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0

　　在第五日時終於到達了塞科爾獸棲息地的深處。小型塞科爾獸的精神攻擊力如果是3的話，這只頭領顯然可以達到10。二人一路走來消滅的小型塞科爾獸多達數十隻，長官很少出手，只靠齊雅就足夠應付了。

　　精神力強大的Alpha所受到的影響要小很多，齊雅信心滿滿得踏上濕潤的土地。腳下的軟土一陣顫動，裂縫下蠕動著的枯黃藤蔓爬了出來。

　　塞科爾獸可以隱藏在泥土和水下，它們長得像犀牛，身上卻突兀得長有植物的樹幹和枝丫，藤蔓是它們進行精神攻擊的媒介。

　　無數藤蔓從地底鑽出時齊雅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她想過應該是巨獸，卻沒想到它的藤蔓比小型的要多出數百倍，硬度堪比鋼鐵，速度更是快得驚人。

　　夜蛇劈砍下去只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碰撞聲，靠敏捷躲過幾次攻擊後齊雅便被無數纏繞而來的藤蔓密密麻麻地裹住了。

　　意識恍惚了一瞬，週遭徹底陷入一片黑暗中。光亮突兀得出現時她發現自己正站在浴室的鏡子前。她抹掉鏡子上的水霧，動作彷彿不是自己的。

　　上面映照出她□□的模樣。她聽到自己發出驚恐的叫聲，絕望而痛苦的神色從眼瞳深處溢出，「我是女人……是女人……為什麼會長這種噁心的玩意……」

　　她彷彿陷入了永無止境的噩夢裡，絕望和厭惡將她緊緊纏繞。

　　齊雅感覺到了窒息的痛感，然而眼前的一切卻令她無動於衷。這是原來的奇婭？她拿起盥洗台上的剪刀，猙獰得比劃到下身。

　　然後她突然不動了。抬起頭時露出了屬於齊雅的調皮笑容，她把玩著剪刀，唇角輕勾，「喂你太蠢了，裡面的魂早就換了，根據原主記憶造出的幻境可對我沒有用處！」

　　齊雅將剪刀反手射出，眼眸晶亮，笑得邪氣十足，「有了這個我才能給亞恆幸福啊白痴！」

　　剪刀撞在鏡子上，噼啪，鏡片霎時四分五裂露出塞科爾獸負傷時痛苦扭動的狂亂模樣。

　　意識突然回溯，耳邊塞科爾獸吃痛的嘶吼聲震耳欲聾。這種擅長精神攻擊的異獸會捕捉人類記憶裡最難堪最令之痛苦的部分，將它具象化，在幻境裡誘殺獵物。

　　齊雅的記憶則混合著原主的，而她自己的記憶顯然沒有原主得陰暗，因而塞科爾獸因為選擇錯誤吃了回虧。

　　藤蔓在失去束縛力的一瞬間是最脆弱的，齊雅用夜蛇將四周密不透風的枯黃藤蔓全部砍碎，落到地上後卻愣住了。

　　長官不見了。

　　她朝正要逃竄的頭領獸看去，它還捲著一團藤蔓包裹的物體，只隱約看得到長官的臉。他面色蒼白，雙眼緊閉，顯然陷入了幻境中。

　　齊雅難以置信。比自己精神力還要強大的長官到底是怎麼被抓住的？不應該一眼都不眨得砍斷藤蔓，如同神兵天降一樣收拾了這只異獸麼？

　　她猛地躍到頭領獸的身上，知道精神攻擊對她無效後，這只異獸便對它無動於衷了。它的甲殼堅硬無比，只能從藤蔓的內部破壞，而束縛著長官的藤蔓因為效力還未散去，任憑她怎麼揮砍也無濟於事。

　　可惡！齊雅眼睜睜得看著頭領獸的藤蔓逐漸要覆蓋住長官的臉，它的腹腔開始從中間裂開，露出鮮紅噁心的內部。

　　怎麼辦——快想辦法啊齊雅！

　　「當塞科爾獸使出精神攻擊後，它的藤蔓將無視一切物理進攻，如果你要救人只能放棄攻擊，與被困的人一起被捲入幻境裡，從內部用精神力進行破壞……」

　　出戰前被要求學習的資料猛然在腦海中閃過，齊雅的耳邊仍然迴響著那句警告，身體已經閃電般躍了出去。

　　「不過要特別小心，當你陷入對方的幻境時如果精神力不夠強大會被一起吞噬……」

　　「長官！」在他被拖入異獸腥臭的腹腔前一秒，齊雅的手碰到了他唯一露在外面的臉。

　　黑暗如冰冷的潮水般鋪天蓋地般襲來。

　　齊雅窒息了一瞬，當那種彷彿溺水般的感覺消退時她猛然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空間裡浮現著暗紫色的碎片，她感覺到壓在心口的沉重感，陰鬱與絕望充斥著混沌的空間。

　　這是長官的記憶空間？

　　才想到這一點，空間突然扭曲了一瞬，眼前浮現出長官挺拔的背影。她連忙伸出手，「長官，快回來！」

　　男人卻彷彿聽到了什麼可怕的聲響，驚恐得僵直了身體向前跑去。齊雅在混沌的空間裡追逐著他的背影，腳底虛浮，跑起來像是浮在半空中，強烈的不真實感讓她始終追不到前面的人。

　　英挺的背影在詭異得縮小。好像穿越了時間，長官逐漸從二十五歲的青年模樣倒退回了七八歲的小男孩。

　　週遭的空間突然變了。黑暗在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復古的碎花牆紙，從空氣裡接連掉下來壁爐，地毯，樣式精美的餐桌，櫥櫃，沙發椅。

