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概是討厭的人

　　陸年向來不覺得自己有多好看，可是當看到網上那張據說是他的照片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人誰？”

　　照片相質模糊，看背景應該是拍攝於晚上。裡面的人穿著過闊的T恤衫，帶著一根拇指粗的金鏈子，褲子學著歐美明星只提了一半，鬆鬆垮垮的。雖然畫質感人，但是好歹還是照到了那人的臉——傳統國字臉，皮膚有點黑，眼睛很小，鼻頭很大。嚴格來說，這人倒是算不上醜，可是同他身後一排被拍成了背景板的網紅主播相比，看著就很糙了。

　　因為陸年的聲音實在太過乾淨澄澈，人們都下意識認為，人如其聲。想像中的陸先生哪怕不帥，至少也該是乾淨陽光的青年，而不是像這樣，一股濃郁的鄉村殺馬特Style啊。

　　要說失望自然是有的，可是大多網友還是足夠寬容，說著聽聽歌就好，何必糾結於顏值。

　　陸年看著自己微博不斷彈出安慰他的私信，不由看向旭東：“東哥，這事也是你安排的？”

　　旭東在人界混跡百年，同人類接觸了那麼久，已經熟悉了人類的規則，也善於利用規則。任何一個人的成功絕非偶然，那些當紅藝人也不例外。

　　如今的娛樂圈，是個速食文化時代。想要紅，就要善於行銷包裝。為了把陸年打造成一棵合格的搖錢樹，旭東親自出馬給制定了一系列的行銷方案。小號打賞，買熱門，買粉絲……

　　一切都在按照計畫，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不過這個所謂的爆料人，還真的不是他們安排的。雖然是計畫外，倒也可以利用一下：“你改怎麼唱就怎麼唱，這事兒沒必要急著澄清。”最好的底牌，當然是在最適合的時候亮出才對。

　　接下來的兩天，陸年的直播依舊是在黃金推薦位上。同其他善談的主播不同，直播的時候只唱歌，唱完三首就撤幾乎成了陸年的標誌。不少知名行銷號“默契”的開始推薦這個唱歌好聽的主播，而因為聲音喜歡上陸年的網友，更是不停向著身邊的人賣安利。

　　直播不過五天，陸年唱歌所獲得的總收益就攀升到了平臺前五。原本就蠢蠢欲動的人，到了現在，終究是坐不住了——

　　“老總把他藏得太嚴實了吧，我到現在都沒見過那人長啥樣……”

　　“憑什麼所有的資源都讓他一個人占了啊……”

　　“在這麼下去，就怕連K哥的榜首都怕是要保不住了。你們說，那個姓陸的跟老總之間……”

　　“差不多就得了！”一直坐在旁邊沒怎麼言語的K開口打斷了他們的話，起身把掛在脖子上的耳機戴上，就去準備自己的直播了。

　　目送K推門去了直播室，先前說話的人才撇撇嘴，啐了一句：“呸，還真把自己當什麼腕兒啊！”

　　旁邊的人附和笑作一團，嘴裡打趣道：“哈哈哈，就喜歡崔哥這個直脾氣……”

　　崔格同K同期簽約，本來就是競爭對手，加上性格不對付，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倆之間不痛快。

　　崔格本身長的不錯，做了幾次微調，靠顏也吸了不少粉。再加上他會賣人設，在微博上也是個小有熱度的網紅主播。

　　整個公會裡，崔格的打賞總收益常年排名第二。不管當月收益多高，都會被K壓一頭。作為別人嘴裡的千年老二，崔格自然會看K不順眼。

　　K跟崔格不同，有張冰山臉，再加上嗓音條件確實也不賴受到不少粉絲追捧。K不僅直播時候冷，平時跟同伴也沒什麼交集。除了公會組織的活動，私主播們私下搞的小趴，K從來都不參加。

　　這次的新人來勢衝衝，被K壓也就算了，要是再被新人壓，那他崔格的臉面要往哪裡放？

　　崔格一腳踢走面前的凳子，嘴角勾起冷笑——不就是個連臉都不敢露的新人嗎，走著瞧吧。

　　陸年直播的第六天，已經可以輕車熟路感謝打賞的粉絲，也能同他們進行簡單的互動。剛開始直播的時候，N多粉絲吵著要看陸年的臉。隨著那張所謂知情人爆出照片後，討要照片的粉絲就變少了。

