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五:酒精過敏
原月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見她又要死了,就像前世明知自己得了絕症卻無從反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死亡逼近自己。
為什麼如此無力?為什麼沒有人保護她?為什麼到死都這麼孤單?
一行眼淚滑落她的眼角,帶起一絲奇異的冰涼,她感覺到自己漸漸有了知覺。眼前是飄蕩的白簾,她微一動彈,胸口就傳來抽抽的疼。她這才后怕,差點就死了……等等,她怎麼沒死?
她一轉身就看見教主抱著小黑倚在軟榻上,一副懶洋洋沒有睡醒的樣子。
她低頭看向胸口,已經纏上嶄新的白紗布。她問教主:「是你做的嗎?」
教主不搭理她,只逗弄著小黑。
「雖然受傷是你害的,但是我寬宏大量地原諒你。我們現在算是生死之交了,來談談共同對付鏡水的事情吧。」
教主翻了個身,背對著她繼續逗弄小黑。小黑「喵嗷喵嗷」的不知道在回應誰。
「喂。」
「我餓了,吩咐擺飯。」
這一說她好像也餓了。她走到宮殿外面對站在外面的侍女說:「教主吩咐擺飯。」一個侍女應了一聲就離開了,另一個猶豫了一下,拉住她問:「你是不是在教主身邊呆了一晚?」
「怎麼?」難道是吃醋了?她想了想還是解釋道:「我是敬獻聖物的人,跟在教主身邊服侍聖物。」
「我的姐姐……昨天拿了紗布去見教主……」
原來不是教主給她綁的傷口,她立刻高興了,卻聽那侍女繼續道:「我姐姐一直沒有回來,你知道她去哪裡了嗎?」
「我沒有看到,可能已經回去了吧。」她還以為是什麼事。
侍女的臉卻唰得慘白,好像瞬間丟了魂一樣,搖搖晃晃地走了。她皺起眉頭,回到宮殿就問:「昨天給我包紮的侍女呢?」
「死了,扔了。」教主一邊說一邊擦拭著手中的匕首。「看到不該看的人都得死。」
她抿了抿嘴,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過了一會兒,菜全部擺了上來。等侍女離開后,她就在教主右手邊坐下。教主放下小黑。小黑照例在飯菜中溜達了一圈,兩手空空地回來。教主皺起眉頭。「今天的廚師全殺……」他嘴裡被塞進一口青菜。小黑也被抓起來往床榻上一丟。原月一邊咀嚼嘴裡的肉一邊含糊不清道:「只有自卑的人才會從掌控他人的權勢中獲得快感,一般人頂多打打下人,看你這程度一定是自卑得不得了。」
「」教主眼前的碗碟碎了一地。她咽了口口水。「我開玩笑的,你不要在意。我覺得我們很適合友好相處,你現在對我可能還不太信任,我們以七天為限,如果你覺得我ok我們就合作吧?」
「真的,我是個非常大度的女人,你昨天差點殺了我,我都沒有和你計較。」
「你那個催眠術好厲害的樣子,很多人會嗎?難不難學?」
「小黑是不是被你催眠了?一臉傻相。」
教主這才施捨給她一個目光。「它叫小黑?」她猜他下一句就是這個名字怎麼這麼土,於是趕緊補充道:「大名是卡魯賓。」
教主低頭咀嚼了這怪異的三個字,勉強同意了。
原月看他一天到晚似乎除了躺著就是躺著,現在多了一個逗小黑,人生實在太空虛了。為了促進感情,她提議道:「我們要不要去山下逛逛?」
教主不理他。等她上了一趟茅房回來。教主已經換好一套普通的青色長裳,頭髮挽起,雖然還是無精打採的,但是看上去與常人無異了。她沒有衣服換,從教主的衣櫃里翻出兩套黑斗篷。兩人就偷偷摸摸地出宮了。
前門有許多侍女走來走去。後門是三米的高牆,好在牆的前面有很多樹,原月先爬上去,再把教主拉上去。整個過程中兩人沒有一句對話。
接下來他們花了一個時辰下山,躲過山腳巡邏的黑衣人,他們混入了集市。黑斗篷被原月收在包袱里,她又成了一名丫鬟,跟在教主後面,小黑蜷縮在他懷裡。
