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更新時間:2018-02-09 18:00:03 字數:3907
隔天早上,芬姨和三嬸來上班,在廚房裡忙了一會兒,遲遲沒見到杜非,兩人都覺得奇怪。
「阿非怎麼還不來?平常他不都是第一個到的嗎?」
「對啊,阿非呢?他出去辦事了嗎?」
「他說今天要請假。」夏雨蝶走進廚房,聽見兩人對話,揚聲應道。「要回臺北處理一些事情。」
「這樣喔……」
兩位大嬸臉上都是一副失望的表情。
夏雨蝶看著,不禁有些莞爾。看來杜非果然魅力超群,很善於收買婆婆媽媽的心,才一天沒出現,就有人掛心了。
「他要回臺北多久?」芬姨問。
「這他倒沒跟我說。」
「至少這幾天都回不來了啦!」三嬸插嘴,重重歎氣。「颱風就快來了,他哪回得來?」
「颱風?」夏雨蝶愣了愣。
「嗯,你沒看氣象報告嗎?今天晚上颱風會登陸,而且還會帶來豪雨。」芬姨解釋。
「這樣啊?」夏雨蝶直覺瞥向窗外,察看了下天色,雲層雖厚了點,仍透出些許陽光,不像是風雨欲來的天氣。
芬姨察覺她的舉動,有些擔憂。「晚上有颱風來,你一個人住會不會害怕?要不要乾脆到我家過夜?」
「對啊,我家也可以。」三嬸熱情地介面。「我兒子到高雄念大學了,房間空著,可以讓你借住一晚。」
「不用了。」夏雨蝶微笑,感謝兩位大嬸關心。「這麼多年來,我一個人住得很習慣了,不怕的。」
「是啊,你很堅強,應該是不會怕。」芬姨喃喃,望向三嬸,兩人交換若有深意的一眼,接著,由她代表開口。「我說雨蝶啊,這話我跟你說過好幾遍了,你總不當回事,不過你年紀也到了,就沒想過找個好男人嫁了嗎?」
又來了!
夏雨蝶無奈地聽著芬姨提起這老掉牙的話題,趕忙拿起面棍,假裝忙碌。
但兩位大嬸可沒被她唬哢過,繼續遊說。
「對啊對啊,這鎮上的年輕小夥子你都看不上,想想也是,他們跟你這麼文雅的氣質是不太搭,不過阿非呢?」
「杜非?」她一怔,手上動作凝住。
「對啊,就是阿非。」三嬸緊盯她,眼神咄咄逼人,似乎想抓住她表情的變化。「這年輕人又勤奮又聰明,很好相處,對你也挺體貼的,我常常看見他偷偷看著你。」
「我也是。」芬姨抿嘴笑。「我瞧他八成對你有意思啦,雨蝶。」
夏雨蝶聞言,半嘲弄地彎唇。該說她不意外嗎?這兩位熱愛東家長西家短的大嬸怎麼會放過任何編織粉紅八卦的機會呢?
可惜她們找錯對象了。
「杜非跟我不可能,他也對我沒意思。」她完全否認兩位大嬸的推測。
「怎麼不可能?你又知道他對你沒意思?你都沒感覺到他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樣?」
是,有時她是察覺到幾分異樣,但——
「不可能的,芬姨、三嬸,你們別再說了。」她淡淡制止。
「為什麼不可能啦?厚!」
因為她心裡早已有個人了,而那人也即將回來娶她。
夏雨蝶悄悄尋思,垂斂著眸,墨睫翩翩如羽,櫻粉的唇角勾起溫婉清恬的微笑。
她不知道,這樣的她看起來很美,像個幸福小女人。
杜非從口袋裡取出一串鑰匙,若有所思地把玩。
這串鑰匙連結著一個銅制鑰匙圈,嵌著一段鑲金絲的黑色中國結,細瞧之下,會發現那黑色的結裡纏著一根根柔細黑髮。
那是雨蝶的發。
在她十四歲那年,他離開她前,私自拿小刀斷下的一束髮,多年來,這束髮他一直帶在身上,彷佛她本人也貼近著他。
他便是如此澆灌自己渴望的相思,在一次又一次瀕臨枯竭的時候,再度振作自己。
他逼自己相信,她還活著,而他遲早能夠與她再相會。
如今,他總算找到她了,而她也好好地活著……
杜非驀地捏緊手,將那串纏著細發的中國結護在掌心。直到現在,他仍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
她活著,他的小蝶兒,她還活著!
