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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行》第48章
  番外——沈墨山(二)

  我沒有想過,還真能遇著一個長得像公子爺的。

  不,雖然五官頗為相似,但眼前這個人,跟我自幼看熟看慣了的那張臉,完全不同。

  原因很簡單,內在氣質全然不同。

  公子爺一看便知是出身高貴,舉手投足之間優雅渾然天成,且他智謀無雙,學識淵博,令人一見之下,便為之心悅誠服。

  那樣的人兒,天啟朝一百年也出不到一個,直如緲姑仙人落入凡塵,就這麼日日供奉著尚且不及,更可況我承了他的大恩。

  長大後我才隱隱約約知道當年他跟我親爹那點事,我那個親爹,原本與公子爺才是一對,只可惜他心懷大志,再深情厚誼,到底比不上大丈夫名垂青史的誘惑大。

  這原本也無可厚非,英雄氣概,豪情壯志,哪個男人都想成就屬於自己的傳奇。只是我爹沒弄明白公子爺是什麼人,他那樣的,睿智通透,如何容得下被欺瞞利用?

  難怪,公子爺那般神仙人物,最後竟挑了白析皓那種中看不中用的庸才,真真美玉蒙塵,每每想起,便令人扼腕歎息。

  如此一來,老白趁著我年紀小,使勁欺負我那種種事,我竟有些釋然。

  算了,我爹當年做錯了事,我小時候受點委屈,就當安慰下那小雞肚腸的老男人好了。

  但我的小黃,卻一點也不像公子爺。

  儘管長著相近的精緻五官,儘管遠觀近看也同樣美不勝收,但他身上卻帶著草根子氣。

  什麼是草根子氣?

  那是唯有在這個國度底層掙扎求生過的人才沾染的氣息,那股氣息或許很滄桑,一望便知眼底心上,曾備受欺淩壓迫,然卻偏偏有同樣旺盛的生命力,有掙扎求生的執念,有強過尋常人的欲望,有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力量。

  他身上有這些東西。

  這些東西令那張本該弱如春花的臉生機盎然,美不勝收。他明明長得猶如一個精美的玩物,但因為這股野氣,就如山林裡過冬的狼,單薄的身子底下,蘊含兇猛的特性。

  這種人,絕對是能對自己發狠的。

  同時,他還有一手絕活,他彈奏的曲調,能擾人心神,猶如攝魂大法。

  他要靠這門手藝,殺朝廷重臣,天潢貴胄,再刺殺武林名宿,絕頂高手。

  膽子不小,但計畫全是亂七八糟,每每想著拼命的念頭,勇氣可嘉之餘,卻也令我哭笑不得。

  我承認,在最初的時候,我沒安什麼好心,我將他強擄來,一方面,是當時我還要靠蕭雲翔那王八蛋疏通河道鹽務的差事,另一方面,我雖對武學一道沒那麼大興趣,但小黃的那手絕活,若落入有心人手中,難保不成為日後的禍患。

  但越到後來,我的心變得越來越軟,待他也越來越好:吃喝不短了他,兒子也替他帶著,千金難求的貴重藥物給他用著,我長這麼大,從未對一個陌生人如此耐性,好處沒撈到,倒先貼了許多銀子並好藥,這等虧本的事,若傳到白析皓耳中,怕要被笑掉大牙。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我只知道,當見到他病重我會著急,人前逼他現了斷指我會惶恐,他不理我,目光冰冷,我會憤恨,幫他整治了蕭雲翔,馬車裡,他豁出去要把身子給我,我下不了手。

  仿佛有跟看不見的細細的線,一頭拴住我的心,一頭拴在他身上,他笑了,我會覺得歡喜,他愁眉不展,痛苦壓抑,我的心,會酸酸地痛。

  原來,這就是心疼。

  我們沈家兒郎,出過忠君護主的大將軍,出過義薄雲天的蓋世英豪,出過我這樣一本萬利的商賈,但我知道,其實於情之一字上,我們都很執拗,認准了就一頭栽進去,沒有回頭。

  就算我爹,拿得起放得下的淩天盟主,雖然算計過公子爺,可他終身再未愛過其他人。

  甚至於,我這兒子出世,他都不想看一眼,在他心底,或許有了兒子,便意味著背叛那份對昔日愛人的情感。

  連我的名字,都取得亂七八糟,墨山墨山,誰不知道,當年凜叔叔還是晉陽公子的時候,名諱便是上墨下存。

  真他娘的憋屈。

  我為有這樣的爹,很是鬱悶過。

  但直到我真的喜歡上一個人,我才知道,我爹過得有多不容易。

  當我明知道依著小黃的笨拙,說去報仇肯定是做好了送命的打算,我還是放手讓他去的時候,我忽然明白了我爹。當年,他看著白析皓帶著公子爺離開,那心情,怕是拿刀片片淩遲自己的吧?

