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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第87章
☆、啟程

  這一夜, 霍錦驍心緒紛雜, 睡得並不安穩。第二日天剛蒙亮,院中就有細微響動傳來, 她橫豎睡不著,索性就起來。夜裡下了場雨,院里清冷, 門一開她就鼻頭髮癢。

  小院子處處透著精巧, 魏東辭的喜好與她有些接近,只要是自己的宅子,甭管住長住久, 定要收拾得滿意才成。

  露天的陶石桌子上刻著棋盤,旁邊是巨石橫放所成的天然茶案,石馬槽用來種著碗蓮,浮葉下藏著金銀紅三色小鯉, 四周花樹錯落,擁著中庭空曠處,魏東辭正站在其間練拳。

  早春寒意還重, 他卻只穿一襲天青色薄褂,緩慢地變拳換形, 身姿動作行雲流水,雖慢卻極有章法, 宛如山藹在晨光下變幻。

  霍錦驍踱到他身旁,跟著他的動作練走,緩道:「你還在練這套拳?」

  「嗯, 小老師說每天早上練一遍,能強身健體,保我無病無痛。」魏東辭動作不停,話說得慢。

  「看不出來你是聽話的人。」霍錦驍的手與他劃過同樣的弧度,分明是一樣的動作,她使出來便與東辭截然不同。

  東辭的拳不慌不亂、不疾不徐,與他這人一樣,處處透著隨性的冷靜,即便下一刻泰山壓頂也不會有所影響。霍錦驍就不同了,她的拳就是山,力量與氣勢都十足十,像只小老虎。

  這套拳是霍錦驍兒時習的基礎拳法,尋常人長期練了可強身健體,所以她手把手教給他。兩人認識的十七年,大部分東西都是東辭教她,只有武功這一塊,她是他的小師父。

  「誰的話都可以不聽,小老師的話一定要聽。」魏東辭做完最後一個動作,收拳回身。

  霍錦驍見他已額現薄汗,長褂後背微濕。這拳看著雖慢,練完整套卻也頗費氣力。

  「小老師說你該進屋了。」

  身上熱汗被風一撲,是要著涼的。

  魏東辭是大夫,自然明白她這話里關心,笑著招手讓她跟自己進屋。

  ————

  進了屋,魏東辭去了裡間更衣,霍錦驍便在外間暫候。

  宅子並未另設書房,東辭將書房與起居合併,這外間便是他的書房。書房不大,除了書案與博古架外,靠窗處還有竹榻素被,竹榻旁的圓几上放著他慣用的茶具,還有一撂書。房間打掃得乾淨卻不算整齊,他和從前一樣,書案上永遠堆著翻開的書。

