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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舊暮里》第19章
  第十九章

  風盞在夢裡驚醒了。

  就在他睜開眼的前一刻,外面突然下了雨,下的很大,而且越來越大,沒過一會,雨聲就吵的風盞頭疼,他抱著頭坐在床上,心越來越慌。

  突然的,外面打了一個雷,風盞渾身都僵住了,他呆呆地坐著,突然覺得自己的頭特別的疼,好像有人在裡面狠狠打拿刀挖了一下似的,他還來不及動一動手指,就暈了過去。

  就在此刻,千重川正掙扎著站起來,勉強走了幾步,又跪在地上喘,反復了幾次,千重川只能拿血淋淋的手支撐著,爬到了湖邊。

  他想早一點回去,怕風盞來了找不到他。

  雖然風盞不會剛走了就來……千重川這麼想著,他跳進了冰涼的湖水裡。

  他覺得自己墜入了一個見不到底的深淵,一直在往下落,他又疼又暈,整個人都有些無力,就這麼一直往下落,他突然砸到了地上,被摔的吐出來一口血。

  他看見了烏壓壓的天空,和焦黑的土地,千重川喘了好一會才站起來。

  比來的時候多花了將近三倍的時間,千重川才一瘸一拐的回去了,他強撐著打了一桶冰涼的井水,把自己身上的血都沖乾淨,滿地的紅,可是傷口還沒有癒合,血還在往外滲,千重川管不了那麼多了,踉蹌著躺在了床上,他幾乎是眼前一黑,昏睡了過去。

  其實他沒有昏過去多久,外面下了雨,雨實在是太大了,吵的他頭疼,身上又疼,千重川心想,如果風盞在就好了,自己如果可以抱一抱他,肯定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他覺得自己應該是不會死。

  雷一個接著一個,千重川閉著眼睛聽,他鼻子裡都是血腥的味道,也許是因為有一點鼻血流了出來,千重川這麼想著,拿手背擦了擦。

  他就這麼昏睡了兩天,水米未進,也許是惡鬼的身體真的比較扛得住傷,他逐漸地好了一點,至少傷口沒有再流血了。

  風盞再醒過來的時候,只覺得心裡空蕩蕩的,他抱著頭側過身去躺,突然感覺到一隻手撫上了他的額頭。

  「小寶,你怎麼了?」風荷有些緊張。

  「……姐,」風盞的手緊緊抓著床單,他小聲說:「你送我去看一眼他行不行?」

  風荷沒有回答他,她一向是想讓自己的弟弟和那個惡鬼離的越遠越好,可是風盞摸索著抓著她的手,一次次地懇求,她狠不下心來,只好說:「送你去看一眼就回來。」

  風盞趕緊點點頭,他怕風荷反悔,可是真的到了寺廟門口,他又不想只看一眼再走了,風荷心情不大好,她帶了點怒意:「晚上再來找你!」

  風盞魂不守舍的,聽風荷走了,就踉蹌著走進了寺廟,他越是靠近那個小小的房間,越是覺得心慌,等他真的走了進去,只覺得滿屋子都是血腥味。

  「……千重川!」他慌裡慌張的喊,靠近了床邊,他抖著手去摸。

  「怎麼了?」千重川勉強穩著聲音,他沒想到風盞這麼突然的就來了,下意識地往旁邊躲了躲,可是看著風盞臉色也不大好,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風盞握住了他的手,摸到了很多交錯的傷口,他張了張嘴,心疼地問:「怎麼弄的?」

  千重川哎了一聲,咳嗽著說:「沒事,過來給我抱抱。」

  風盞突然伸手在他身上摸索,摸到的都是深深淺淺的傷口,他已經完全的慌亂了,抖著聲音問千重川:「怎麼回事啊,你說話啊!」

  「噓……」千重川說:「不要喊,聽話,你還沒抱我呢。」

  風盞鬆開了他的手,不大敢用力碰,他喘的很急,腦袋裡閃過很多東西,他問千重川:「是你弟弟——你弟弟做的嗎?」

  「摩稚多嗎?」千重川低聲說:「你也太高看他了。」

  風盞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見千重川很心滿意足地說:「小寶,我把那塊石頭還回去了。」

  「什麼石頭?」風盞沒有反應過來。

  「和你一起孵出來的那一塊,我把它還給佛陀了……」千重川摸了摸他的臉:「你以後不會再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了,也不會再有危險了,等你看得見了,我們倆就好好的在一起,換個地方住,行不行?」

  千重川還想再說一些別的,可是他沒說得出來,他的嘴唇被風盞急切地吻住了,像一隻貓狗似的沒有章法地舔咬,千重川眨了眨眼睛,他把自己的舌尖頂進了風盞的嘴裡,風盞咬著他的舌頭,一點技巧也沒有地吮吸,千重川突然嘗到了一點鹹澀的滋味,他看見風盞流下淚來。

  「別哭,」千重川含糊著說,他和風盞分開了,喘息著拿手指擦乾淨他的眼淚:「這點傷疼一疼就過去了,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疼多久也過不去。」

  風盞已經完全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慌亂地擦乾淨眼淚,過了好一會才說:「你餓不餓?」

  「不餓,」千重川真的沒覺得有多餓,他往裡面挪了挪,讓風盞躺在自己身邊,慢慢地把他摟在懷裡:「你陪我躺一會,我就好了,這幾天一個人躺著,總是想你。」

  風盞的臉貼著他的臉,心裡疼的快要喘不過來氣,他沒想到千重川會為了自己做到這個地步,風盞心想,自己以後就是他的家人。

  千重川摟著風盞溫熱的身體,雖然碰到了傷口,卻覺得反而沒那麼疼了,他親了親風盞的嘴唇,想和他說一說話。

  「你知道我去哪裡了嗎?」千重川低聲說。

  風盞搖搖頭,他悶聲悶氣地說:「不知道。」

  「去了藍毗尼園,佛陀出生的地方,」千重川沒有提他受的苦,只是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魘住了,在那裡看見你了。」

  「我做什麼了?」風盞心疼地抱著他的頭,拿手指輕輕摸他的短髮。

  「……你扶著我站起來,」千重川笑著說:「送我走到了藍毗尼園的湖邊,又親了我一下,我才有命回來。」

  風盞沉默著吻他,千重川被他吻的心裡很癢,又想笑,他摟著風盞,低聲說:「不是這樣。」

  他溫柔地啄吻風盞的嘴唇,偏著頭,勾著風盞的軟舌頭舔弄,兩個人呼吸交纏著,風盞一動也不敢動。

  直到千重川吻的心滿意足了,兩個人才分開,他摟著風盞,把臉靠著他的脖頸蹭了蹭:「抱著你睡一會,睡醒了就好了,晚上給你做點好吃的去,不許亂動。」

  風盞嗯了一聲,他在千重川硬硬的短髮上親了親,把手搭在他的脖頸上,他看不見,不知道千重川的衣服上都沾了血。

  千重川這一覺一直睡到了夜裡,風荷來過一次,看自己弟弟和他抱在一起,氣的險些動手,可是看千重川滿身是血,只得忍住了,風盞小聲地和她解釋,又一個勁地懇求,風荷翻了個白眼,低聲說:「這是你的恩人,我管不住你!」

  她是真的不喜歡千重川,能忍著不對他做出惡狀,已經是看在他上次救了自己一家的份上,風盞以後可能會沒事了,她當然高興,可看著風盞對他那副寶貝樣子,她又覺得手癢。

  「把他帶回家裡去,行不行?」風盞求她:「等他養好了傷就讓他回來。」

  「不行!」風荷想也沒想,拒絕了。

  「……可他是為了我才受傷的。」風盞抱緊了千重川。

  「你求著他嗎?那不是他自己上趕著嗎?」風荷轉過臉不去看:「你們倆到底……到底到了那一步了?」

  風盞豁出去了似的,他咬著牙,低聲說:「什麼都做了!」

  風荷氣的狠狠給了他一個耳光,千重川被吵醒了,他看風荷在這裡,嚇了一跳,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可是風盞緊緊抱著千重川,紅著半張被打的臉說:「我就是愛上他了,我們倆已經什麼都做了,你打死我也沒用!」

  千重川趕緊去捂他的嘴,風荷面紅耳赤地看他們倆,她罵風盞:「你要不要臉?」

  「我就不要臉了!」風盞把千重川的手腕拿開了,他氣急了,不管不顧地說:「我要是個姑娘這會孩子都有了!」

  滿室的安靜,風荷看著自己弟弟,覺得要背過氣去,她氣的手抖,可是風盞緊緊摟著千重川的脖子,又是個寧死不屈的樣子,他捂著千重川的嘴不讓他插話:「他有什麼不好的,你以後的夫君要是能為你做到這個地步,爹和娘肯定喜歡死了。」

  風荷太熟悉他那副樣子了,從小到大,他只要打定了主意有什麼壞心思,就會露出這幅表情,不管別人怎麼說,怎麼勸,怎麼阻止,都是沒用的。

  她不住地深深呼吸,咬牙切齒的:「養你還不如養一條狗!」

  風盞看她那副樣子,心裡安定下來,他鬆懈了一點,摸了摸千重川的嘴:「你說我是什麼我就是什麼吧。」

  風荷還是沒同意千重川去家裡。

  不過她看著自己弟弟那副樣子,也不好就這麼走,去廚房做了點吃的給千重川端過來,狠狠瞪了風盞一眼,轉身出了門。

  風盞貼著千重川坐好,乖乖地幫他端著碗,千重川吃了幾口熱飯,覺得有了一點力氣,他拿額頭蹭了蹭風盞的臉,也給風盞餵了一口。

  千重川看著他慢慢嚼飯的樣子,覺得心裡很平靜,也很安穩,那是他很少有的感覺。

  「怎麼膽子這麼大,和你姐姐也亂說話,」千重川低聲說:「打的你疼不疼?」

  風盞的半邊臉都腫起來了,很明顯的一個巴掌印,可是他滿不在乎地說:「我說的不是事實嗎?有什麼不能說的,我又不怕被別人知道……」

  千重川摸了摸他的臉,又心疼,又忍不住想笑,他把飯吃光了,讓風盞把碗放在一邊,把他摟在了懷裡。

  風盞拿手摸他的傷口,只輕輕碰了一下,千重川就把他的手拿開了,低聲說:「別碰了,過幾天就好了。」

  「過幾天才能好?」

  千重川沒有回答他,伸手去摸他細膩的皮膚,一路往下,揉了揉他的肚子。

  「你走之前肯定會好的,」千重川親親他的臉:「在我懷裡躺一會。」

  兩個人慢慢地躺在了一起,千重川抱著風盞,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此刻的風御也有一些昏昏欲睡,可是他堅持著,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困了就睡,」酒天摟著他,拿手指揉捏他挺立的乳尖:「在我懷裡睡過去,讓你覺得很不安心嗎?」

