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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第23章
☆、颶風

  船尾眾人亂作一團,也顧不上與霍錦驍為難,都撲到船舷大喊。

  華威回頭看了眼,嚇得魂飛魄散,沒命地往船游來,只不湊巧的是一個浪頭撲來,不僅將他打遠,還把眾人扔下的繩索打開。

  身後的魚鰭已非常近了,他用盡全力游著,聲嘶力竟地喊起:「救命!救命!」

  「師父,上來吧。」巫少彌眼裡只有霍錦驍。

  霍錦驍人還在船外,她目光緊盯華威,聽到巫少彌聲音頭也不回道:「去,去把魚槍取來!」

  「什麼?」巫少彌不解。

  「去取魚槍!」她轉頭朝眾人厲聲一喝。

  這時方有人如夢初醒般去尋魚槍。

  華威還在奮力游來,眼見要夠到繩子,可身後忽有龐然大物驟然間浮出海面,血盆大口裡兩排尖銳的牙,往華威咬去。華威嚇得四肢發軟,繩子也抓不牢。

  「嘩——」

  漫天水花揚起。

  霍錦驍已隔空出掌,以內力化作無形之勁,拍打在鮫鯊與水面上,鮫鯊吃痛回了水裡,魚鰭仍舊繞在華威身後。華威嚇破膽,抓了兩次繩子也沒抓好。

  「魚槍來了。」船上有人道。

  「給我。」霍錦驍往後伸手,面色冷凝道,「你們看著繩。」

  也不知何故,她似乎成了眾人的主心骨,沒人再對她的決斷有異議,只將魚槍顫唞著遞給她。

  船上的魚槍槍頭帶著倒勾,用來勾魚,以精鐵鑄成,槍身實沉,另一頭系著粗繩,繩子連著船,是用以捕捉大魚之物。

  霍錦驍單手勾著船舷,另一手抓著魚槍高舉而起,雙眸緊緊凝視著海面上鮫鯊的光影。

  「華威——抓好繩子,別孬。你要是抓不住,可沒人救得了你!」她內功入音,聲音如雷灌耳,壓進華威耳中。

  華威驚醒,縱身往水裡一潛,以最快的速度游向船,船上的人又將繩遠遠拋去,這次恰落在他身邊,他伸手緊緊抓住。

  「拉他。」霍錦驍吼了聲。

  水面上光影碎開,鮫鯊龐大的身軀又現,朝著華威咬去,霍錦驍眯了眼,將手中魚槍擲出。魚槍化作電光一道,不偏不倚地扎進鮫鯊眼中,繩子隨槍而動,轉眼繃緊。鮮血濺起,鮫鯊落回海里翻騰不已。

  趁著這空檔,霍錦驍扯住被華威抓著的繩子,從船外凌空躍起,嘴裏輕喝一聲,手上施力,把華威從水裡一起拖出。她在空中擰了個身,穩穩落回船上,手上力道不減,硬生生把華威從海里拖回了船上。

  華威雙腿發軟,驚魂未定地癱在船上,半個字也吐不出,只是喘著粗氣看霍錦驍。

  眾人心頭才松,卻忽然聽到驚雷般的怒吼。

  「你們都幹了什麼?把繩索砍斷!」

  祁望已帶著人趕到,站在不遠處,滿臉冷怒地盯著眾人。

  他聲音才落,船尾便重重一顛,水裡傳出悶響,有物撞上船身上。霍錦驍首先反應過來,海底鮫鯊受傷發怒,又被魚槍的繩子所縛,開始瘋狂撞船。她飛速站起,伸手要將魚槍上的繩子扯斷,可才將手伸出,遠處便有利刃飛來,她避之不及,手背被刀刃劃過,鮮血頓涌。那利刃是柄小小的飛刀,划傷她的手之後並沒停,而是準確無誤地割過繩索,將魚槍上的繩索割斷。

