毫髮無傷。

在場所有人——包括尚四郎——都料想不到,身材魁梧又武功剛硬的圓性,在這危急之際,身體筋骨竟展現出如此驚人的柔軟功力!

——這柔功不是別的,正是少林武道的源頭,九百餘年前達摩祖師東來傳下的至寶,每名少林武僧入門必修的“易筋經“。

圓性雖安然著地,危機還是未除。

尚四郎的手,仍粘搭在圓性的左手臂甲上。

圓性左手運了半圈,使個“少林五拳“中的“龍爪橋“,欲反壓尚四郎的手腕。但尚四郎“太極“化勁巧妙,那手掌不丟不頂仍搭在甲片上,還化作一記擒拿拉扯,幾乎再次把圓性拉倒。

尚四郎雖已修練“太極“一段時間,但功夫還未精純:聽勁化勁、引進落空的功力已頗深厚,但從化勁轉接到發勁打擊方面掌握較差,否則剛才“太極刀“緊接那招抹刀再順暢多一點點,圓性恐怕已經擋不下了。因此在武當山上,尚四郎所穿的“兵鴉道“黑制服,胸口上只有半邊白身黑眼的太極陰魚標記。

尚四郎也知道自己武功的長短,因此專注把這化勁功夫融入擒拿摔投的招式中,自成一格,也是甚具威力,尤其對著圓性這大開大合的打法,更是佔盡上風。

圓性雙手不斷運橋發招,急於脫離尚四郎“太極“的拑制,但始終揮之不去,還好幾次險被摔倒,全憑馬步沉穩抵住那摔力,但身子也是東歪西倒。武當“太極拳“以靜制動,圓性要耗許多精力才能抵抗,即使他有深厚的少林功底,氣力充實,但長此下去,還是必露破綻,更難保下次被摔翻,還能不能夠化解。

荊裂看著尚四郎的“太極拳“,又聯想起數月前在青城山上,目睹葉辰淵所使的“太極劍“。這些日子,他經常都在琢磨苦思破解“太極“之法,此刻看得血脈沸騰,更彷彿代入了圓性,雙手在空中比擬著。

何自聖以“雌雄龍虎劍“的“抖鱗“破葉辰淵“太極劍“那一幕,驀然閃現他心頭。

“用短勁!“荊裂向圓性高呼。

圓性一聽這句,直如醍醐灌頂。他兩手相對,臂肘成圓形向外鼓起,姿勢就如抱著一個大鐘。雙拳的四指只屈曲第一、第二關節,拇指平壓在虎口,正是“少林五拳“裡的“豹形手“。

“少林五拳“為“龍、虎、豹、蛇、鶴“五形,其中“豹形練力“,正是專門鍛煉發出各種力勁。

只見圓性雙臂彷彿一震,純用肩、肘、腕三節發出非常短促的抖勁。尚四郎的聽勁功力雖好,但還未到達如楚蘭天的那種境地,抓不到這麼快又這麼小幅的發勁動作,雙拳就被震離了圓性的手臂。

尚四郎未想過自己的“太極“竟一下子被破,微一錯愕。

——對一種武功越有信心,當它被破解時造成的空隙就越致命。

圓性的戰鬥本能極敏銳,哪會放過這難得的機會?他沉馬橫身,雙臂向兩側猛力展開,一招強橫的“十字分金“,反射著銅甲光芒的左拳背,如鐵鎚狠狠劈打在尚四郎胸膛!