他不能不感謝上天的慈悲……
「在想什麼?」一道清朗的聲嗓拉回杜非迷蒙的思緒。
他定定神,將鑰匙收回口袋,抬頭望向走進他私人辦公室的好友,張凱成抱著一迭厚厚的卷宗,啪地丟在他辦公桌上。
「幹麼?」
「還問?」張凱成翻白眼。「這些都需要總裁大人您的簽名,我們底下人才好辦事。」
他隨手翻閱最上頭幾件。「這麼多?」
「還說呢!你已經有多久撒手不管公司的事了你知道嗎?」張凱成指責,好似他是那種不負責任的老闆。
雖然他的確是。
杜非自嘲地撇唇。近來,他已經愈來愈無法從自己經營的這份跨國事業中找尋到樂趣,反而在那間小巧的麵包坊做著平凡無奇的粗活時,他能感覺到某種小小的、確實的幸福。
或許是因為,在那兒,他可以天天見到她,毫無顧忌地用眼神吞噬她的姿影、她的一顰一笑。
「好了,我知道了,我簽就是了。」杜非認命地拿起鋼筆,開始審批檔。
「簽完了,晚上還得跟人吃飯。」張凱成提醒。
杜非愣了愣。「不是早上才陪那些人打過高爾夫球嗎?晚上還要吃飯?」
「吃飯的是另一批人。」張凱成沒好氣。「你以為你欠下多少應酬了?全世界的人都想見你,你知道嗎?」
可他想見的,只有那個女人。
「我以為我今天晚上就能閃人了。」他歎息。
「別傻了!」張凱成冷笑。「就算沒應酬,你也回不去啊!今天有颱風。」
「颱風?」杜非愕然。
「聽說已經從中南部登陸了,你晚上回去會很危險。」
居然有颱風——
杜非皺眉,脊背微涼。不知怎地,他有種不祥預感,颱風往往帶來充沛的雨量,而山間常有土石流,或者溪水會暴漲。
她一個人待在那間屋子裡,安全嗎?
他驀地合上文件夾。「我要走了。」
「什麼?!」張凱成驚訝。「走去哪裡?你文件都還沒簽完呢!」
「我要回去找她。」杜非起身,俐落地穿上西裝外套。「我怕她有危險。」
「什麼危險啊?只是颱風。你在這種天氣開車上路才危險。」張凱成試圖勸阻他,卻遭他射來兩道淩厲的眸刀。
「你到現在還不懂嗎?」他嘶聲撂話,面容有片刻扭曲,目光陰沉如猛獸,即便是他最好的朋友,也看得膽顫心驚——
「我不能冒任何可能再失去她的風險,絕對不能!」
杜非急切地開車上路。
在高速公路上,他接到芬姨的來電,更焦灼了。
「阿非啊,你人在哪兒?還在臺北嗎?」
「我現在正要趕回去,發生什麼事了嗎?」
「就雨蝶啊,她下午的時候開車上山,送蛋糕給客人,結果風雨忽然間變大,她被困住了。」
「被困住了?」他急得聲嗓變調。
「她打電話跟我說,路上有落石擋路,她可能沒法下山了,要我們別擔心,她自己會想辦法找人求救,後來手機就斷訊了。這種天氣,山上收訊不好,我們一直聯絡不上她,好擔心啊!」
他也擔心。杜非咬牙,極力保持鎮定。「現在風雨很大嗎?」
「嗯,雨下得很大,風也慢慢變強了,你聽聽這聲音。」芬姨稍稍拿開話筒,讓他聽屋外風吹雨打的狂嘯聲。
他更加焦躁。「我知道了,我會上山去找她。」
「可是這種天氣上山,你自己也很危險……」
「我一個大男人怕什麼?別擔心,我會找到她的。」
掛電話後,杜非不假思索地踩下油門,加速賓士,衝破前方的狂風暴雨。
看來她得在這山上過夜了。
夏雨蝶躲在車裡,無奈地看窗外風雨交加,呼呼作響,頗有雷霆萬鈞之勢,若是尋常女人肯定嚇慌了,但她身處危難當中,依然冷靜。
她曾經歷過比這糟上百倍的處境,整整兩天,蜷縮在山壁凹洞間,靠著雨水解渴,艱難地活下來,現在起碼還有車子遮頂,待遇算不錯了。
只是她怎麼會把自己弄到這地步呢?