  飛刀出自祁望之手。

  他並不理會其他人,繩索一斷他就撲到船舷處往外探望。

  船尾接連又傳來幾聲悶響,鮫鯊仍不斷地撞擊船身,約撞了十來下,翻滾的海面才漸漸平息,撞擊也慢慢停下。

  祁望又看了一會,確認海面平靜之後才回身走向眾人。

  笑意消失,他眼裡只剩冰冷怒殺,像剛才海里的鮫鯊,看得所有人都瑟瑟發抖。

  「這幾年太平日子過久了,我也不大計較,你們就忘記過去了?」他聲如刀刃道。

  船上的老船員面色都是一變,比剛才看到鮫鯊還恐懼。

  從前……剛來平南島的祁望,曾是殺人不眨眼的可怕存在,滿身鮮血,像海里最兇殘的魚類。

  祁望說話間已經走到霍錦驍跟前,道:「是你扔的魚槍?」

  「是我。」她沒解釋。

  「你知不知道剛才那番舉動會害得船毀人亡?」祁望冷冷盯著她。

  鮫鯊受傷後會發狂撞船,雖說玄鷹號很大,不像小船那樣會被撞翻,但船身是木頭所制,若被撞裂撞損,船尾又是要緊位置,萬一有個意外,都是大麻煩。

  「祁爺,是我魯莽了。」霍錦驍低頭認錯。

  「祁爺,事情因我而起,是我的錯,她也是為了救我,祁爺要責罰就責罰我吧。」華威「卟嗵」跪在祁望跟前。

  「祁爺,剛才情勢緊迫,也是為了救華威哥,求祁爺網開一面。」宋兵跟在華威身後跪下。

  旁邊水手見狀也一個跟一個跪下。

  祁望轉身往華威胸口狠踹一腳,華威頓時捂著胸口倒地。

  「為了你一條命,差點闖出大禍,應該讓你被鯊吞了才是!」他罵完華威又看霍錦驍。

  霍錦驍仍站著,只是低頭,並不跪他。他怒火正熾,正要教訓她,忽看到她手背上的刀口,鮮血正沿著手指滴落地面,她也不理,身上濕透,衣裳貼著身體,讓她愈發顯得瘦小,他的話在胸中滾了幾滾,始終沒有出口,握緊的拳頭也漸漸鬆開。

  很奇怪,他無法像教訓華威那樣對待她。

  明明都是男人,他居然下不去手。

  「下了船,都去徐鋒那裡領罰。」末了,他冷冷拋下一句話,甩袖離去。

  他一走,船尾氣氛像融化的冰雪,眾人提起的氣這才算完全松下。

  「師父。」巫少彌托起她的手,只覺眼睛與心皆疼。

  傷口刺目。

  「沒事。」霍錦驍掃了眼傷口,雲淡風輕。

  「威哥,我扶你回艙休息。」宋兵已將華威扶起。

  華威經此一劫,又被祁望打傷,滿臉頹色,佝僂著身子讓宋兵摻著往艙里走,與霍錦驍擦肩而過時忽止步。

  「剛才……多謝你救我。救命之恩,我記下了。」華威神色複雜地望著她。

  霍錦驍才要開口,他卻又道:「不過,失銀之事關係到所有人的生路。若是連坐,大夥都不能再呆在船隊,我們不會就這麼算了,你……要是你們乾的,就去向祁爺自首吧。」

  華威說完馬上低頭,很快離開。身後眾后也都跟著華威離開,只在路過她的時候才望去一兩眼,

  皆是滿目複雜。

  霍錦驍盯著他的背景久不出聲,華威對她心存偏見,她對華威何嘗不是先入為主。一直以為他是為了祁望的懸賞,不想卻是為了全船人。

  ————

  巫少彌陪她回了艙房,他守在艙門之外,讓她在裡邊將濕衣徹底換下后才進艙。

  霍錦驍沉默地坐在床上。他並不擅言辭,也不知要說什麼,就給她倒了水來,又取出傷葯,默不作聲地托起她的手上藥包紮。

  她的手生得很漂亮,纖細勻長,指腹和掌上有些繭,是常年拿劍的結果,但握起來並不覺得粗礪,相反,那繭子磨得人肌膚發癢,是帶著力道的溫柔。

  如此一比較,她手背上的刀傷便顯得觸目驚心,好似剜在他心上似的。

  傷口包好,霍錦驍握了握拳,從床上站下。

  「師父?」巫少彌喚道。

  「你在艙里獃著,別到外頭去。我出去一趟。」霍錦驍說罷出了屋。

  ————

  白天船上鬧了這麼幾齣,所有人心裏都壓著石頭,船上無人再打鬧,到處都是一片死沉,連說話聲也小了許多。

  夜晚很快降臨,除了海浪聲外,四野俱寂。

  今日是滿月,可天上烏雲沉重,將月掩個瓷實,透不出一絲光芒。船艙的甬道里仍是漆黑不見五指,一道黑影又悄然而出,摸著艙壁朝某處走去,在那裡窸窣許久之後才回身走到某間船艙旁。水手艙房無鎖,很容易就打開,他鬼鬼祟祟地將房門打開條縫,把手裡的東西往牆根下一塞……