  可偏偏還要打腫臉充胖子,咬緊牙關維護淩天盟主的體面。

  我爹他,後面十來年煢煢孑立,形影相弔,怕是很不好受吧?

  到得最後,武功登峰造極卻仍然拼命練功,怕也是,排遣寂寞的方法吧?

  武功一路,越是執念,越容易出岔子。

  他一共走火入魔了兩次。

  第一回有了我,第二回,卻斷送了自己的命。

  英雄末路,悽惶如此,也是無可奈何。

  所以,我早早就下定決心,絕對不成為我爹那種人。

  哪怕他再是旁人口中的傳奇,也與我無關。

  若遇到喜歡的人,看緊了千萬別放開,但又要進退有度,絕不能自以為是,一味蠻來。

  但我一放小黃走,就開始後悔了。

  止不住地擔心他,這個傻子,別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苦?

  我不敢怠慢,立即派出淩天盟精銳追蹤他的所在。一開始還很好,但到了榆陽城,他竟然撇下景炎,不知所終。

  我差點被嚇出一身冷汗。

  我命人將景炎抓了回來,管他是小黃什麼弟兄,身懷武藝竟然被一個手無寸鐵,身子脆弱單薄的人擺了一道,如此看顧不力,想起來我就恨得牙癢癢。

  所幸他也憂心小黃,忙不迭告訴我,小黃曾經提到萬花英雄會上,他的仇人會出現,他應該去了萬花英雄會。

  操他姥姥,一幫烏合之眾弄的南武林盟,我一向避之唯恐不及,現在為了小黃,不得不動用我在南疆所有人脈,徹查一應可疑人選。

  我的判斷是,小黃的仇人肯定是位武林成名已久的人物,肯定如蕭雲翔那種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裡男盜女娼。我排查掉許多人,終於將目標鎖定在幾個門派掌門人身上。

  哪知,還未查完,突然傳來驚世駭俗的懸腰舞一事,據說南疆祭司親臨,領著眾舞姬跳了一曲聞所未聞的懸腰舞,當日得見者個個津津樂道,言說此等震撼,平生未遇。

  我幾乎可以肯定,那個南疆祭司,就是我的小黃。

  知道人在哪便不著急了,我也不想貿貿然出現打擾了小黃的復仇計畫,正暗地裡籌畫著命人潛入忠義伯府,配合小黃,他愛殺誰就幫著殺,殺完了把人給我帶出來。

  我實在不該如此托大。

  因為太信得過派出來淩天盟精銳,我竟然一時大意,又把小黃丟了。

  室內楊華庭那老匹夫被人割喉血濺當場,我毫不懷疑,那是我的小黃幹的。

  原來,他要殺的人是楊華庭。

  為什麼這個問題已不重要,眼下最要緊的,是找到小黃,帶他走。

  他的曲調其實沒自己個想的那麼靈光,遇著真正的高手,除非對方完全不設防,否則死傷的,定是他自己。

  他殺楊華庭,定然已傷了自己,若再落到什麼人手中,不用如何,只需等著,他就活不了多久。

  我快急瘋了,幾乎要將榆陽城周圍掘地三尺。

  找了一月,依舊沒有訊息,我已快絕望。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放手,不該想著放長線釣大魚,不該自以為是,不該算計著待小黃身陷險境,我再出手相救,令他感激到心底。

