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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行》第69章
  第 69 章

  曾幾何時,我也這麼長時間凝望過這個男人的背影,廢寢忘食,如癡如醉。

  少年情懷,真摯熱切,恨不得為生為死,以為這樣便情根深種,地老天荒。

  那時候心裡能容納的東西很少,他就是天,就是神,一切好惡,皆有他起,一切悲喜,皆由他生。

  怎知道兜兜轉轉,命運轉折,生死關口趟過之後,卻已忘卻,當初那麼凝望他的機緣是什麼。

  那個年少的柏舟,終究離去。

  我是易長歌。

  我是,易長歌。

  我深吸一口氣,心中的淒苦和畏懼蕩然無存,他看在我眼底,終究還原為芸芸眾生中的一個。

  便是長得好一些,身形挺拔玉立一些,神情冷峻孤傲一些,行事狠絕殘酷一些,又如何?

  說到底,他不過是一介凡人,一介身不由己,以野心功利貫穿整個人生,反過來又被野心和功利桎梏其內的凡人罷了。

  我忽然就釋然了,那些死去的人們,罄央、曾經的柏舟,還有許多為谷主的大業犧牲了的不知名的弟子,我們都努力地將自己嵌入他的宏圖計畫當中,我們以為將自己視為他基業中的一塊青磚,他終將會顧及和眷顧我們。但我們卻沒有想過,若連我們自己,都沒將自己視為一個活蹦亂跳,會哭會笑的人,他又如何會以為我們也有如斯情感,也會如他一般執念和一往無前?

  谷主的冷酷,是用許多人的卑賤和逆來順受建構的,到得最後,卑賤者愈加卑賤,而冷酷者,則愈加冷酷。

  這麼簡單的道理,為何昔日我從未知曉?我只知自己受了天大的冤屈,我心中充滿仇恨,我想要殺了他,但我從沒想過,是什麼造就了那一場悲劇。

  他固然冷酷無情,但若無我甘心俯就,親手將能給的真心與性命交付給他踐踏,他又如何能夠傷得了我?

  而若不受了這麼多傷害,我又如何能遇到身後抱緊我的這個人?

  果然,沒有白白受苦。

  我伸出手,握緊沈墨山環住我的胳膊,緩緩地道:"我的事,雖說他不義,卻也有我年少無知,咎由自取的成分,是以,我不跟他算帳。"

  沈墨山有些詫異,卻仍然微笑著看我。

  "但是罄央哥,還有許多為他而死的人,這筆賬,卻該算一算。"我握緊他的手,輕聲道:"替我狠狠揍他,揍到他明白,那些人的命,不比他的賤。"

  沈墨山笑了,眼睛閃亮地看著我,手臂一緊,圈緊了我道:"很好,這才是我看上的人。"

  就在此時,卻聽外頭一聲怒吼咆哮,只聽楊文騌嘶吼道:"住手,你們敢放火燒這座樓,我,我必定不善罷甘休!"

  薛嘯天的聲音淡淡地回應:"楊公子,謀反一罪,殃及九族,便是皇上開恩,不及連座,你們也難逃罪責,什麼干休不干休,說起來,薛某不過奉旨辦差而已。"

  "不要,不要燒,求你們……"楊文騌迸出哭腔:"不要燒……"

  "什麼燒不燒的,說得我堂堂驍騎營跟打家截舍的土匪草莽一般。"薛嘯天輕笑了下,道:"楊公子如此要緊這個地方,想來是與眾不同的了。來人啊,"他提高嗓門,道:"給我再好好搜這座樓,什麼犄角旮旯都都別放過!尤其是什麼櫃門內,畫像後,案台下,都給我仔細搜了!"

  我湊過眼去,卻見火光之下,楊文騌臉色慘敗如土,身後跪了許多婦孺之輩,個個掩面飲泣,場面好不淒慘。一對驍騎營兵士當即跑入小彤的繡樓之中,登時傳來乒乓聲不絕,想來打翻砸爛許多物品。楊文騌目光閃爍,似乎苦苦支撐,過了一炷香時間,卻聽內裡有一兵士尖叫:"找到了找到了……"

  楊文騌臉色大變,眼中閃過狠色,雙手成爪,立即撲向最近前的薛嘯天。薛嘯天一呆,往後一仰,堪堪避過他兇猛的攻勢,楊文騌豁出性命一般出手如電,迫不及待想將薛嘯天擒拿下來。但薛嘯天少年將軍,天下聞名,武功不見得如何高強,但身手敏捷,反應快速卻是沒話說。兩人頃刻間過了十余招,周圍驍騎營軍士紛紛拔刀相向,有幾個副將怒吼著便想一哄而上。

  就在此時,眾人只覺眼前一花,一道青色影子飄過,楊文騌慘叫一聲,自半空中直直跌下,又聽哢嚓一聲,卻是谷主臨風而立,一腳踩在他胯骨之上傳來碎裂之聲。

  楊文騌痛得連聲慘叫,谷主卻面如寒冰,冷冷地覷他,低聲道:"就憑你也配藏有冰魄絕焰?"

