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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行》第65章
  第 65 章

  沈墨山過來攜了我的手揚長而去,在場數百雙眼睛盯著,卻無一人阻攔。

  人人皆知,能如此輕鬆將郭榮重創於劍下,這等武功,場上無人能及。

  初時欺侮輕慢過我們的一干人,此時皆眼露震驚、欽佩或難以置信的神色,所過之處,人人自覺往兩旁避開。待我們走到大門口,忽聽身後楊文騌如夢初醒般喝道:"諸位且留步!"

  沈墨山皺了眉頭,佯裝聽不見,不耐煩地道:"追個屁啊,莫非指望老子留下來替他先人擦屁股?"

  我憂心地看了招財背著的景炎一眼,道:"還是,快些找到栗亭,醫治景炎要緊。"

  沈墨山卻頓了頓,道:"你且等上一等。景炎中的那一掌,不會致命,無需擔憂。"

  這裡一說話,楊文騌已追了上來,沈墨山摟著我,淡淡地回了頭,道:"楊盟主有何指教?"

  "不敢,在尊駕面前,楊某當不起指教二字。尊駕今日替我楊府解圍,又救下魏兄弟……"楊文騌話還未說完,卻被沈墨山嗤笑打斷:"你到此時,還覺著疊翠谷血口噴人,污蔑你叔父?"

  楊文騌呆了一呆,道:"自然是……"

  "是個屁,"沈墨山朗聲道:"适才離魂刀郭榮說陳楊華庭罪狀,千真萬確,可惜皆是間接證據,老子現下說個直接的。"

  他冷笑地瞥了面如土色的楊文騌一眼,道:"你們只管去楊華庭生前所在臥房內搜尋,其床下甲板之內有一秘道,秘道通往一間密室,內裡陳列諸多證據,皆是昔日楊華庭淫樂之用,大夥去一望便知。"他淡淡地道:"所以,楊華庭該死,且死不足惜。"

  他目光如炬,氣度天然,自有一股威嚴之氣,令人由不得不信他的話。沈墨山此時卻轉頭看向地上捂住肩胛骨,一臉慘白的郭榮道:"老傢伙,三十年前袁紹之饒你一命,你若能知難而退,從此不問江湖中事,由何來今日出醜?我今日把話放這,若讓老子再聽見你在江湖上蹦躂,定然會不遠千里,再來揍你一次。放心,我這人不敬鬼神,不信善惡,不會敬老,也不會留情,你若不信,權且等著。"

  郭榮氣得面無人色,哆哆嗦嗦地道:"你,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沈墨山哈哈大笑,道:"你疊翠谷為自己私心,殺的人難道少麼?我聽說,你們所收弟子,除了出身世家名門的之外,其實尚有不少貧寒子弟。然江湖上知道的那些鮮花怒馬,揚名立萬的疊翠谷少俠,卻人人背景顯赫。那麼,那些人到哪去了?是做了疊翠谷花叢下的花肥,還是如物品一般,被貴谷主或利用或欺瞞,死在外頭?"

  平四一震,抬起頭,目光直直盯著沈墨山,沈墨山嘿嘿低笑,道:"看什麼?你們在疊翠谷那種鳥地方呆了大半輩子,現下拍著良心說說,看著長大的少年,活到現在的,又有幾個?"

  郭榮咬牙掙扎道:"他們生為疊翠谷之人,為谷主犧牲,乃無上榮耀……"

  沈墨山眉毛一揚,手指一彈,郭榮登時悶哼一聲,捂住胸口,痛得面白如紙,頭上豆大的汗粒滴落下來。這一手一露,流雲道長失聲驚呼:"這,這是隔空點穴手。"

  "這一手不過教訓老王八蛋,倒讓道長見笑了。"沈墨山微微一笑,朗聲道:"姓郭的,你疊翠谷折騰來折騰去,卻也只為了半本似是而非的冰魄絕焰秘笈,迄今為止,可曾撈到一絲半點實質性好處?又栽進去多少人脈關係?賠進去多少個悉心栽培的弟子?"

