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不...， 我去上學。」小寶把嘴巴撅成肥嘟嘟的小香腸， 一邊拿件小褂往身上套，一邊對著媽媽搖頭。

　小寶已經開始學著自己穿衣服了，

　「你姐姐們今天都測驗， 你跑去幹啥， 又沒正式上學，人家學校沒備你的卷子，跟我一塊去你姥姥家啦。」江素娥整理了下衣服， 又給小寶找出件秋衣加上，「把褂子脫子， 外面冷了，要知道加衣服。」

　小寶又撅著嘴， 把外褂脫下來，然後故意跺著腳把衣服扔到炕上，「哼！」接著一屁股坐在炕上，又把他媽拿過來的秋衣往脖子上套， 邊套邊嘟囔， 「備...卷子。」

　江素娥很理解他的意思， 邊去擺飯桌準備吃飯，邊他說， 「你到歲數人家才會準備你的卷的，快來吃飯。」

　小寶其實也不清楚卷子具體是啥，但就知道大家都有他沒有，所以就好生氣， 不過一聽到吃的就精神百倍，立即轉移了注意力。

　其實裴家早飯也沒啥豐富的，幾個孩子都在學習，一人一隻雞蛋是必須的，其它就是稀粥、餑餑配鹹菜，江素娥覺得雖然家裡有點錢，但絕不可以讓孩子們有太多優越感，一天一個雞蛋吃著，已經是比周圍孩子條件好太多了。而且她骨子裡還是勤儉節約的性子的。

　不過幾個孩子仍然吃的很開心，而且偶爾加頓豐盛點的，還更有驚喜，一家人吃了早飯，裴永誌就去幹活，三個閨女也都去學校上學了，今天有測驗江素娥給人也們一人準備了一個飯盒，「中午在那熱熱吃。」

　學校有熱飯的地方，中午不願意回來的學生可以帶飯在學校吃，她家離的也不太遠，平時幾個閨女都來吃，今天考試就不要跑來跑去的。

　幾個閨女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小寶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這些日子他都習慣了學校的熱鬧，一下子就剩他一個小孩，他還真有些不適應。

　曉珍看弟弟大眼睛眨啊眨的，就捏捏弟弟的小手道，「小寶你去看姥姥記得少吃點，看你胖的。」

　說完便笑著跑了，徒留小寶張牙舞爪的嚷嚷，「不胖。」

　小寶現在的五短身材經過長常不懈的努力，已經變成了個小胖子，但去上學後也知道一點，說他胖不是好話，於是只要誰說他胖就要嚴詞否定這件事，弄的現在好多人都喜歡拿這話逗他，偏偏他每次都中招。

　「好啦，小寶不胖不胖，小孩子就要多吃。」江素娥安慰兒子一番。

　便提前去街上趕緊幹完活，又給雞添了食添了水，就抱著小寶回娘家去了。

　*

　「娥兒啊，家裡不心嗎，沒事回來幹啥？」江四奶奶已經知道江素娥養了許多雞的事，自然知道她忙，嘴裡埋怨，心裡卻是心疼的說道。

　江素娥今天提了籃雞蛋來，是最好的，她家現在就雞蛋多，而且還是好東西，所以她直接啥也沒買，就提雞蛋。

　江素娥的雞蛋提回來兩回，此時已經成了江家飯桌上最受歡迎，又最奢侈的菜了，江四奶奶知道這是好東西了，聽人說鎮上飯店點個她閨女送的雞蛋做的菜都很貴的，所以對這些雞蛋她看的特別嚴，也是定期只煮幾個給正在上學的孫子孫女們吃，江四奶奶為人雖然霸道點，但還是很公平的，給孩子們誰也沒話說。

　「咋又提個雞蛋，有這個去賣錢多好。」江四奶奶抱怨閨女不會過日子。

　「家裡有的是，提回來您就吃，哪那麼多話。」江素娥不耐煩道，她媽向來習慣正話反說，喜歡也從來不講，都得靠猜，不過還好她瞭解對方心思。

　母女兩個也沒有什麼值得計較，江四奶奶又把小寶抱過來，心肝肉肉的疼了一會兒，小寶自打『上學』之後，不只開始學寫字、算算數，還變得嘴巴特別甜，因為他發現這樣媽媽誇他，學校的小孩們還給他零食吃，所以現在嘴巴越來越甜，「姥姥你也想你啊，可是..嗯，媽媽...太心啦！我...以後一定常來看你啊。」