  楊文騌雙目露出恨意,咬牙道:"我們姓楊的若不配,你一個被人驅逐出宮,貶為庶民的廢皇子就配?"

  谷主眼中閃過一絲異色,袖風一揮,便要取他性命,卻在此時,聽得薛嘯天冷聲道:"先生且慢。此乃欽犯,不得私刑處死。"

  谷主冷哼一聲,袖子一甩,硬生生地收回招式,目光冷冽,盯著遠方。就在此時,那一隊先前入樓搜查的兵士快步跑出,當前一人一臉喜色,手提一個紫色包裹,跑到薛嘯天跟前雙手呈上,恭敬道:"啟稟將軍,弟兄們在二樓妝鏡臺下找到一處暗格,內有包裹一個。"

  "打開。"

  "是。"那軍士將包裹仔細打開,卻聽眾人咦了一聲,仿佛無比失望,我心中好奇,使勁看過去,卻見那軍士翻著一本黃舊之書,奇道:"怎麼,怎麼會是一本曆書,還夾雜著許多女人繡花用的繡樣?"

  谷主大怒,一腳踩上楊文騌的斷骨,冷聲道:"這東西怎麼回事?"

  楊文騌哈哈大笑,嘶聲道:"此乃我心愛女子留下的遺物,她不擅女紅,卻偏偏好強,常戲言非繡一幅絕頂繡品不可。這是她當年描下的繡樣……"

  谷主袖風一掃,那本曆書當即被抓起,隨即他滿臉戾氣,雙掌一搓,那曆書登時化作無數紙片,蝴蝶般紛飛滿天。

  楊文騌目光癡迷,看著滿天紙屑,悲慟難言,就在此時,他被谷主自地上提起,冷聲道:"說,那東西到底在哪?"

  楊文騌目光呆滯,緩緩轉到他臉上,忽而笑了起來,道:"你想知道?我也想。"

  谷主冷笑道:"很好,繼續硬脾氣。你不說,我便在你眼前,讓你的親人一個個生不如死。"

  楊文騌怒道:"這些人只是些無知婦孺,你卑鄙無恥!"

  谷主移開眼,將他丟下,輕聲道:"平四,動手。"

  "是。"

  我看到火光中,平四拖過來一個老年婦人,那婦人臉上儘管害怕,卻倔強得緊,怒駡道:"要殺便殺,折磨老婦算什麼英雄好漢?"

  "我只是個奴才。"平四平淡地回答,手中刀光一閃,一柄薄薄小刀出現在手掌中,他手一揮,那婦人一陣慘呼,左臂登時鮮血淋漓。

  "平四先前做過廚子,最拿手的菜,便是烤全羊。羊羔在火上烤好後,拿小刀割成一片片,為確保厚薄均等,他可是下苦功練過。"谷主淡淡地道:"平四,你告訴楊少俠,這位夫人手臂上的肉,可以割多少刀?"

  "一百三十七片。"平四平板地回答。

  "你聽到了?"谷主道:"一百三十七刀,只是一隻手臂。"

  楊文騌奮力掙扎起來,卻又重重跌倒在地,他眼中含淚,眼眶幾欲裂開,叫道:"二娘……"

  "少爺,"那老婦人面白如紙,忍痛道:"二娘先前對不住你的地方,都忘了啊。"

  "好……"楊文騌痛苦地點了點頭。

  "咱們姓楊的,便是出了大伯那樣的敗類,可也不能辱沒先人。"老婦人笑了笑,尖聲道:"惡賊!我若死了,便是化作厲鬼,也絕不放過你們!"

  她話音突然一頓,面色凜然,慢慢自嘴角流出一絲血來,軟軟倒下,竟似咬舌自盡。

  我看得心頭大震,抓住沈墨山的手。

  他安撫地拍拍我,低聲道:"還不到時候,再等等。"

  "二娘——"楊文騌嘶吼起來。

  底下人哭成一派,谷主微微蹙眉,仿佛見到什麼骯髒之物,對平四淡淡地道:"下一個。就他吧。"

  他隨手一指,竟然落在一個蜷縮在母親懷裡瑟瑟發抖的小孩兒身上。

  平四上前一把將孩子拖過來,那母親尖聲哭罵,那孩子哭嚎不休,場面上一陣混亂。

  我抖著手掏出管蕭,對準唇,打算平四一動手,便是拼了,我也不會讓他在我面前淩遲一個孩子。

  那孩子看起來不過四五歲,正跟小琪兒一般大。

  "等等。"沈墨山按住我。

  我怒道:"等什麼?等他弄死那個孩子嗎?"

  沈墨山沉聲道:"你看。"

  我抬頭一看,卻見楊文騌咬著牙,顫巍巍地站起來,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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