  翌日,天才微明,艙中就響起匆促腳步聲。

  這陣腳步聲在霍錦驍的艙房外停下。

  「嘩啦」一聲,門被人拉開。

  霍錦驍立時睜眼坐起,惺忪睡眼裡猶帶三分狡黠清醒,看著來人。

  來的是祁望身邊的紅人小滿、柳暮言、徐鋒與朱事頭。

  「都起來。有人告發你們盜銀,並銀兩藏在屋裡,祁爺命我們來搜屋。」小滿站到屋中冷道。

  巫少彌揉著眼坐起,疑惑地看著房中眾人。

  「老錢,去。」朱事頭推了一把跟在最後的人。

  孫錢緩緩從人後走出,仍舊是忠厚老實的模樣。

  ————

  「原來住這艙的人是我堂弟,去年調到別的船了。我聽他提起過,這艙房的牆根下有塊板鬆了,裏面原來是個耗子窩,後來耗子被趕跑后就成了洞,這板子也一直沒修,裏面是可以藏東西,外頭看不出來,所以昨天大傢伙來搜屋時肯定搜不著。」孫錢一邊說著,一邊蹲到牆根下,將一處板子掀起,果然露出個小洞,他將手探入。

  「找到了。」他面上一喜,摸出個包裹,可才一入手,他臉色就變了。

  分量不對。

  「快拿出來看看。」柳暮言心最急。

  「不……不是……這不是……」孫錢忽然發虛。

  「什麼是不是的。」柳暮言也伸進手去,摸出個包裹來,忙不迭地打開。

  朱事頭湊過去看他,小滿則目色不善地盯著霍錦驍,只有徐鋒開了口:「人贓並獲,你還有何話可說?」

  「是不是贓物,看了才知!」霍錦驍一派平靜。

  「還敢狡辯!小滿,快把她抓了。」徐鋒開口就斥,卻聽柳暮言一聲驚語。

  「這……這不是丟的東西。」

  包裹里裝的,確實有兩錠銀子,還有支簪子,一隻玉鐲,可都不是直庫房失竊之物。

  「這兩錠銀子是我們兄弟兩人全部的身家,簪子和玉鐲是我娘傳下來,留著給我討媳婦用的。船上人多眼雜,房門又沒個緊,我怕叫人偷去,所以藏在裏面,有何不妥?」霍錦驍從床上跳下,一把抓起孫錢的手,怒道,「倒是你們,無憑無據就要拿贓抓人,污我清白。是你告發的吧,我與你近日無怨,往日無恨,你為什麼要冤枉我。走,咱們上祁爺那裡說理去。」

  「不不……我沒有……這……」孫錢語塞,他本非擅長言辭之人,一聽祁望名字就哆嗦。

  「那你說,你怎知我在這裏藏了東西?手一摸就敢斷言不是?不是什麼?不是失竊的銀兩和印信?」霍錦驍雙手環胸,平靜看著他。

  「……」孫錢急出滿頭汗來,

  「你們說完了沒有,說完了就來木料庫一趟吧,東西找到了。」林良的聲音忽然在門外響起。

  孫錢腿就是一軟,差點沒站穩。

  ————

  木料庫是存放木料工具、桐油與各種木匠物件的小庫房,孫錢是匠料,就負責船上一就維護修補的活計,這庫房也是他管著。小庫房並不大,一眼可以望到頭,三個靠牆放的貨架,中間是個木匠桌子,沒有可以藏東西的地方,昨天搜艙時查過這裏,也沒搜出什麼來。

  不過今日這庫房裡擠滿了人,祁望靠在木匠桌子上,一語不發。

  孫錢哆哆嗦嗦跪在上,看著他手邊放的失銀、印信與三把鑰匙,既驚且懼。

  東西是從木料庫貨架后的一處暗格里搜出來的。其實也不算暗格,艙壁木頭有些脫落,和霍錦驍艙里牆角的洞一個道理,只不過孫錢是料匠,知道如何修補,就在這裏使了個心眼,東西藏進去后再把板子安上,用麻經、桐油、石膏打勻的油灰修補嵌好,外觀上看著毫無異常。