　　像是一幕戲要上演了，道具從上面由線吊著猛然降落。一切安排就緒後，齊雅也落到了地上。她能感覺到腳下地毯細膩柔軟的觸感，真實得不可思議。

　　房間仍然是暗色調的，像是她曾經玩過的恐怖遊戲裡被籠罩在詭異陰暗氛圍裡的老房子。

　　窗邊懸掛著深紅色的天鵝絨窗簾，她注意到了下面露出來的一雙小皮鞋。窗簾因為後面藏的人在發抖也跟著發出細小的動靜。

　　長官藏在那兒做什麼？說起來為什麼回到了長官的童年……齊雅緊皺著眉頭，隱約猜出長官惡夢的根源在於他年幼的時候。

　　到底是什麼讓他害怕成這樣？不過這房間也足夠古怪的，大白天的為什麼不拉開窗簾？在她試探著走向男孩藏身的地方，伸手才要拉開窗簾時一隻慘白的，瘦骨嶙峋的手代替了她原先的位置。

　　齊雅驀地打了個寒戰。身後察覺到了冰冷的氣息，那隻手穿透了她。齊雅側過臉看到了女人漂亮的臉，銀發碧眼，白得彷彿沒有血色的臉上一雙眼幽暗而瘋狂。

　　「薩德……你怎麼藏在這兒了？媽媽一直在找你啊……」

　　雖然像幽靈一樣無法被觸碰到，齊雅卻還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女人的嗓音冰冷又粘稠，像冷血動物的皮膚。她拉開窗簾，毫不客氣得將掙扎的男孩從裡面拽了出來，「好孩子是吃飯的時間了……來，我們一起吃飯……」

　　她粗魯得揪著男孩的手，一路拖到餐桌前。齊雅說不出心裡的感受。這是薩德的媽媽？實在……不太像正常人，也難怪他要有心理陰影了。

　　齊雅跟了過去，在看到餐桌上食物的時候胃裡突然一陣翻攪，如果換個從來沒見過血腥場面的人大約早已吐出來了。

　　齊雅摀住嘴巴，忍著噁心掃過幾個盤子。那些一看就沒有煮過的碎肉和血塊不知是出自什麼動物，就那麼血淋淋得擺在盤子上。

　　生吃？這個女人果然是瘋子麼？男孩緊緊抿著嘴唇，面色蒼白得看著女人大口咀嚼著滴血的內臟。

　　「吃啊孩子……」她說話時還有碎肉從嘴邊掉下來，她唇角輕輕勾起，撿起一塊肉遞過去，見他沒有動，她眼底突然出現狂暴的光，掐住他的下巴惡狠狠得將肉塊塞到他嘴裡。

　　「吃！你是Alpha啊！Alpha不都是野獸麼，怎麼會怕吃生肉呢！……乖孩子……你是媽媽的乖孩子……哈哈哈哈……」

　　齊雅受不了了，內心湧起的反感和憤怒讓她恨不得一腳將餐桌踹翻，然而當她才抬起腿時畫面突然全部消散，隱沒在了黑暗中。

　　齊雅踢了個空，出現在眼前的是走廊的拐角，儲藏室的門就在眼前。她還抬著腿，順勢就踹開了門。

　　咚得一聲，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忙邁進門裡。下一瞬齊雅渾身的血都湧上了頭頂，她直直看著躺在地上，表情麻木的男孩，眼底的茫然被滔天的怒火燒盡。

　　「長官……」齊雅顫抖得朝前走了一步。瘦小的孩子只穿著背心和短褲，渾身都是青紫的被毆打過的痕跡。他的臉腫著，嘴角還在流血，脖頸上是被掐過後留下的深紫色的瘀傷。

　　男孩瑟縮了一下。齊雅鼻子發酸，她蹲下身試探般伸出手，「別怕……我來救你了。」

　　然而她的手卻筆直得穿透了男孩，像是一團空氣。齊雅咬緊牙關收回手，她的精神力還不夠麼？怎麼樣才能打破幻境救出他？

　　身後的門吱呀一聲再次被打開，齊雅渾身冰冷地回過頭，女人面無表情得走上前來一把將男孩扯起身，「走吧，媽媽來幫你收拾一下，塗上藥膏明天就看不出來了……你那可敬的Alpha父親要來看你……媽媽可不想他看出什麼把你帶走呢……你是媽媽唯一的孩子……」

　　男孩被拖在地上，像壞掉的玩具一樣眼眸低垂，他只是微微轉動了脖子看向被簾幕遮蔽的窗戶，從那裡透出的一道光劃過他深淵般的眸子。

　　齊雅眸子血紅，攥緊了拳頭彷彿憤怒的野獸，喉嚨裡壓抑著想要狂吼的衝動。

　　腦海裡不斷閃過辛克萊長官的圖像……他傻乎乎得驅趕著多哥獸的樣子，面無表情得踹上它們屁股的樣子，低著頭認真烹飪晚餐的模樣，蹲在河邊刷盤子的樣子，守在她身前被晨光籠罩時柔和的側臉，騙她得逞後眼底閃過的笑意，努力想要學會微笑時的認真，終於露出第一次笑容時溫暖的眉眼。

　　難怪他不會笑……他是怎麼熬過去的呢？是不是日復一日得仍然會夢到地獄般的童年呢？

　　塞科爾獸模擬出的幻境真實到殘忍的地步。齊雅發出一聲怒吼，猛然朝前躍過去，她的精神力一瞬爆發出來化作了利刃般劈開身側無形的阻隔。

　　重拳狠狠砸在女人身上，她聽到了塞科爾獸嘶吼的叫聲，那女人的身影頓時化作支離破碎的幻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