　　那麼溫暖好聽的聲音，配上那麼粗獷的一張臉，實在也有些違和。既然陸先生不想露臉，那麼也沒必要勉強他不是。

　　陸年底下的彈幕評論向來溫和，除了按兩下666點贊，就是打賞跟表白聲音。可是今晚，陸年一首歌還沒唱完，底下就冒出了許多不和諧的聲音。

　　@乖乖愛K哥：唱的什麼鬼，連臉都不敢露的醜八怪。

　　@KK的小迷妹兒：不知道是什麼背景，搶了我家K的黃金推薦位，唱的也不怎麼樣嘛。

　　@K哥老婆的ID：難聽難聽難聽，誠實的話說三遍！！！

　　……

　　那些小號剛發彈幕就被熱情的粉絲壓了下去，可是他們確實孜孜不倦的不停再發。等到陸年唱第三首歌的時候，滿屏的彈幕都是黑子謾駡以及粉絲維護跟黑子互懟的評論。

　　因為黑子頂著K的名義，大家第一反應就是K的粉絲跑來陸年底盤找茬。K好歹也是公會王牌主播，論名氣論資歷都比陸年厲害的多。喜歡陸年的粉絲，不少也是K的粉絲。最開始的時候，大家愛屋及烏，還能幫著解釋一下，說粉絲行為不代表偶像。

　　可是隨著越來越多的黑子出現，見評論裡的陸年皺了眉，喜歡他的粉絲自然會心疼。不少人跑到K的直播間彈幕留言，說希望他能約束一下自己的粉絲行徑。免得不知情的人看到，以為是K欺負新人。

　　理智的粉絲說話還是蠻中肯，只是就是有不少“有心人”渾水摸魚，打著陸年粉的名義向K討說法——

　　@最愛唱歌的陸先生：喲喲喲，平臺第一就能欺負新人嗎？真的以為自己天下第一嗎？我家陸陸比擬唱的好幾百倍好嗎？

　　@陸先生的腦纏粉：請向我老公道歉！道歉！道歉！

　　@陸那個陸先生的老婆：果然狗隨主人，K的性格惡劣，粉絲也奇葩……

　　粉絲行為，偶像買單。

　　只是看個直播粉個主播就被扣上了腦殘粉的帽子，是人就忍不了好嗎？陸年的三首歌很快結束，直播間關閉口，兩家對撕的戰場就轉移到了K的直播間。

　　要是別人看到粉絲吵架，或許會勸粉絲冷靜或者當沒看見繼續唱。可是K這個人的脾氣，說好聽點是直，說不好聽就是耿，就是強。看到滿屏與自己音樂無關的彈幕，抱著吉他說想分享自己寫的新歌的K皺了眉，伸手就關閉了直播。

　　眼不見，心不煩。

　　能從小新人爬到當家主播的位置，K自然還是有任性的資本的。可是再怎麼有資本，突然中斷直播，惹的粉絲暴怒，跑來公會投訴，那也是不行的。

　　分管K的經濟人對K的態度向來是客客氣氣的，基本沒說過重話。這次把K找回去，經紀人卻是難得變了臉，神色鄭重提醒K：“……你中斷的是不是粉絲，就你的收益，是你的風評！我是看者你一步步爬到這個位置的，我當然希望你好，可但不希望你仗著自己現在有人氣，就亂搞事到處惹事。那個陸年是會長親自簽的親自帶的，別說他現在人氣還不如你，就算以後他成了平臺第一，你也不應該搞什麼小動作。”

　　“……我建議你發微博澄清一下，說你跟陸的關係很好。或者我安排一下，明天你們倆一起做個直播。不管你心裡是怎麼想的，必須向粉絲證明你們兩個沒有不合……你家那種情況，你不能得罪不該得罪的人啊……”

　　“郭哥，你覺得我會無聊到去搞什麼小動作？”K又好氣又好氣，想再多說兩句，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沒做過的事情，我不覺得需要道歉或者特地解釋什麼。還有，我的家事，希望郭哥不要隨便提。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臭小子！”門開了又關上，經紀人看著K的背影直搖頭。

　　K出了公司，忽然覺得有點餓。為了做個合格的好身材的主播，K每天除了要健身，還要控制飲食。明明是為了人氣為了紅，明明那麼多人喜歡，只是走出來，不知為什麼就有些失落迷茫。

　　K踱著步子，拐到了公司後面的街市。從這棟樓分開，前面是繁華的CBD經濟區，後面就是面臨拆遷的老城區。

　　老城區有條舊街，沿街開滿了各種小店。K走進了一家自己常去吃的朝鮮面店，點了一份朝鮮面，兩手揣兜找了個座位等著。掏出手機打開微博，彈出來一堆陸年粉咒駡，要求K道歉。明明是別人頂著自己的名義劣質黑，可是大家偏偏就還深信不疑。

　　點進陸年的微博，依舊是沒什麼動態。對於這個從未見過的威脅者，K只聽過他唱歌。歌是高水準的，至於人嘛，大概會是自己討厭的類型吧。

　　附近不少人加班到現在，都跑來吃東西。小店店面不大，很快就坐滿了人。有的來的晚的沒座位的，就只能跟別人拼桌了。

　　K的面剛上來沒多久，面前就多了一個人。抬頭，就見一個戴著鴨舌帽以及防霧霾口罩，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只露一雙漂亮的泛著霧氣的眼睛男孩子：“請問，我能坐在你對面的位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