尚四郎登時五臟翻震,“哇“的吐了一口血,身體向後飛退七、八步,後面的李侗及時將他扶住。

桂丹雷等早已知道,“天下武宗“少林派,將是武當稱霸的最大障礙,這一戰意義重大。他們見圓性年紀頗輕,心想以尚四郎的“太極拳“甚有勝算,尤其看見圓性被控制摔翻之時,更想勝券在握,哪知頃刻間就逆轉落敗。

武當派自四出征伐各門各派開始,這數年來除了被“武當獵人“伏擊殺掉了數人外,正面交戰未嘗敗績。如今在多個門派的武林人士眼前,於光天化日的大街上輸了一大仗,各人皆憤怒莫名。

“兵鴉道“弟子焦紅葉一見尚四郎被擊得倒退,二話不說,“嗆“地就拔出腰間武當長劍,雙腿斜走蛇步,以“武當行劍“急襲向圓性!

圓性剛剛才發出十成勁力的猛招打倒尚四郎,眨眼間焦紅葉的快劍又攻過來。他經過一輪格鬥後耗力不少,手中又無兵器,勉強舉起左臂,以“銅人甲“硬格那劍。

焦紅葉年紀比尚四郎小了幾乎十年,與圓性相仿。但“兵鴉道“沒有僥倖晉身的門路,每個人都是憑實力穿上那黑制服的。焦紅葉也不例外,他天生眼快手快,劍術天分頗高,尤其入了“兵鴉道“之後,得到劍路相近的江雲瀾親自指點,這兩年進步更快。

焦紅葉的劍刺到一半,眼目已捕捉到圓性那套半身銅甲舉臂時,腹下處有少許空隙,手上的狹長劍刃足以刺入,馬上將劍尖半途變換方向,斜沉而下,腕上已貫滿勁力,要從腋窩直穿心臟。

——今日不斃了這禿驢,有損武當威名!

他卻聽到一股奇異又急激的破風聲音,從右上方往他頭臉襲來。

——暗器!

焦紅葉眼界銳利,只瞥見那飛襲來的黑影就橫劍擋過去。怎知一碰之下,那飛來的器物竟意想不到的沉重。金鐵交鳴聲中,武當長劍反震彈動,刃尖險些就彈回焦紅葉的臉上。

那器物相碰後火速往原路飛回,一條身影緊接就朝焦紅葉躍過去,手中寒芒如一彎朔月斬出。

出手的當然就是荊裂。他剛才飛出的正是以峨嵋派前輩孫無月的烏鐵槍頭改造的鍊子鏢,隔遠把焦紅葉逼離圓性;擲出槍頭的同時他也向前奔出,右手先將手上船槳扔給圓性,緊接拔出腰間的雁翎單刀,躍起追砍向焦紅葉!

在那各派群豪之間,本來只有尹英川和圓性這兩個名門大派的高手,吸引著武當武者留意,衣飾古怪的荊裂反而一點兒也不起眼;但剛才荊裂一聲呼喊提示,就令圓性反敗為勝,頓使桂丹雷注意起來;此刻搶過來救助圓性,擲鏢、奔跑、拋槳、拔刀、躍起、斬擊,連串複雜的動作協調完美,有如已經排演過許多次,一呼吸間刀鋒已逼在焦紅葉眉睫,迅疾如風。

——原來竟是這樣的高手!

焦紅葉斜步沉身,躲過了那橫斬而來的雁翎刀,閃避同時“武當行劍“快速反擊,自下而上撩向荊裂腰腹!

——這閃身同時反擊,乃“避青入紅“③之法,武當快劍的真髓。

『注:“青“是指兵刃,“紅“是身體。“避青入紅“,即指不招架對方攻來的兵刃,巧取角度,閃避同時出劍命中敵體。』

但荊裂似早知這劍路,單刀好像早就等在那兒,很輕鬆就架住這撩劍!

焦紅葉的劍招被荊裂輕易擋住,心中一懍。

——這傢伙,不是第一次對抗武當劍法!

荊裂右手沉刀擋劍的同時,左手又揮起那連著鐵槍頭的鎖鏈,“呼“地如鞭子橫掃焦紅葉的右臉!

