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伴著知了的聲聲叫喚聲， 一年的農忙時節又要到了， 裴永誌兄弟倆開始早出晚歸，就連身體不太好的裴老栓也得跟著一塊多忙活兒，幹些力所能及的。

　在隊上， 江素娥雖然幹活分配給她的活兒就沒啥事， 但家裡的事幾乎她就是主力了，所以也是忙的夠嗆，這一忙活就忙到了孩子們期末考試都考完了， 又該放暑假了。

　這天臨放暑假前一天，仨閨女回來都說班主任找家長要聊事情， 讓明天去學校一趟。

　江素娥第一反應就是，叫家長？

　這年頭也不流行啥家長會， 一般叫家長都是孩子在學校調皮搗蛋惹了事情了，要去挨批，前世她可沒少為裴小寶那個小臭蛋挨批，一村就一個小學， 把老師得罪了就沒學上了， 脾氣再壞也得為孩子考慮啊。

　所以江素娥就想提前有個心理準備， 和藹可親的問仨閨女，「到底啥事叫家長啊， 趕緊給媽說說。」

　仨閨女站在她面前同時搖頭，她們的確也不知道啥事。

　江素娥以為仨閨女闖了禍，連手打了人啥的，於是就利誘， 「你們要是誰說了，我就給誰五毛錢咋樣？」

　家裡頭這些日子雖然賺了些錢，但江素娥卻沒因此給孩子們漲零花錢，依然一個孩子三毛錢，小寶那小毛頭依然是天天想著躥高，上學好得零花錢。

　所以一下給五毛錢，這等於將近兩天的零花錢了，有錢了就可以買想買的東西，哪怕是多買塊帶香味的橡皮也是好的，仨閨女眼睛一亮，但又是一週搖了搖頭，還是不知道。

　晚上江素娥就跟裴永誌在那嘀咕，「你說咱閨女能惹啥事呢？」

　裴永誌現在一天地裡活挺多，回來連多一個手指都不想動，躺床上不一會兒就迷了迷糊了，聽媳婦這樣說，就迷迷糊糊道，「啥事？好事唄！呼呼......。」呼嚕打的山響。

　江素娥氣的旁邊踹了他一腳，呼嚕聲瞬間小了，她翻了個身，也睡了過去。

　第二天江素娥忙活完隊上的活兒，就一肚子嘀咕的先去了學校。

　今天是孩子們來學校的最後一天，就是看下期末成績，然後安排暑假作業，江素娥一來就碰到了曉瑜和曉玲的班主任，然後直接被請進三間教室旁邊的一個小間辦公室裡。

　曉瑜和曉玲雖然年齡相差四歲，但都在三年級。她們是一個班主任，姓桂，叫桂茯香，是個乾瘦黑，個子不高的中年婦女，額頭眼角皺紋都挺明顯的，架著副無框眼鏡，卻有些干練的意思。

　桂老師一進辦公室，兩方還未坐定，她就開門見山的說起了兩個閨女的成績可以跳級了。

　「裴曉瑜這次考了班級年級第一，裴曉玲是年級第五，班級第二，兩個姑娘成績都不錯，而且年紀都相對比同班的大些，所以我同校長商量過，開學讓她們都跳一級。」桂老師說話面無表情，但江素娥還是從她微微上揚的嘴角，感覺到了她內心的驕傲。

　江素娥聽到這兒是完全清楚原來不是壞事，還真是好事，鬆了一口氣，瞬間滿心也湧起了驕傲，兩個女兒都有出息，她腦子一熱就問道，「兩個都能跳一級啊！那我家曉珍呢？」

　問完她才想起曉珍才上一年級，不是這個老師教的，是另一個老師。

　「曉珍倒是也可以，不過她還小，按部就班的好好讀就沒問題了。」這是曉珍的班主任進來了。

　江素娥一聽也是那麼回事，曉瑜和曉玲耽誤了幾年，如今能跳級那是最好不過了。而曉珍現在正是上學年齡，跟同班就差個一歲半歲，有的也晚上一年的，年齡就相當。跟同齡人在一起學習玩耍還是最開心的，這樣就挺好，特立獨行也沒啥好處。

　於是就都同意老師們的提議，就只把曉瑜和曉玲叫進了辦公室，兩人聽了都有點意外。

　曉瑜更是直接出聲，「可以跳級？」她以乎對這個不瞭解，有些驚訝。

　桂老師就笑道，「你學習成績優秀，當然可以了。」

　對於成績好的孩子，老師們總是喜歡的。

　曉瑜激動的點頭，「那那，那我可以直接跳到六年級嗎？」

　「六年級？這跨度太大了吧？」

　「我已經借了教材開始複習，現在四年級的已經學習完了，五年級的也學了一部分，六年級的打算暑假好好學學。」曉瑜低著頭說話，聲音也很輕，但兩個老師都吃了一驚，心想這姑娘也太好學了，往常也不是沒有勤奮的學生，也不是沒有聰明的學生，但是不但聰明而且還勤奮努力，就太難得了。