  風御一直沉默著,酒天又把他抱的緊了一些,伸手去玩弄他鬆軟的後穴,風御已經沒有力氣掙扎了,他感覺酒天的手指在自己身體裡緩緩地動作,玩弄著自己,那根修長的中指慢慢地找到了那個點,酒天一下一下地按。

  他拿牙齒咬著嘴唇,聽著越來越清晰的水聲,突然控制不住似的懇求:「……不要折磨我了。」

  酒天親了親他的臉,慢慢地把自己插了進去,他舒服地吐了一口氣,貼著他的耳朵說:「騫賽大人可能又要有什麼動作……」

  風御閉著眼睛忍耐著,沒有回他的話,酒天聞著他身上特殊的甜味,挺著腰把自己送的深了一些。

  「好軟,」酒天慢慢地抽出來一點,又插了進去,他貼著風御的耳朵低聲說:「為什麼你看著這麼冷,這麼硬,裡面卻這麼軟呢?」

  風御已經被他折磨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了,他覺得眼前發黑,甚至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會隨時死過去,好在酒天已經射過幾次,不急著動作,就這麼硬著放在風御的身體裡,一時之間安靜的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下個月十五,」酒天又去揉捏他腫脹的乳尖:「騫賽大人可能會帶著阿修羅去捉拿你弟弟和千重川。」

  風御沒有說話,他覺得自己很難受,氣都要喘不過來,酒天自言自語似的:「他還不知道那塊石頭已經被拿走了。」

  「……你拿出去。」風御突然開始掙扎,他急促地喘,眼神都有一點散了,後面痙攣似的一下一下夾著酒天,酒天皺著眉頭看他,慢慢地把自己抽了出來,風御喘的仍然很急,他捂著頭,難受地呻吟出聲,酒天掰著他的下巴看,風御像個迷茫的動物一樣掙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可是這一刻他真切的感覺自己可能會死……沒過多久,他突然被酒天吻住了,他滿鼻子都是酒天身上的腥膻味,酒天在給他換氣,他沒有什麼力氣推開對方,只能被動地接受,過了好一會,他才緩過來一點,微微張著濕潤的嘴唇躺在床上喘息。

  酒天一言不發地穿好衣服離開了。

  他回了摩稚多的宮殿,路過摩稚多的房間時,只聽到一陣刺耳的歡愉聲,是摩稚多和阿修羅女在廝混,他微微垂著頭離開了。

  ——————

  千重川得傷口恢復的很慢。

  好在有風盞陪著,千重川覺得也沒什麼,風盞現在很粘著他,總是要和他在一起,風荷看不慣,她脾氣本來就不大好。

  這會已經快入了夜,她想去問問千重川晚上想吃什麼,可是還沒進屋,就聽見一陣奇怪的聲音,她皺著眉頭站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那是自己弟弟在和千重川接吻。

  她面紅耳赤地僵立在原地,聽見風盞含含糊糊地說:「為什麼不行啊?」

  千重川說了句什麼,風荷沒聽清,可是風盞又用那種非常愛戀的語氣說:「我想你,你都不想我嗎?」

  千重川又把他吻住了,沒過一會,風荷就聽見風盞甜膩的叫聲,她覺得自己一口血梗在喉嚨裡,馬上就要噴出來似的,可是她僵硬地站了半天,聽裡面叫的越來越放肆,只得轉身離開了。

  風盞正赤裸著被千重川抱在懷裡,腿間的性器高高翹著,被他抓在手裡揉捏,風盞舒服的直叫,又噘著嘴去親千重川的臉,千重川吻著他的嘴唇,很有技巧地動了兩下,風盞悶悶地喊,射了千重川滿手。

  「舒服了嗎?」千重川親親他的臉:「快把衣服穿好,你姐姐看見了像什麼話。」

  風盞懶懶的,不太想動,他的臉還腫著,靠在千重川的肩膀上蹭了蹭:「哦。」

  千重川把自己的手擦乾淨了,伸手去摸他光裸的腿,風盞的皮膚很光滑,千重川很迷戀地在上面流連著摸索,摸的風盞腿軟。

  過了好一會,風荷走進來,看見兩個人挨在一塊坐著,風盞可算是把衣服穿好了,只是衣衫不整的,她翻了個白眼,把飯菜放好:「吃飯。」

  風盞拉著千重川的手站起來,一點也不避諱,風荷看自己弟弟都要長在人家身上了,更是覺得心裡梗著什麼東西似的,她轉身走開了,風盞就更肆無忌憚,他拿自己的腳趾一下一下地碰千重川的小腿,千重川嘖了一聲,拍拍他的臉:「別亂動。」

  「我看不見,」風盞抱著他的胳膊:「我又不是故意的。」

  他微微有一點涼的腳趾還在一下一下地磨蹭千重川的小腿。

  千重川被他磨蹭的心裡癢癢的,卻突然開始咳嗽,他回頭看了看風盞,求饒似的:「別磨我了,聽話。」

  風盞不大高興地說:「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千重川沉默著不說話,風盞又湊在他耳邊嘀嘀咕咕的,嘀咕的千重川不得不一把捂著他的嘴,不讓他出聲了。

  晚上兩個人躺在一起,風盞還一個勁地磨他,千重川哭笑不得:「你到底想幹什麼?」

  風盞也說不好自己想幹什麼,他就那麼摟著千重川,在他臉上一下一下的親,一雙霧濛濛的眼睛有一些迷茫,看的千重川心軟,只好抱緊了他,把他的頭按在自己胸前:「煩死人了,不許動了。」

  風盞聽他平穩有力的心跳,低聲問他:「惡鬼也是有心的嗎?」

  「怎麼不能有?」千重川把他的長髮攏好了,握在手裡:「如果沒有,怎麼會對你動心呢?」

  風盞拿手指輕輕地撫摸他的胸口,沒過多久就睡過去了。

  千重川卻睡不大好,他提防著騫賽,不知道下個月十五他會有什麼動作。

  騫賽此時也清醒著,他與酒天對坐,沉默了好一會,他突然出聲:「把那把劍拿過來。」

  酒天垂著眼睛,解了自己腰上的劍,恭敬地遞給騫賽。

  此時的騫賽沒有顯出法相,只是修羅狀,他手握著那把劍,仔細地打量上面的寶石,過了好一會,他皺著眉頭說:「不對。」

  劍被魔羅撿回來以後,一直是被酒天保管著,騫賽十分的信任他,並沒有過問許多,可是騫賽越是打量,越是覺得不對,他抬頭去看酒天:「劍有沒有人碰過?」

  「魔羅交給我以後,一直是我貼身保管,」酒天垂著眼睛:「沒有人動過。」

  騫賽並不覺得魔羅有膽子動它,可是又對酒天一絲疑心也沒有,他把劍扔在一邊,突然不屑地哼了一聲。

  酒天沉默著,不知道騫賽怎麼了,他不是一直對風盞這件事很上心嗎?知道劍上的寶石出了問題,怎麼會是這個態度?

  「酒天,」騫賽說:「你想重返光明城嗎?」

  酒天猛地抬頭看他,騫賽拿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著桌子,他慢慢地說:「如果拿千重川的神格祭祀……」

  「神格?」酒天皺著眉頭:「他怎麼會有神格?」

  「我最開始也不確定,」騫賽回憶什麼似的:「可是我越回想那天的場景,越覺得不對,如果他只是誦經,不可能有那麼大的力量,再加上他的母親……」

  提起千重川的母親,騫賽又有一些煩躁,他似乎還在考慮,不想多說,酒天謹慎地沒有多問。

  過了好一會,酒天低聲說:「騫賽大人,祭祀……您是從哪裡知道的?」

  「你以為因陀羅那個雜碎現在是為了什麼還能在須彌山?」

  因陀羅與騫賽,從前可以算作旗鼓相當的對手,在騫賽還是阿修羅王的時候,就與騫賽有過幾次衝突,因陀羅性情桀驁,又善嫉妒,是最為好戰的護法神。

  「我以為他是……」酒天拿不准該如何用詞。

  「他是憑著自己的本事,是嗎?」騫賽不屑地說:「他真的有本事,就不會敗在我的手下。」

  「因陀羅吞噬了別人的神格,」騫賽直截了當地告訴酒天:「就是那個騎著白象的小子……」

  過去的事情太久遠,酒天已經記不太清了,騎著白象的小子?他隱約記得確實是有這麼一個護法神,可是他不知道因陀羅是如何做的。

  騫賽已經有了新的考量,就不是很在意風盞的眼睛,比起對未知的運勢有所期待,不如抓著眼前的機會來的實在一些,他與酒天商討,該如何對付千重川,酒天看著他眼角的紋路,心裡有些不舒服,他忍不住說:「千重川畢竟是您的兒子,他看上去也沒有那麼好對付,如果您真的想奪取誰的神格,我們可以從長計議……」

  「我等不了了。」騫賽喝了一口酒,並沒有理會那句「畢竟是您的兒子。」在他的心裡,千重川只是一個麻煩與禍害而已。

  酒天與他分開的時候,心情很複雜,他當然想跟著騫賽重返光明城,又覺得千重川實在是倒楣,可是騫賽下了決心去做的事情,酒天一向左右不了,他找了個僻靜地方坐好,慢慢地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竹哨子塞進嘴裡,沉默不語。

  摩稚多路過時,就看見酒天這幅魂不守舍的模樣,酒天與他打招呼,他也沒有回應,只是問:「我父親呢?」

  「騫賽大人在殿前。」酒天回答。

  摩稚多哦了一聲,卻沒有走,他總覺得酒天最近有些不對勁,可是他看不出來什麼,挑了挑眉毛,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轉身離開了。

  摩稚多看見了騫賽,他下意識地收斂了自己的不正經,端坐在他對面,恭敬地說:「父親。」

  騫賽嗯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他仍然在想著該如何做這一切,摩稚多伸手給他倒了酒,騫賽接過來喝了一口,仍然沉默。