  他這麼一說,郭榮還未有多大反應,平叔叔與我們當時親厚,想到死去的人,眼神卻禁不住一黯。

  沈墨山得意地笑道:"這麼蝕本的買賣,也只有你們那位蠢才谷主,方做得不亦說乎。"他環視四周,笑道:"至於列位要不要摻和進去,還請自己斟酌,老子卻要走了,回見。"

  他漫不經心地擺擺手,由攬過我,這回再也不回頭,慢條斯理,走出了忠義伯府。

  回到棲息之所,我忙著看人將景炎抬進去,又親自去央了栗亭過來把脈,栗亭解了他的衣服查看傷勢,又是喂藥又是施針,忙活了半天,才算令他沉沉睡去。

  我心中著急,守在一旁,看著他蒼白的臉卻禁不住有些恐懼。自小彤在我眼前悄然而逝後,我見到這種情形,總會擔驚受怕,腦子裡無法抑制開始想最壞的場景。這回才算明白,那一日我在罄央墓前拿生死說笑,景炎為何會那樣著急上火。

  實在是,再也看不得,有親人摯友死在面前,你卻無能為力,什麼也做不了。

  太過壓抑,我只得走出房門,出來透口氣,問夥計們沈墨山在哪,竟然皆說不知。後來遇上招財,才神神秘秘告知我,沈墨山在角門那裡,正與人談生意。

  "談生意,若正經營生,自當請入廳堂,奉茶相候才是,為何去角門那邊?"我奇怪地問。

  "公子,這裡有個緣故,才剛端木大爺在大堂上已等了半日,實在等不到爺,便只好先回去,哪知在角門那又撞見咱們回來。他也不敢冒然打擾,便等到爺空閒了,方打發角門上的小子過來稟告,請爺過去一下,說是有事相商。"

  我微微一笑,道:"有勞了,我過去瞧瞧,煩你帶個路。"

  招財笑道:"公子,您想見爺就去唄,拉上小的做墊背,回頭我得讓爺捶死。"

  "他不敢,有我呢。"我笑道:"他若是談生意,我冒然就過去,只怕不好,還是你領我去,通報一聲。"

  "是。"招財點頭道。

  此次下榻的院落屬於榆陽典型三進宅院,角門位於東北角,恰好要穿過大半個宅子。我與招財一路慢慢走去,正臨近門邊,卻聽有誰模模糊糊說了句:"葛九姑娘……"

  我心裡一驚,立即聽得沈墨山的聲音低喝道:"誰?"

  "爺,公子爺過來了。"招財忙應道。

  "怎麼不歇息著?"沈墨山急急地道,從角門外一腳跨入,見到我,笑了起來,柔聲道:"楊府裡呆了半日,不覺著累麼?景炎怎樣?"

  "栗亭說他無性命之憂。"我看著他,忍不住道:"你,在跟人談正事?"

  "哪有什麼正事,不過老端在發牢騷。"沈墨山呵呵笑道:"老端開了酒樓生意有些欠佳,正跟我討法子呢,對吧?"

  "是,是,少主子商海浮沉,手段高超,我老端甚為佩服。"那門後轉出一位胖乎乎的中年漢子,正是早起見過的,被沈墨山敲了竹竿的過油鼠端木。

  我疑惑道:"我才剛,仿佛聽見你們提到葛九……"

  端木臉上笑容一滯,沈墨山卻神色不變,笑道:"是啊,葛九在此成名已久,端木長年混在榆陽城,正談到自她失蹤以後,懸腰舞再無人能跳得如此之好呢。"

  我將信將疑,憂心忡忡道:"她一個女人家,也不知會不會被疊翠谷打擊報復……"

  沈墨山過來攬住我,柔聲道:"不會的,她那麼聰明,定能化險為夷。"

  我心裡咯噔一下,抬起頭看著他,道:"你怎知,她很聰明?"

  沈墨山笑道:"那,花魁娘子,出了名的舞娘,想來應當很聰明。"

  我仔細看著他,搖頭道:"她是聰明,但外人看來,卻只知葛九性情剛烈,豪爽率性,卻不知道,她內裡思慮周詳,冰雪聰明,非一般女子所能企及。"

  那端木聞言笑顏逐開,道:"公子爺所言極是,葛姑娘就是巾幗英雄,我老端佩服得緊,雖說她現如今大不如前,但……"

  "你說什麼?"我脫口而出驚道:"什麼叫她現如今狀況大不如前?墨山,你不是說沒找著她麼?你,你在騙我?"

