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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第20章
☆、出賣

  日頭初升,照著海面金光粼粼。

  「砰砰」幾聲匆促步伐,霍錦驍抱著水手名冊木板上踩過,跑去望月房。柳暮言一大早就著人來傳,要她帶著水手名冊去祁望那,也不知出了何事,大概與昨晚威華賭錢的事有關。

  這事早上起來時她聽人說了。華威昨夜又聚眾吃酒賭錢,躲在船尾的雜物房裡,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不料卻被朱事頭和柳暮言抓個正著,來個人贓俱獲,今天一早就被帶到祁望那裡聽候發落。

  其實海上日子枯燥,小賭怡情、打發時間本也無可厚非,白天暇時大夥打打馬吊、抹抹骨牌,祁望一般不大理會,但入夜之後則是嚴令禁止賭錢,尤其骰子這類聚眾之物。一來因為骰子之類賭物容易讓人成癮,輸贏起來沒個把握,能昏天暗地廝混一夜,第二日當值時就沒精神也沒心思;二來夜裡賭錢會影響晚上當值的水手,前幾年船上就曾因賭捅過大簍子,夜裡本該當值的水手忍不住手,偷偷去了賭局,以致船差點觸礁,全船幾十條性命也差些都交代了。是以從那時起,平南船隊就定下規矩,船上不準備開賭,尤其入夜後。

  再來便是酒,航行中不準飲酒,無論當值與否,這是鐵律。當值期間自不必說,可不當值的也不能飲。大海詭譎難測,常有突發風險,若是遇上,醉酒便要誤事,莫說幫助全船躲避災難,有時就是自救都在頃刻之間,醉酒之人如何反應?要麼喪命,要麼拖累同僚,都是麻煩。

  華威犯了兩項大忌。

  ————

  望月房的門掩著,裏面站著一群人。除了當事五人之外,朱事頭、柳暮言、徐鋒也都在,也不知說了什麼,徐峰滿臉怒意,衝著華威直罵,柳暮言捋著鬍子暗笑,朱事頭站在旁邊搖頭。霍錦驍在門外瞧了兩眼,推門而入。

  「柳叔,冊子。」她從人後悄悄走到柳暮言身邊,將名冊遞給他。和柳暮言熟稔之後,她便改以「叔」稱他。

  「你拿筆記著,華威為事頭,降一等,扣一月月銀;趙春扣一月月銀,今年核績減半,不升等;李大山、宋兵、周財,扣一個月月銀。」柳暮言頭也不轉就朝她開口,語氣里猶帶三分嘲意。

  霍錦驍只得取出筆,用舌潤潤筆頭,在冊子上記錄起來。

  船上水手也分等級,一共三等,逐級遞升,每年核績一次,若是達到標準或有大功,便會升等。核績根據每個水手日常表現來定,而這些表現一般由徐鋒記錄,再交由柳暮言統計並監督,最後收錄在案,到年末由朱事頭核績后再給祁望最後定奪。一個水手要升到甲等,少說也要五年以上時間。像霍錦驍這樣剛進來的是最末的丙等,而華威已經在船隊呆了五年,各方面表現都不錯,去年末剛升甲等,如果繼續保持下去,便會調遷到別的船隻當個小部領或是小事頭,自己帶一船人。

  可惜他就是好賭。

  「華威平時表現很好,在兄弟們心裏也有分量,島上的船正缺事頭,他是最有能力勝任的人,如今降了一等,要再升回甲等最少兩年,耽誤太多了。祁爺,能不能網開一面?多罰些月銀?」徐鋒罵完華威又向祁望求情。

  「網開一面?他也不是第一次賭了,三個月前才警告過一回,馬上就再犯。就因為他在兄弟們心裏分量重,才更不能姑息,免得帶壞船上兄弟,養出一幫賭棍來。」柳暮言聲音尖銳地駁道。

  「老柳你……」徐鋒怒瞪他,發現無用后又望向朱事頭,「朱事頭,你也說句話。」

  朱事頭摸摸圓下巴,為難地朝祁望開口:「祁爺,我覺得他們說得都有理……」

  霍錦驍捂了嘴,想笑。這朱事頭就是個和稀泥的人。

  祁望倚在榻上喝茶,眉心攏著,一語不發地聽他們爭執,聽了朱事頭的話,「砰」地把茶壺擱到桌上,沉了聲道:「廢話!」

  朱事頭縮了縮頭。

  霍錦驍想到綠毛龜,悄悄咧了嘴。

  「你笑什麼?」祁望一眼看到她,冷道。

  霍錦驍立刻閉嘴,往柳暮言身後挪了挪。

  「站出來!你說說,怎麼處置?」祁望坐直身,沖她勾勾手指頭。

  「……」霍錦驍只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又挪了出來。

  各色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硬著頭皮開口:「祁爺,我只是個末等水手,這裏哪有我插嘴的份,您別為難我。」