  我腸子都快悔青了。

  這時候,景炎那小子終於鬆了口,告訴我,他和小黃都來自一個地方:疊翠谷。

  這個地方神秘莫測,是江湖中一處類似書院一樣的處所。其谷主人中龍鳳,武功深不可測,手上常年持有玉笛。

  玉笛。

  我想起小黃的斷指,想起他說起笛子時沉痛抑鬱的表情,登時就想帶人攪和了這個所謂的神仙處所。

  只是那幫人鬼鬼祟祟,行蹤不定,疊翠谷外布下重重迷陣,我親自闖了進去,卻發現對方早已金蟬脫殼,一怒之下,放火燒了它十數處亭臺樓閣。

  想必小黃也不待見這個地方,我替他清理了也算出口惡氣。

  又過了數日,天可憐見,終於讓葛九找上了我。

  那姑娘不知被人逼著服下什麼藥物,整個人混混噩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若不是駐南疆的弟兄多次看過這位著名舞姬的懸腰舞,當真認不出,那個蓬頭垢臉,衣衫襤褸,嘴裡不乾不淨吃著垃圾的女人就是昔日紅極一時的葛九姑娘。

  但即便如此,她的褻衣裡卻寫著幾個字:沈墨山、柏舟、疊翠谷。

  用鮮血寫成。

  想必當時情急之下,她咬破手指頭,記錄下來,為了出去了,有人見著,能幫一下忙。

  也是機緣巧合,我那位弟兄對葛九仰慕已久,遂救佳人於困頓之中,找了老媽子替她梳洗,這才發現其她留在褻衣裡的伏筆。

  他知道我正瘋狂要找小黃,不敢怠慢,立即上報給我。

  我在當天與栗亭策馬三百餘裡,趕到那一處,見到那位已認不出人的姑娘。

  栗亭替她把脈看診,搖頭歎息道,這樣霸道的藥物平生未見,怕只怕,這位葛九姑娘,此生都難以恢復當年的靈秀了。

  我心中憤懣,倒不是因為道義正義,而是因為,我再下作,卻也不會做出這樣的陰損之事。

  她都這樣,我的小黃,還不知正受著什麼苦。

  找到他,必須儘快找到他。

  我到這時,反而能冷靜下來,指揮部署,這些年我買賣做得好,南邊以榆陽城為中心,各處州縣均設有沈家老號,茶館酒肆,錢莊商號,要打探消息,不難。

  掌管買賣的,都是我淩天盟嫡系弟兄,人人奉我的號令,莫有不尊。

  小黃其實很聰明,他能將葛九弄出來,就一定會想方設法,再弄出點什麼訊息告訴我。

  有什麼,是我與他都知道,都會留意的東西?

  我忽然想到一物,西域異香。

  南疆人不比京師,這等貴格東西並不緊俏,是以每個商號備的貨都不多,而購買的人多數為固定客人,不是當地巨賈,便是州府官員。

  那麼排除掉這些人,剩下的陌生客人,便非常可疑。

  果不其然,林州的商號掌櫃飛鴿傳書與我,言道近日有一俊俏少年,出手闊綽,曾去買西域異香。

  我等不及栗亭他們,先快馬趕去林州,景炎一定要隨我前往,也只得由他。

  林州掌櫃是我淩天盟的老人,明白事關重大,早派了屬下輕功卓越的,悄悄兒探明白,那少年住在何處。

  卻原來,是城中一處大宅院,荒廢了幾年,年前被人購走,當地人只以為是哪處大官閒暇時避暑的別院。

  是這裡沒錯了。

  為了省事,我點燃了從白析皓那裡順手牽羊來的毒煙。那玩意兒據說當年迷倒千軍萬馬,如今拿來對付這些宵小,不知道老東西知道了,會不會氣炸。

  沒辦法,我耽擱不起功夫,跟他們動手也行,但疊翠谷多年來圈養高手,狼子野心,萬一對方沒完沒了地有人來呢?

  我必須儘快地,將我的小黃救出來。

  我迷倒了眾人,正不知往哪裡走,卻忽然聽見小黃在吹那管難聽的管蕭。

  他一吹那根東西,准沒好事,且調子中同歸於盡的慘烈太濃,我當即掠身,朝聲音所來之處撲去。

  還好,沒有晚。

  那個男人相比就是疊翠谷谷主了。

  長得也不怎麼樣嘛,類似白析皓那種擅長裝飄逸如仙的小白臉,看著就令我火大,真是欠揍。

  於是我以言語相激,趁他分神,立即動手。

  但很奇怪的是,他的功夫路子,我似乎非常熟悉。

  當時我無暇細想,只顧著從那個男人手中將小黃搶回來,回來又忙著為他續命療傷,耗費了我許多功力,總算運功一周天後,我忽然想起這個事。

  禁不住呀的一聲拍了大腿,他奶奶個熊,這王八蛋使的,可不就是我沈家家傳的"冰魄絕焰"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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