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家裡這麼難, 徐蘭英不是沒想過讓二閨女退學, 但退學也沒用, 二閨女到這年才十四,沒哪個工廠敢要她,家裡有婆婆和她男人, 不缺人做家務,學費也不算貴,五毛錢咬咬牙就交上了, 所以她一直就沒提。
眼下聽二閨女說要掙錢補貼家用, 徐蘭英感動之餘, 也覺得可行, 只是...
「傅家給的彩禮錢是夠了,就是縫紉機票要去哪弄?」
礦上年末時會發幾張縫紉機票,但只有幾張,永遠落不到徐蘭英這個篩礦工手上吶!
「娘, 買不到新的,我們可以買舊的。」傅冉這麼說, 也是聯想到了客什的舊貨商店。
就算南州城沒有這樣的商店,可總有舊縫紉機吧, 尤其是裁縫鋪子,她就不相信找不出一台舊縫紉機。
眼見就放了寒假,傅冉心裡惦記著縫紉機的事,在炕上坐不住,連著往外跑兩天, 滿大街小巷的找裁縫鋪,打聽有沒有裁縫機要賣。
傅冉天天早出晚歸,顏冬青見不著她人影,以為她是嫌天冷,窩在家裡不願出門,每天站窗戶跟前往後院看幾眼,還不好意思去後院找人。
萬一傅冉真窩在炕上,跟一家子人打撲克,他難道也要脫鞋上炕陪著打?
就這麼憋了兩天,還是不見他的皇后來請安,再憋不住,氣不順的找去後院。
賀寡婦在掃家門口的積雪,瞧見顏冬青,笑著問:「幹啥來了?」
顏冬青咳一聲,不自在的問:「奶,我找小冉。」
賀寡婦咦一聲:「小冉沒跟你一塊玩吶?」
年紀大了,賀寡婦耳朵背,平常很少聽家裡事,她一直以為孫女是去前院跟顏冬青一塊寫作業了。
顏冬青沒再問,而是道:「奶,我出去找找看。」
大冷的天,雪花簌簌下,顏冬青剛走出礦區,就見傅冉頂著滿頭雪花回來。
「三哥?」傅冉走近了喊他,聲音被凍得發抖。
「你幹什麼去了?!」見她這樣,顏冬青又氣又急,不免拔高嗓門。
「放假沒事做,我去裁縫鋪轉轉,問他們有沒有舊的裁縫機賣。」說完,傅冉呵了呵手。
「怎麼不讓朕去?這麼冷的天,你瘋了?」顏冬青不管不顧的抓過她手,合在掌心裡不停揉搓,惱道:「手凍成這樣,不難受?」
傅冉心裡蕩著暖意,笑眯眼:「有您給我捂,一點不冷。」
顏冬青哼了聲,臉色到底不再那麼難看。
「三哥,在外面呢,當心被人瞧見。」傅冉掙了掙手,沒掙開,小聲提醒他。
「被人瞧見就瞧見,你是我媳婦,還不能碰碰手?」顏冬青哼了一聲,乾脆把傅冉的手插.進他口袋裡捂著。
傅冉跟吃塊糖似的,口袋裡的小拇指勾勾顏冬青,小聲說:「皇上,您以前就這麼會說情話嗎?」
顏冬青嗆咳一聲,頂著一頭被風吹得亂草似的頭髮,擺著臉道:「你錯了,朕向來不屑說情話。」
傅冉低頭竊笑,靈機一動,突然想到個去處:「您跟我來。」
說話間,扯過顏冬青跑到犄角旮旯處藏好。
顏冬青也猜到要去哪兒了,乖乖閉上眼等著。
再睜眼,懷裡已經多了個軟綿綿的身子,兩胳膊緊勒在他腰上,衝他甜笑:「皇上,這樣臣妾就能光明正大的抱您了。」
說完,仰脖子在他下巴上啵了一下。
要命要命!顏冬青轉開臉,清清口氣道:「你又勾.引朕?」
傅冉舔舔嘴角,跟貓一樣滿足,敢做敢當道:「就是勾.引了。」
「膽子越來越肥了。」顏冬青低頭在她耳旁噴熱氣,下秒,捧住她腦袋,張嘴含住那張無時不刻不勾他魂的小嘴,重重咬住。
傅冉嗚咽一聲,剛想說話,口中「嗖」得竄進一條龍舌。
......
鳳鸞宮裡日頭當空,暖暖洋洋的灑在身上,傅冉趴在顏冬青懷裡暈乎乎的想,剛才...算是皇帝龍興大發吧?