  沈墨山怒氣衝衝地瞪了端木一眼,他立即垂頭不敢做聲,沈墨山罵道:"好你個老小子,你求的事,我不給句痛快話,你就尋思著給我來這麼一手?你膽子不小,敢對爺動這種歪歪腸子?"

  端木縮著脖子,胖臉上擠出兩道皺褶,愁眉苦臉道:"少主子,您這麼說,可屈死老端了,老端這不過是嘴快……"

  "還狡辯?得,我告訴你,你求的事,老子還就不准了!"沈墨山氣得不清,道:"你立即給老子滾,再讓老子見到你,管你在盟裡呆了多久,老子照樣見一次揍一次!"

  端木討饒怪叫道:"少主子,您可不能這樣,老端我這麼多年辛辛苦苦,每年年終上繳的三分純利,我可都是痛快掏腰包的,沒有功勞,可也有苦勞不是?我操勞了半輩子,好容易動這一回心,您就成全我不行麼?我老端是什麼人旁人不知道,您會不知道?我娶了葛九姑娘後,保管跟天宮娘娘一樣供著護著,哪怕她腦筋不清楚,我也斷不會心生嫌棄,不會停妻另娶,更不會往家裡帶些烏七八糟的姬妾孌童。您放一百二十個心,我老端若是待她不好,管叫老天爺雷劈了我……"

  "你他娘的還胡扯,想娶葛九,回去照照你的樣子……"沈墨山罵罵咧咧起來。

  "都給我閉嘴!"我忍無可忍,大喝一聲。

  他二人登時閉嘴,招財在一旁瞧得目瞪口呆,我氣得喘氣不已,腳下一軟,險些站不住,沈墨山著急著上前扶我,被我推開,我朝一旁呆站著的招財道:"過來給我搭把手。"

  那孩子乖乖應了一聲,上前扶住我,我張開嘴,聲音抖得不成樣,道:"沈墨山,你,你給我說清楚,葛九怎麼了?"

  沈墨山強笑道:"寶貝兒,你先別生氣……"

  "她到底怎麼啦?"我怒喝一聲,道:"你,你就騙我吧,繼續騙,是不是要等哪天她客死他鄉,你還要騙我找不著她?"

  沈墨山呐呐地道:"不是,這不是怕你著急擔心麼?"

  "你……"我心中劇痛,捂住胸口喘不過氣來,沈墨山大驚,忙搶上一步,半抱住我,右掌抵住我的背心,緩緩送過來一股熱流,心疼地道:"你看你看,就是怕你這樣才不敢告訴你。"

  我扯著他的袖子,顫聲道:"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

  "她很好,沒死,也沒缺胳膊少腿。"沈墨山看著我,歎了口氣,緩緩地道:"只是,腦子不靈光了。"

  "什麼意思?"

  "她現在,就如三歲孩童,誰也不認得。吃喝拉撒都得人伺候著。"沈墨山黯然道:"這姑娘是真聰明,她把你陷入疊翠谷的消息咬破食指,寫在褻衣內,若不是這樣,我也不能那麼快找到你。"

  我的心沉入冰水,一片透涼,瞬間在腦中略過她那鮮花嫩柳一般美好的臉龐,窈窕妙曼的舞姿,我們在一起度過的貧困不失希望的日子。半天後,我方聽見自己的聲音,嘶啞難聽地問:"疊翠谷做的?"

  "是。"沈墨山歎息著將我抱緊,柔聲道:"你放心,她一從疊翠谷出來,便撞見老端,老端早幾年就傾慕于葛九,見了人立即帶回府,好好照顧著,沒讓她吃苦。"

  老端惴惴不安地在一旁道:"公子爺放心,葛九姑娘在我老端心裡,就如天上仙女一般不敢褻瀆。我收拾了府內一處乾淨院落,請老媽子丫鬟伺候著,沒讓她受半點委屈……"

  我深吸一口氣,道:"她在哪?我要見她。"

  沈墨山深深地看著我,未了淡淡地吩咐招財道:"沒聽見麼?套車,我與公子爺去端木府上。"