  做大夫的常遇疑難雜症,他收集了許多醫書,每逢難症便要一本本查過,把相似病症翻出比對,這書便總來不及收起,久了,就成為習慣。

  她站到他書案前俯頭看去,這滿桌的書都是關於解毒與草藥的,想來為了解程家所中之毒,他不知在燭下熬了多少夜。

  「看什麼呢?」魏東辭換過衣裳梳好發出來,瞧她盯著自己的書看,便問道。

  霍錦驍隨口打趣他:「好亂的桌子,你該找個媳婦給你拾掇拾掇了。」

  魏東辭走到她身邊道:「我能勞煩你幫忙拾掇么?」

  「我幫你……」霍錦驍下意識開口,抬頭時瞧見他認真的目光,忽反應過來他言下之意,「我憑什麼幫你!」

  說著,她便往外走。

  魏東辭拉住她:「等等。」

  「我不會幫你收拾的,你別指望我。」霍錦驍馬上搖頭。

  他失笑:「你就是願意,我也捨不得讓你做這些。」

  語罷他托起她的手,往她掌心塞了只瓷扁盒。

  白瓷扁盒上畫著精緻小巧的梨花,粉瓣紅蕊十分討喜,霍錦驍不解。魏東辭便將盒子打開,裡頭是淺黃的膏體,他用指腹搓了些出來,趁她不妨在她鼻下一抹。

  「你幹嘛?」霍錦驍頭向後一避,卻聞著陣淺淡葯香,裡邊有股清涼忽直衝腦門,她控制不住打了個噴嚏,鼻中癢意頓時沒了,爽得舒坦。

  「治你這鼻子的葯。」他瞧著她剛剛被揉得通紅的鼻頭無奈道。

  武功練得要頂天,身上的毛病其實還是一大堆。這麼多年過去,她遇冷鼻子就發癢發堵的老毛病仍舊沒改善。

  霍錦驍吸吸鼻子,鼻頭仍有些紅,看著倒像受了委屈,叫人愛憐。

  「謝謝。」收了葯,她瓮聲道。

  「走吧。」魏東辭率先出了屋。

  今日啟航尋葯,他們可還有一堆事要準備。

  ————

  到了辰時天也不見大亮,雲厚天陰,又下起雨來。這雨下得很急,打在傘上噼哩啪啦作響,碼頭上往來搬運的苦力少了,魏東辭拉著霍錦驍進了碼頭對面的粥棚里。他收起傘抖抖,道:「避避吧。」

  風大雨大,再淋下去,兩人都要濕透,有傘也不管用。

  霍錦驍點點頭,尋了張桌子坐下。她已易過容,扮作醫館葯童,穿了身青色夾襖,腦上是青緞束的書童髻,極是俊俏可愛。

  「吃點熱的。」東辭要了兩碗現裝的鹹粥端過來。

  「謝謝。」她心不在焉道。

  草棚檐上雨水淅瀝瀝下來,像幅珠簾掛在棚前,碼頭景象變得模糊,霍錦驍划拉著粥就是沒動嘴。魏東辭又要了碟炸春卷與兩碟小菜回來,看到她發怔,心中瞭然便問道:「記掛著玄鷹號的事?」

  霍錦驍點點頭:「出來的時候什麼都沒交代,有些不放心。」

  他們出航的碼頭和玄鷹號所泊之處在相反方向,她碰不上他們。

  「有祁兄在,你不必太擔心。」魏東辭安慰她。

  「說得也是。」她這是操心過頭,如今還是讓祁望一個人操心去吧。

  如此想著,她便也釋然。

  吃罷飯,雨也停了,天有些散開,魏東辭拿起傘,道了聲「走吧」,便與她往船隻停泊處走去。

  這次的船由朝廷派出,掛著大安的旗號,也是艘雙桅沙船。二人走到時,正有人站在船下指揮水手往船上搬箱籠,嬌斥聲傳來,正是程雪君與她貼身丫鬟杏妍。

  程雪君穿著身粉櫻的夾襖,外罩銀紅的斗篷,紅朴朴的俏臉水靈可愛,她見了他下意往他身邊一看,看到只站個葯童便鬆口氣,又瞪了魏東辭兩眼。

  魏東辭臉上仍是一貫的笑,點頭道:「程姑娘。」

  她鼻里「哼」一聲,轉頭不搭理他,估摸還記著前日被他下臉的仇。

  魏東辭沒再多說,帶著霍錦驍繞過人往舷梯上爬,只是腳才剛踩上梯,後邊就傳來程雪君的痛聲與杏妍的驚呼。

  「姑娘,你怎把腳崴了?」

  霍錦驍回頭正看,不妨前面魏東辭拽了她的手就匆匆往上爬。

  「快點走,別東張西望。」魏東辭面無表情,話說得一本正經,拉著她卻爬得猴一樣快,還沒等杏妍開口說第二句話,兩人就已經跳到甲板上,乾脆來個不聞不見不知。

  霍錦驍差點沒抱著肚子笑彎腰。

  「你至於嗎?不就一小姑娘,躲得跟洪水猛獸似的。你的醫者父母心呢?」

  「你也知道是父母心,我這若湊過去,容易叫她亂了倫理綱常,免了。她那腳瘸不了,演戲的天賦還比不上你一成,心思倒多。」魏東辭還拉著霍錦驍不放,匆匆往船艙走去。

  「我什麼時候演過戲了?」霍錦驍不樂意了,逮著他就問。

  「十二歲那年,雲谷鎮上林家的二丫頭是不是給我送了個荷包?結果讓你給退了回去,你還跟人說你給我做了十二個荷包讓我一月一換,把人氣得直哭,有沒有?你的荷包呢?我到現在都沒見著。」他朝她攤手。

