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一聲"住手",在場的人登時都靜了下來。
楊文騌面色痛苦,目光中閃爍著屈辱和無奈,強撐著站起來,咬牙道:"不得傷害我楊府婦孺。"
他並非看著谷主,卻看向薛嘯天。
他想必也看出,薛嘯天並非疊翠谷走狗,在這個場面,也只有薛嘯天手下所率的驍騎營官兵,還能令谷主有些忌憚。
薛嘯天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楊公子也求錯了人,你們一干全是欽犯,屆時自有州府衙門看管,便是由旨意押解上京,也有專門做這差事的地方衙役,與我驍騎營無關。"
楊文騌定定地看著他,忽而道:"九龍金牌。"
薛嘯天眯了眯眼。
楊文騌道:"若薛將軍能保我楊府一門平安,我願將先帝御賜我楊府的九龍金牌獻上。將軍久居廟堂,自當知曉九龍金牌乃轄制南疆州府並各節度使的權杖,此番小人誣陷我楊府謀反,不也就是沖著這權杖而來麼?放心,若我府中婦孺不落入小人之手,我自當將權杖拱手獻上。"
薛嘯天笑了笑,道:"謀反一事,聖上一日未定裁,爾等便一日是欽犯,薛某便是有心,這私放欽犯的罪過,可擔當不起。"
楊文騌道:"當今聖上仁德恩澤四海,奉仁孝之道,定不會斬殺忠良之後。我門為奸人污蔑,聖上明察秋毫,定然會替我們洗刷冤屈,便是楊門合該有難,文騌也會一力承當,以聖上之寬厚,定不至於滿門抄斬。"他淡淡地道:"敢問薛將軍,這位谷主非官非爵,便是身份顯赫,卻也早被先帝貶為庶民。為何他能在將軍面前越俎代庖?但婦孺受辱不過,欽犯未審先死,傳了出去,我等死不足惜,怕只怕連累將軍披上唯唯諾諾,平庸無用之名。"
"這小子好鋼口。"沈墨山在我耳邊輕笑道。
我聽得暗自點頭,道:"是極,他這麼說,薛嘯天便不好不管了。"
果然,薛嘯天哈哈大笑,道:"楊公子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薛某佩服,果然忠義伯府非等閒之地,出來的人,也頗有口才。"
楊文騌面白如紙,慘澹一笑道:"多謝將軍誇獎。"
他自懷中顫抖著摸出一物,遞了過去,道:"先帝九龍佩在此,薛嘯天敬接。"
薛嘯天笑呵呵地單膝跪下,接過那所謂的九龍佩,又站了起來。
平四一緊那孩子手臂,那孩子哇的一聲,又大哭起來。
"先生,請放了孩子吧。"薛嘯天微笑著道。
谷主冷冷掃了他一眼,道:"這可與我們說好的不符。"
薛嘯天道:"我與先生只約定各取所需之物,現下我要之物到手,他們便是我驍騎營看管的囚犯,您這麼提溜著薛某的犯人,可不算給薛某面子。"
"哦?"谷主冷聲道:"你確定,憑你能擋得住我?"
"自然是抵擋不住。"薛嘯天淡淡地道:"但您與我動手,便是與朝廷動手,您若給薛某這個面子,薛某自然還恭敬有加。"
他話音一落,周遭驍騎營軍士登時個個兵刃握手,虎視眈眈,圍成半圓,將谷主等人圍在當中。
"放肆!"谷主微微抬眼,身形一閃,快如鬼魅,刹那之間,卻聽楊文騌一聲驚呼,已被他提在手中,他姿態翩然,便是手提一人,卻也全無半點狼狽呆滯。
"再給你一次機會,說,秘笈在哪?"谷主冷聲道。
楊文騌目光倔強,道:"我不知道。"
"是嗎?"谷主手掌輕拂,他登時痛得慘叫一聲,"說是不說?"