  他對摩稚多的信任甚至還沒有對酒天來的多,倒不是覺得摩稚多會背叛他,只是覺得摩稚多生性殘忍,又缺少計謀,不是一個可以成事的人。

  「父親,」摩稚多又開了口:「您不要再為了那個風盞煩惱了。」

  「怎麼?」騫賽打量他。

  「我有辦法讓他乖乖聽話,」摩稚多從懷裡掏出了一團東西給騫賽看,那是一團細細的線:「如果可以把線種在他身上,他就會完全受我操控,只要我還活著,就可以控制他,前一段時間偶然得知了這個方法,學會了才敢和父親說。」

  騫賽本來是看不上他這種伎倆的,可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問摩稚多:「那個風盞,和千重川關係很好?」

  「豈止是好呢,」摩稚多微微笑著:「我以為父親知道,他們是——是那種關係,如果只是普通的朋友,哥哥怎麼會冒著危險來救他的家人呢。」

  騫賽把線拿在手裡:「種下線要多久?」

  「十天,」摩稚多篤定地說:「到時候他除了腦子是自己的,說話與動作都不受控制,如果父親覺得哥哥礙事,可以讓他殺了哥哥再過來。」

  「那倒不用……」騫賽突然笑了:「我另有打算。」

  ——————

  風盞從千重川身上爬起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千重川這幾天恢復了一些,又很能忍著疼,風盞湊過來和他膩歪,他狠不下心拒絕,只好親親摸摸的安撫他。

  「我好熱,」風盞喘息著,身上都是汗:「想洗澡。」

  千重川捏著他的下巴,親了親他的嘴:「抱一會再去洗。」

  風盞嗯了一聲,與他赤裸地貼著,伸手去摸千重川身上大大小小的疤,試探著親了親,又拿舌頭一點點的舔。

  「別舔,髒,」千重川拍了拍他的屁股:「走了,出去給你打水洗澡。」

  風盞嗯了一聲,抱著他的腰站起來,和他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了出去,千重川披了衣服,風盞只在腰上鬆鬆圍了一塊。千重川讓他站好,打了水,拿毛巾給他擦,風盞總是在搗亂,一邊被他伺候著擦洗一邊要親他,千重川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別鬧。」

  風盞啊了一聲,似乎狠疼了一下,千重川還以為自己把他拍疼了,趕緊伸手給他揉,軟著聲音問他:「沒事吧?」

  「……脖子疼了一下。」風盞伸手摸了摸,千重川仔細地看,就著月光卻也看不清什麼,風盞疼了那一下以後就再沒任何感覺了,又貼著千重川要親他,千重川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第二天,風盞卻總覺得不舒服似的,他總想睡,千重川以為是他前一天沒有休息好,摟著他睡了一下午,一直到了夜裡,風盞才醒了。

  他難受地喘了兩下,被千重川抱在懷裡安撫似的拍了拍,風盞啞著嗓子說:「好餓。」

  「你想吃什麼?」千重川摸著他的臉:「我去給你做。」

  「吃你,」風盞突然笑的很古怪,他伸手去摸千重川的肩膀:「讓不讓?」

  千重川抓著他的手親了親:「昨天不是說疼了嗎?還沒吃夠?」

  風盞張了張嘴唇,卻什麼也沒說出來,他突然迷茫地捂著頭倒在千重川懷裡:「我可能是做夢了。」

  「也不知道你做的是什麼夢……」千重川摟著他,伸手去捏他軟成一團的下身輕輕揉,風盞不大舒服地動了動腿,又覺得困,他扭著腰,拿臀在千重川身上蹭了蹭:「你管我呢,抱緊一點,不要再揉我了,我都起不來了。」

  千重川抱著風盞睡過去了,可是風盞好像真的被他折騰狠了,總是在睡,過了兩三天才好了一點。

  風荷已經離開了,千重川和風盞更肆無忌憚地親熱,風盞終於磨蹭著和千重川做到了最後一步,他垂著頭,在千重川懷裡慢慢地往下坐,環著他的脖子與他接吻,心滿意足地喘息。

  「乖,」千重川揉揉他的臀,憐愛地看他:「自己動一動。」

  風盞嗯了一聲,頭卻垂的越來越低,他突然倒在床上,整個人都軟綿綿的,好像暈過去了。千重川嚇了一跳,趕緊把他抱在懷裡,可是馬上風盞就醒了,他動了動脖子,好像不大舒服。

  「怎麼了?」千重川摸他的臉:「你這幾天是不是特別累?」

  風盞沒有說話,他微微皺著眉頭在千重川懷裡蹭:「沒有。」

  兩個人摟抱在一起,風盞很主動,甚至堪稱放蕩,千重川不得不把他抱的緊了一點,可是沒過一會,風盞就跪在了他兩腿之間,抓著他的下身塞進了嘴裡。

  千重川從沒讓他這麼做,他是捨不得風盞做這種事的,這會也不太想,趕緊推著風盞的肩膀讓他坐起來,可風盞吮吸的發出一點水聲來,似乎很喜歡,他霧濛濛的眸子半睜著,濕漉漉的嘴唇裹著千重川粗長的下身。

  過了好一會,他鼓著嘴巴坐起來,千重川讓他吐出來,風盞卻動了動喉嚨咽下去了,他就那麼微微笑著坐在千重川的對面,赤裸的身體在夜裡被月光映的剔透。

  「千重川,」他靠在了千重川懷裡:「你知道須彌山嗎?」

  「嗯?」千重川喘息著親親他的臉:「知道啊,怎麼?」

  「我聽說須彌山頂,長了一棵樹,」風盞輕聲說:「叫同心樹。」

  這棵樹,千重川是知道的,須彌山頂常年落雪,這棵樹卻常綠,情人去下面坐一會,許一個願,就可以求得兩個人的感情順遂……類似這種傳說有很多,那個以驍勇好戰出名的護法神因陀羅還帶著人一起去過。千重川摟著風盞,摸了摸他赤裸的肩膀:「你想去嗎?」

  其實他根本不相信這些,他覺得都是糊弄小孩子的,可風盞不就是個小孩子嗎?千重川這麼問著,其實已經在心裡做好了打算。

  「……不!」風盞突然搖頭,他似乎情緒很激動,用力抓著千重川的手腕,可只片刻以後,他又鬆鬆地握著千重川,纏綿地撫摸:「那你想不想?」

  「我當然想,」千重川伸手梳理他的長髮:「你搖什麼頭呢?口是心非。」

  風盞摸索著又坐在了他的身上,赤裸的身體似乎有一點抖,千重川摟著他親吻,風盞逐漸地冷靜了下來,他乖順地把頭靠在千重川的肩頭,霧濛濛的眼睛眨了兩下,突然笑了一聲。

  「笑什麼?」千重川問。

  「笑你傻,」風盞面無表情:「你是真的很愛我啊。」

  「愛死你了,」千重川親親他的嘴:「笑一笑,怎麼又不高興了?」

  風盞沒有回答他,把眼睛閉上了。

  去須彌山這件事,千重川覺得並不著急,畢竟只是為了哄風盞高興。他仍然提防著騫賽的動作,想等過了十五以後再說,風盞似乎也沒急,只是偶爾會提一提,千重川覺得他還是挺在意的,難免更上心了一些。

  夕陽西下,兩個人坐在院子裡,風盞躺在他腿上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千重川摸摸他的臉,又拿手指在他的嘴唇上輕輕地碰觸。

  風盞睜開眼睛,眼淚突然流了下來,千重川不知道他怎麼了,拿手擦乾了,憐愛地問他:「哭什麼?」

  「沒怎麼呀,」風盞的聲音很平穩,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可是眼淚一直在流:「眼睛不舒服。」

  千重川把他抱在懷裡,拿袖子擦乾淨了,過了好一會風盞才不再流淚,千重川吻他的臉,他笑嘻嘻地躲了一下,又回吻過去。

  本來一直擔心的十五,就這麼風平浪靜地過去了,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千重川莫名地鬆了一口氣,卻還是止不住隱隱地擔心,也許是為了轉移精力,他決定帶著風盞離開,去須彌山。

  此時的騫賽與摩稚多也準備動身了。

  摩稚多終於做了件漂亮事,騫賽對他的態度也好了點,所以在摩稚多提出不帶酒天一起去的時候,騫賽沒有直接拒絕,而是問他:「為什麼?」

  「酒天不對勁,」摩稚多低頭看自己的手指,上面纏著幾根幾近透明的線:「我還沒有切實的證據,可是如果這次事成了,我會給父親找出證據的。」

  騫賽突然變得無比多疑而謹慎,畢竟事關緊要,雖然他從未懷疑過酒天,想一想這次如果沒了酒天也可以成事,就沒有多問,摩稚多又說:「父親,我可以帶著那把劍嗎?」

  他指的是風盞的劍。

  「隨你的便,」騫賽說:「你想做什麼?」

  「想讓那條龍親眼看著這一切。」摩稚多似乎心情很好,他動了動手指。

  須彌山看起來並不是一座山。

  它由金銀構造,夾雜著琉璃與水晶,看上去十分華麗,它貫穿了數重天,裡面有許多修羅與神的宮殿。

  而想要去山頂的人,都會以七金山上的一條小路為入口,千重川拉著風盞的手拾級而上,因為並不急著到達,走的很慢,風盞一路都沉默著,千重川以為他累了,回頭問:「背著你走嗎?」

  風盞搖搖頭,抿著嘴唇沉默,千重川親親他的臉,沒說什麼,帶著他繼續走。

  越接近山頂,風盞走的越慢,他似乎不大舒服,額頭上的汗都流下來,可千重川一接近他,他又像往常一樣笑著與千重川親近,看不出什麼異樣。

  等終於到達山頂時,已經過了不知多久,千重川只能看見滿目的白色,還有不斷落下的雪,他沒有再往前走,而是從後面抱著風盞的腰,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好漂亮,可惜你看不見,等你眼睛好了,帶你再來一次好不好?」

  風盞點點頭,笑著說:「好啊。」

  兩個人牽著手往那棵樹下走去了,千重川突然覺得好笑,他問風盞:「還要拜祭一下,許個願嗎?」

  風盞就那麼呆呆地站著,不說話,也不動。

  千重川還沒說什麼,就聽見摩稚多的聲音,很戲謔:「哥哥真是深情。」

  千重川下意識地把風盞護在自己懷裡,他轉過頭看,摩稚多離他很遠。

  他微微皺著眉頭看,把風盞抱的緊了一點。

  天突然變暗了,耳邊是轟隆隆的聲響,似乎要打雷,可是須彌山頂不會有風雨雷電,千重川很快就知道為什麼了,虛空之中破開了一條裂縫,阿修羅眾沉默著走出。

  千重川雖然前一陣剛剛受了傷,卻並不覺得害怕,他緊緊攥著風盞的手腕與他們對峙,摩稚多突然把什麼東西扔了過來,掉在雪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是風盞的劍。