真不該逞強送蛋糕上山的,她沒想到出門後風雨會來得這麼快、這麼猛烈,更沒想到會遭到落石擋住去路。
本想將車子往回開,向附近的民家求救,但一個閃神,後車輪便卡進山溝,這下可好,進退不得。
夏雨蝶自嘲地苦笑,調整椅背往後倒,閉上眸,試著讓自己入眠。車外風強雨驟,偶爾車體會劇烈地搖晃。
她聽著風聲雨聲,心神恍惚,游走於半夢半醒之間,這樣的情況她很難睡得安穩,夢魘逐漸朝她伸出魔掌。
片段的畫面於夢境裡飛快地閃過,她看見一場大火,燒毀了她的家,看見父母蒙著白布的焦屍,身子霎時驚悚地痙攣。
一個溫暖的懷抱擁著她,拯救了崩潰的她,然後,是一段平靜卻詭異的日常生活,她有了新的家人,他們細心地照料她,談了戀愛,男孩憐惜地親吻她……
她又是一陣痙攣。
三個男人綁架了她,與她的表舅跟表舅媽展開一場飛車追逐,她眼睛蒙著黑布,什麼也看不見,直到深夜,才偷聽到他們驚慌的交談。
表舅跟表舅媽的車子翻了,身受重傷,送醫急救。
她擔憂他們的傷勢,也為自己的處境感到不安,她很怕,好害怕。
第4章(2)
更新時間:2018-02-09 18:00:03 字數:4284
「不要……不要碰我!」夢境裡,無數雙鬼影般的手侵犯她,撕扯著她的衣裳。「走開、走開……走開!」
夏雨蝶尖叫出聲,驀地驚醒。
她睜開眼,無神地瞪著車頂,氣息破碎,鬢邊冷汗涔涔。
過了好半晌,她才聽見有人正急促地拍打車窗。
是誰?她驚懼地弓身,繃緊神經,小心翼翼地往窗外望去,一張硬朗的臉孔在手電筒的光圈中若隱若現。
「雨蝶,是我!你沒事吧?還好吧?雨蝶!」
是杜非。
她怔忡地望他,不敢相信。
他是專程來救她的嗎?
夏雨蝶打開車門,迎進一簾風雨,也迎進擔憂焦急的他。「你怎麼會來?」
她傻傻地問,而他沒有回答,倏然展臂,將她整個人圈攬入懷。他緊緊地抱著她,那麼緊,那麼迫切,就像抱著一個失而復得的寶貝。
她呆住了。
他在風雨中用自己強壯的身軀保護她,將她帶回附近一間獨棟別墅,據說是那間他向朋友租借的屋子。
屋內停電了,他點燃蠟燭,將其中兩盞放在浴室,要她好好泡個熱水澡,舒緩緊張。
她聽他的話,泡了澡,換上一件他準備的寬大呢絨格子襯衫,襯衫下擺很長,足夠遮去她一半大腿。
襯衫洗得很乾淨,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似乎仍能隱約嗅到屬於他的味道,很好聞的味道,這令她有些不自在,粉頰有片刻發熱。
她用吹風機將秀髮吹到半幹,梳理整齊,一再確認襯衫下擺拉好了,才舉著燭盞,緩緩走出浴室。
透過微弱的燭光,她打量室內裝潢,地面鋪的是昂貴的大理石,吧台和電視櫃也是同樣的材質,室內傢俱不是黑就是白,完全的冷色調。
這不是她喜歡的居家風格,太冰冷了,彷佛拒人於千里之外,不夠溫馨。
不過她很喜歡掛在牆上幾幅普普風的藝術畫作,色彩鮮豔的視覺效果,為這室內增添幾許繽紛,她停在一幅安迪.沃荷的作品前,研究著最底角大師的簽名——這是真跡嗎?如果是的話,可得花上一大筆錢呢!
