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車禍 ...

　　沈微棠並未等多久，就再次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想要殺掉的陳默。

　　那天晚上他錄完音，剛從大樓裏走出來，就看到了站在馬路對面的陳默。他當時正倚在自己的車邊抽煙，煙頭的紅光一閃一滅的，似乎能把他整張臉都照亮。

　　他穿著一身深色的呢大衣，從頭裹到腳，身邊一個人都不在，甚至連個司機都沒有。

　　沈微棠看到他這樣子，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他從來沒想到，像陳默這樣的人，居然也是個癡情種子。看他對嚴諾的態度，不像是有錢人包養明星玩玩的樣子，倒真像是愛極了這個人，想要永遠和他在一起的那種感覺。

　　沈微棠想著章雲卿曾經對他說過，他說在嚴諾和陳默的這段關係裏，嚴諾處於上位，就相當於章雲卿的位置。當時沈微棠就覺得有點奇怪，所以那次一起去喝酒的時候，他還特意留意了一下，這才發現這兩人在一起時，似乎確實是嚴諾更為強勢一些。

　　一個掌管著數十億資金的大富豪，在和嚴諾相處時，卻總是把自己放到一個相對比較低的位置上，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是真的愛他。

　　這樣的人，也會懂什麼是愛嗎？沈微棠不由冷笑了一下。他當時就站在大門口的臺階上，居高臨下的望著陳默，一直看著他把手裏的那根煙抽完，然後在扔掉煙蒂的一刹那，抬起頭來看到了自己。

　　那一刻沈微棠只覺得全身氣血翻騰，有一種一張嘴就要噴湧而出的錯覺。他的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不經意間已經緊緊握成了拳。指甲深深地陷進了皮肉裏，手背上青筋爆起，像是只要紮一個小洞，全身的血液就會迅速噴湧而出似的。

　　陳默看到沈微棠的時候，眼睛明顯一亮。他大約以為嚴諾會一起出來。但他很快就發現，嚴諾並沒有現身，於是他眼裏剛剛燃起的那點光芒，又迅速地黯淡了下去。

　　沈微棠走下臺階，徑直走到陳默面前，客氣地打招呼道：“陳老闆，好久不見。”

　　“嗯嗯，好久不見。”陳默顯然有些心不在焉，視線越過沈微棠的肩膀，又向大門口望去。沈微棠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像是突然明白了過來：“陳老闆是在等嚴諾吧，他今天沒來。”

　　“哦，好，好。”陳默這下子似乎心情更亂了，他伸手進口袋想要摸煙，摸了半天卻沒摸出來。沈微棠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主動遞了根上去，順手打亮了打火機。

　　作為一個男人，他雖然不愛抽煙，偶爾也需要靠這東西來緩解壓力。

　　陳默愣了一下，緊接著便接過了那根煙，湊到打火機前猛吸了兩口，整個人略微放鬆了一些。

　　他盯著沈微棠的眼睛看了很久，似乎想說什麼，卻最終什麼都沒說。最後還是沈微棠主動開的口：“陳老闆，嚴諾今天沒來，不如我請你喝一杯吧。”

　　陳默抿著唇不說話，像是在思考著，片刻後他打開了車門，對沈微棠客氣道：“好吧，沈主播請上車。”

　　沈微棠上車的時候，心裏其實有些暈暈乎乎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突然就想要去惹一惹這個陳默。他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殺掉陳默，卻還是想要跟他接觸一番。

　　他們兩人去了那天嚴諾帶他們去的酒吧，挑了個角落的位置，便開始喝酒。陳默似乎心情不太好，喝得又凶又急，好幾次酒都順著他的嘴角滴落下來，弄濕了胸前一大片。

　　沈微棠見他這樣，便有意無意地開始勸他。沒想到這一勸，倒讓陳默打開了話匣子。他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面前的這個男人跟他並不熟，直接把心裏的苦悶一骨腦兒全都說了出來。

　　他的談話裏，大部分時間都圍繞著嚴諾展開。從他們第一次相識說起，一直說到後來相處的點點滴滴。沈微棠聽得頗不好意思，因為陳默好幾次甚至說到了他們兩人在床上的相處之道，搞得他面紅耳赤，沒來由地就想起自己和章雲卿的那些事情來。

　　他好幾次都想打斷陳默，但對方似乎已經醉了，完全管不住自己的嘴，除了喝酒便是說話，其他人說什麼，他根本聽不見。

　　在說到他和嚴諾分手的那一段時，他的情緒似乎到達了頂點，拿起桌上的酒瓶子直接就往嘴裏灌。那一下喝得非常狼狽，大半瓶酒全都灑了出來，甚至弄得會在旁邊的沈微棠都被滴到了一些。