  霍錦驍往他手心狠狠一掌拍下:「你好意思?整個雲谷就你桃花債多,三天兩頭不是手帕就是荷包,今天林家二丫扭了腳,明天王家長女摔了手,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倒是不想讓人姑娘傷心,但你應付得過來嗎?要不是瞧在師兄妹的情分上,你當我願意替你做這惡人?」

  程雪君剛才那招,她十歲就見過了。

  「我桃花多?知不知道從你十歲起,到夫人院里求親的人都快把你家院門踏散了?還有,你以為我這師兄容易當?我在你後頭替你趕跑多少個覬覦美色的混小子,要不要我挨個報給你聽?我還沒武功呢!」魏東辭這次可不讓她。

  霍錦驍長到十歲就已經是雲谷遠近聞名的小美人,那時候雲谷同輩的男孩子為了見她一面當真是各種花招想盡,他要不在後頭兜著,她能有那麼舒坦的日子過?

  「哦……原來是你!我就說我長這麼大怎麼一個欽慕者都沒遇上,到現在都嫁不出去,原來是你從中作祟!」霍錦驍俏臉一沉,駁道。

  「誰說你一個欽慕者都沒遇上?」魏東辭指著自己,「這不是在你眼前站著?你想嫁隨時可以!」

  霍錦驍一滯,被他說得語結臉燙。

  四年沒見,這人說話可比從前沒臉沒皮多了。以前他可不曾說過這樣直白的話,即便整個雲谷的人都知道她喜歡他,也早將兩人看作一對兒,可那層紙卻從未挑破,她與他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師兄妹關係。她也知道他為何不說,那時他是罪臣之後,死罪之身,且莫談配不配得上所謂郡主的身份,就是想給她最平凡的生活都不可能。他不願意委屈她,便不敢與她論及婚嫁感情,更是一意孤行冒死間入魏家叛軍替太子掃除餘孽,求的不是功名,而是白身。

  一個可以堂堂正正娶她的清白之軀。

  只不過終究人算不如天算,中間種種風波引得他遠遁他鄉,未留片語。他與她既無承諾,不過只有兒時情分,她又談何怨他怪他?能做的也不過就是放下過去,與他各尋天地。

  這趟重逢,他倒是越說越露骨,讓她接都接不上。

  「怎麼不說話?」魏東辭見她沉默,便小心問道。

  霍錦驍朝他身後一望,道:「程姑娘,來找我們先生瞧傷?」

  魏東辭立刻回頭。

  哪有什麼程雪君,他身後空無一人。

  他被騙了。

  霍錦驍嘻嘻笑著跑開。

  ————

  號角沉悶響起,船從碼頭緩緩駛出,海風猛烈撲人,吹得臉上刺疼。霍錦驍站在船頭,拿著觀遠鏡遠瞭海面,風從右側刮來,魏東辭便站在了她右手邊。

  「小兄弟,如何?你確定航線沒有偏差?」穿著大安官服、年過三旬的高瘦男人手裡展著海圖問道。此人名為黃浩,為三港水師把總之一,這次出航及船務全由這位黃把總負責。

  「沒錯,從這裏先向東南,繞過千山島,再往北直上。」霍錦驍放下觀遠鏡道,「按時間推算,過千山島應在明日深夜,接下去便沒有航圖可依,夜裡我會負責瞭望,以防航線出現偏差。」

  「好,那就拜託小兄弟了。」黃浩將圖收起,朝二人點點頭就離開。

  霍錦驍心有些微沉。這趟出行除了朝廷派出的一小隊水師外,另外還有程家幾個好手,按理來說風險不大,但不知為何她心裏隱約不安,總還記著來刺殺魏東辭的人。

  三爺既然盯上他,就是不想他找到解藥化除三港綠林風波,又怎會讓他輕易找到葯?

  「師兄,你我之間,陸上的事我聽你的,但是船上和島上的事我說了算!」霍錦驍忽朝他開口。

  魏東辭道:「怎麼?」

  「這趟尋葯,你不許落單,要麼跟著佟叔,要麼跟著我,聽明白了?」她微仰下巴命令道。

  「明白,遵命!」魏東辭應得毫無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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