  千重川拉著風盞的手往後退了一步,可是風盞突然掙脫開了,他跪坐在雪地上拿起那把劍,抖著手去摸索它的劍柄,那把長劍發出錚鳴,風盞的手抖得幾乎握不住,可是他突然垂下頭去,面無表情地湊近了劍柄,千重川只聽到一聲痛苦的長吟,眼前突然爆發出了一陣強光,讓人睜不開眼。

  等他回過神來,掰著風盞的肩膀讓他轉過來時,風盞的眼睛已經不是霧濛濛的了,本來一隻明黃一隻碧綠的眼睛,此刻全是綠色,千重川與他對視了片刻,風盞卻突然流下淚來。

  他就那麼傻傻地看著千重川的臉,眼淚一直在流,千重川愣了一下,他拉著風盞站起來,還把他抱在懷裡,警惕地看著四周。

  摩稚多看戲似的盯著他們倆看,突然吹了個長長的口哨,阿修羅眾包圍了二人,摩稚多笑嘻嘻站在了一邊,對著帶頭的魔羅揮了揮手。

  魔羅長吼一聲衝上前去,千重川一手護著風盞,一手化作利爪與修羅眾纏鬥,他猛然長嘯一聲,伸手狠狠向魔羅的胸口抓去。

  千重川雖然前一陣受了傷,但是已經恢復的差不多,又因為風盞在身邊,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去應對,可修羅實在是太多,千重川身上還是添了傷口。

  風盞的手一直在抖,他似乎極力想把手裡的劍扔到地上,卻一直沒有成功,直到千重川終於把最後一個阿修羅打倒在地,喘息著站在他身前時,摩稚多故作驚訝地挑了挑眉。

  「哥哥,」摩稚多走了過來:「本來以為那些阿修羅就能解決你,沒想到他們這麼沒用。」

  千重川一句話也不想與他多說,護著風盞往後退了幾步,摩稚多卻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指:「風盞最近是不是有點不對勁?哥哥太粗心了,到現在還沒發現嗎?」

  風盞的一雙綠眼睛懇求地看著千重川,卻一動也不能動,千重川下意識地抱緊了他,摩稚多滿臉的嘲笑,他動了動手指,眼看著風盞抬起了胳膊。

  風盞手裡還緊緊攥著那把劍,慢慢地抬起來,可是很快的,摩稚多的笑就消下去一點,他的手指動的有點困難。

  風盞正在抵抗。

  千重川顧及著風盞,沒有直接與摩稚多對峙,他握著風盞的手腕,卻覺得風盞抖的厲害,摩稚多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猛地動了動手指,可是風盞沒有按照他想的那樣把劍捅進千重川的胸口。

  他聽到了類似錦緞撕裂的聲音,抬眼看過去的時候,風盞的四肢與脖子都流出了血,順著無數條整齊的傷口緩緩流下來,風盞猛地掙扎了一下,他的脖子裡也流出血來。他張了張嘴,就連舌頭上都是幾條細細的傷口,風盞終於把劍扔在了地上,他無力地跪了下來,額頭抵在千重川的肚子上,兩隻血淋淋的手無力地垂著。

  千重川呆在了原地,他抖著手抓住了風盞的肩膀讓他抬起頭來,風盞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千重川跪在了雪地上把他緊緊抱在懷裡,他聽見風盞小聲說:「原來我那麼小的時候就……就見過你了……」

  他無力地倒在了千重川的懷裡,喉嚨裡發出了呵呵的聲響。

  千重川瘋了似的大喊了一聲,他眼看著風盞無力地滑了下去,艱難地在地上喘息,千重川一雙眼睛幾乎要滴出血來,他猛地朝著摩稚多衝了過去,一雙利爪緊緊握著摩稚多的脖子:「你把他怎麼了?!」

  摩稚多的手指上也是鮮血淋漓,他咳嗽著:「你真的想知道?」

  摩稚多這麼說著,手指還在動,他覺得有幾根線還沒有斷,果然,風盞儘管已經渾身是血,卻握著劍踉蹌著走了過來,赤腳踩在雪地上,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千重川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他耳朵裡嗡嗡地響,只聽見摩稚多說:「我在他身上……」

  摩稚多的聲音低下去,他的一隻手動作,另一隻手握成了爪,他志在必得,今天千重川非要死在這裡不可。

  可是就在他有所動作的時候,風盞的那雙綠眼睛死死盯著前方,他眼看著摩稚多的利爪朝著千重川揮去,刹那之間,風盞用盡了力氣猛地撲了過去,他護住了千重川。

  所有的線都斷了,風盞終於得了自由,可是他一動也不能動,睜著眼睛倒在了千重川的腳底,胸口處是一個不斷流血的空洞。

  千重川瘋了似的喊了一聲,他狠狠地捏碎了摩稚多的脖子,發著抖跪在了地上,他把風盞抱在了懷裡,慌亂地拿手去堵著他胸口的血洞。

  風盞張了張嘴,千重川嗚咽著低下頭,聽見風盞費力地說:「不要哭……」

  就像千重川每次抱著他哄的時候一樣,他用那種很寵溺的語氣對千重川說出了最後一句話,就再沒了聲息。

  千重川能很明顯的感覺,風盞的身體在逐漸地變涼,他就維持著死時候的樣子靠在自己懷裡,那雙修長的手逐漸變硬了,千重川無論怎麼暖都暖不回來了。

  他被夢魘迷住了似的,呆呆地跪了很久,就那麼緊緊地把風盞抱在懷裡,直到風盞的身體徹底涼了,徹底僵硬了,千重川才回過神來,他把頭埋在風盞的脖頸裡,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嚎啕。

  前一天還緊緊抱在懷裡的人,他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地守護一輩子的人,就這樣與他再無以後了,千重川腦袋裡嗡嗡地響,他只知道緊緊摟著風盞,哭到了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時,才抱著他搖晃地站了起來,他突然之間不知道應該去哪,風盞的長髮被須彌山頂的風吹起來,又落下,像一面孤獨的旗幟。

  千重川又迷茫地跪在地上,發著抖抱緊了他。

  一直到風盞的血都被凍成了薄薄的冰,千重川才站起來,他抱著風盞走到了那棵同心樹下,跪在地上,讓風盞靠在自己懷裡。

  他沉默地握著風盞的手腕,讓他把頭靠在自己懷裡,眼淚一直在流,風盞的嘴唇已經逐漸失去了血色,千重川去吻他,他一點反應也沒有,再不會像從前那樣給他回應,像一隻貓狗似的笑嘻嘻地舔他的嘴唇。

  千重川覺得自己的心被人拿刀狠狠地挖,一下一下地磨。

  他不得不面對現實,現實就是——他永遠的失去了風盞。

  千重川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風盞的胳膊無力地垂下去,千重川把它搭在自己的脖子上,只過了片刻,它又垂了下去。

  千重川流著淚走了一步,卻瞥見剛剛那個洞口有人出來。

  是騫賽。

  他已經祭出了法相,似乎是須彌山讓他覺得有了一些力量,騫賽比平時更加高大,雖然再回不到從前,卻仍然叫人心驚。

  千重川停在了原地,騫賽的千眼一齊動作,他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摩稚多,又看了看已經死去的風盞,最後才把目光轉移到了千重川的身上。

  千重川心裡突然湧起了滔天的怒火,他小心地把風盞放在地上,撿起了風盞的劍,朝著騫賽衝了過去。

  他斬斷了騫賽的一隻手,騫賽的血都噴了出來,千重川瘋了似的發洩,騫賽卻也下了狠心,兩個人纏鬥在一起,騫賽拿法杖狠狠朝他身上揮去,本來是可以卸了千重川一半力氣的一擊,千重川卻滿不在乎地承受了,他已經感覺不到痛,所有的痛都不及心裡的痛,他紅著眼睛揮出了爪,他要以牙還牙!

  騫賽的千眼猛然睜大。

  須彌山上刮起了大風,爾後又打起了雷,那個曾經呼風喚雨的阿修羅王死在了須彌山頂,被他的兒子親手殺死,千重川無力地跪坐著,一道驚雷突然炸在了他的身邊。

  他弑父,是要遭天譴的。

  千重川抬頭看,他眨了眨眼睛,暴雨如注,把他身上的血都給沖的淡了,他好像才回過神來似的,跑到了風盞的屍體邊幫他遮擋著風雨。

  他很快就感覺地在顫動,因為站不穩,只能緊緊抱著風盞,可是風盞的屍體上滿是血水,也許是因為人死了,變得特別的沉,千重川沒有那口氣撐著,突然脫了力,他在一個劇烈的震顫下滑了手,風盞的屍體倒在了他的腳邊,大地突然傾斜,風盞的屍體順著融化了的雪水滑進了剛剛騫賽來時的那個於虛空中出現的裂口。

  千重川與他之間隔著一道深深的鴻溝,他眼睜睜地看著那道裂口緩緩地合上,消失在虛空之中。

  千重川眼看著一道驚雷順著他打過來,也沒有躲,麻木地等著,可是他沒有等到疼,什麼也沒等到,沒過多久,陰沉的天空又恢復了原狀。

  他茫然地看了看手心,什麼也沒有。

  風盞連一根頭髮絲也沒有給他留下。

  ————

  千重川盤著腿坐在地上,閉著眼睛聽一隻鳥婉轉的叫聲。

  他睜開眼睛,正好對上了它桃紅色的雙眼,千重川聽見它說:「風盞,你為什麼不吃兔子?」

  來來回回地聽了無數次,千重川又閉上了眼睛,他沉默著回想風盞的臉。

  風盞已經死去了三千八百六十五天。

  在人間,三千多天足夠讓一個嬰孩長成少年,也足夠讓一個少年成人。

  千重川卻沒有因為這三千多天放下什麼,他每天都在想,又是新的一天過去了,他的小寶如果還活著,也不會只是個少年的樣子了。

  可惜他沒有機會再看見了。

  他已經不會再像風盞死的頭一年那樣,想起來就流淚,只是會悶悶的疼,像一把鈍刀子割肉一樣劃他的心,他微微把頭垂下來一點,緊緊握著自己的手指,慢慢地站起來,離開了。

  天很陰,落了雨,他抿著嘴唇沉默地走,雨打在他的衣服上,把他華麗的長袍打濕了,千重川沒有理會,仍然想著那一天,風盞抱著兔子坐在草地上的樣子,他想,那一天自己把他怎麼了?想了好一會,千重川才想起來,自己背著他回去了。

