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縱使相逢1
白書仇不過剛剛氣絕,一條黑色的小蛇便急速的滑行進血泊中從白書仇頸項處被劃開的裂口鑽進了他的屍體,猶有餘溫的皮囊上顯示出讓人毛骨悚然的凸起,細長的毒蛇快速的遊遍這具宗師級高手的身軀,瘋狂的侵吞著他的血肉。
蘇濯站在琴歡顏的身後嘆道:「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花費時空點數可以讓蘇濯得到對方近乎一切資料,而花費的價格隨著對方的在世界的等級而百倍遞增。白書仇固然身為宗師級高手,但畢竟只是一介凡人,所需要的點數不過是個位數罷了。蘇濯通過這種方法得知了對方的一切,除了對對方稀少的憐憫之外,片刻之後再沒有什麼感覺。
畢竟只是一個死去的亡魂罷了。
蘇濯話因未落,站在他面前的玄衣男子轉過身,他背著清晨的陽光看不清臉,但銳利的視線依舊刺的蘇濯臉上生疼:「好久不見了,感謝你前來相救,歡顏。」
琴歡顏冷冷道:「為何不拔劍?」
蘇濯指了指地上的斷刀:「我沒有劍。」
琴歡顏面色又冷了幾分:「為何沒有?」
蘇濯無奈道:「沒有就是沒有,哪裡來那麼多為什麼呢?」
琴歡顏寒聲道:「若非我及時趕到,你要被這等下九流殺了不成。」
「若白書仇都是下九流,我豈非是下十八流?」蘇濯看見自己的冷笑話讓琴歡顏雙眼都微微眯起,連忙道:「自是因為我知曉你馬上趕到,才有恃無恐。」
琴歡顏早就知曉蘇濯擁有一些奇異的力量,畢竟十年前他們相見時蘇濯不過勉強擁有二流武者的身手,想獨身一人在江湖上行走總是免不了要用些不同於人世的手段。面對這樣的解釋,他冷漠的臉上總算顏色稍霽,不再說話。
鐘錦年與萬綠時二人走了過來,方才二人被白書仇的劍氣所傷,臉色都顯得有些蒼白,嘴角還能看到些許血絲,看到了琴歡顏,鐘錦年微微躬身,朝著這位前無古人的最年輕的大宗師抱拳道:「在下洛水教鐘錦年,見過大宗師。」
萬綠時鬢發微亂,卻依舊難掩那絕色風情,發上金鈴隨著她的動作微微響動,聲音甜美動人:「奴家百花谷萬綠時,見過琴大宗師。」
琴歡顏冷冷道:「妖女,再用引魂音與我說話,休怪我劍下無情。」
蘇濯無奈道:「歡顏,憐香惜玉,憐香惜玉。你這般樣子讓琴莊主看到了,想來頭髮要再掉幾縷了。」
琴歡顏父母早逝,由兩個叔叔將他撫養長大。後來少年離家的三叔回到琴劍山莊成為了現任莊主,雖然只是自己子侄,但是這三位長輩對琴歡顏溺愛有加,並毫不介意在外人面前表現自己對現任東陵國第一高手的憐愛之意,也算是江湖上津津樂道的談資之一。
談到自己身為身為上任天下第一劍客的三叔那青年早禿的發際線,饒是冷漠如琴歡顏,都有片刻的遲疑——他確實無法否認三叔大把掉落的頭髮很可能是因為自己的關係。
萬綠時躲在蘇濯身後可憐道:「蘇郎……」
琴歡顏面色轉冷。
蘇濯頭痛道:「好了,大早晨莫要這般吵鬧,處理了白書仇的屍體之後我們進城吧。」
渾身鮮血的小黑蛇從白書仇已經僵硬的身體中咬破皮膚鑽了出來,它的身體硬生生粗了兩圈有餘,足有成人拇指粗細,滿身血污的爬進了鐘錦年打開的玉壺中。鐘錦年收好玉壺笑道:「這屍體便交給在下處理吧。」
萬綠時拉著蘇濯袖子躲在他身後,男子的脊背寬闊溫暖,他的身上只有淡淡的血腥味與清淡的熏香氣息,彷彿能為她遮風擋雨般的安全。一如三年前在龍虎窟的挺身相救,一如方才替她攔住宗師高手的致命一擊,一如此時此刻為她擋住琴歡顏刺骨的劍意。
多麼溫暖啊,讓人想要牢牢地抱緊,不願意放開。
一瓶化屍粉就讓白書仇的屍體化作一灘冒著刺鼻氣味的膿血,緩緩滲透到腳下的泥土之中。鐘錦年又點燃了篝火將屍體的衣服扔了進去,末了嘆道:「一代宗師卻是這般的死法,真讓人嘆息。」
蘇濯略有好笑,因為有琴歡顏在此,鐘錦年表面雖然沒有什麼變化,但面對這位險些至他們於死地的白道宗師,這些感嘆很明顯並不符合他的性格——一定要說的話,大概做成活屍或者掛在顯眼處暴曬才應該是他此時會做的事情。
想不到千躲萬躲,他最想躲的三個人如今全都走到了他身邊,這或許也算是緣分的不可思議之處。
——蘇濯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至少朝著好處想,有天下第一在自己身邊,絕對不用再擔心刺客的問題——能得到白書仇的臣服,難保不會有其他宗師高手——用點數獲取的對方資料可不包括和對方相關的人的訊息。
更何況,此次龍虎窟秘事一事,只怕比自己預料的更加複雜。
一行四人——十分顯眼的四個人——進了城,臉有倦容的鐘錦年和萬綠時連休息都顧不上就暫且告辭了蘇濯,並約好晚上在城中最大的酒樓相見。
