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琴劍山莊4
【退開!】
蘇濯豁然睜眼,身體比精神更快一步的翻身後跳!他跳得太猛太快,導致自己的身體摔在地上滾了數圈才止住了勢頭,而也正是這爆發性的後跳使得持劍的來者也有片刻的怔愣,閃爍著銀光的長劍插在蘇濯枕在頭下的包袱上,那細微的響動也瞬間驚醒了沈睡的兩人。鐘錦年當機立斷口中發出一聲嘯叫,隨即目光一凝寒聲道:「閣下對我聖教下屬做了何事?」
萬綠時冷著一張俏臉輕輕彈弄發上金玲,清脆的聲響過後,少女的臉上更鍍上了一層寒霜。
青衣來者卻完全無視了他們二人,朝著另一邊略有狼狽的蘇濯嘲道:「本來那人讓老夫做偷襲之舉,讓老夫頗為不屑,卻不料你確實有幾分本事。」
蘇濯不答,那青衣來者冷笑道:「別再拖延時間了,這周圍百花谷和魔教的人都被老夫殺了個乾淨,不會有人來救你們。」
完全黑暗的世界中連人影都是模模糊糊,但這卻無法阻擋來者身為絕世高手的感官。然而沒有人知道,蘇濯在這一片黑暗中雙目如劍,將來者看的清清楚楚——一身簡單的不那麼方便行動的青色長衫,花白的頭髮與扭曲的面容,這分明是一位連易容都是漫不經心的老者。
蘇濯的眼睛快速掃過老者的全身,嗤笑道:「想不到十年前就已經‘身亡’的九寒劍客白書仇居然成為了五殿下手下的一條狗。」
老者瞳孔微微皺縮,他終於正眼去看對方,但在這黎明之刻便是以他的目力也看不太真切:「你比老夫想象中的要更有意思,只可惜知道太多的人是活不長的。」
鐘錦年二人心中一沈,對方毫不介意的承認了自己的身份,甚至未有隱瞞自己的來歷,想必是不打算讓他們活下去了——或許在對方出手殺死百花谷和魔教保護他們的暗衛時對方就已經做好了斬草除根的準備。
「傳聞十年前你與來自西琉國的劍客比劍前夕遭仇家暗殺,妻兒弟弟全部慘死,轟動一時。」蘇濯冷冷道:「那麼我是否可以猜測,當年死去的那些人,都是出自你的策劃?」
白書仇冷笑一聲:「好了,話題到此為止。」他冷笑著撇向一邊被他周身氣勢壓得滿頭冷汗萬鐘二人,嘲弄道:「本來老夫也不打算招惹百花谷和魔教的麻煩,要怪便怪你話說的太多,斷送了他二人的性命。」
蘇濯突然大笑出聲。
絕對的自信讓白書仇決定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你笑什麼?」
蘇濯淡淡道:「笑你痴人說夢,不自量力。」
白書仇冷笑道:「小子,你覺得老夫殺不了你們?十年前老夫便已經位列宗師高手之列,便是百花谷谷主與魔教教主也不過與老夫的功力在伯仲之間,你們三個不過連宗師境界邊界都沒有摸到的小娃娃,還想從老夫手中逃走不成?」
「可是你已經快七十歲了。」蘇濯毫不留情的揭穿了對方的隱藏的痛楚:「百花谷主與聖教教主與你相差雙十之齡不說,再者,十年前你們雖然不相伯仲,但是十年後的今天,他們已經摸到了大宗師的邊界,可你卻依舊停留在原地止步不前,我說的可對?」
白書仇終於色變!那張扭曲的□□看不出什麼大的變化,只是對方變粗的氣息卻說明瞭他內心中的起伏,宗師級的威壓毫不留情的釋放出來,離他五尺遠的萬綠時二人登時覺得一柄重錘重重砸在了胸口,再忍不住吐出一口血來。
白書仇冷冷道:「小子,你究竟是何人?!」
蘇濯淡淡道:「我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還知曉,你之所以詐死不過是為了逃避——逃避與來自西琉國的天下第一比劍!因為你怕死,你不想死,所以你願意相信五殿下長生不老的謊言,為了得到虛無縹緲的承諾而盡心盡責的做一條聽話的狗——」
白書仇終於勃然大怒:「竪子爾敢!」
那竪劈來的一劍宛如擁有排山倒海的壓力,銀光未至然劍氣已達,饒是蘇濯反應迅速抽刀抵擋卻依然被重傷!手中的短刃被劍氣斷作兩節,而蘇濯整個人都橫飛出去,卻在半空中硬是找回平衡快速轉身,左手最後一筆畫終於完成——憑空出現金色的長鞭破開空氣,比方才劍氣更加凶悍的想著白書仇打去!