"我不知道。"楊文騌咬牙切齒地道。
"你莫非真以為,這點驍騎營的人能管用?"谷主冷冷一笑,縱身一躍,閃電般沖出包圍圈,又抓一婦人,碰的一聲扔進圈內。
那婦人一跌落在地,顧不得身上疼痛,立即撲向平四抓著的孩子。
"寶寶,把寶寶還給我……"
小孩立即伸出手去哭鬧:"娘——"
這手輕功露出來,眾人盡皆變色,但驍騎營紀律嚴明,便是人人心中忐忑,卻也無一人退一步,反倒上前又縮小包圍圈,只等主將一聲令下,立即將他們斬落刀下。
"你挑一個,要留大的,還是小的?"谷主冷覷著楊文騌,目光中盡是鄙夷。
"混蛋!"楊文騌怒吼一聲,撲了上來,雙拳奇出,盡是拼命的招式,但谷主眉毛動也不動,袖風一掃,再度令他撲倒在地,正待補上一腳,卻見眼前劍光一閃,青鋒甚利,不由退了半步。
薛嘯天面帶微笑,手持御賜寶劍,淡淡地道:"先生莫非真不打算給薛某這個面子?"
谷主冷哼一聲,道:"我只要秘笈。"
"這個容易。"薛嘯天劍鋒一偏,揚眉道:"楊公子,秘笈不過是個死物,人活著才有念想,你也看到了,谷主大人身手出神入化,我便是盡力抵擋,卻也抵擋不住,而要我驍騎營官兵與武林高手搏命,只為那本與咱們撈不著半點干係的秘笈,想來我手下的弟兄們皆不會同意。"
楊文騌面白如紙,喘著氣抿嘴不語。
薛嘯天卻放緩了語氣,微笑道:"楊公子是聰明人,薛某只問你,令叔父霸佔那本秘笈大半輩子,可曾練成神功蓋世?"
他見楊文騌不語,便繼續道:"不若將對你無用的東西交與這位先生,薛某擔保他不再對楊府一干人等下手如何?"
"不可!"楊文騌怒道:"此人野心勃勃,嗜殺殘忍,他手中已有半本殘本,若再得半本,練成神功後必定為武林大患……"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卻見薛嘯天微笑著一劍朝那孩子身上紮去,那婦人發出連聲尖叫,哭號道:"別殺我孩兒,我知道秘笈在哪,別殺我孩兒!"
這下聲音猶如利器,深深割裂夜幕,楊文騌顫聲道:" 不許胡扯,大嫂,你不知道不要胡扯……"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那婦人不顧一切地哭喊:"小叔,對不住,但你大哥死得早,我膝下就只剩下寶寶,我怎能眼睜睜看著親生兒子被屠劍下?我怎能生生受這剜心之痛啊?"
楊文騌痛苦地閉上眼,喃喃道:"罷了,罷了。"
谷主迫不及待抓起那孩兒,五指屈起直抵住他天靈蓋,急迫地道:"快說,秘笈現在何處?"
那婦人哭道:"在,在我公公靈位之內,底座內挖空藏有秘笈一本,求求你,放了我孩兒,求求你……"
谷主手一鬆,立即將那孩兒扔了給她,婦人緊緊抱住,母子倆哭作一團。平四早已在聽得消息的瞬間施展輕功幾個起落,湮沒在夜色之中,眾人俱寂靜無語,個個望著平四消失的地方。
不一會,卻見平四奔了回來,手持一個大型牌位,砰的一聲扔到谷主腳下。谷主腳一踏,立即發出哢嚓聲響,隨即聽得眾人啊的齊聲低呼。
"恭喜主子夙願得償!"平四跪下大聲道,聲音顫抖,顯見激動不已。
谷主臉上含笑,撿起地上木屑中的書卷,如獲至寶,和聲道:"你也辛苦了。回去後,該領賞便領賞去吧。"
"謝主子。"平四恭敬地磕了頭。
谷主摩挲著那本薄薄的書冊,目光癡迷眷戀,忽然抬頭望天,一張美輪美奐的臉上佈滿複雜的情緒。
似乎有些失落,又有些迷惘。
"是時候了,"沈墨山在我臉上飛快親了一下,道:"別出去,我揍完了他再來帶你。"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已經從我身後掠了出去,身形展開,猶如大鵬展翅一般,人在半空,一掌劈了過去,谷主粹然不及躲閃,忙舉掌迎敵,哪知沈墨山只是虛招,掌風一轉,另一手五指成爪,立即將那本秘笈奪了過去。
這下變故,眾人皆不及反應,待到谷主怒吼一聲,縱身躍起追趕過去,沈墨山早已幾個起落,繞著這園子飛快奔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