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齊雅眉開眼笑，對少年的妥協十分滿意，看到他在變形後的小床上躺倒後忙蹭到離他最近的床邊，精神奕奕得根本不像個傷員。

　　「亞恆，你為什麼要主動留下來照顧我？我記得你以前不太理我的。」

　　你以前還不是不搭理我麼？說起來他們認識有五六年了，在同一個屋簷底下也生活了這麼多年，交情卻淺淡得如同陌生人。

　　亞恆心裡嘟噥一聲，抬眼就觸到她認真的眼神，心裡忽得不太自在，說出真話未免有些傷人，可是他幹嘛要為了她說謊？

　　「我就是想看看你倒霉的樣子。」亞恆生硬得說，「我現在成了殘廢，也沒有希望恢復行走的能力了，就想看看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樣慘。我就是這麼幸災樂禍，就是這樣陰暗的人……你現在看清了吧？」

　　少年說到後面像是自暴自棄了，閉著眼將心裡那團漆黑陰暗的想法毫不客氣得拋給她。

　　心臟有點兒緊縮，他任由自己沉向不可見的黑暗深淵。

　　瞧，我就是這麼陰暗冷漠的人。討厭我也沒關係，因為連我自己都——少年像是在木然等待著齊雅下達最後的判決，所有的溫度都從臉上消失，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得跳動。

　　「原來……」齊雅恍然大悟般，語氣驚異又帶著幾分釋然，「你真的這麼討厭我啊。」

　　少年沒有聽到意料中冰冷的聲音，愕然偏過頭看她，對上她嘴角緩慢綻放的，驕傲又堅定的笑意，「沒關係，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如果以後你能變得不那麼討厭我，我會很高興的。」

　　亞恆忽然覺得嗓子有些發堵。

　　她毫無芥蒂的，坦率又明亮的眼神彷彿照進他心底的那團陰暗中，讓他無所遁形，本能得想要慌亂逃離。

　　他忙移開視線，閉上眼乾巴巴回應，「隨你怎麼想……我認為那是不可能的。」

　　亞恆只聽到一聲輕笑，空氣緩慢地沉澱，寧靜舒適的氛圍中他幾乎要恍惚睡去，突然耳邊傳來她嘆息般的聲音，「亞恆，你害怕這個世界麼？」

　　他眼皮沉重，她的信息素比寧靜的夜晚更讓人安心。他不自覺卸下了心防，低聲道，「我害怕過……可是父母死後只剩我一個人了，我必須堅強。」

　　齊雅心口微酸。她如今不也是隻身一人了麼？

　　「你當初為什麼要選擇去前線？」

　　不同於Alpha，人口基數最大的Beta活躍於幾乎所有的領域。原主的記憶裡，這個Beta少年異常優秀，不同於資質平庸，被判斷不適合派往前線的Beta，他曾經擁有過選擇的權利。