  「少廢話,我讓你說,你就說。」祁望毫無笑意。

  霍錦驍頭疼。這話不管怎麼說,她都得罪人。

  「古人云,千軍易得,良將難求。華威哥有能力又有威信,能掌一船之事,確是人才,若因這罰耽誤了,確實可惜。」思忖片刻,她開口,只盯著他的眼,不理旁人,「然而俗語又雲,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這掌船雖不似行軍,動輒成千上萬條人命,但也系了全船數十條性命,豈可因一人有將才便不顧此人品行,將人命視如兒戲?更不是脫罪之辭。禁賭禁酒既是船上規矩,敢問祁爺,船隊是否有律可循?」

  「有。」祁望雖仍無表情,目光卻鬆了些,人又倚回迎枕上。

  「國有國法,軍有軍法,家亦有家規,既然犯錯,又有律可依,我不懂這還有何可爭?鐵律如山,法不容情,方是治國治家之本。餘事首讓律法,情者后靠,賞罰分明,才是嚴軍。」

  「說得好。」柳暮言第一個擊掌笑道,「鐵律如山,法不容情。」

  徐鋒和華威卻都狠盯她,欲要駁斥,卻又無法像她這般長篇大論,只氣得憋紅了臉。

  「嚴軍?我這是船隊!」祁望走下榻,站到她眼前,俯望她。

  「在我眼中,二者無差。」霍錦驍正色說完,神情一松,馬上低頭道,「祁爺,這是您讓我說的,我隨便說說,您就隨便聽聽。」

  這兩日海上所觀,商船戰船成隊出航,上下一令,規矩嚴明,哪裡是普通海商?便是大安水師,恐怕也不過如此。

  祁望盯著她黑青的頭頂看了許久,才道:「聽到了?就按她說的做。」

  霍錦驍已經退到柳暮言身後,對旁人目光視若無睹。

  他不動聲色地看著。

  人倒是有點意思,就是鋒芒太露,有時未必是好事。

  ————

  按照船上規矩,賭錢喝酒的聚眾者需降一等,罰月銀,柳暮言先前的處置並不過分。

  祁望發了話,沒人敢再置疑,幾個掌事者仍留在望月房裡,其他們都退了出去。霍錦驍仍抱著冊子要回直庫倉,柳暮言要她將此事詳細記錄在案。

  才走下甲板,她就瞧見巫少彌被華威以手肘勒喉抵在了甬道的艙壁上。甬道狹窄,只容得兩人並排通過,此時被華威的人堵得嚴實,甲板上的和艙里的水手都不敢過來。

  「阿彌!」霍錦驍瞧他被勒得臉色漲紅、呼吸困難,急忙衝上前,卻被人堵在了外頭不讓接近。

  「你們兩個膽子不小,敢暗地裡告老子的狀?」華威往巫少彌喉上用力一壓,卻轉頭看向霍錦驍,冷冷道。

  「我們沒有。」霍錦驍急切道,「你放開他!」

  「沒有?昨晚只有他進過雜物艙看到過我們,不是你們搞的鬼,還會是誰?」華威說著,伸手掐住巫少彌的臉,將他的後腦往壁上一撞,又道,「你剛才又陰了老子一把。想玩陰的,老子就陪你玩到底。」

  「放開他!」霍錦驍不再解釋,神情漸沉,目光中的親切與笑意開始變得冰冷。

  「放他?那你陪老子玩兒?」華威獰笑著把巫少彌用力摔到地上。

  巫少彌被勒得喉嚨生疼,不住咳起,眼角餘光瞥見華威朝霍錦驍走去,也不知哪來的勇氣,一骨碌爬起用力拽住他的手腕,邊咳邊道:「不許……傷她!」

  華威怒震兩把,竟沒能震開巫少彌的手,氣極地朝兩邊使眼色。

  身邊圍的人立刻上來拉扯巫少彌,巫少彌彷彿這時才想起霍錦驍先前傳授的武功,矮身一避,躲過抓來的手,雙掌化作虎形朝外擊出,人跟著就地一滾。只聞得幾聲痛呼與撞壁的沉悶聲,要抓巫少彌的人被他猝不及防的攻擊打退,撞到了艙壁。

