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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行》第38章
  第 38 章

  谷主手一鬆,我便被他丟到地上去。

  現下的我,真正應了那句,動一動手指頭,就能把你弄死。

  撲倒在地上,連爬起來的力氣,都幾乎沒有。

  我索性不爬了,徒勞掙扎,不過為他人做那笑柄而已,何苦?

  谷主冷哼一聲,自顧自走出。

  那雙纖塵不染的靴子漸行漸遠,一如既往。

  我腦子裡天旋地轉,卻終於抵擋不住,閉上眼睛。

  神志並未真正昏迷,卻覺著有誰過來扶我,將我擁入懷中,冰涼的絲綢貼上臉頰,那等柔滑質感,伴隨著特有的氣息,或者在久遠以前,久到我已然忘懷的時候,也曾令我備覺安全,也曾令我狂喜戰慄。

  有人將什麼藥灌入我的口鼻,掐我人中,手勁很大,弄痛了我。

  又有一片冰涼潮水,鋪天蓋地而來,刹那間將我捲入湖底,水草婀娜,四下靜謐。

  這個時候,我莫名其妙想起好多年前,我坐在田埂上,吹一片嫩葉子,山風襲來,樹葉層疊,猶若濤聲。

  回憶宛若一匹用舊的絲綢,那般柔軟慰貼,那般溫婉綿長。

  即便吞咽了太多磨難,但也仍然記得,最初,在一切沒有發生之時,曾有過刹那的快慰與欣然。

  有個名字,記了太久,忘了太久,卻在此刻防備鬆懈的瞬間,竟然滑到嘴邊。

  我聽見自己猶如歎息一般,低不可聞,喚出那個名字。

  雲崢。

  多少年了,這個名字猶如魔咒,像開啟苦難之門的鑰匙,我不敢想,卻也不能不想。

  那曾是我銘刻在心上的名字,卻也是我掘地三尺,親手掩埋的名字。

  我曾偷偷地,笑得甜蜜傻氣,在沙地上,在樹葉上,在看不見的空氣間,一遍遍,摹寫這個名字。

  卻也曾,痛心它,詛咒它,傷心欲絕,恨之入骨。

  為什麼?雲崢?

  多年以前,我跌跌撞撞地跑回來,不也只為了問這個男人這個問題嗎?

  為什麼?

  那擁抱我的胳膊更加用力,一點也不顧及我的身子能否承受,隨即,我被平放榻上,前襟被人猛然撕開,一雙冷冰冰的手,粗魯地揉捏我的肌膚,沿著瘦骨嶙峋的胸膛曲線,漸漸往下,又用力掐住我的腰,停頓片刻,竟然開始解我的褻褲。

  我打了個激靈,猛然清醒。

  對上谷主一雙眼眸,冰冷而執拗,看向我,仿佛志在必得,傲慢中帶著鄙夷,卻又不同尋常,沾染上一絲□氤氳。

  我一驚,雙手下意識推他,卻仿佛欲拒還迎,荏弱無力。

  他看著我,仍舊面無表情,但手下不停,不出片刻,已將我大半個身子,裸 露在空氣裡。

  他盯著我的身體,瞳孔微縮,隨即放大,眼底深處黑沉一片,仿佛醞釀旋風暴雨,突然猛地俯下身來,一口咬在我的頸邊。

  我一聲輕呼,他的呼吸驟然粗了不少,手大肆遊曳在我的身體上,仿佛巡禮,仿佛檢閱,頸邊一片濕濡,卻是他伸出舌頭,輕輕舔吻。

  這是從未有過的,在我記憶中,與谷主的情事,從來不曾有如此親昵狎褻之舉,我驟然大驚,側過頭避他,顫聲道:"住,住……啊……"

  □猛然一痛,卻是他一把掐住我那要命之處,我痛得登時湧上眼淚,咬了唇,怒瞪他。

  你到底想怎樣?

  讓我安靜點死,還不行嗎?

  谷主仿佛有些愉悅,聲音竟也變得溫和:"叫我的名字。"

  我心中大駭,睜大眼看他。

  "我許你,在此時,叫我的名字。"他嘴角上翹,竟然露出笑意。

  多年以前,我還未陷入那等屈辱磨難之前,那天晚上,他也曾抱了我,事畢,也是這般摩挲我的身子,賞我恩典,容許我喚他的名字。

  那時候我高興得發狂,顫巍巍的,用少年特有的軟糯之聲,小心而羞赧地低聲喚:"雲,雲崢……"

  戀慕之情,深深如海。

  但電閃雷鳴間,我猛然想起那之前從未想過的細節,悲憤難平,所有的怨懟和屈辱,驟然間湧上心頭,我深吸一口氣,冷冷看他,忽而輕輕一笑,弱聲道:"你不該心軟。"

  他微微一愣,摩挲我身子的手頓了一頓。

  "那一年,我落入楊華庭手中,其實是你安排的,對不對?"我輕聲問。

  他不語,眼神中閃過狠厲,一把鉗緊我的下頜,迫使我抬頭,冷冷地道:"你知道什麼?"