　　他起身去拿紙巾擦褲子，猛然間聽得身後陳默咬牙切齒道：“我知道，我知道他們要我死。哼，死就死，怕什麼，反正嚴諾也走了，老子就算死了，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讓人摸不著頭腦。沈微棠回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想問問他是什麼意思。可陳默卻已經腦袋一歪，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沈微棠想了想，伸手去摸他的口袋，摸到了錢包之後就去結了賬，然後將陳默扶出了酒吧。陳默的車就停在酒吧門口，他把人塞進去後，自己也坐進了駕駛座，順便給嚴諾打了個電話，問清了陳默的住處。

　　嚴諾當時正跟鄧家和在一起，接到沈微棠的電話不由一愣，匆匆把陳默家的地址告訴了他，也沒多問什麼。掛了電話之後，他卻一直有些心理不安，總覺得像是要發生什麼事情似的。

　　他捏著手機沉默了片刻，給陳默身邊一個叫森哥的人打了電話。那人是陳默的貼身助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管。嚴諾打過去就問了一句話：“最近二少那裏，是不是出了什麼麻煩？”

　　森哥在電話那頭吱唔了半天，才勉強道：“是，是有點麻煩。大少他……”

　　“他又想搞什麼鬼？”

　　“不，不知道啊。不過最近公司確實總有人來找麻煩，底下幾個娛樂場所也莫名其妙讓警察給臨檢了。二少好像找大少吵過幾次，我，我也不是知道得太清楚。”

　　“好吧。”嚴諾想了想，剛想掛斷電話，忍不住又補了一句，“你最近留意一點，要是有什麼麻煩，記得給我打電話。”

　　那個叫森哥的趕緊答應了。掛斷電話之後，嚴諾站在窗戶前沉默了很久，長到鄧家和都忍不住穿好衣服要走人了，他才回過神兒來。

　　他轉過身去一把從後面抱住了鄧家和，嘴唇貼在他細嫩的脖頸上吹著氣兒：“家和，別走。”

　　“嚴諾……”鄧家和一反常態，沒有生氣也沒有吵鬧，語氣極為平靜，“我不是擺在貨架的商品，讓你比較來比較去，想要哪個就要哪個。不要了還可以放回去。你當年離開了，就不應該再回來的。這次如果你再走了，那我們之間的緣分，就真的盡了。”

　　“不會的，我不會走的。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你的。對不起家和，以前是我不好，我不應該誤會你的。以後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那陳默呢？”

　　嚴諾深吸了一口氣，嚴肅地說：“我從來沒有愛過他。我們之間是交易的關係。沒錯，他確實喜歡我，但我喜歡的人是你。就算你不喜歡我，我喜歡的人依舊是你。感情就是這樣的，要找到一個自己喜歡也喜歡自己的人並不容易。所以，我們不應該再為了別的什麼而破壞這段感情，是不是？”

　　鄧家和轉過身來，看著嚴諾的眼神明顯柔和了許多。突然他伸出手來，緊緊地抱住了嚴諾。其實從身高上來講，他比嚴諾稍微矮一點，但他現在擁抱的姿勢，就像一個父親在擁抱他即將成人的孩子那樣。如此有力，如此堅定，像是要給對方無窮的力量。

　　“嚴諾，你記得自己說過的話。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次機會，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你放心，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你。”

　　那一晚，他們兩人都失眠了。鄧家和躺在床上假寐，隱約能聽到嚴諾平穩而粗重的呼吸聲。後來，他還感覺到嚴諾下了床，去到外面又打了幾個電話，然後在冷風裏站了很久都沒有進來。

　　鄧家和以為嚴諾在給陳默打電話，實際上卻不是這樣。嚴諾的電話是打給章雲卿的，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應該找對方聊一聊。可是章雲卿的電話一直就占線，很難打通。一直到打了十來個後，才終於打通了。

　　章雲卿的情緒非常好好，在電話那頭大吼大叫：“誰啊，不知道老子正忙著嘛，這會兒沒空。”

　　“雲卿，是我！”

　　“嚴諾？你打來做什麼？”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兒了？你聽上去很著急的樣子。”

　　章雲卿在電話那頭似乎是重重地抽了口煙，然後才氣極敗壞道：“沈微棠不見了，老子找了他一個晚上了，手機不開機，家也不回，你知道他今晚去哪里了嗎？”

　　“他應該在錄音棚裏錄歌吧。不過這時候這麼晚了，他應該離開了。你給錄音棚打過電話了嗎？”

　　“打過了，還給小許打了，說他一早就離開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啊，有電話進來，你等一下。”

　　嚴諾隱約聽見似乎有另一隻手機在響，便閉嘴不說話，只聽章雲卿接起來後突然大吼一聲，那聲音即便隔著電話，都聽得人肝膽俱裂：“什麼，車禍！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