  雖然回憶起來的所有事情,都是自己在照顧風盞,在哄他開心,可是一想到那天風盞臨死前說的話,想到他沒有血色的嘴唇,千重川就會特別的恨自己。

  這種恨讓他無力,一直到他回了惡鬼道,走進了宮殿時,還讓他有一些壓抑。

  風盞死去的第一年,千重川是惡鬼道生活的,他一直想找到風盞的屍體,可是他翻遍了這裡,一無所獲。

  騫賽與摩稚多死後,惡鬼道群龍無首,酒天想讓千重川住進宮殿,被千重川拒絕了,他說他「覺得很厭惡。」

  在千重川的眼裡,無論是惡鬼還是修羅,都是害死風盞的幫兇,如果不是酒天對這件事不知情,他也會對酒天動手。

  「如果你住進去——」酒天勸他:「並不需要你做什麼,你就可以調動許多力量幫你找到風盞。」

  千重川一時有了動搖,他當時真的快要失了神智,只要能找到風盞的屍體,讓他做什麼都可以,可是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一無所獲,千重川自嘲地想,等自己這個沒用的人找到他,他可能已經連一點骨灰也剩不下了。

  宮殿裡燈火通明,還維持著摩稚多在時的奢華,甚至比那時更甚,千重川換下了濕淋淋的衣服,坐在了床邊,他看見了地上跪坐著的一個少年。

  「小寶,」千重川招呼他:「過來給我抱抱。」

  少年嗯了一聲,站起來,謹慎地坐在了他的身邊,千重川摟著少年的腰,看了看他一雙碧綠的眼睛,把頭靠在他肩膀上不動了。

  千重川堅毅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可是十分的英俊,少年抿著嘴唇,控制不住自己似的,在他臉上輕輕親了一下。

  千重川抬起頭來,冷漠地看他,看的他有一些驚慌,可是少年又頂著那張風盞的臉,試探著湊過來,在他脖子上親了一下,低聲說:「千重川大人,」他微涼的手指撫摸著千重川的皮膚:「如果只是替代品……您不需要動任何的感情,只有一夜,不可以嗎?」

  千重川對著這張臉,是捨不得動他一根手指的,他只是疲倦地說:「出去。」

  少年抿著嘴唇,似乎有萬般的不甘心,可是千重川看著他:「我捨不得動你,不代表不舍的讓別人動你,只是讓你化作他的樣子陪我坐一會,讓我抱一下,就這麼難?阿修羅裡,會化形的不只你一個,別讓我多說了,出去。」

  少年倔強地仰著頭看他:「您不喜歡我了嗎?」

  千重川突然想起,風盞也和自己說過這句話,那時候是因為什麼?好像是因為自己受了傷,他一個勁地纏著自己,自己躲了他一下,他就仰著頭說:「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千重川沒有把眼前的這個少年怎麼樣,他只是伸手摸了摸對方的臉,柔聲說:「喜歡的從來也不是你。」

  夜很靜,千重川躺在床上,落寞地眨了眨眼睛,他甚至開始羡慕酒天。

  風御早已經離開了這裡,他差點殺了酒天,也許是手抖了一下,也許是當時知道風盞的死訊讓他心神不寧,他沒有成功,酒天完全可以躲開,甚至可以反手制住風御,可是他沒有,也許是想到了千重川與風盞,酒天什麼也沒有做。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酒天在與千重川對坐飲酒的時候說:「得了一點難得的好東西,不願意太早鬆手而已,如果他覺得沒有扯平,再來找我補上一劍,我也不會還手的。」

  可是風御再沒來找過他,也沒有來補上一劍。

  千重川那時候已經喝多了,他低著頭看酒杯裡的紅月亮,突然冷著臉說:「小寶如果還活著,肯定要過來給你補一劍。」

  可是小寶已經死掉了,連著他的愛與救贖,連著他的溫暖與安寧,一起死掉了。

  風盞死去第十年的祭日,千重川又去了須彌山。

  他獨自一人來到了同心樹下,抱著一罐甜米酒坐了很久,等到他覺得冷了,才慢慢地把罐子打開,撒了一點酒在地上。

  「小寶,」千重川自言自語:「還想不想喝了?你是不是特別恨我呢,這麼久了,我一次也沒夢到過你……」

  他倒了一點,自己又拎著罐子喝了一點,沒捨得多喝,把剩下的都慢慢地倒在了地上,捧著酒罈子沉默地坐著,只覺得心裡很灰,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甚至有時候會想,他可能再也不會覺得開心了。

  就這麼靠著樹坐了好一會,千重川垂著頭,他覺得自己要睡著了,可是又不大想睡,他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很突然的,他的眼淚流下來,千重川就這麼捧著酒罈子沉默著流淚,他覺得自己像個懦夫……或者一個無用的廢物,他甚至害怕獨處,風盞的臉像烙鐵一樣印在他的腦海裡。

  酒罈子空了,千重川站起來下了山,他緩緩吐了口氣,回到了惡鬼道。

  宮殿裡很安靜,千重川坐在床上,他下意識地往自己腳邊看,這才想起來那個修羅已經被自己趕走了。

  他沉默地坐著,突然聽見了一陣喧嘩。

  千重川叫了一個阿修羅來,問他怎麼了,阿修羅垂著頭恭敬地答:「千重川大人,是焰食山開了。」

  千重川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晚上酒天來找他喝酒,隨口提了一句:「今天焰食山開的時候,好像出了點問題。」

  惡鬼道裡的餓死鬼,生的遍地都是,無論什麼美味送進肚子裡都會被燒焦,美酒送進肚子裡也會變成膿血,所以它們一生都在挨餓,只有等到惡鬼道的焰食山開時,這些被稱為「焰口」的餓死鬼,才能去裡面搶一點吃的。

  千重川問他出了什麼問題,酒天只說:「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裡頭。」

  「什麼東西?」千重川的心突然狂跳起來,可是酒天趕緊說:「……不是。」

  不是風盞的屍體。

  千重川哦了一聲,喝了杯裡的酒,起身離開了。

  也許是因為白天在合歡樹下的祈求靈驗了,千重川這一晚真的夢到了風盞。

  在夢裡,風盞依舊是看不見的,他拿一雙霧濛濛的眼睛望著千重川所在的方向,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口。

  千重川欣喜若狂,他跑了過去,把風盞緊緊抱在懷裡,可是風盞突然哭了,他一邊哭一邊說:「我好疼。」

  他這麼說著,嘴裡流出血來,他捂著嘴,含糊地說:「好疼啊,救救我……」

  千重川猛地驚醒了,他滿頭的冷汗,一直在想著風盞的臉,千重川頭疼欲裂,他突然受不了似的大喊了一聲,把床邊的東西摔了滿地。

  有人走了進來,發出一點輕巧的腳步聲,千重川喘息著回頭看,一雙紅眼睛幾乎要滴出血來,把對方嚇了一跳。

  是那個阿修羅,此刻他依舊變成了風盞的樣子,只穿一件鬆垮的長衫,抿著嘴唇看著千重川。

  千重川被那張臉撫慰了,他的喘息沒那麼粗重了,走過去慢慢地把對方抱在了懷裡,他自言自語似的:「還疼嗎?」

  對方沒有說話,就這麼任憑他抱著,過了好一會,千重川冷靜下來,他又在那張臉上摸了摸,轉身離開了。

  少年跟著他,看他坐在了床上,慢慢地走到了他的身邊,伸手脫了自己的衣服,赤裸的身體被燭火映著,千重川癡癡地看,過了好一會,他慢慢地開口了。

  「他死的時候,身上沒有一塊好皮肉,」千重川伸手撫摸少年的腰:「如果我那天沒帶著他去……」

  少年赤裸著跪在地上,他抱著千重川的腿,為自己無望的感情流淚,他傾心於千重川的癡心與溫柔,可是他所有的好都不屬於自己,少年知道自己比不上他心裡的人,也沒有輕舉妄動,就那麼沉默著。

  千重川捏著他的下巴,讓他抬起臉來盯著他看:「笑一下。」

  少年擠出了一個笑,千重川盯著他看了一會,拿了堆在地上的衣服幫他穿好,讓他離開了。

  他每次都看不見那個小梨渦。

  ————————

  千重川宿醉初醒,依舊覺得心裡不大舒服,他想出門找酒天喝酒,可是轉了一圈也沒找到酒天的影子。

  今天是焰食山開的最後一天。

  千重川去烏滿河邊走了走,他突然想起自己從前還去過菩提樹下,一步一跪拜,叩長頭,可是風盞最後還是死了,死的那麼可憐,臨死之前還因為擔心自己流淚……他拿了一塊石頭狠狠扔進了河水裡。

  「幹什麼呢?」酒天走了過來:「去焰食山附近看看?」

  千重川嗯了一聲,站起來跟著他離開了。

  離了老遠,他就聽見了一陣接著一陣的哭嚎,千重川皺著眉頭走到附近,看見焰食山裂開了一條長縫,餓死鬼爬了滿地,是個哀鴻遍野的樣子,千重川還是第一次看見焰食山開,不知道從前是什麼樣的,可是這會,裡面突然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流光,他轉過臉去看酒天,酒天皺著眉頭:「……不對勁。」

  酒天想進去看看,被千重川攔下了,他把自己的長袍扔在地上,沒什麼猶豫地走了進去。

  裡面很熱,甚至空氣都是滾燙的,千重川往前走了幾步,就閉了氣,他看不太清裡面,只能眯著眼睛一直往前走,他終於來到了光的源頭,千重川的眼睛適應了一些,這是個不過方寸的小水池,裡面滿是發著光的液體,千重川沒有伸手去碰,他總覺得裡面有什麼東西堵住了,池水裡一陣一陣的波動跌宕,千重川突然覺得自己心跳的很快,他伸出手指試探著碰觸,什麼也沒發生,只覺得涼津津的。