　　或者進入軍事據點加入戰鬥小組，或者留在後方的基地中進行兵器防具的研發。顯然，後者的存活率要高出許多。

　　少年露出一絲苦笑，「我父母都是被異獸殺死的，我只是想為他們報仇，哪怕多殺一隻異獸也好……可是我太沒用了。」

　　齊雅沒有說話，她安靜得看著少年，那張白日裡冷漠精緻的臉上流露出了巨大的痛楚。

　　他閉著眼，像是睡著了，一切神色都消失了，只餘下淡淡的悲傷凝結在眼角，化作一滴墜下的淚珠。

　　齊雅無法想像他有多麼痛苦。失去行走的能力是什麼感覺？只是去設想都覺得難以接受。

　　她伸出手輕輕撫摸少年柔軟的金發。手腕處因為密集著血管而縈繞著濃厚的信息素，少年下意識得用鼻子蹭了蹭，那動作取悅了齊雅，讓她任由他抬手抓住自己的胳膊。

　　清晨，初夏絢爛的陽光如同活潑的孩子，毫無顧忌得從遠方奔來，輕柔的腳丫子踩上窗檯躍入病房內。

　　亞恆一向淺眠，被陽光照在眼皮上微熱的觸覺喚醒時十分茫然。這樣的經歷對他來說太稀奇了。

　　他不習慣突如其來的耀眼陽光，眯了一會兒眼才慢慢適應了。右手似乎抓著什麼，有些粗糙而溫熱的東西，而自己的鎖骨上也感受到了重物。

　　在看清是什麼後他殘存的睡意立刻蕩然無存。那隻被自己抓著的正是齊雅的左手，而她側著身子將自己半抱在懷裡，手臂隨意得壓著他的鎖骨，環繞過去，形成親密的桎梏。

　　清晨柔和的陽光彷彿瞬間化身酷夏的烈焰，燒得他滿面緋紅。

　　他是怎麼做到一覺到天亮的！也只有很小的時候被母親這樣抱著睡過啊！都是她的信息素不對！要不然他怎麼會毫無防備得跑到她懷裡！

　　感覺到她也有漸漸清醒的跡象時，少年僵住了，他試圖掙脫她的束縛，不過才動了一下就被更用力得抱緊，她的下巴貼在他頭頂上，偏過來貼著他微燙的臉頰嗅了嗅，「唔……涼涼的香……」

　　才怪啊！他明明快要燒起來了！後知後覺得想起她說的是自己的信息素氣味，小小的喜悅像一顆嫩芽驀地鑽出泥土。

　　他又不是Omega……她不應該喜歡那些散發著誘人食物香氣的傢伙麼。他這種凜冽的冷香也只有夏天才會讓人不那麼牴觸吧。

　　「喂，快放手……該起床了……」他彆扭得開口，說出的話莫名讓人害臊。

　　齊雅如今是最陽剛的女性性別，渾身都散發著熱力，夏天將會是她最痛恨的季節。她抱著少年只覺得懷裡像捧著一束滴著露珠的鮮嫩花朵，冷冽的香氣讓她通體舒暢。

　　「喂，你，你不許再聞了……」被她小聲的吸氣聲弄得耳根都紅透的少年無措得往後縮脖子，她的嘴唇便落到信息素密集的耳垂。

　　柔軟的觸感加上清甜的味道，組成美妙的早餐。

　　被忽然舔咬住耳朵的少年發出一聲驚喘，齊雅的信息素裡獵食的味道陡然蔓延開，將他緊緊纏繞在黏人的網裡。

　　癢，好癢……還有細小的電流從耳根極速竄開，奔向四肢百骸。

　　他的身體在發軟，抵抗的意識也不似昨天那般強。他被她的信息素深深得吸引，哪怕嘴上說著討厭，身體卻誠實得袒露了慾望。

　　電子門發出滴得一聲不合時宜的聲響，西爾維婭和她的助手安吉拉走了進來。出自後者口中的驚叫成功喚醒了睡夢中胡作非為的Alpha少女，而亞恆則羞恥得恨不得鑽到地縫裡。

　　「啊，看來我們來得不是時候，真是打擾了。」西爾維婭抱胸曖昧笑起來，亞恆則躲避著她的視線，咬著嘴唇從鬆開的懷抱中退出，低頭裝作在整理自己的袖口。

　　齊雅迷迷糊糊得打了個哈欠，笑著打招呼，「早啊西爾維婭，安吉拉。」

　　察覺到身旁的冷香，她偏過頭看向少年，眼神一瞬柔軟，熟練得撫上他的頭髮，「早上好亞恆，昨晚睡得好麼？」

　　少年紅著臉氣惱得瞪視這個一臉無辜的傢伙，硬邦邦說道，「不好，糟透了！」

　　對自己做了那種事之後誰允許她若無其事得，用那種讓人不自在的眼神看他的！

　　亞恆用手臂撐著坐起身，小床恢復成輪椅後他迅速往門外滑去。「喂你要去哪兒……」身後追來的聲音他本來不想理會，可是手不受控制得摁在停止鍵，「去沖個澡，順便帶早餐回來。」

　　少年悶在嗓子裡似的回應明顯透露出些許煩躁。齊雅只是笑著看他的背影，「別讓我等太久，亞恆。」

　　她剛才在夢裡正在吃大餐，香甜的氣息還殘存在口中，醒來後便覺得飢腸轆轆。

　　別讓我等太久——這麼普通的一句話而已，為什麼他聽了以後心口會發燙啊！

　　亞恆手指發僵，耳根又紅了一線，抿著唇嗯了一聲才慢慢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