「你喜歡那幅畫嗎?」
夏雨蝶怔了怔,望向朝她說話的男人,杜非倚在吧台邊,正含笑望她,他也剛沐浴過,墨發微濕,幾束髮綹垂在額前,穿著很休閒的襯衫,袖口卷至手肘,看來不可思議地性感。
她心韻微亂,連忙收回視線,回到畫作上。
「嗯,滿喜歡的,這是真跡嗎?」
「看起來像假的嗎?」他開玩笑。
她搖搖頭,有點尷尬。「我只是聽說他的作品很貴。」
「是挺貴的。」他走過來,與她一同欣賞名畫。「這是從富士比拍賣會買來的,是他年輕時候的作品,買進的人才花了幾十塊美金,拍賣價卻是兩百萬。」
「兩百萬?」她倒抽口氣。「是美金嗎?」
「嗯哼。」
那不就約莫台幣六千萬?夏雨蝶咋舌。「沒想到你朋友這麼有錢。」
「嗄?」他愣了愣,兩秒後,才聳聳肩。「對啊,他是挺有錢的。」
「他是做什麼的?」她隨口問,其實並沒很想知道。
「藝術品仲介。」他簡潔地回答。
「難怪。」她沉吟地頷首,流覽牆上其他畫作。「這麼說這些作品全都是真跡嘍?」
「嗯,全部都是。」
那豈不是將幾億台幣都掛在牆上了?夏雨蝶讚歎。「這屋子裡的保全系統肯定非常周全。」她幽默地說道。
他笑了,彎腰行個紳士禮。「你餓了吧?我煮了面,過來吃吧。」
語落,他接過她手上的燭盞,引領她到餐桌旁坐下。
桌上兩碗面,除了Q彈的麵條以外,還加了許多料,青菜、豆腐、雞蛋、新鮮的魷魚片,撒了蔥花。
她深深地嗅了嗅食物香氣,盈盈微笑。「看起來很好吃耶。」
「吃起來更好吃。」他拍胸脯保證,將筷子與湯匙遞給她。「不信你試試。」
她舉箸卷了麵條,送進嘴裡,又舀了口湯喝,細細品嘗,出乎她意料之外,不僅面Q,湯頭也很鮮濃,滋味恰到好處。
「你的手藝不錯嘛。」她讚美他,別看只是一碗家常面,要煮得好吃可不容易,這男人令她刮目相看。「這湯頭是怎麼弄的?」
「呵呵。」他笑,從吧臺上拿起一個空空的罐頭,晃了晃。
原來是買現成的!她又好氣又好笑。
「別以為這是現成的就小看我,要買到也不容易,這是我——呃,我朋友特地請人從香港快遞回來的。」
只是喝個湯也要特地從香港空運?
「你朋友好像很懂得享受生活。」她笑道。
「嗯。」他在她對面坐下,原本明亮的表情有瞬間稍稍黯淡。「因為他對自己發過誓。」
「發什麼誓?」
「等他有一天賺大錢後,他一定要吃最好的、用最好的,絕對不苛待自己。」
為什麼她覺得他話裡藏著某種惆悵的意味?
夏雨蝶深深地凝睇眼前的男人,偶爾,她似乎會在他那深邃無垠的墨瞳裡看到不可理解的憂鬱,但總是一閃即逝,她常會懷疑自己看錯了。
「……不過他後來發現,就算吃最好的、用最好的,人生也得不到快樂。」
「為什麼?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她追問。
「因為他最愛的人,不在身邊。」他澀澀低語。
她眨眨眼,頓時感到些許迷惑。為何她會有種錯覺,他似乎是在說他自己?