與此同時鐘錦年與萬綠時拼著一口氣朝著與白書仇相反的方向奔逃而去,然而青衣的劍客冷笑一聲,在躲過金鞭的剎那向後飛躍,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著萬綠時的背心刺去!
明明還隔著一段距離,萬綠時卻沒有分毫躲避的方法。被那可怖殺氣鎖定的剎那似乎就已經決定了自己的命運,那劍鋒宛如寒流冰封住她了的整個軀體,甚至連多餘動作都無法。腦中明明想過了數種躲避的方法,然而在施用之前都被那森冷的可怖氣息所控制。恍然間她似乎又回到了幼年時被自己師父嚴厲教導武功的時候,那種如何翻弄都逃不出對方手掌心的恐懼徹底壓倒了她,而只有真正面對危險,她才感受到當初師父對自己是何等的溫柔。
這些念頭在生死之際快的好似一道白光一般划過腦海,下一秒金鞭宛如蛇行繞著弧線從刁鑽的角度飛出纏住了白書仇的腳踝奮力一扯,白書仇被迫停止追擊使出千斤墜強行落在地面,包裹著內息的長劍橫斬,竟是一劍斬斷了蘇濯以符籙之術凝聚的金色長鞭!
鐘錦年趁機飛掠而至一把抓住萬綠時後頸:「走!」
白書仇眼神冰冷,他再度提劍,但是這一次蘇濯比他的速度更快,十數張黃符從他的手中飛射而出,竟然宛如神跡一般漂浮在半空,黃符上紅色的符文開始發光,下一秒無數淺金色的箭雨從黃符中飛射而出!
這些宛如牛毛粗細的金光威力卻極其強大,白書仇立刻抽身躲開,腳下的泥土頓時被金色的細箭貫穿,被炸出一個不大不小的坑洞。
「好!好!就是這樣的力量!」見到這股不存於世的神秘力量,白書仇心中不驚反喜:「這就是尊者所描述的力量,這非人之力就是證明這世間存在有長生不老藥的證明!」
「這個世間確實存在著長生不老的仙丹,卻只有仙界才有,這人間找不到。」蘇濯擦去嘴邊的血絲,淡淡道:「雖說修真界有著能夠延年益壽的丹藥,但是礙於生死戒律,是不會有人給你的。所以我說了,你的痴望從一開始就是只是一場無稽之夢,可憐又可笑。」
蘇濯並不介意將這些不該他知道的事情告訴白書仇,或許是憋得久了,總是想找什麼人說些什麼。鐘錦年二人已經跑的遠了聽不到,而唯一能聽到的人卻活不過太陽升起。
白書仇冷笑道:「無知竪子,縱有異人之能也不過如青蛙坐井,所知寥寥。也罷,老夫便先殺了你,再去解決那兩個崽子!」
蘇濯笑了:「你的對手,可不是我。」
天,亮了。
剎那,一道寒光宛如白練划過,又宛如彗星貫穿長空。它看起來很慢,慢的白書仇能夠清晰的看到那反射著清晨第一縷光輝的長劍向著自己揮來的樣子。可是自己動不了,那柄長劍的威壓實在太重了,重的在自己被鎖定之後,白書仇完全無法挪動半分腳步。他清楚的感受到了方才萬綠時所感受的懼意,時光似乎回到了十年前,他被那個來自西琉國的絕世劍客挑戰的時刻,那種湧上心頭的無邊恐懼。
黎明破曉,那最黑暗的時刻在這瞬間化作無邊光亮,柔和的微光蔓延整片大地,整個世界都變得無比清晰。
白書仇從不離手的長劍掉在了地上,他緊緊地捂住自己的脖子,但是血流的實在是太多了,多的無論他怎樣用力都止不住流血的速度。青衣的老者那張醜陋的□□從臉上掉落,露出了一張老態龍鍾的臉龐與眼中掩飾不去的驚懼。
「琴……劍……山……莊……」
他一步步的後退,嗓子里只能發出模糊的幾乎聽不出來的音節,卻固執的一遍遍的重復著,彷彿這般做就能輓回自己流逝的生命,也彷彿這般作為,就能發洩那源自於心中的無邊怨恨。
「琴……劍……山……莊……」
那個擋在蘇濯面前的黑衣男子面如玄霜,那雙茶色的眼眸中冷靜而沈著,他看著白書仇,彷彿只是看這一截木頭,一塊石頭,或者是路邊一隻野狗——不不不,甚至更糟糕,那種完全沒有將對方印入眼中的姿態,讓白書仇在此刻連一團垃圾都不如。
無盡的恐懼在此刻化作了無邊的嫉妒與怨恨。
「——琴!歡!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