集市裡看不到女人,但是原月默默跟在教主身後卻不顯突兀,只是偶爾有好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看到有人在賣糖葫蘆,就挑了兩根大串的。教主看了很不屑,剛要推開伸向他的糖葫蘆,糖葫蘆卻越過他塞進小黑嘴裡。小黑張大嘴巴直接咬下一顆,原月也咬下一顆,「咯吱咯吱」,教主的面上慢慢浮現羞惱之色。
原月看著他的表情雖然很爽,但是想到來這裡的目的,她把手中的的糖葫蘆伸到他面前,討好道:「要不要?」他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白凈的俊臉越來越紅,眼睛也開始泛水。原月怕了他這副樣子,就把小黑那串伸向他,「卡魯賓是公的。」
教主氣得眼中水光愈甚,目光掃過眼前兩串糖葫蘆,在原月那串上狠狠咬走一顆。她無語地瞥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會嫌棄小黑是動物不幹凈,還非要矯情一下。
後來她還想討好他給他吃糖葫蘆,他就說什麼也不吃了,還咬牙切齒地瞪她。在大街上她必須保持低調,於是直到進入酒家之前她都沒有再說話。
小二上來問他們要什麼菜,教主不吭聲,她就回答:「點了拿手好菜上五六盤吧,飯兩碗。」
教主從來不吃飯,但是經歷了糖葫蘆事件,他學乖了保持沉默。等飯菜上來后,兩碗飯都擺在原月自己面前,見他看她,她笑著解釋:「這裡的碗太小,飯也裝不滿……我看你好像是不吃米飯的吧?」
不吃是一回事,被忽略是另一回事。
原月靈機一動,吩咐小二用茶壺裝了最烈的酒過來,給她和教主分別倒了一杯,恭敬地遞上去。教主隨手接過來喝下去……
「患者不能飲酒,一點點都不行,居然敢喝這麼烈的酒,真是……」大夫氣呼呼地說。原月不停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下次會注意……」她低頭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教主,裸露的皮膚上布滿紅斑,嘴唇蒼白好似白蠟,呼吸極不平穩,額頭上的汗細細密密。好像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如果能挺過今天晚上就沒事。」大夫說完就離開了。
她在床前蹲下。默默地盯著教主。雖然這件事是她的錯,但是他也差點殺了自己,不過最初拿匕首威脅他的好像是她……
總之先降溫吧。
她拿毛巾擰了水放在他的額頭上。他全身一顫,神情微微安穩下來。她等毛巾一熱就馬上重新擰,她也只會做這個,就這樣過了一夜,凌晨的時候,她探向他的脈搏,還好好跳著,就放心睡過去。
中午的時候教主悠悠轉醒,身上熟悉的刺痛感傳來。他知道他喝酒了。
該死,是什麼時候?之前在酒樓吃飯的一幕劃過眼前,他目光一沉。突然額頭上的毛巾落下來,落到伏在床沿睡著的原月手邊。只是很微小的動靜,而且沒有發出聲音,她卻剎那間驚醒。警惕地抬起頭。
四目相對。她的神情放鬆下來,眼眸出現初醒那種懵懂和茫然,隨後打了個大呵欠,人漸漸清醒過來。「喲,教主早安。」
教主怔怔地看著她。勾了勾嘴角,然而扯到臉上的紅斑,痛得抽氣。
「那個……教主您不會毀容吧?」
過了好一會兒她都沒有得到回應,就下樓叫來了飯菜。她在床上擺上小桌,飯菜一碗一碗端上去,自己也爬到他對面盤腿坐好。「教主,我們吃飯吧。」說著拿起飯碗。
「下去,誰允許你上我的床」他冷冷道。
她從善如流地爬下床,拖來一個椅子坐好,「這樣就好了吧,教主,我們吃飯吧。」
她一碗飯吃下去,他還是不動筷子。她就勸:「教主,你現在生病了,不吃飯哪來的體力恢復健康呢?」
他淡淡道:「我死了不好嗎?」
「不好不好,男子漢大丈夫要死也要在建功立業之後,我們來合作扳倒鏡水姑娘吧?」「你除了這句話會不會說別的?」「……哦,那鏡水姑娘的弱點是什麼?有沒有家人之類的?」
過了良久,教主的臉上出現似悲似喜的怪異神情,他說:「有,有一個弟弟。」