  他緩慢地把手伸進了池子的正中央,摸到了一個橢圓的,比他巴掌大一圈的東西。

  他稍微一動作,池水就咕嚕嚕地冒泡,千重川抿著嘴唇,伸出兩隻手把那個東西撈了出來。

  那居然是一個晶瑩剔透的蛋。

  千重川突然覺得腳下的地在震動,他緊緊抱著蛋,快步走了出去,酒天打量他懷裡的東西,問他:「這是什麼?」

  還沒等千重川回答,他的身後就突然出現了一聲爆響,千重川和酒天,連同地下趴著的餓死鬼都被淋了滿身的水,可是他好像沒這回事似的,緊緊抱著懷裡的蛋離開了。

  酒天趕緊跟了上去,可是到了寢殿的門口,千重川就把門摔上了,酒天拍了拍門,千重川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把所有的燭火都點亮,室內恍如白晝,千重川眯著眼睛打量桌子上的蛋,他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可是因為太過瘋狂,他不敢細想,甚至不敢期待,他抖著手捂住了蛋,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酒天再見到他時,看見千重川端坐在地上,拿兩隻手捂著那個圓圓的蛋,他滿臉的不可思議:「你撿了個什麼東西?」

  「……我覺得,」千重川極其緩慢地說:「這是風盞。」

  酒天嚇了一跳,他覺得千重川挺可憐的,求而不得,把自己逼的瘋了,不過他也不敢說什麼,怕刺激了千重川,只好敷衍著:「是嗎?」

  「我沒有瘋,」千重川抬頭看他:「龍不是蛋裡孵出來的嗎?好端端的,為什麼會在惡鬼道出現一顆蛋?如果不是風盞……」

  可怎麼會是風盞呢?風盞死了就是死了,連屍體都找不到了。

  千重川突然變了臉色,真的像個精神不正常的瘋子似的:「肯定就是他。」

  酒天只好沉默了,他擔心那顆蛋什麼也孵不出來的話,千重川會殺人,只好經常在他身邊陪著,就這麼陪了半年多。

  那顆蛋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千重川卻越來越瘋了,他甚至開始讓人給風盞準備衣服,因為不確定他幾歲可以化形,從小到大的都準備了,現在誰也不敢惹他,更不敢碰他那顆寶貝要命的蛋。

  酒天耗了半年,實在是耗不起了,他覺得自己無論是出於朋友情意還是別的,都應該提醒千重川,可是他剛剛起了個話頭,千重川就說:「別出聲!」

  「……你能不能聽我一句勸?」酒天說:「他死了就是死了——」

  可是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那顆蛋突然解開了,千重川與酒天都被人扼住了脖子似的不敢動作,氣都不敢喘,千重川是關心,酒天是害怕,他怕千重川發現裡面孵出來一隻鳥或者別的什麼,會當場發瘋。

  可是那顆蛋很慢很慢地裂開了,一小塊蛋殼被什麼東西頂開,一隻還沒有姑娘小拇指粗的角慢慢地頂了出來。

  蛋終於完全的裂開,裡面的東西露出了全貌,那是一隻通體淺藍色的小龍,軟綿綿地垂著身體。它慢慢睜開了眼皮,露出了兩隻水汪汪的綠眼睛。

  千重川碰也不敢碰,他慌亂地問酒天:「怎麼辦?!」

  可沒等酒天回答,千重川就拿手掌托著那條龍站了起來,他急促地喘息,覺得這條龍似乎虛弱的隨時會死過去。

  酒天比他更先冷靜下來,他找來人拿了準備好的東西,要把龍放在細軟的乾草鋪的窩上時,千重川卻不放手,他非要讓人拿上好的軟料子重新鋪一個,酒天嘖了一聲:「你要把它捂死嗎?」

  千重川猶豫著把龍放在了上面,看它樹葉子似的小尾巴尖動了動,發出了軟軟的叫聲,千重川不知道該給龍餵什麼,酒天說:「它這麼小,別亂餵了。」

  「他餓死了怎麼辦?」千重川說。

  「龍餓不死!」酒天看瘋子似的看他:「你冷靜一點。」

  千重川突然回過神來,把所有人都趕走了。

  那條小龍一直在睡,千重川能確定它還活著,只是因為它睡著的時候會偶爾動一動尾巴。

  等它再睜開眼睛時,已經是五天以後,它看上去比剛剛出生時精神了一點,千重川拿手指去碰它的角,它還會主動地蹭一蹭。

  千重川提著一口氣不敢鬆懈,他讓人拿了牛乳來餵它,那隻小龍磨蹭著把頭貼在了碗邊,突然一頭紮了進去,千重川嚇了一跳,趕緊把它捏出來,看它嗆的直抖,再不敢讓它靠近那個碗,他只好用自己的手指沾一點,送到它嘴邊。

  小龍吃了一會,又不吃了,千重川拿軟布沾了溫水去擦它的身體,它很乖順地讓千重川擺弄,還主動地拿幼嫩的角去蹭千重川的手。

  它現在完全抻直了身體,也沒有千重川的手掌長,千重川用力碰都不敢,拿手指輕輕捏著它的身體,又放回了鬆軟的乾草上。

  酒天再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千重川盯著小龍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眼睛都捨不得眨,他覺得自己雖然無法感同身受,卻也能勉強理解一些,他坐在千重川的身邊,低聲說:「它怎麼總是在睡覺?」

  千重川也發現了,它似乎很沒精神,反應也慢,逗它吃東西的時候,也要過很久它才會有反應,千重川心裡也有一點隱約的擔心,可是他搖了搖頭:「它還這麼小呢,要長身體。」

  風盞卻一直沒有怎麼長,一直都這麼軟綿綿的,沒精神,只有千重川拿手指頭去蹭它的角,它才會眨著眼睛抬頭,也蹭蹭千重川的手指。

  就這麼過了兩年,風盞清醒的時候並不多,只比剛生出來的時候長了一點點,千重川一開始還能安慰自己,可能龍都是這樣,可是到後來,風盞幾乎沒有什麼清醒的時候,醒過來也不愛吃東西,千重川急的不知道怎麼好。

  這天夜裡,千重川實在是困的不行,他把小龍的窩抱在了床上,摟在懷裡剛要睡著,就聽見小龍突然開始叫。

  它不像平時撒嬌似的奶聲奶氣,而是一邊扭動掙扎著,一邊尖厲地叫,千重川瞬間就清醒了,抖著手去碰它,它卻突然鑽進了千重川的衣服裡,千重川只覺得它身上很熱,熱的有些燙,又不敢亂碰,怕傷了它,可是沒過多久,千重川就覺得身上一沉,似乎有什麼東西壓著他軟綿綿地動。

  他慢慢地解開了自己的衣服,一張白嫩的臉鑽了出來與他對視。

  千重川大氣都不敢喘,他盯著眼前的小孩子看,看的小孩子眨了眨眼睛,千重川突然流下淚來。

  酒天不得不承認,千重川還是挺有帶孩子的天賦,或者說,有那個耐心。

  風盞很愛哭,酒天還沒見過這麼愛哭的小孩,每次都要哭的直咳嗽,實在哭不動了,他才會停下,可是無論他哭多久,千重川都溫柔地抱著他哄,給他擦乾淨臉,再抱著他走幾圈。

  千重川也有些驚訝於自己的耐心,他只是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一點希望,找到了一點活著的感覺,只要風盞能好好的長大,他就什麼也不求了。

  他第一次真的覺得開心,是風盞遞給他一朵花,他蹲下來看風盞的小胖手握著花往自己鼻子下伸,突然忍不住的笑,笑的酒天背後涼嗖嗖的,可是千重川接過那朵花,發現風盞的手心裡都是刺。

  他趕緊心疼地幫風盞摘了刺,酒天嘖了一聲,也蹲下來幫忙,沒過一會,酒天忍不住說:「……千重川,我說句實話你別罵人,這孩子是不是有點傻?」

  他不是在開玩笑,千重川也知道,風盞確實是——有一點傻,不是那種反應呆滯遲緩的傻,他看著很聰明,只是對外界的事情不太關心,自己冷了熱了,或者是渴了餓了,也從來不會說,除了千重川,他也很少理會別人。

  千重川根本沒指望風盞還記得自己,他能活著就好了,可是風盞越長大,這種傻表現得越明顯,千重川心裡還是覺得特別不是滋味……他很心疼風盞,本來是那麼機靈聰明的人,為了自己卻要平白遭這麼多罪。

  風盞長到六七歲的時候,還學不會說話,看著也很小,他很粘著千重川,總讓他抱,千重川有時候會讓他騎在自己脖子上,帶著他出去玩,有一天千重川抱著他在烏滿河邊坐著,拿石頭打水漂,風盞突然小聲說:「阿爹。」

  「……」千重川讓他站好了,看著他的臉:「你說什麼?」

  「阿爹,」風盞這麼說著,拿手摸了摸千重川的臉。

  千重川沉默了很久,他沉著臉說:「誰教你的?」

  風盞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又要哭,千重川趕緊放軟了語氣哄他,風盞的眼淚到底還是掉了下來,他覺得自己好不容易學會了一句話,想說給千重川聽,千重川還不高興……他越想越委屈,哭的直咳嗽,千重川手忙腳亂地抱著他哄,一直哄到風盞肚子餓了,哭不動了,才不哭了,一下一下地抽泣,一雙綠眼睛水汪汪的看著千重川。

  「不哭了,」千重川親親他的臉:「我錯了,不對小寶凶了。」

  風盞嗯了一聲,可是他不知道想到什麼了,又要哭,千重川只得趕緊把自己的尖角變出來,風盞拿手抓著,湊過去啃了啃,被苦的臉都皺了起來。

  玩了一會,風盞好歹是徹底被哄好了,他又摟著千重川的脖子,軟軟地喊了一聲:「阿爹。」

  千重川生怕又惹他哭,只能強顏歡笑,勉強應了一聲。

  千重川抱著風盞回去,一路上碰到的惡鬼與修羅都不敢看風盞,風盞也懶得看他們,就這麼縮在千重川的懷裡,拿手去摸他的臉。

  「是誰教你說阿爹的?」千重川親了親他的手,很溫柔地問。

  風盞不會說別的,當然不能回答他,沉默地與他對視了一會,風盞突然笑了一下,一個小小的梨渦若隱若現,千重川看了他一會,親親他的額頭,又把他抱的緊了一點。

  回了宮殿,千重川抱著風盞餵他吃飯,風盞吃的很慢,也沒怎麼好好地吃,千重川很有耐心地拿勺子一口一口餵,風盞突然伸手抓了一塊酥肉遞到千重川嘴邊:「啊——」

  千重川吃了,風盞才轉過去吃自己的,千重川莫名的很想歎氣。

  晚上千重川把他放在自己床邊的小床上,蓋好了被子,親親他的臉,就離開了,風盞卻抓著他的手腕不讓走,千重川沒辦法,只好把他抱起來:「自己睡不行嗎?」

  千重川怕自己晚上翻身壓著或者吵到他,可是風盞一個勁地搖頭,又摟著他的脖子不鬆手,千重川只好把他抱進自己的被窩裡。

  他突然想到從前自己和風盞開玩笑,說他是個姑娘,這會兒都有孩子了,後來風盞生氣了,自己還說,養他一個就夠了……千重川覺得心裡很酸楚,又有一點想笑,他拍拍風盞的臉:「養你可太麻煩了。」

