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公子05
自從那次從酒店回來之後, 沙先生感覺自己一直就在天上飄著,雲上踩著,一點沒有腳踏實地的安全感。
可要是讓他主動去尋求個確切的答案,他就會徹底慫了。
之前不明不白的時期都熬過來了,更別提現在還有了丁點名聲,沙先生已經很——滿足了。
起碼朱小公子對於兩人的關係點了頭了。
現在的沙先生介紹朱小公子終於不用一邊說這是我的助理,一邊在別人求介紹助理的時候裝作什麼都沒聽到的縮頭烏龜。
他可以強硬地挺胸抬頭,理直氣壯地告訴每一個想要小公子聯繫方式的人:一邊玩去, 這根本不是我助理, 這分明就是我媳婦, 我一個人的媳婦。
沙先生腦袋簡單,想要的不多,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不過……
是個人都是有欲望的,沙先生也不例外,就只是隱藏的深了點。
比如那天徐女士的話, 沙先生聽進去了沒,聽進去了, 記住了沒,記住了,平時敢做嗎,不敢,那什麼時候敢, 喝醉的時候。
醉了還能行嗎?
怎麼不能行,不行的話第一晚上朱小公子是怎麼跟他順理成章睡的。
沙先生心裡其實一直藏著「關門關門關門」的小九九, 就是小九九上面壓著千百斤石頭,平常的時候是萬不敢放它出來。
但——
馬有失蹄,人有失足。
*****
這天晚上,朱小公子在沙發上無聊地看喜劇綜藝,沒什麼搞笑的點,就胡亂按著遙控器看著電視屏幕閃著玩,視線一直徘徊在牆上的大掛鐘上。
終於,門口傳來密碼鎖開啟的聲音。
原本盤腿坐著方便看到門口的朱小公子迅速拉過一邊的沙發靠墊抱在懷裡,歪斜著躺下來,眯著一雙迷離的眼睛似乎剛剛睡醒,沒好氣地抱怨道:「怎麼回來這麼晚,動作不會輕點嗎,剛睡著又被你吵醒了。」
動作擺好了,表情都到位了,埋怨他晚歸的話也已經到了嘴巴邊上,可半晌沒聽到沙先生的回答,這在以前絕對是不可能的,朱小公子腦門上升騰起一串問號。今天沒腆著臉笑著過來認錯?
坐起來疑惑地瞄一眼玄關處,這才發現沙先生正背對著自己坐在地上,彎腰駝背地哼哧哼哧也不知道在幹什麼。
「喂,你進來不進來啊。」朱小公子不耐地又叫了兩聲,對方連頭都沒回一個,腦門上頂著的問號更大了,他默了默,罵罵咧咧地穿鞋,還沒走近就開始皺鼻子,是真的皺鼻子。
濃郁的酒氣撲鼻,混合著各種菸草味,簡直要吐。
之前的沙先生是很注重個人衛生的,有飯局的話肯定會簡單收拾一下再回來,就是因為害怕被朱小公子嫌棄。
可今天——實在喝的太多了,再加上心裡藏著事,日常打理自然就給忘了。
朱小公子抬起腳,圓潤可愛的大拇指點上他的肩膀,眯著眼睛語氣不掩厭惡:「誒,我說你到底喝了多少啊。」
沙先生聽到熟悉的聲音,本能地轉過身齜牙露出一個傻乎乎的笑,咧著大嘴露出上下白花花的牙齒。
朱小公子:「……」不忍直視。
他蹲下身,儘量放慢呼吸讓自己適應了這股難聞的味道。
伸出一根手指點著沙先生硬邦邦的臉蛋,自言自語:「不是說今天沒什麼大事,就是洽談一下多出來幾條合約嗎,怎麼就喝這麼多酒?」
沙先生嘿嘿一笑,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指,攥得緊緊的死都不放開。
眼看著那處皮膚發白髮青,朱小公子也不試圖抽出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和沙先生面對面。
不知為何,看著沙先生衝著他傻兮兮地笑,忽然很想摸摸他。