  「祁爺……不,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是誰放進去的。」孫錢還要狡辯。

  「東西在你這裏搜出來的,庫房平時只有你進出,也只有你熟悉木活,你說不是你做的?孫錢,你知道在我面前撒謊有什麼後果嗎?」祁望此時臉上沒有怒氣,反有些笑。

  但這笑卻讓他顯得更為難測。

  孫錢是跟他最久的一批人,深知他的脾氣,如今百口莫辯,他根本拿不出脫罪之說,更何況,這事確屬他所為。

  「祁爺饒命,是小的一時鬼迷心竅,才犯下大錯,求祁爺開恩,小的再也不敢了。」他將頭磕得「砰砰」作響,不住求饒。

  「說說吧,怎麼做的?」祁望隨手拿起直庫印信問道。

  孫錢便將事一五一十說出。

  原來這孫錢染上了嗜賭的毛病,前幾日在船上和華威賭錢輸光了銀兩,正愁回家無法交代,一家老小又等他的銀錢過活,進而怨上華威,跑到柳暮言那裡悄悄告了狀,讓華威被抓個正著,他自己拿著柳暮言的賞錢歡天喜地。

  這筆賞銀,柳暮言以別的名目記在了帳上,被霍錦驍看到。不多不少,正好是霍錦驍那天與華威比腕力時,孫錢押的那筆賭資。

  孫錢賭性不死,料想華威肯定能贏霍錦驍,他又想翻本,就把銀子都押了。

  前後時間一對,再加她聽到的和林良打聽到的各種消息,她本就疑心告發的人是孫錢,偏生又出了失銀一事。

  孫錢再次沒了銀子,又開始愁眉苦臉,最後把心思動到直庫房裡。除了學木工外,也懂鎖,和柳暮言有點交情,聽他提過直庫房的事,趁著一次柳暮言不察,他偷偷摹了鑰匙私自打了三把鑰匙,摸進直庫房盜走了銀子。偏生這人貪心,盜銀不算,看到直庫印信以上好玉石雕成,便動了歪念,又不知那印上刻的是何字,以為只是玉石,就將印盜走。

  「是你告發的華威,卻為何要散出流言說是我做的?」霍錦驍見他交代完后癱軟在地,便上前問他。

  「他們說要查是誰告發的,我害怕……反正他們也懷疑是你,所以就編了話傳出去,讓他們以為是你做的。」孫錢面如死灰,也不再隱瞞。

  霍錦驍看了眼祁望,他仍在把玩印信,並不阻止她,她便又問道:「那為何昨夜你又把東西悄悄放到我房中來。」

  「你……是你!」孫錢聞言猛地抬頭,知道自己是著了她的道了。

  「是我!」

  「還有我!」林良也笑起來,「小景來尋我時我還不相信。你到她房裡藏東西時,我就在對面看著。本來想當場抓住你,不過小景說不好玩,這才又放你一馬。」

  祁望聽了這話,眼皮一抬,瞪著霍錦驍。

  霍錦驍忙咳了兩聲,道:「早就懷疑你了。你以為甬道黑暗,便不會有人發現你,昨晚我一直跟著你,發現你的藏私點后通知大良哥過來,然後將計就計,把東西調包了。」

  「跟著我,我怎麼一點沒發現。」孫錢低頭自語,在那樣漆黑的環境里,她怎麼能跟到自己?

  霍錦驍卻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她並非跟在他身後發現的,而是用聽的。昨夜她施展《歸海經》,將耳力提到極致。甬道沒有光源,便有夜能視物之力也無用,故而她用了聽力。他在外面走了多少步,往哪個方向去的,她聽得清清楚楚,再和林良進木料庫一找,就發現了,因為孫錢出來時沒來得及填灰,那暗格還藏著三枚鑰匙,全是證據。

  說來這人也聰明,竟懂得摸著甬道兩側的木頭接縫與各處榫卯進庫,可惜了,這聰明不用在正途上。

  「好了,廢話說完,來算算這筆賬吧!」祁望將印信放下,終於出聲。

  孫錢還要求饒,庫外卻有人急步而來,高聲道:「祁爺,高先生請您出去一趟。」

  「出了何事?」祁望道。

  「好像是天象不對,風力浪頭都有異常。」

  「把孫錢捆了暫時關在這裏,回島再議。」祁望把包袱一收,扔給了柳暮言,人匆匆往庫外走去。

  霍錦驍湊向林良:「高先生?」

  「嗯,高敏,咱們船隊的火長,司針盤為船舶導航,擅觀天象物象。」林良小聲回答她。

  高先生可是船上的能人。

  ————

  甲板上,祁望匆匆而至,朝著站在正中遠望天邊的長衫男人抱拳道:「高先生。」

  「祁爺。」高敏回禮,神情嚴竣,「情況不太妙,涌浪起,斷虹已現,魚群亂,海鳥跌落。」

  他伸出手,掌上是只摔在船上的海鳥。

  「颶風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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