  風盞也不知道有沒有往心裡去,他眨著綠眼睛看千重川,叫他:「阿爹。」

  千重川沒有應,他拍拍風盞的背:「睡覺了。」

  風盞嗯了一聲,千重川給他蓋好了被子,沉沉睡過去了。

  千重川到底也沒有弄清楚,到底是誰教風盞這麼叫的,過了幾年,等風盞長到十二三歲的時候,好歹是學會了說話,他只親近千重川一個人。

  千重川費了很大的力氣,才不讓風盞叫自己阿爹了,可是新的稱呼,酒天聽著又十分的無法接受,千重川居然讓風盞叫他夫君,風盞還學的很快。

  「千重川,」酒天坐在他對面,看著依靠在他懷裡的風盞,猶豫著說:「你有什麼打算?」

  「把他好好的養大,」千重川讓風盞坐好了,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又拿了塊蜜餞餵給風盞:「還能有什麼打算?」

  「我就是想問問你,你不準備去他家裡……」

  千重川突然抬頭看他,臉色很陰沉:「你什麼意思?」

  「我沒什麼意思啊,」酒天怕了他現在的瘋勁兒:「畢竟是人家的孩子……是不是?」

  風盞死了以後,千重川與他的家人一度鬧的相當難看,尤其是風荷,和千重川說了很多難聽的話,瘋了似的喊他害死了自己弟弟,恨不得讓他不得好死……

  千重川不是氣量狹小的人,被罵幾句無所謂,況且風盞的家人罵他,也是情理之中,他還好好活著,已經是他們家裡人忍讓了,他只是想起了當年風盞家裡人對風盞的在乎,他怕風盞被搶走。

  「誰的孩子?」千重川冷冰冰地說:「我把他從蛋裡孵出來,我看著他化形,我餵他吃飯哄他睡覺逗他笑,從他還沒我巴掌大就是我在養,怎麼就成了別人的孩子?」

  他下意識地抱緊了風盞,風盞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緊張地看著酒天,酒天嘖了一聲:「人家又不會和你搶孩子……」

  千重川沒有講話,他板著臉,按著風盞的頭讓他靠在自己懷裡,伸手去摸他溫熱的臉,過了好一會,千重川才冷靜下來。

  「我和他們搶,可以嗎?」他拿手理了理風盞的長髮:「風盞現在不懂事,等他懂事了,想起從前的事了,他如果想回去,我當然可以帶著他回去。」

  風盞突然抬起頭來,叫他:「夫君,吃飯。」

  千重川嗯了一聲,親親他的臉,抱著他去吃飯了。

  酒天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拿了一個甜的發膩的蜜餞塞進嘴裡。

  千重川一直把風盞養到了十七歲,才覺得從前的困難都不算困難。

  他小時候愛哭,自己可以哄,不吃飯,自己可以追著餵,不愛說話自己可以教……他什麼都能為了風盞做,也沒覺得有什麼難的,他樂在其中。

  千重川對一個小孩子是沒有任何歪心思的,就算那是風盞,他也只覺得是小孩子的可愛,親親額頭就算了。可是現在風盞長大了,還像小時候一樣粘著他。

  他和風盞在一起的時候,風盞也就是這個年紀而已。

  晚上風盞還要和他睡一個被窩,縮在他懷裡,摟著他的腰親他的臉,叫他夫君,千重川卻也只能親親他的額頭,多一點都覺得自己是在做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他有時候會自嘲地想,忍著吧,已經忍了這麼多年,不在乎多幾年。

  這麼想著,風盞突然噘著嘴巴在他臉上親了親:「睡覺。」

  千重川嗯了一聲:「小寶先睡。」

  風盞又往他懷裡鑽,說自己冷,千重川抱緊了他,又幫他把被子蓋好:「冷就不許亂動了。」

  「我沒有亂動,」風盞拿臉蹭他的臉:「夫君亂動。」

  千重川一動也不敢動,不知道自己哪裡亂動了,風盞突然在他嘴唇上親了親,又在他懷裡扭來扭去的。

  「再亂動你就自己睡,」千重川讓他翻了個身,從後面把他抱住了:「聽見了嗎?」

  風盞突然開始掙扎,和他鬧著玩,千重川伸手撓他的癢癢,風盞笑的很開心,一個勁地亂撲騰,千重川也在笑,等風盞終於瘋夠了,他摸了摸風盞的頭,慢慢地把他拉到自己懷裡,抱著他揉了揉。

  他閉著眼睛,突然感覺自己的嘴唇被什麼東西親了一下,睜開眼睛的時候,只看見風盞一張臉離他很近,笑眯眯地看著他。

  千重川的心一下子就亂了,他恍惚想起許多年以前,風盞喝多了米酒,也是這樣湊過來吻自己,對自己笑的這麼好看。

  風盞慢慢地湊過來,鼻子裡發出一點嫩嫩的喘息,他突然叼住了千重川的嘴唇舔,還拿舌頭往千重川的嘴裡伸。

  千重川趕緊躲開了,他坐起來,皺著眉頭看風盞:「誰教你的?」

  「啊?」風盞茫然地看著他:「教我什麼?」

  「……教你伸舌頭,」千重川捏著他的下巴讓他抬頭看著自己,聲音很溫柔:「誰教的?」

  「哥哥教的,」風盞眨了眨眼睛,有一些無措,他不敢看千重川:「哥哥——哥哥教我的。」

  「哪個哥哥?」千重川低聲問。

  風盞想了半天,才慢慢地說:「紅眼睛哥哥。」

  這裡四處都是紅眼睛,千重川根本不知道他說的是誰。

  「哥哥還教你什麼了?」千重川抱著他。

  風盞搖搖頭,茫然地看他,又湊過來與他親吻,咬著他的嘴唇含含糊糊地說:「哥哥和別人就是這樣的。」

  千重川鬆了口氣,他拍了拍風盞的屁股:「你又去哪偷看了?人家才不想教你呢,自己亂學。」

  可風盞還一個勁地纏著他要親親,千重川沒辦法,在他臉上親了一下響的:「行了吧?」

  風盞一個勁地搖頭,伸出一點嫣紅的舌尖湊過去吻他,千重川躲了半天,風盞還是在纏著他,他停了下來,看著風盞的臉,突然捏著他的下巴吻了上去,發洩似的勾著他的舌頭舔吻,一直吻的風盞氣喘吁吁地推他,才勉強停了。他支著胳膊低頭看風盞,風盞張了張濕潤的嘴唇,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來。

  「不許鬧了,睡覺,」千重川從後面摟著他:「再不睡明天沒飯吃。」

  風盞趕緊老實了下來,縮在千重川懷裡不動了,只手指頭攥著千重川的手腕,過了好一會,他才小聲說:「夫君……」

  「嗯?」千重川應了,低聲說:「幹什麼。」

  「還想要,」風盞轉了個身,又要去親他:「親。」

  千重川摸了摸他的頭,側過臉去深深淺淺地啄吻他的唇,很溫柔,很慢地動作,風盞小聲地叫,似乎覺得很舒服,千重川很纏綿地吻他,吻的風盞整個人都軟在了他的懷裡,過了好一會,兩個人都滿足了,千重川才放開了他,又親了親他的臉:「還要不要了?」

  風盞搖搖頭,縮在他懷裡不動了,沒過多久就睡著了。

  千重川不太自在地動了動身體,下身離風盞遠了一點。

  可是第二天再醒過來的時候,風盞就不見了。

  千重川以為他去外面玩了,可是找遍了宮殿裡也沒有找到,千重川讓人在附近尋找,依然是一無所獲。

  酒天最是積極地幫忙,安排人在惡鬼道裡查找,他是最害怕風盞出事的人,除了這麼多年看著風盞長大,有感情,也因為怕了千重川的瘋,如果風盞出事了,千重川肯定會把所有人攪的不得安寧。

  風盞離開了三天,千重川看著已經狀態不大好了,酒天每天一回來,看見他那張臉就覺得心裡煩躁。

  好在第三天的晚上,風盞終於被人帶回來了,千重川那時剛剛回來,因為一無所獲,陰沉著臉想風盞到底會被人帶去哪裡,可是他一抬頭,就看見酒天背著風盞朝自己走過來。

  千重川猛地站起身來,酒天就把風盞放下了,風盞好像不太敢看千重川,垂著頭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一直走到他面前,才把一張髒兮兮的臉抬起來看他。

  「你去哪了?」千重川輕聲問他:「誰帶你走的?」

  風盞看千重川沒有生氣,就鬆了一口氣,他撲在了千重川的懷裡,摟著他說:「我吃飯。」

  千重川陰沉著臉叫人給風盞準備吃的,抱著他上床,去看他的膝蓋,上面是深深的一道傷,千重川看了看他,風盞心虛地把臉轉過去了,討好地拿額頭蹭蹭千重川的肩膀。

  千重川到底也沒有問出來,風盞去了哪裡,是自己去的還是有人帶他走的,他看著風盞垂著頭吃東西,慢慢地把人抱進了懷裡。

  風盞被洗乾淨,包好了傷口睡一覺,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脖子上有一道頸圈,連著一道細細的鏈子連在床頭,他不知道怎麼回事,拿手一個勁地拽,可是拽不下來,千重川也不在身邊,他急的直喊,千重川過了好一會才回來,坐在他身邊摸了摸他的頭:「喊什麼?」

  風盞急著把自己脖子上的東西給他看,千重川慢慢地拿過來,握著鐵鍊猛地把他拽進了懷裡。

  「……夫君,」風盞要哭不哭的:「拿下來。」

  「等你什麼時候知道錯了,」千重川的下巴抵著他的頭頂:「等你什麼時候不亂跑了,就拿下來,聽見了嗎?」

  風盞掙扎著抬頭看他,沒看一會又開始哭,他一邊哭一邊拽著脖子上的頸圈,千重川這次卻沒有哄他,任他哭,過了好一會,風盞哭的沒力氣了,千重川才伸手幫他擦乾淨臉。

  風盞可憐兮兮的摟著他的脖子,因為膝蓋有傷,不敢跪著,只能坐在千重川懷裡,他看哭鬧沒有用,就乖乖地求千重川,又一個勁地保證自己以後再不亂跑了,千重川也沒有理會,他冷漠地看著風盞,伸手把他脖子上的頸圈扣的更緊了一點。