——從一開始擲出槍頭到現在,荊裂左右手都在接連交錯做出截然不同的動作招式,彷彿雙手各屬一人,但又配合無間,令人驚嘆。

焦紅葉再次矮身低頭閃躲,鐵鍊從他頭頂掠過。

“後面——“武當派裡一人疾呼提醒。

原來荊裂這一“鞭“只是前奏,他左臂接連把鐵鍊猛拉,那沉重的峨嵋鐵槍頭倒收回來,自焦紅葉的後方朝他後腦飛卷襲至!

荊裂左手拉扯鐵鍊,右手雁翎刀也從正面刺出,等於跟飛回來的槍頭,前後夾攻焦紅葉。一人雙手施展招式,竟可同時前後攻敵,這樣詭奇的立體戰法,不僅是手上的功夫,更是腦袋的功夫,在場所有人前所未見!

焦紅葉得同門提醒及時轉身,向後方揮砍一劍,硬將那鐵槍頭擊開。但這時荊裂刺來的刀鋒,變成直指他背項。

——明明只跟荊裂一人打鬥,焦紅葉卻感覺彷彿同時與前後兩人對敵!

他勉力側步轉移,心中也沒有把握能否閃過這一刀。

一抹鮮紅橫裡射來,正是剛才開聲示警的李侗,他已按捺不住,踏前將手中六尺纓槍刺出,及時在焦紅葉背項前架住了荊裂的刀!

李侗的槍桿一搭上雁翎刀背,順勢就使個月形半圈將刀壓下,以“武當鎖喉槍“一式“蒼龍吐水“,銳利的槍尖直指荊裂咽喉!

卻又有另一件兵器把那纓槍挑開。

是少林和尚圓性。他一見荊裂以一對二,馬上就振起手中沉重的船槳上前助陣,將槳當棍棒使用,以“緊那羅王棍法“架住李侗的槍桿。

焦紅葉後心幾乎就要穿個洞,還未看清形勢,立時舞個劍花護身,慌忙就躍出戰圈數步,這才喘得一口氣,回身再次擺出戒備的架式。

李侗和圓性槍槳交鋒一記,各自為戰友解了圍,也都收招後退將兵器守在身前。荊裂左手收回鐵鍊,將槍頭當作短刀般握持,雙手兵刃交叉在胸前,與圓性並肩站著。

四人都住了手,二對二相隔五步對峙。

尹英川這時也帶著八卦門眾人,走到荊裂和圓性身後助陣。他直視對面還沒有出過手的桂丹雷。

桂丹雷卻沒看尹英川,一雙大眼只盯著荊裂。

尚四郎仍能勉強自己站著,伸手摀著已裂的胸骨,下巴都是吐出的血,呼吸甚淺,顯然受了沉重的內傷。

荊裂和圓性相視一眼。圓性本來已陷敗局,全靠荊裂一語提醒才戰勝尚四郎。他取下半邊夜叉銅面罩,滿佈鬍鬚的嘴巴朝荊裂笑起來,微一點頭致謝。

——他不知道,荊裂傳達給他的破“太極“之法,實是來自何自聖。這位青城劍豪,死後也藉少林向武當派討回了一仗。

“你不是第一次面對武當劍法。“桂丹雷容貌肅殺地瞧著荊裂說:“更不是第一次看見『太極』。“

荊裂一貫輕鬆的微笑,卻也沒有否認。

“我沒有猜錯…“桂丹雷繼續說:“你就是襲擊我派弟子的那個『獵人』。“

其余武當武者俱極訝異,一下子神情變得更凶厲,都在盯視荊裂。甚至受著重傷的尚四郎,亦對荊裂咬牙切齒,似欲殺之後快。

弟子被“獵人“襲擊身亡,乃是本派一大恥辱,武當派當然不會自行宣揚,外間武林自然無從得知此事;圓性、尹英川和群豪聽見,這個來自什麼“南海派“、外貌打扮有如異族蠻民的男人,竟然有跟武當弟子對抗的經歷,而且足以令武當派如此重視,均感大奇。可是剛才他們已經見識過荊裂的身手,此事看來絕對不假。