  巫少彌已經站到她身前,伸直了雙臂道:「不許過來!」

  「你找死!」華威大怒,揮拳便上。

  「住手!你們在這裏幹什麼?」林良從艙口探下頭,喝道,「別忘了,在船上鬥毆,也是大忌。」

  華威的拳僵在半空,後面有人扯他衣袖勸他:「華威哥,不能再犯事,再犯的話會被趕下玄鷹號。」

  華威憤而收手,威脅道:「咱們走著瞧!」

  語畢又朝林良冷道:「林良,我勸你少管老子的事!我們走!」

  林良「哼」了聲,看到華威帶著人走遠,他才從艙口跳下,跑到二人面前問起:「你們沒受傷吧?」

  「我沒事。」霍錦驍回了句,藏在書下的手緩緩鬆開,走到巫少彌跟前,抬眼瞧他脖子。

  「這幫混球!」林良也看到巫少彌脖子上三指寬的紅痕,不由罵了兩句,又向二人道,「我那有藥酒,走,上我那坐坐去,給阿彌上上藥。」

  霍錦驍正有話要問他,便點下頭。

  ————

  林良的艙房在第五間,也是兩人艙,不過比霍錦驍的艙房大些,只是大歸大,裡邊堆的東西也多,到處都是雜物,鋪上被子沒疊,扔滿臟衣,連坐的地方都沒有。

  「坐。」林良大手一揮,把被子同臟衣都掃到床頭,這才騰出地來。

  「謝謝大良哥。」霍錦驍拉著巫少彌坐下,垂頭仔細檢查巫少彌的傷。

  「我家祖傳藥酒,來,我給你擦擦。」林良已經從床底下翻出個瓷瓶,才拔開木塞,嗆人的味道就瀰漫了整個房間。

  「我來吧。」霍錦驍伸手取來瓶子,往手心倒了些藥酒,要巫少彌靠到床壁上仰起下巴。

  巫少彌乖乖照做,她用掌將藥酒搓開,覆上他的脖子。他只覺得傷口一陣刺疼,她的掌心卻十分燙人,一時之間,也說不清是疼,還是暖。

  「大良哥,你知道船上其他人為何不待見我嗎?」霍錦驍一邊替他揉著,一邊問道。

  「還不是因為華威。他是徐部領的表弟,人有些本事,跟船五年,在船上有點地位,兄弟們都賣他面子,久了就養成他這目中無人的臭脾氣。你來之前,咱們玄鷹號有兩個空鋪,他想著把自己兩個堂兄弟調過來,沒想到被你們給佔了,他當然看你們不順眼。再加上你們又是柳直庫的人,柳直庫和徐部領不和,徐部領是水手的頭兒,又是華威表哥,華威當然向著他,自然看你們不順眼,挑唆著大家不理你,想讓你知難而退。」林良一邊給兩人倒水,一邊解釋道。

  「原來如此。」霍錦驍點點頭,又問巫少彌,「阿彌,好點沒?」

  「沒事。」巫少彌摸摸脖子,聲音還有點啞。

  「喝水。」林良把水遞給他,又道,「華威欺負你是他有問題,不過兄弟們都是直脾氣,日子久了混熟了,他們也不會怎麼著你,可你卻背地裡出賣他們?賭錢吃酒是有錯,但是兄弟最恨的就是暗中使絆子下套的陰招,你這樣不是擺明叫人瞧不起你,別說他們,就是我都瞧不進眼。現在好了,梁子越結越大,他們真對你們懷恨在心。」

  霍錦驍正喝著水,見林良也不贊同地看著自己,便將杯子放下,正色道:「大良哥,你也以為是我們告的狀?我們來船上時間這麼短,也沒人提點過我們,告狀要找誰我們都不知道。」

  「找柳直庫就能告,他是你上峰,除了和徐部領不和外,也對賭恨之入骨,因為他的小兒子就是個賭徒,欠了人一屁股債,兩年前怕被人尋仇就悄悄跑了,聽說進了海盜團,也不知真假。」林良搖頭嘆道。

  「不管你信不信我,我都要說一句,我沒出賣過兄弟。除了祁爺問我的那番話,是我親口答的,但我不認為我有錯,船隊有船隊的規矩,錯了就要認罰。其他的事,我沒做過。」霍錦驍知道他還是不相信自己,不過也難怪,這麼多前因後果,別人不懷疑到她頭上也難。

  「真不是你?」林良面帶疑思。

  「不是。」她說得斬釘截鐵。

  「那就怪了。」林良想了想,還是想不通,便揮揮手,道,「唉,算了,不想了。我信你一回便是。你自己小心些吧,華威那些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多謝大良哥。」

  霍錦驍沖他抱拳,笑容卻有些沉。

  才出海三天就遇上這樣的事,往後的日子怕不好過,她得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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