朱小公子抬起另一隻手去探沙先生濃黑粗重的眉眼,還沒等碰到,手指又被沙先生攥住。
真幼稚。
朱小公子伸出一隻腳踢踢他的膝蓋,冷哼道:「幹嘛?」
沙先生一隻手攥著一根手指,憨憨地衝他笑:「我的。」
朱小公子:「?」
朱小公子:「什麼是你的?」
沙先生抬起握著他手指的手,放在胸口:「嘿嘿,這個是、我的。」然後又抬起另一隻手,也交疊著放在胸口的位置,「這個也是我的。」
手心下是沙先生劇烈跳動的心臟,朱小公子看著他傻兮兮的眉眼,手心蹭了蹭那滾燙的胸腔,抿著唇也笑了:「嗯,是你的,都是你的。」
沙先生被他忽然露出來的燦爛笑臉晃花了眼,整個人都如沐春風般的縹緲。驀地面色微變,忽然一鬆手。還沒等朱小公子反應過來,又一把死死抱住朱小公子的肩膀不撒手,腦袋深深埋進他的頸窩裡,大喊大叫吵得人腦仁疼:「我的,我的,這個是我的,都、都不准跟我、搶,搶了,搶了,我就、我就,弄死你們。」
讓一個醇厚老實人說出這種狠話已經是觸及到他的底線了,朱小公子無奈扶額:「好好好,都是你的,行啦,別跟這裡坐著了,我們先進去吧。」
進去?不知打開了什麼開關的沙先生眼睛一亮,扭著身子在背後翻翻找找。
「你找什麼呢?」沙先生塊頭太大,朱小公子壓根挪不動他,只能哄著他自己站起來。
「沙沙沙」的塑料聲音,朱小公子好奇地探過腦袋,不等他問,沙先生獻寶一樣地「咻——」地甩出來,差點砸到朱小公子的額頭上。
沙先生東西都不要了,趕忙抱住朱小公子的腦袋,心疼地湊上去嘴巴親親:「沒事沒事,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太不小心了。」
不跟喝醉的人計較,再說也沒砸到,在對方意識不清醒的條件下,朱小公子是不會抓著這個小尾巴不放的,不過等他醒了就不好說了。
朱小公子撿起地上的大黑塑料袋,拎了拎,還挺重:「什麼東西啊,這麼一大袋。」打開的瞬間,朱小公子整個人驚呆了,一張小臉蛋蹭的變得通紅,又慢慢變成慘白。
他瞪大了眼珠子看著沙先生,不可置信地又看一眼塑料袋裡的東西,打著磕絆問出口:「你、你竟然買了、買了這麼一大袋、啊?!」
提著塑料袋的手指都在微微顫抖,朱小公子在裡面翻翻找找,眼珠子轉了一圈又一圈。
竟然買了五種以上的品牌,每個品牌不同的類型,不同的口味——
按照沙先生的次數,足足可以用到明年。
還是在……可能會死人的前提條件下。
朱小公子面色怪異地看向沙先生,伸手拍拍他的臉頰:「平時不夠?」
沙先生臉色黑裡透著詭異的紅,扭扭捏捏。
朱小公子不耐煩,出聲吼:「別跟個大姑娘似的,好好說話。」
沙先生委屈,沙先生平時不敢說,但今天喝醉了,沙先生不怕死。
「不滿足!!!」
一連串的回音足以說明沙先生不滿的氣勢,朱小公子著實被震驚到了,自認為理虧,低頭:「我也沒說讓你克制啊。」
其實這種事本來就是一個巴掌拍不響,它得兩個人配合,還得配合默契。
沙先生和朱小公子確實挺默契的,但沙先生太——
老實了。
老實到一定程度就是傻。
有些時候話是反的,可某人就是分辨不出來,還給當做聖旨一樣地供著,言聽計從。
說不要就是不要,皺眉立刻就會以為他很痛苦。
溫溫柔柔地就像是左手拉著右手。
別說沙先生不滿,就是朱小公子也覺得不太對。
但朱小公子什麼人啊,這種話他能說嗎,當然不能。
好在兩人不和諧,但兩人有愛啊。
靠著那點愛強撐到了現在。
這次。
沙先生借酒發瘋,朱小公子……抵抗不過,也就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從了。
但……依舊,只要一皺眉,還沒張嘴……
得,那點本能全印在骨子裡了。