“那麼你們今天要在此地解決這事情嗎?“荊裂說著,緩緩把鐵槍頭連同鐵鍊掛在腰間,左手接著拔出右腰的鳥首短刀,已經準備再次戰鬥。

桂丹雷一雙厚厚的大手互相捏弄著關節。那就是答案。

尹英川當然看出,這個中年的武當門人才是對方陣裡的第一高手,氣勢非同小可。他招招手,身後的弟子把那巨大的八卦刀遞前來。

雙方其餘眾人也都默默架起兵器。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突然有一人從西大街東面遠處跑來,一看見前頭的大堆武人,馬上放聲大叫:

“已經找到姚蓮舟了!在城東大差市的『盈花館』…“

那正是顏清桐派來報信的鏢師——他早受大當家暗中命令,中途故意拖延了一段時間,此刻才來報告。他跑得更近時,才看見前面的人形勢有異,似乎正在對峙,登時停下了呼喊,但也已太遲。

“笨蛋!“尹英川切齒。

“首蛇道“弟子趙昆本就是武當暗中派駐在西安府的線眼,回頭一看就認出那是鎮西鏢行的鏢師,馬上朝桂丹雷點點頭。

桂丹雷仍恨恨地盯著荊裂。但他心裡知道什麼事更要緊。

尹英川帶著這麼多門人遠來西安,是為了挽回八卦門的名聲,當然最想會一會那武當拳門。他可不想只在城西這邊牽制著武當弟子,而讓那邊的心意門和秘宗門搶去了大功,也心急要趕過去會合。

好鬥的荊裂本已摩拳擦掌,準備跟這些武當弟子打上一大架。但一想到燕橫必在城東那邊,而童靜久久未返客店,恐怕也跟燕橫在一起。荊裂一來不放心他們兩人,二來亦不想錯過看看姚蓮舟的武功,心也已飛往大差市那頭。