  "我能知道什麼?谷主大人?"我笑了起來:"小的只是怕了您,上一回您准我喊你的名字,隔天我就落入楊華庭那老畜生手中生不如死,這一回呢?我喊了那個名字後,接下來又要賣我到哪去?敢情您的名字就如毒咒,喊一回倒楣一回……"

  他隨手一揮,打了我一巴掌,登時將我的頭打歪一邊。

  臉上火辣辣痛起來,不用照鏡子,定然有明顯指痕。

  頭皮一陣劇痛,竟被他猛揪著轉過來,谷主盯著我,淡淡地道:"我的名字,這麼多年,也只准你叫過。"

  我慘澹一笑,啞聲道:"是嗎?那真是太榮幸了。只是,那又如何?"

  他一愣,我已閉上眼,弱聲道:"谷主大人,我已是強弩之末,侍寢抑或刑罰,都定然扛不住。我不是向你求饒,只是有人死在你床上,回頭敗壞了你的興致就不好了。"

  他手一鬆,放開我的頭髮,我砰的一下落在枕上,他從我身上起來,淡淡地道:"一心求死?甚好,我只懷疑,你能堅持多久。"

  我睜開眼,道:"你什麼意思?"

  他手一揮,扯過紗被蓋住我的身子,起身冷然道:"把人帶進來。"

  外頭有人應了,不多時,門扉被推開,平叔帶著兩名大漢,押著兩人進來。

  我一驚,忙掙扎著從床上支起身子,卻見那兩人頭髮蓬亂,衣裳污穢,卻身段婀娜,顯見是女子。

  谷主點頭,那兩名大漢隨即抬起二人的臉,兩張原本漂亮的如花臉龐,此刻卻寫滿憔悴驚惶,見到我,更是焦灼激動。

  是葛九與樊姐兒。

  我心下冰涼,看向谷主,咬牙一字一句地道:"你待何如?"

  谷主慢條斯理著好外裳,淡淡地道:"很簡單,寫下魔曲之法,寫好之前,不准死。"

  我一陣氣喘,閉上眼,又睜開,艱難地道:"我,如何能確保,她二人無事?"

  "放肆,"谷主冷哼一聲。

  "我信不過你。"我直截了當地道。

  "我能抓到一回,便能抓到無數回。"谷主傲然道:"你唯有聽我吩咐。"

  我頓覺四肢無力,疲倦襲來,歎息一聲,道:"寫好曲調,還需配以演習之法,你若言而無信,我自然,也不會傾囊相授。如今咱們半斤八兩,且都愛信不信好了。"

  "你!好!"谷主怒而拂袖,斥道:"真以為我捨不得殺你麼?"

  "你捨不得的,不是殺我。"我苦笑道:"你捨不得的,是如何利用我曲中奧妙,成就絕世武功。"

  "柏舟,你,你就乖乖聽谷主的……"平叔忍不住在一旁插嘴。

  "我早已不是疊翠谷中人,作甚聽誰的?"我淡淡地回道:"谷主,咱們約法三章,各自發誓,若我不將曲調並演習之法傾囊相授,則教我在世親朋好友,個個流離不幸,困苦不堪,若你言而無信,或出爾反爾,則叫疊翠谷夷為平地,谷主多年經營盡化烏有,如何?"

  谷主一言不發,揮了揮手,命人下去,頃刻間,屋內又只剩下我與他兩個人。他緩步朝我走來,坐在我床頭,抬起我的下頜,仿佛研讀一般仔細端詳,未了平板無波地道:"我從來不知,你原來如此刁鑽奸猾。"

  我微微一笑,道:"我也從來不知,谷主居然屑於脅迫威逼。"

  他的手指默默摩挲著我的下頜,淡淡地道:"你是難得,但卻不是非得不可。凡事還是須得有自知之明。柏舟,我容你一次,未必容你第二次。"

  我笑了起來,喘氣道:"谷主大人,何必如何委屈?你只需放任不管,不出三日,世上便再無我這個人……"

  "我說過,在寫完你該寫的東西之前,不准死。"他淡淡地道。

  "那,可由不得你我……"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精巧瓶子,遞過來給我,道:"這是那位叫葛九的藏著的,她千方百計到處找你,就想將這東西給你,我瞧了,似乎是什麼藥。"

  我渾身一震,那個瓷瓶,正是當日我離去之時,沈墨山親手交與我的藥。

  "若對你的病有益,便趁早吃了。"他冷冷說完,拋下瓶子,起身欲走。

  我長歎一聲,道:"谷主,你是做大事的人,何必為難兩個姑娘?你要的東西,橫豎趁著我還未斷氣,給了你便是,放了那她們吧。"

  他略微一頓,卻仍不改步伐,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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