　這番話說下來，哄的江四奶奶又是一頓心肝寶貝的，看的旁邊的幾個江家孫子羨慕的不得了。

　江四奶奶平時雖然對孫子孫女們也很疼愛，但絕對沒有這樣喜於言表，平時也是不對了就說就罵，所以家裡還是都挺怕她的。

　「小寶，咱出去玩吧。」說話的是江素娥四哥的小兒子，叫小虎，今年八歲了，在上學一年級，是個虎頭虎腦不喜歡學習只喜歡打仗的皮小子。

　「啊。」小寶答應一聲就從姥姥懷裡跳到地上，跟著幾個表兄弟姐妹一塊去院子裡玩了。

　一幫孩子出去後，江素娥把門關上，聽自己老媽說起這次來的目的。

　「承包魚塘？」江四奶奶驚奇道，「現在可沒這個說法啊。」

　現在都是生產隊大鍋飯，承包一說還沒有，不過大高莊的小河雖然比小高莊水位要高，但平時卻荒廢著，並沒有什麼用。

　「現在是沒這說，但我聽說國、家其他省份已經有承包這一說了，而且連土地都包產到戶了，只是還沒輪到咱們而已。」江素娥拿了個白蘿蔔洗了洗，邊啃邊說。

　江四奶奶雖然人精明，但畢竟見識少，聽女兒這樣說又是一番驚奇，不禁提高了聲量，「啥，包啥？」

　「哎呀，媽，你小點聲，這事兒可不能瞎傳的。現在也就少數人知道的。」江素娥趕緊看看窗外，幾個孩子正在院子裡玩搧四角。

　江四奶奶馬上反應過來，禁聲一瞬，又道，「少數人知道，那你是怎麼知道的？還有這是啥意思？」

　包產到戶是大概78.79年最開在南方的一個省份開始的，後來才慢慢蔓延全國，一發不可收拾，江素娥雖記不得具體日子，但確定這是以後肯定會發生的事，「包產到戶就是以後這土地都分給咱農民自己種，我這做生意了，當然消息就靈通了，咋知道了您甭管，總之以後這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咱們趁這時候先把村子裡的河塘先包下來，省的到時候輪不上咱。」

　江家雖然人不少，但卻不是大戶，跟村裡領導也沒啥親戚關係，現在這河塘就跟個沒用的大水溝似的，誰也沒想到可以利用它賺錢，但要是以後真的可以承包，人們便會注意到這裡了。

　「以后土地歸咱自己？」江四奶奶被女兒帶來的這個消息砸的有點暈。

　「是啊，開心吧。」

　「開心。」

　「那明天幫我去問問村長和村委書記啥的，對了，讓俺爹去。」江素娥提醒道。

　又把自己打算承包河塘養魚養鴨的事說了一遍，這時江素娥細聽，門外又響起腳步聲，輕手輕腳，沒幾秒鐘就沒了。

　江素娥撇了撇道，「您放心，我有信心一定可以賺錢，我有方老那邊給我寄來的養殖技術的資料，以後我再把這技術告訴您。咱家也能發家致富了。」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要是不穩妥不是要賠錢。」江四奶奶一輩子沒幹過先下本做的事，所以很擔心會賠錢。

　「別的生肯定沒把握啊，但是這個肯定沒問題啊，您看我家裡的雞養的多好？」

　江四奶奶點頭，「行，一會兒我就去村長家。」

　「都說讓我爹去了。」

　「讓他去幹啥，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

　「再打不出來，那我爹也是村裡輩子比較大的長輩啊，村長多少得給點面子啊。」

　這下江四奶奶沒再說啥，同意晚上跟著一塊過去。

　這時腳步聲再次響起，劉芳從門外輕手輕腳的出去。

　*

　事情談完，母女兩個又拉了些家長，江素娥撿著幾件小寶的趣事說了，把江四奶奶惹的哈哈大笑，正樂呵著，就聽見院子裡有孩子哇哇大哭的聲音。

　江素娥和江四奶奶趕緊跑出去看，只見小虎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旁邊幾個孩子圍著他哄著，小寶則手足無措的站在一邊。

　江素娥一看這情況，這肯定是小寶又闖禍了，「小寶，你欺負哥哥了？」

　小寶背著兩小胖胳膊，一臉無辜的樣子，搖搖頭。

　「小姑，剛才小寶拍四角拍不過，就直接用手翻，小虎就生氣，就不讓他翻，他就一巴掌把小虎拍在地上了。」其中一個稍大一點的小孩子說道。

　拍地上了？江素娥莫名其妙，她兒子才四歲，小虎都八歲了，沒理由四歲孩子有多大力氣，能把八歲孩子直接拍地上啊，除非是沒防備。

　於是她邊跑去把小虎抱起來輕拍了下他身上的土，邊虎著臉問小寶，「小寶，是不是真的，你把哥哥拍地上了？」

　小寶扭扭身子，左一下右一下，「我...嗯。」

　幾個小孩一臉同仇敵愾，「他承認了。」「太壞了。」「咋欺負人。」都完全忘了這他們年紀都比小寶大。

　「哪隻手拍的？」

　小寶伸出右手，眨著大眼睛看著他媽。

　江素娥伸出手想狠狠的拍一下，誰知這時江四奶奶趕緊將小寶抱起來，「你打他幹啥，他這麼小懂啥？你們幾個都多大了，連個小娃都打不過，小虎不許哭了。」

　小虎確實是被小寶突然拍倒地上，一下子他就懵了，然後就覺得在眾兄弟面前被打，特別沒面子，才沒忍住哭了出來。

　這時四嫂劉芳才不知從哪冒出來，抱著兒子一副心疼的樣子，「哎呀兒子，哪傷著沒有，媽媽抱你進去看看，」然後眼神躲躲閃閃的對江素娥道，「看好你兒子嘛，這麼小就會打人。」

　然後扭扭身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