就是這樣奇妙的形勢下,原本已經一觸即發的戰鬥,突然就冷了下來。

“趙昆,帶路!“桂丹雷決斷地下令,就要帶同伴趕去城東。

“可是四郎他…“李侗猶疑說。

桂丹雷看看尚四郎。尚四郎連站著都似乎很吃力,嘴角仍在淌血,當然已不可能跟著四人跑去城東。

“不用管我!“尚四郎卻主動說:“掌門要緊!“他一激動吶喊,心胸中拳處又劇痛,那張平時像木頭般平板的臉緊皺成一團。

四個武當人都看著尚四郎。五雙眼睛間,流露出比血親更親密的情誼。

“我在一場公平決鬥中打輸了。“尚四郎又說:“本來就應該死。“

桂丹雷默默向尚四郎點頭,也就一邊戒備著面前的敵人,一邊向後退。其餘三人也都跟隨。當四人退到了十幾步外後,再次以敬重的神情看了尚四郎一眼,便轉身向東面全速奔跑。

“我們的事情待會兒才了結!“跑著時桂丹雷又回頭朝荊裂等人拋下了一句。

尹英川等眾人盯著仍站在原地的尚四郎。尚四郎盡量挺起受創的胸膛,直視這百名敵人,臉上並無一絲恐懼。

他每一下呼吸都在疼痛,但仍暗自積蓄著氣力,心中盤算必要時怎樣拉一、兩個人陪葬。

——以武者最光榮的死法。

“他是我的。“圓性這時卻指著尚四郎說:“你們先行一步。“

群豪中有幾個小門派的武人,本來在盤算怎樣撿這現成便宜——誅殺武當高手,可是足以大振門派名聲的功績。但現在少林武僧已有言在先,他們都不敢造次。

“我們快去!“尹英川一揮手,示意鏢師帶路,就跟八卦門人和眾武者拔步往東面開跑。

圓性重新戴起那半邊面罩,將手上船槳交還荊裂。荊裂接過,看一看尚四郎,又瞧瞧圓性。

“待會兒再見。“荊裂微微一笑就跟著群豪的方向走了。路過先前那巷口時,還順手把釘在牆上的鴛鴦鉞鏢刀拔下來。

圓性撿起跌在大街一旁的齊眉棍,然後站到尚四郎跟前。

“我並不是因為聽到你家掌門的消息,才離開少林寺的。“圓性說。“兩個月前我就已經下山了。“

尚四郎並不意外。假如少林真的有心來討伐武當掌門,就不會只派這麼一個年輕和尚。

“我下山只有一個念頭。“圓性繼續說:“打死一個武當弟子。或者給一個武當弟子殺死。“

“請動手快一點。“尚四郎冷冷說:“還有,我死了之後別替我念經超度。三界也好,輪迴也好,我們武當派,早已不相信這一套。“

他說著就強忍痛楚,走到鬼頭刀跌下之處,慢慢地俯身把它撿起來。圓性並沒有阻止他。

尚四郎似乎無力把重甸甸的鬼頭刀舉起,刀尖垂到石板地上。但其實手腕在暗中貫勁。

“現在還不是時候。“圓性說了這句,就將齊眉棍擱到肩頭,大踏步朝東走去。

尚四郎閉起眼睛,呼了一口氣。握刀的手腕放鬆下來。

“別以為這就折服了我!“尚四郎呼叫:“將來武當派攻打少室山,我是第一個先鋒!“

圓性未答理他,步伐加速變成奔跑,沿著陽光燦​​爛的街道,離開這不久前還是戰場的橋梓口遠去。

獨留下臉色沮喪的尚四郎,眺視著圓性那半邊身子發亮的背影。

大道陣劍堂講義·其之十七

相傳少林武道,乃是肇始於天竺達摩祖師東傳來的強身鍛煉功法,其中又以“易筋經“為“百法之源“。

外間常以“易筋經“為少林最高深的內功秘法,實乃誤傳。“易筋經“乃是最基礎的鍛煉,每名少林武僧入門必修。根據考究“易筋經“衍生自天竺(印度)的瑜伽術,是以伸展肢體的式子,配合深長呼吸,令身體筋骨柔軟放鬆,一如其名,是“改易筋骨“的法門。

人身一切的動作,皆是依靠肌肉從放鬆到收縮產生的動能。武術上所講究的“勁“(即近世運動學所說的“爆發力“),就是肌肉能夠在極短的瞬間,從極鬆柔收縮至極緊實。所以少林武功雖走剛硬一路,但最初階時還是得先鍛煉“易筋經“的柔功,此後才能發得出猛烈的勁力。

武僧在“易筋“之後,才開始真正學習發勁出招的方法,即少林拳術之母“少林五拳“,五拳皆是像形,分別為“龍、虎、豹、蛇、鶴“五種。

這“少林五拳“除了是拳術招式,同時也是身體各層次的勁力鍛煉,拳經有云:“龍形練神,虎形練骨,豹形練力,蛇形練氣、鶴形練精“,在修習拳腿技法的同時,也在增長力勁和耐力。

少林武功因為是護寺之用,未學打人,先求自保,故亦講究抗打硬功的練習,其中最著名的一種就是“鐵布衫“功夫。

因為“鐵布衫“之名,外間常有許多神奇想像。其實“鐵布衫“練法並不神秘,就是長期以硬物敲打身體各部位的“排打“功法(當然亦要配合特殊的呼吸方式,更高級者則再結合“借相“,提升身體硬度)。

“排打“的作用有三方面:一是養成自然反應,在被敵人擊打時收緊肌肉及運氣相抗;二是習慣了打擊,減低神經的痛覺;三是令骨骼變厚——因為人體骨頭在長期磨擦或敲擊的刺激下,會造成骨質增生(骨刺病症的產生也是同一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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