「三哥,您怎麼知道...」傅冉想問他怎麼知道伸舌頭,意識到太沒皮沒臉,不好意思問。
「知道什麼?」顏冬青坐台階上,從後把她圈懷裡,說話聲異常溫柔。
傅冉害羞得摀住臉,搖頭不說。
顏冬青稀罕死她這個小模樣,心念一動,低聲問她:「冉兒,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是在什麼地方見的?」
「......」
聽他提這個,傅冉就心虛,左而言他:「好好的,您問這個做什麼呀?」
顏冬青垂眸看她,不給她帶偏話題的機會:「朕想聽你說說看。」
知道躲不過,傅冉硬頭皮,支吾道:「不就是您偷摸去臣妾家,躲假山後頭聽臣妾罵您那回。」
彼時傅冉都要嫁她表哥了,突然一道晴天霹靂而下,國師大人推演國運之後非說她是大魏最旺國運的女人,要皇帝冊封她皇后。
知道消息,傅冉氣得兩頓飯沒吃,末了餓得頭髮暈,沒骨氣的讓丫頭秋景端盤點心給她,一個人坐池塘邊的石頭上,邊吃邊罵狗皇帝。
大概人倒霉了,喝口涼茶也塞牙縫,她這番話,好巧不巧給便服出宮的顏冬青聽到,當時她爹傅太傅也在,差不點沒腿軟摔坐地上,還是皇帝攙了一把,意味深長的瞅她一眼,別有深意道:「二小姐是個有意思的人。」
「您說您,好好的非要躲假山後,臣妾怎麼知道您在那兒。」傅冉扣扣他胸前的扣子。
「朕是光明正大的路過,沒治你個大不敬,你不該知足?」顏冬青彈她腦門,沒好氣道:「朕說你腦子不好,你還不服氣,再給你個機會,好好想想我們什麼時候頭回見。」
傅冉小聲嘀咕:「在那之前,臣妾真沒見過您。」
就算每年皇帝群宴朝臣,作為朝臣家眷,她也沒資格坐前面,她又沒長千里眼,怎麼知道皇帝長什麼樣!
「你六歲那年進宮,走丟那次。」顏冬青提醒她。
傅冉拍拍腦袋,隱約想起來點兒:「臣妾記得,後來是被個小太監送回去了。」
顏冬青臉一黑,差點沒把懷裡人推摔出去。
突然一陣輕笑,顏冬青低頭,就見懷裡人笑得狡黠,知道被她耍了,臉上掛不住,咬牙道:「傅冉,你就是來克朕的。」
怕惹怒龍顏,傅冉忙道:「您不說,我哪知道那是您,再說了,您當時穿得是太監的衣裳,臣妾敢喊您太子殿下?」
顏冬青哼了哼,低低道:「白長一雙機靈眼,哪個太監能那樣跟你說話?」
傅冉不怕他,順桿子道:「臣妾就當您在誇臣妾眼長得好看。」
這下顏冬青徹底沒了脾氣...
晌午回到家,賀寡婦和面,見傅冉回來,隨口說:「顏家小子出去找你,你見著他沒?」
傅冉低頭,含糊道:「找著了。」
說完,一頭紮進屋裡,生怕賀寡婦瞧見她嘴腫。
哪知屋裡還有個鬼機靈在,傅聲一眼就瞧出了她異常,嚷嚷道:「姐,你嘴咋啦?」
傅冉忙摀住他嘴,恐嚇道:「瞎說什麼,好好寫你的作業!」
傅聲掰開她手,撇撇嘴道:「你不說我也知道。」
傅冉警惕:「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一定是大哥又偷給你吃的東西,對不對?!吃辣子辣的!」傅聲沒注意到他姐忍笑的樣子,低頭繼續寫作業,嘀咕道:「下回記得帶上我,我想也吃點兒。」
「吃吃吃,你怎麼一天到晚就想著吃啊。」傅冉服了他,不跟他再掰扯,趕著飯前,把那塊勞動布描上樣子。
見她做衣裳,傅聲丟下鉛筆,湊到炕前問:「姐,這是給我做的啊?」
「美得你!這是給爹做的。」傅冉頭也不抬道:「剩的布頭給你拚個褲衩。」
傅聲到現在還光著屁股直接套棉褲呢,晚上睡覺,脫了棉褲就露**,以前小,沒覺得羞,眼見長大了,又跟他爹娘睡一個被筒,知道害臊,但又張不開口讓徐蘭英給他弄條褲衩穿。
眼下聽傅冉說要給他拼褲衩,臉通紅:「姐,你想的比咱娘周道。」
「行了,少嘴甜,幫我扯著布角。」傅冉笑。
傅聲哎一聲,聽話幫忙。
......
正值飯點,廖娟端飯菜上桌,大冷的天,她也懶得再發麵蒸饅頭了,直接從礦上食堂買點,回來熱一熱省事兒。
遞她家臭小子一雙筷,朝臭小子嘴上瞅了瞅,奇道:「你嘴咋了?」
顏冬青裝耳聾,不吱聲。
好在廖娟沒死揪著不放,跟顏立本說起了正事:「過兩天去上海,糧票換沒換?」
「都換了。」顏立本嘆嘆氣:「上頭急著要用鈾,偏偏這節骨眼上煉鈾機器出問題,不盡添麻煩嘛!」
「成了成了,別在家提這些糟心事。」廖娟不愛聽他絮叨這些。
「爹,別忘了給我帶零件。」顏冬青提醒他。
「都記著呢。」顏立本抿口酒,又說:「孩他娘,我晚上就不在家吃了,祁年陽喊我去他家商量修機器的事。」
顏立本口中的祁年陽就是祁瑞安他爸,上過大學,又去蘇聯留學過,剛來礦區那會兒,風頭一度壓過顏立本,礦區工友見祁工程師文化程度更高,但凡生產線上遇到問題,也不找顏立本了,一窩蜂的去找祁年陽,為此廖娟沒少冒酸水。
「他喊你去,你就去啦?他咋不來咱家?」廖娟沒好氣道:「他有你資歷高?!」
顏立本倒不在乎這些,擺擺手道:「提這些做什麼,都是為公家做事,什麼資歷不資歷,誰能耐高,當然聽誰的,你啊,就是婦人之見。」
廖娟筷子一拍,兩眼一瞪:「我婦人之見?那你吃我燒的飯幹啥?放下放下!」
顏立本出了名的怕婆娘,既不敢提醒她中午飯不是她燒的,又不敢跟她嗆聲,氣得把碗筷一端:「我上親家那吃飯去!」
廖娟:「......」
顏冬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