  招財反應過來,忙不迭地答應,小跑出去,不一會,便備好了車。

  沈墨山一言不發,將我打橫抱起,我略微掙扎,他圈緊我的身子,沉聲道:"別動,你今兒個夠累了,等會可能不好受,你先歇歇。"

  "我如何能……"我搖頭道:"我歇息不了。"

  "那就閉眼。"他遮住我的眼皮,柔聲道:"葛九已然如此,你便是再憂心也無用。神智喪失最難醫治,栗亭盡了全力,卻也沒法子。便是寶叔對此也愛莫能助。但寶叔曾言道,若能知葛九曾服下何藥,或許能將她模糊的神智拉回一兩分……"

  我閉上眼,啞聲道:"她,她曾是那樣鮮活潑辣的女子……"

  "但活得並不痛快不是?"沈墨山歎了口氣,摸摸我的頭髮道:"或者,現在這個樣子,與她也不是全無好處。"

  也許沈墨山是對的,當我見到懵懂的葛九笑嘻嘻地抓著端木遞過去的撥浪鼓戲耍,笑得無比快樂時,我再度潤濕了眼眶。沒有人比我更瞭解她的了,一個女人輾轉青樓這種污穢之地,受過多少苦,遭了多少罪自不待言,便是後來仰仗懸腰舞名動天下,她內心是否真的快活,我也不得而知。我見到的她,永遠率性勇敢,真摯熱情,為了我這個朋友兩肋插刀,義不容辭,但她從未為自己做過什麼,從我遇到她以來,她便是在為了給我治病而接客賺銀子,為了令我身子好轉而洗手做羹湯,為了我報仇大事而不惜赴湯蹈火,到了最後,卻還是為了我能逃出疊翠谷,而咬破手指,將消息寫在自己褻衣裡。

  她一直在為我做著什麼,從未僅僅因為玩一隻撥浪鼓,而露出如此純粹快樂的笑容。

  我想起她臨別的那一刻,轉過頭來,笑容美如春花,問我,小子,姐姐好看不?

  現在,她發現了我,笑嘻嘻地走到我跟前,牙牙學語一般咬著舌頭說:"哥哥,好看,給。"

  她把撥浪鼓遞了過來。

  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了滿腮,卻笑了起來,接過那個鼓,拉住她的手,道:"你才是最好看的,記住,你,才是最好看的。"

  她懵懵懂懂地點頭,朝端木那邊扭過頭去,就如一個孩子向家中父母詢問意見。

  商場滑入油鼠的奸商,此時卻笑眯了眼,點頭如搗蒜說:"他說得沒錯,我們家小九兒是最好看的。"

  葛九登時笑開了花,蹦蹦跳跳過去扯住他撒嬌,斷斷續續地說:"好看,新衣裳。"

  "好,給你做新衣裳。"端木寵溺地道。

  我擦乾眼淚,走過去對端木道:"謝謝,你把她照顧得很好。"

  端木笑道:"謝啥,能照顧她,老端我心裡頭,可比賺一百萬兩銀子還開心。"

  我點點頭,正色道:"這麼著,我給你半年時間,半年後,若你仍待她這麼好,我便不帶走她,若你有一絲一毫輕慢了她,我便會立即帶她走,令你再也見不著她。"

  端木鬆了口氣,道:"那就一言為定。"

  我轉過頭,對沈墨山道:"我想去疊翠谷。葛九的病,能治一分便當治一分。"

  沈墨山笑道:"放心,不用你去,疊翠谷的人也會到這來。別忘了,還有半本勞什子冰魄絕焰的武功秘笈落在楊府,他們一行無果,谷主豈能善罷甘休?"

  我疑惑道:"真有所謂的武功秘笈?"

  "自然是有的,"沈墨山淡淡地道:"只是那秘笈是真是假,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奇道:"什麼真假,若是假的,他們又何必為此大費周章?"

  "公子爺,這你就不知了。"端木笑嘻嘻地道:"這世上若有人能斷定冰魄絕焰是真是假,那個人,定然是少主子。"

  我忽然啊的一聲叫了起來,指著沈墨山道:"我想起來了,那回,你,你替我運功療傷……"

  沈墨山呵呵大笑,抱住我親了一下,道:"這才想起來?可歎啊,這天下英雄趨之若鶩的神功,在你眼底,卻連個名字都記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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