　桂老師一彎眼睛，從櫃子裡拿了套試卷，語文和數學兩項曉瑜只在語文卷面刨了一分。

　這下哪還有不行的，桂老師拍著胸脯保證一定能上六年級。

　對此曉瑜也沒表現的多麼興奮，只是笑笑說，「謝謝老師。」

　曉玲那沒有問題，開學跳一級直接上五年級就好了。

　一家子出來時，江素娥不無擔心的看向大閨女，總覺得自打那件事後，大閨女變的有點沉默，但除了尤其愛學習外，平時倒是沒看出什麼異常。

　正想說點什麼，就聽有個身高體胖的中年婦女領著小孩從她們身邊經過，突然中年婦女扭頭一副興災樂禍的表情說道，「喲，這不裴大嫂嘛！怎麼了，兩個閨女是打架了還是鬥毆了，咋被叫辦公室去了。」

　江素娥確定不認識這人，但不妨礙這人認識她，其實自打她加大了養雞數量，並因此有了客戶之後，就被很多人認識她了。

　原因自然是她有了新的營生，可以賺到錢了，其實這些在她看來還遠遠不夠，只是農家多養了幾隻雞，所得的辛苦錢，但現在農村實在是太窮了，沒有啥來錢路了，連想要打工都沒地方去，所以她就有點顯眼。

　而且她為了能很好的發展她的養殖業，還特地找人換了現在的活兒，於是村子裡好多村民又開始議論。

　「這裴家是要發達了。」

　「這江素娥咋還真有本事。」

　「她咋能隨便換活兒？」

　反正說啥的都有，有那去找村長問的，幾句話就被村長噴了回來，「有能耐你也養！」

　那人灰頭土臉回來，還真自己去試著養，其實幾乎手頭有幾個餘錢的都會養幾隻雞留上蛋貼補家用，但養成規模的還真沒有，這人試著多養幾隻，沒幾天小雞就死了一半，多了就是養不起來。

　就猜測人家有本事，慢慢也就歇了心思。

　還有那不服氣的、眼熱的，就嘴冒酸水似的，逮著機會就亂噴，例如現在這位，嘴巴一撇，眼角一耷，好跟別人欠她錢似的。

　江素娥可不吃她這套，冷笑一聲，「我閨女幹什麼事兒，關你屁事！」最後四個字江素娥說的咬牙切齒，那樣子似乎準備隨時干一仗，自打她回來最容不得別人拿她閨女說事。

　那人一看江素娥這樣，瞬間就閉了嘴，她就是逞一時口舌，看對方這樣子，就『哼』了一聲準備走。

　這時兩個老師就從屋裡出來了，桂老師就跟一年級班主任說，「我下午就去校長那說下兩個孩子跳級的事，回頭剩下你受累幫忙盯著啊！」

　那老師就低頭說好，剛才那人一聽臉色一變，這才知道人家孩子不是惹事，而居然是跳級？

　待兩個老師走後，她瞪大眼睛走到江素娥近前，一臉陪笑的樣子，「哎呀呀，對不住對不住，我剛才就是順嘴那麼一說，開玩笑的，哈哈，你家姑娘真要跳級啊？哎喲，這小姑娘可真俊，一看就是個聰明的。」

　她伸手就想摸看上去最乖巧的裴曉玲的頭，前頭說了這地區還是挺重視教育的，只要不是家裡太窮，還都希望孩子們能上好學，將來有個出息的。

　這婦人想到自己兒子剛才慘不忍賭的，只有個位數的成績，就想跟江素娥家的孩子攀交情，希望可以傳授下經驗，讓他家孩子也能提高成績，不至於小學畢業就下地干活。

　江素娥一點不想搭理這種人，揮手打掉那朝曉玲摸過來的手，「走開。」

　然後便頭也不回的，帶著三個閨女走了。

　「喂，等等啊。」那婦女居然還想追上來。

　到了家，江素娥到底還是高興的，她決定給幾個孩子漲零花錢。

　「那，曉瑜一毛五，曉玲一毛五，曉珍一毛五，小寶一分。」江素娥手裡拿著一把角、分的零錢，給排排站的孩子們分發零花錢。

　小寶本來就是湊數站在三姐旁邊，誰知他也有零花錢，小寶頓時驚訝張大嘴巴，「啊！」

　江素娥笑道，「嗯，媽媽以後也給小寶零花錢，不要亂花，以後表現好了再給你漲哈！」

　小寶只剩下點頭，賭咒發誓一定要做個聽爸媽話的好孩子，好話不要錢似的一火車一火車往外冒，當然由於他詞彙量還是很匱乏的，因此都是車軲轆話來回的說。

　江素娥不耐煩的讓他趕緊出去玩，他就真的蹬蹬蹬的跑出去玩了。

　邊走還邊盤算著能買些啥，他現在已經四歲了，雖然沒正式自己花過錢，也沒有過錢，但是還是跟著家人買過東西，也跑過幾回腿，很是認了些錢了。

　他捧著圓嘟嘟的一分錢硬幣，盤算著，一分錢可以買兩個山楂片兒，或是兩塊水果硬糖，四根江米條，要是再攢一天，可以到集上買根大白糰子似的棉花糖，要是再攢些日子，估計可以買糖葫蘆啦！

　小寶頓時覺得自己小小的人生圓滿了。

　江素娥看著自己兒子現在這麼容易滿足了，頓時哭笑不得，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對兒子管太嚴。

　不過第二天，當裴勇武吞吞吐吐的想找她借點錢的時候，她就知道她還是要把兒子管嚴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