「哦,那不錯,感情怎麼樣?她弟弟身邊有沒有很多人保護?」她興緻勃勃地問。
「沒有,但是她弟弟本身就武藝高強。」頓了頓,他嘲諷道:「你一個女人再厲害也不是他的對手。」
這可不一定。她繼續問:「她弟弟叫什麼名字?多大了?擅長什麼武器……」
「哼」他重重放下筷子。
她這才意識到他還是一口飯沒吃,於是道:「教主,是不是要我喂你?」她見他不吭聲,就嘗試著夾了一塊肉伸過去。他眼皮跳了跳,沒有張嘴也沒有生氣,她就把肉湊到他嘴邊,他的嘴唇瞬間變得油膩膩的。
他神色幾變,最後還是張嘴把肉吃掉了。
她彎了彎唇,覺得很好玩,各種菜都夾給他吃,他倒是不挑食,吃了第一口,剩下的也全都吃了。「喵嗷」小黑搖了搖尾巴湊上來,被她隨手扔到床腳。教主皺了皺眉,想說什麼,嘴裡又被塞了一口菜。
「好不好吃啊?教主。」她笑眯眯問。
他抬頭問她:「你是什麼人?」她迅速蒙住他眼睛,「你猜?」
「你不是普通人。」他的語調非常平穩,也不在意被她強行蓋住眼睛,「如果是美人計的話選人也太次了。朝廷派來了三個監察御史,每個都帶了百人以上的侍衛,你倒是可能是侍衛,但是自主性過強,不像聽命於人。」
她鼓掌,「不愧是教主,猜得一點沒錯呢」
「結果呢?」
「你猜。」她都要佩服自己了,對手上的人質還這麼友好,雖然狀態是有求於人。「教主,我們徹夜未歸會怎麼樣?但是你現在這副樣子我們也不能回去。」
「其他人在哪裡?」
「跟我一起來的人嗎?」她這才想起黃智崇,隨意擺擺手道:「不用在意。我們還是談談我們的合作吧。你想要什麼?權勢?財富?美人?」
「你認為我現在沒有?」他反問。
她眼前閃過一道明光,「那自由怎麼樣?」
一輛馬車咕嚕嚕地駛向郡守府。此時郡守府里正在舉行晚宴,衣著暴露的舞娘肆意勾勒四肢,吳郡守坐在首位,郡里有頭有臉的官員坐在他左下首,三位監察御史依次坐在右下首。
「大人,外面有一個自稱朝廷使者的男人求見。」
上首幾人對視一眼,吳郡守道:「讓他進來。」
黃智崇忐忑不安地走進來。眼前的場景他並不陌生,權貴人家尋歡作樂的場面都是這樣。他以為邪教控制下的三盛郡會是一片烏煙瘴氣,進來之後卻覺得一切都很正常。
「下官黃智崇拜見各位大人。」
「快快請起。」吳郡守笑著迎上來,「黃大人遠道而來辛苦了,請上座。」竟然讓黃智崇坐上他的首位,而他自己則命人搬了椅子坐在一旁。
吳郡守是三品大員,而黃智崇只有七品,就算代表朝廷前來,也沒有資格越過吳郡守。不止吳郡守,幾乎在場官員的官位都比黃智崇高,卻沒有一個人提出反對。
黃智崇連忙推拒,台中的舞娘湧上來,把他推向首位,更有甚者直接抱住他,縮進他懷裡與他調笑。「吳郡守,我……」
「我明白。」吳郡守笑呵呵的,「我和陳監察過兩天就要去面見教主,你到時候也隨我們來吧。」
他想到可以見到教主就不再抗拒,忽然他問道:「原大人在哪裡?」
在場之人面面相覷,「哪位原大人?除了你以外朝廷還派了其他特使嗎?」
「她還沒有到嗎?她應該比我早來,難道遇到了什麼意外?」他憂心忡忡起來。
「黃大人不用擔心,我們會發動全體教民去尋找這位大人,你暫且在這裡住下,等待教主召見吧。」
教……民?黃智崇還欲多問,歌舞又開始了,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舞娘上面,他不好掃興,一切就等到面見那位教主吧。
屏風後面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原月接過小二提上來的兩桶熱水,隔著屏風喊道:「教主,你先起來,我給你換水。」又是一陣嘩啦啦的水聲,教主披上毛巾,「嗯」了一聲,原月就走進來,倒掉髒水,換上一盆乾淨的水,然後目不斜視地離開。
這已經是第五桶了。去tm的潔癖,都酒精過敏了還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