  「你嘴上知道錯是沒有用的,」千重川摟著他赤裸的肩膀:「等你什麼時候一亂跑就想起自己會被栓起來,那才是真的知道錯了。」

  風盞又要哭,千重川凶巴巴的:「你再哭?」

  他是真的怕了,無論如何也承受不起再失去一次,風盞被他嚇住了,委委屈屈地忍著哭,等千重川站起來去給他拿衣服,他才忍不住小聲抽泣,又不高興地一下一下拽脖子上的鐵鍊。

  千重川回來的時候,看他這幅樣子還是覺得心軟了,把他抱在懷裡幫他穿好了衣服,摟著他低聲說:「到底去哪裡了?為什麼不能說?」

  風盞還是不說,只一個勁地搖頭,抬著臉看千重川:「這個拿下來。」

  千重川親了親他的臉,毫無動搖地回答他:「不可以。」

  風盞伸手自己拽了半天,拽不下來,把脖子都快磨壞了,不敢再亂動,委委屈屈地縮在千重川的懷裡,又忍不住地掉眼淚,也許是因為千重川不搭理自己,他越哭越委屈,把卷卷的龍耳朵都哭了出來,在頭上支著,一個勁地抖。

  千重川伸手揉了揉,風盞生氣地把他推開了:「你不要碰!」

  「我為什麼不能碰?」千重川摟著他:「你從頭到腳都是我的,我有什麼不能碰的?」

  風盞沉默了好一會,抽泣著哼了一聲,又伸手去拽那個鏈子。

  ————————

  酒天這幾天沒看見風盞,問千重川他去哪了,千重川看了看酒天,低聲說:「栓起來了。」

  「……什麼?」酒天沒反應過來:「栓在哪了?」

  「床上,」千重川很平靜地告訴他:「讓他長點記性,不能再亂跑了。」

  千重川沒管酒天複雜的表情,起身離開了,他回到了自己的寢殿,看見風盞乖乖地躺著,拿手指頭抓著長長的鐵鍊玩。

  「小寶,」千重川走到他身邊:「過來給我抱抱。」

  風盞看了他一眼,沒有理他,支著胳膊轉過去了,伸手把被子蓋在自己的頭上。

  他已經不搭理千重川好幾天了,千重川一和他說話,他就捂著耳朵不聽,千重川看著好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還不理我?」

  「這個——」風盞伸手抓著鐵鍊伸出了被子:「你拿下來。」

  千重川沒回應,風盞又悶悶地生氣,過了一會,千重川上了床,從後面摟著他,拿手蓋著他的肚子一下一下地摸,又慢慢地脫了他的衣服,去摸索他溫熱的皮膚。

  「什麼時候才能記起來我呢?」千重川貼著他的耳朵低聲說:「小寶,問你話呢。」

  風盞去捏他的手,很用力,抓出了幾個深深的指甲印,千重川卻沒感覺到疼似的,動也沒動一下,他聽見風盞不高興地說:「不知道。」

  千重川讓他轉過來,捏著他的下巴吻他,舌頭都勾著,風盞好像很喜歡,乖乖地任他親吻,千重川這會也沒什麼衝動,就是想和他親近親近,他突然想起,曾經風盞和自己說過「親一下就想起來了。」

  「親你好多下了,」千重川離開了他的嘴唇:「還沒想起來?」

  風盞沒聽懂,也沒有回答他,一雙綠眼睛盯著千重川看,看的千重川直心軟,他摟著風盞的腰,往自己懷裡帶了帶,風盞卻用力把他給推開了。

  風盞非要和他生氣,千重川這次卻不想哄他,他一定要讓風盞知道,亂跑不像從前鬧小脾氣,不吃飯一樣,自己這次不會縱容他,一定要讓他長記性。

  如果風盞不像現在這麼傻,哪怕他沒了從前的記憶,千重川都不會這樣謹慎,可是風盞現在明顯不像一個十七歲的人,如果這次不管,他下次再亂跑,如果找不回來呢?自己還能再承受一次嗎?

  風盞看著千重川離開了,沒有像從前似的過一會就回來哄自己,蔫巴巴地趴在床上不動了,他拿手抓著鐵鍊一下一下地玩,突然聽見有人走進來了。

  他以為是千重川回來了,哼了一聲沒有抬頭,可是對方走了過來,風盞看見了他那雙赤腳,不是千重川。

  風盞抬頭看,卻愣住了,他看見了一個和自己一樣的人。

  對方穿的很少,鬆鬆垮垮的一件長袍披在身上,此刻正微微皺著眉頭打量自己,風盞沒有穿衣服,下意識地抱緊了被子,不知所措地看著對方。

  他被人捏著下巴抬起頭來,對方仔細地看,一雙綠眼睛沒什麼感情,風盞往後躲了一下,露出了脖子上的頸圈和鐵鍊,發出嘩啦一聲響。

  風盞眼看著他露出了一個笑,很嘲諷,也很冷漠:「……千重川大人真的很在乎你啊。」

  滿室的安靜,風盞被他推在床上,掀開了被子看自己的身體,風盞身上乾乾淨淨的,什麼曖昧的痕跡也沒有,膝蓋上的傷口都被好好地包紮著,腿間的性器軟軟地垂著,顏色很淡。

  風盞覺得冷,又有一點怕他,掙扎著把被子蓋好了,他迷茫地開口說:「夫君……」

  對方慢慢地湊近了他,低聲說:「你笑一下。」

  風盞笑不出來,可是對方威脅他:「如果你不笑,你——你夫君,就是我的了。」

  風盞盯著他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綠眼睛,覺得害怕,勉強提著嘴角笑了笑,露出了一個小小的梨渦,他笑了一會,忍不住伸手去摸對方的臉。

  對方突然冷哼了一聲,啪地一聲把他的手打開,轉身離開了。

  風盞低頭看了看自己被打紅了的手,有一些無措,千重川還有別的……別的和自己一樣的人嗎?

  中午千重川端著飯來餵他,風盞慌裡慌張地坐起來撲到了他懷裡,差點把飯都弄撒了。

  「幹什麼?」千重川把託盤放在一邊:「想我了?」

  風盞不放手,仰著臉看他,又不知道說什麼好,著急地在他身上蹭,千重川哎了一聲,坐在他身邊摟著他,摸他的肩膀:「乖,餓不餓?」

  「你還有別的我嗎?」風盞緊緊抓著他的手腕:「你有幾個小寶?」

  千重川不知道他怎麼突然這麼問,因為急著餵他吃飯,心不在焉地說:「你乖就只有你一個,好好坐起來吃飯。」

  風盞心不在焉地吃了一頓飯,不知道在想什麼,一直要挨著千重川坐,脖子上的鐵鍊嘩啦啦的響,他也沒有理會。

  千重川把他抱在懷裡,幫他換了膝蓋上的藥,很仔細地拿新的布纏好,風盞摟著他的脖子,很乖地任他擺弄,又蹭了蹭他的臉。

  「還疼不疼了?」千重川低聲問。

  風盞搖搖頭,把手伸給他看:「手疼。」

  千重川低頭看,什麼也看不出來,還是一隻白生生的手,乾乾淨淨地放在自己眼前,就抓過來親了親,沒有放在心上。

  風盞垂著頭看自己的手,覺得有一點委屈,突然伸手在千重川的手背上狠狠拍了一下,千重川嘖了一聲,揉了揉他的屁股:「不許打人。」

  「他也打我了!」風盞抿著嘴唇,氣呼呼的:「你都不管他。」

  「誰打你了?」千重川皺著眉頭看風盞。

  風盞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過了好一會,才告訴千重川:「不知道,我自己打的。」

  千重川以為他又在亂說,沒有再問,摟著風盞親了親,讓他躺好了,想哄他睡一會,風盞握住了他的手腕,一個勁地讓他也躺下。

  「你早上不是還不搭理我嗎?」千重川抓著他脖子上細細的鐵鍊,把他拉到了自己懷裡抱著了。

  到了晚上,風盞比平時還要纏著千重川,解了他的衣服與他赤裸地貼著,千重川不太自在地把他推開了一點,風盞又沒骨頭似的磨著他,突然坐在了他的身上,一下一下地磨蹭。

  千重川幾乎是瞬間就有了反應,他嘶了一聲,想把風盞推開還捨不得,風盞軟軟的臀縫夾著他磨蹭,千重川沉默地坐了起來,把他摟在懷裡,掐著他的腰不讓他再動了:「幹什麼?」

  風盞仰著頭看他,赤裸的身體和他緊貼著,手臂抱著他的背,小聲說:「我聽話,你不要有別的小寶了。」

  「白天有人來過嗎?」千重川終於反應過來:「除了我還有人來過?」

  風盞點點頭,還緊緊抱著他,委委屈屈地說:「還打我。」

  「……打你哪裡了?」

  「打我手,」風盞把自己的手又伸給千重川看,可是現在已經什麼也看不出來了,他怕千重川以為自己在騙人,小聲說:「真的打我了。」

  千重川沉著臉幫他揉了揉,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風盞看他又不理自己了,緊緊地摟著他,胡亂磨蹭:「我再也不亂走了,我一定會乖乖的。」

  他突然被千重川捏著下巴吻住了,吻的很溫柔,很纏綿,風盞微微張著嘴,讓他把舌頭都伸了進來,覺得有一點奇怪,沒過多一會,千重川就摸到了他的腿間。

  「小寶,」千重川讓他低下頭來看他硬挺著的下身,一下一下地吻他的嘴唇,含糊著聲音問:「你怎麼了?」

  風盞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他眼看著千重川跪在了自己腿間,把自己含了進去,千重川似乎吮吸什麼好東西一樣,把風盞弄的快要瘋了,他軟著腰嗯嗯啊啊地叫,突然攥著床單迷茫地睜大了眼睛,他下意識地往外抽了一下,一股一股的,全射在了千重川的臉上,還有一些流到了他的嘴角。

  千重川沒有理會,隨手拿了件衣服擦了擦,躺在他腿間了,他抱著風盞赤裸的長腿,一下一下地親:「沒有別的小寶,只有你,聽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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