朱小公子氣不過,一腳踹開沙先生,光光地下床在櫃子的夾層裡翻出一個小藥瓶,倒出來早就準備好的一粒藥,轉頭看一眼床上委屈地兩眼淚汪汪的沙先生,一咬牙又倒出來兩粒,飲水機跟前又接了一杯水。
氣勢洶洶地站在半跪在床邊上,捏住他的臉頰,三粒藥全塞進去,水杯塞到他的手上,咬牙切齒:「吃了。」
來歷不明的藥……
但面前是朱小公子,就算是□□,沙先生也甘之若飴。
接過來水之後完全沒有絲毫猶豫地咕咚咕咚嚥了下去。
跟喝完酒一樣,最後還翻轉過杯子討好地跟他笑,示意自己喝完了。
張開血盆大口,吐出腥紅的舌頭,還故意向前湊了兩分,保證自己絕對嚥下去了。
朱小公子剛放下杯子,沙先生就巴巴地蹭上來,大腦袋頂著他的手心,可憐兮兮地仰著臉看他,大著嘴巴:「我、我錯了,你別生氣了。」
朱小公子靠坐在床頭,也不急著穿衣服,就這樣冷眼看著他。
看的沙先生心裡一揪一揪的難受,那點殘存的意識告訴自己——果然還是太難受了吧,下次還是再輕一點吧。
心裡雖然這麼想,可身體卻不允許。
剛才吃下去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可燃物一般,胸腔裡就像是點燃了一團火,燒得旺盛,幾乎要把那點殘存的意識燒得灰飛煙滅。
他使勁搓著臉,乾巴巴的繭子蹭的臉皮疼,但——
毫無用處。
血液滾燙,腦袋一團漿糊,眼前就只剩下了朱小公子一張俏麗的臉蛋。
下手之前,沙先生心想——完蛋了,這下闖禍了。
可還是控制不住地盡了全力。
*****
服務很滿意,朱小公子長久以來的夙願得到了滿足,簡直身心舒暢。
沙先生……身體的感覺在天上,飄飄欲仙;心理上……在地獄的油鍋裡烹煮煎炸,懊悔地簡直想回爐重造。
痛苦並快樂著。
第二天一大清早醒來,沙先生一睜眼,宿醉疼的他整個腦殼都要裂開來。昨晚上的記憶潮水般蜂擁而至。當然,首當其衝的則是身體的誠實,實話說,他身心愉悅,就連頭髮絲都在叫囂著。
只可惜——
他只記得滿腦子的「關起來關起來關起來」,「用完用完用完」,壓根沒想到小公子喂他喝藥的事情。
視線在床上轉了一圈,嚇得整個人都抖了起來,本能性地瞄到一邊還在熟睡的朱小公子身上。
朱小公子被子緊緊蓋住下巴尖,只露出一張巴掌大慘白的小臉。眉心緊蹙,睡夢中似乎很不安穩的樣子,時不時地發出一絲輕聲的夢囈。
原本粉嫩嫩的唇瓣如今完全褪去了血色,不僅是唇瓣中間,就連嘴角處也有啃咬的痕跡,腫的極高。
也不知道是忍不住疼的時候自己咬的,還是——
沙先生顫顫巍巍地耳朵尖湊過去,心都涼了。
睡著了都還在喊疼,叫難受。
他慌張向後退了兩下,腿上絆到床被差點栽到床下去,餘光瞄見一室凌亂,只是——
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地上——
一、二、三、四、五、六……
沙先生雙手捂臉,從悄悄張開的指縫中偷看還沒睡醒的朱小公子,內心絕望。
就這時候,朱小公子眉間微微一動,沙先生如臨大敵,瞪著兩隻銅鈴大的眼珠子戰戰兢兢地看著朱小公子的眼皮,打算在對方醒來的剎那便撲上去,不,撲在他腳邊認錯。
一定祈求寬大處理,總之千萬不能分房睡,或者千萬不能分床睡,自己絕對會保證以後一定有分寸的,寫保證書貼牆上都行。
只是他忘了現在床上極其凌亂,在朱小公子睜眼的瞬間——沙先生確實撲了上去,但力度完全沒控制好,一伸手直接拉掉了朱小公子身上的被子。
沙先生看著——
一臉茫然,明顯還沒睡醒的朱小公子,只覺得——
完蛋了,自己的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