整個才州範圍內都沒有宵禁一說,而黑夜降臨才是真正熱鬧的開始。入住客棧之後,蘇濯先給衛尚雲去信一封,表明國師與五皇子的關係只怕比想象的更加親密,並且簡單說明瞭白書仇的身份與來歷。最後使用符文鳥負責傳送。
蘇濯嘆了一口氣。
之前對付白書仇的符籙是他用符紙製作的,與畫符籙相比,製作符籙需要精確的將靈力凝聚在筆尖畫出,現在的蘇濯肉身中無法儲存靈力,前面製作出的符籙面對白書仇這種等級的高手便相形見絀。
符文鳥是利用製作出的符紙折出來的,符紙上繪制了隱身和飛行的陣法,在凡間界可謂是萬無一失,但是次此白書仇的事情卻讓他有了更深層的擔憂——當今聖上雖然有老來糊塗的嫌疑,但是年輕時確實可以稱之為明君,這樣的一個人若沒有強有力的證據在前,哪怕是來自修真界的國師也不會輕易取得他的信任——那麼,或許,這位新任國師比表現出來的更有能力。
——那麼符文鳥或許已經不再安全。
而五皇子呢,他沒有強有力的母族,在皇子中也不算出彩,也不算得帝王喜愛。可是這麼多人中唯獨他獲得了國師的支持,甚至幫他出謀劃策,讓這位低調平庸的皇子成為了現在帝王最喜愛的兒子。而就蘇濯兌換來的資料看,這位五皇子非但不是扮豬吃老虎的類型,相反的,是一個有些自大的俗人。
蘇濯頭疼道:「要不狠狠心兌換一下這位國師的資料好了。」
【經檢查,對方分類為修真者,所屬世界等級為C級,劃分為十階中的第二階級,所需點數120點。】
再度聽到這個讓他肉疼的費用,蘇濯想了想自己只有1000出頭的點數以及現在這具開始不中用的身體,還是咬牙道:「算了,如果這次龍虎窟事件能讓我獲得時空點數的話我再兌換他的資料。」
現在的身體資質太差,如果能靜養十三年讓靈魂改造肉體到達破碎虛空的境界的話,他就可以想辦法延續這具肉體的壽命,但是目前來看,這具身體正是因為他的靈魂不斷強化,基底開始支撐不住,已經開始走向崩壞——唯一的好處是,這個崩潰速度與強化速度達到了一個平衡,所以並不會有很多影響,但是……他決不能讓身體瀕死,一旦瀕死,他的神魂必定會像自己剛重生時那樣強行激發身體腎上腺激素來輓救生命,但是爆發之後等待他的必然是滅頂之災。
如此想來,他到時要感謝琴歡顏如此執著的一路追他到這裡了。
這樣想著,蘇濯方洗漱完,房間的門就被敲響了:「蘇尚,你休息了嗎。」
蘇濯無奈道:「若是我休息了,你就不會來找我了。」
他打開房門,門外站著的絕世劍客已經換了一身新衣,發冠也從白玉換成了翡翠,一根碧玉簪固定住他的頭髮,讓這位冷冽的劍客身上多了一絲貴公子的風采。
蘇濯側身請對方進門,打趣道:「你的三位叔叔為了讓你找個妻子,也真是煞費苦心。」
琴歡顏冷淡道:「容貌美醜不過都是表象,死後皆是白骨一堆罷了。」
蘇濯用萬綠時的話回答對方:「可是這世間有多少女子,願意付出一切換取一張美麗的容顏。」
琴歡顏明顯也想到了跟在蘇濯身邊的萬綠時,他既然追尋對方,自然也曉得蘇濯與這位百花谷主關門弟子的情況:「據說百花谷主也要突破大宗師境界了,你與那妖女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頓了頓,他直接道:「若你‘憐香惜玉’,我便幫你解決她。」
「千萬不要——」蘇濯無奈道:「萬姑娘人並不壞,她只是習慣了用媚功和男人相處。」
琴歡顏微微皺眉,雖然沒有反駁蘇濯,但很明顯他並不這樣認為。
蘇濯道:「然後呢,你來找我莫不是要和我比劍?」
琴歡顏淡然反問:「不然呢?」
蘇濯頭疼:「我的琴少莊主,你現在可是全天下一隻手都是數過來的大宗師,而我只是一個連宗師境界都沒摸到的一流等級,如何跟你比。」
琴歡顏淡淡道:「我不用內力和劍氣。」
「我無好劍。」
「我有。」
「與你比劍,我有很高的幾率會死。」
「武者為劍殉道,並無不可。」
「歡顏,我的琴少莊主……」蘇濯無奈道:「你再這樣自我,真的會找不到妻子。」
琴歡顏皺眉道:「我一心嚮往武道巔峰,要女人何用。」
雖然早就知道這位被家人慣壞的大少爺從來不知道「強人所難」四個字怎麼寫,但是對方也並非出於惡意——在琴歡顏的眼中,或許反而不能明白為什麼世人如此多的慾望,便是那些已經成名的武者都充滿了諸多欲念,不能一心向武。
「至少現在我不能和你一戰。」蘇濯邀請道:「要去街上走走嗎?」
琴歡顏冷淡道:「不去。」
蘇濯好笑道:「這裡可是被祝家所庇護的才州,雖然這裡是才州邊界,但是也是才州唯一能通往柳州的官道,繁華的很。走吧。」
琴歡顏略微沈吟,還是不好拂了對方的好意,點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