「快吃吧!」他轉開話題。「面涼了就不好吃了。」
「喔。」她敏感地察覺他並不想多說,不再追根究柢,低頭吃面,他也陪她一起吃。
兩人靜靜的,都不說話,燭光掩映,室內流轉著寧馨的氛圍。
吃完面,她主動起身收拾碗筷,他本想阻止她,她朝他半戲謔地搖搖手指。
「讓我來吧!你煮面,我洗碗,很公平。」
「但是你是客人,我是主人。」
「你就別跟我搶了。」
「好吧,那我們一起洗。」他跟著她來到廚房流理台前。「你洗碗,我擦乾。」
她朝他送去一朵微笑,她也許笑得漫不經心,但那瞬間綻放的燦爛,卻深深震動了他胸膛。
他驀地撇過頭,不敢看她,但眼角餘光仍難以克制地瞥向她裸露於襯衫下的修長美腿,曲線玲瓏,肌膚瑩潤,勾惹他心弦。
他悄悄深呼吸,壓下翻騰的男性欲望。幸虧他是那種自製力很強的男人,否則……
「我想問你一件事。」她一邊洗碗,一邊突如其來地揚嗓。
他努力定神。「什麼事?」
她將一隻洗好的碗遞給他。「為什麼你要特地回來救我?你不知道這種天氣開車上山很危險嗎?」
他聞言,心跳乍停,忍不住望向她。「你擔心我?」
她窒了窒,沒立刻回答,水眸有些迷蒙。「我很感謝你。」
這不是他想聽的答案。杜非自嘲地勾勾唇。
「我不需要你的感謝。」他頓了頓。「我不是專程回來救你的,我本來就打算上山,剛好在路上看見你的車卡住了。」
「前面不是有落石擋路嗎?你怎麼走過來的?」
「就這麼走過來嘍。」
她蹙眉。「幸好你沒被風吹走,太危險了!」
「你當我是林黛玉嗎?那麼容易被風吹走?我可是堂堂男子漢,別瞧不起我!」
他故作憤慨地抗議,她輕聲笑了。
他貪戀地凝視她輕快的笑顏。「倒是你,剛剛被困在車子裡,很害怕吧?」
「不會啊。」她否認。
「不會?」
「那又沒什麼。」
他訝異她的淡定。「你都不擔心可能會發生什麼狀況?」
「最差的情況就是落石砸到車頂上,至少還有車子的外殼能保護我。」她淡淡地笑。
他瞪她,心口隱隱抽痛。
是什麼樣的經歷,讓她不將颱風夜受困山區當作一回事?她肯定吃過許多更難受的苦。
想著,杜非不禁心生憐惜,看她的眼神更加溫柔,滿蘊情感。
夏雨蝶察覺到了,呼吸一凝,直覺想逃避他過分炙烈的目光,她別過臉,芙頰隱約赧熱。
其實她還想問,為何當她打開車門時,他會那麼激動地抱住她?那個擁抱不似尋常,其中隱含的意味太強烈了,強烈得她無法忽視。
乍見到他那一刻,她承認,自己是有幾分驚喜的,很感動有人記著她,不顧危險來救她。這麼多年來,她習慣了一切自立自強,他的出現令她措手不及,而那個擁抱,更溫暖得令她怦然心動。
果真如芬姨她們所說,他暗戀她嗎?
但不成的,他不能喜歡她,她也不可能回應他,存在於他們之間的,只能是普通友誼。
夏雨蝶混亂地想著,洗完碗,擦乾手,便急著走開。「我想睡了,客房在哪兒?」說著,她舉起燭盞,一時分神,滾燙的蠟油便滴到手背,她吃痛,步履踉蹌,身子搖晃一下。
杜非警醒地及時伸出一隻手攬住她腰身。「你沒事吧?」
「沒事,只是燙到手了。」
「燙到了?哪只手?」他急急拿開她手上的燭盞,檢視她燙傷的手背,跟著不由分說地將她拉回到洗碗槽前,扭開水龍頭用冷水沖。
他專注地替她處理燙傷,絲毫沒注意到自己右手還環在她腰上,而她整個人幾乎是小鳥依人地偎著他胸懷。
可她注意到了。已經許久許久,不曾如此貼近過一個男人,他堅實的胸膛以及身上的男性氣息,衝擊著她感官,而她驚覺自己竟不討厭。
怎麼會這樣?她的心跳甚至加速了,狂野奔騰。
「好點了嗎?」他低聲問,氣息曖昧地拂弄她髮際,搔癢她圓潤的耳垂。
她心韻更亂了,急忙抽回手,跳離他懷裡。「我沒事了,不痛了。」
天哪!她的臉好熱。此刻夏雨蝶只能在心裡偷偷感謝燭光朦朧,他應該看不清自己暈紅的臉色。
他若有所思地望她,好一會兒,才拿起兩盞蠟燭,領她到客房,放下其中一盞在床邊小桌上。
「你好好休息,我會幫你反鎖房門,你不用怕,我不會乘機對你怎樣的。」
他沙啞地低語,也不知是真心或玩笑,但他關上門前,的確很君子地先行落了鎖。
她坐在床邊,盯著緊閉的門扉,有種奇特的預感。
今夜,她怕是會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