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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第91章
☆、生死

  青黑的甲蟲不知從何處鋪天蓋地飛來, 如同漆黑雲霧般繞在兩人身邊, 將他們圍得密不透風,群蟲振翅的嗡動聲像無數細針戳著耳, 霍錦驍聽不到外界對手兵刃攻來的響動,只能聽到蟲群上響起的錚然刀鳴。

  這蟲子的外殼似乎極其堅硬,聚成一片就如鐵甲, 刀劍砍上去就發出錚錚之聲。霍錦驍的力氣隨著不斷流出的鮮血而慢慢抽空, 她只勉強站著,驚駭地看著已然陌生的魏東辭。

  「東辭……」她唇瓣囁嚅幾下,想說話卻又不知要說什麼, 只能伸手抓上他的手臂。

  衣袖底下卻有長物緩緩蠕過,她低下頭,望見一隻紅背蜈蚣延著他手背爬出,足有成人小臂粗細, 這一驚非比尋常,霍錦驍迅速縮手很后踉蹌半步,被東辭扶住。

  她驚恐甩開他的手, 半句話都說不出。

  「別怕……別怕我……我不會傷害你!小梨兒……」魏東辭呢喃著,目光已現沉沉痛色。

  他遲遲不敢告訴她那些猙獰年月里發生的事, 就是害怕見到她恐懼的眼神,害怕自己唯一在乎的人會因此拋棄這十多年的情分……

  ————

  「這是什麼?」山林里響起數聲驚疑。

  黑衣人驚恐地盯著眼前不斷飛舞的蟲群, 刀劍揮去如同劈在鐵甲上,地上已落了一層蟲屍,可這飛舞的蟲群卻不見少, 只將霍魏二人緊緊圍住。

  「馭蟲師?」那人狐疑地看了片刻,忽然冷笑,「想不到名滿天下的六省盟主竟然會這種西域的旁門左道,也不知若被天下人知曉,你這盟主還當不當得牢?」

  他說罷冷哼一聲,喝散黑衣人,雙掌聚力,擊出股龐大氣勁。氣勁化作強風襲卷向蟲群。這蟲雖堅硬,到底還是小,被強風一吹便如黑霧般被吹散,露出霍魏二人。

  霍錦驍傷勢太重,已面色煞白地倒在魏東辭懷中,他面無表情地盯著眼前舉劍攻來的黑衣人,眼中再無一絲慈悲憐憫。

  「啊——」執劍刺來的黑衣人忽在他身前三步處停下,驚恐萬分地瞪著不知何時已爬上各自身體的毒蟲。

  紅背蜈蚣、人面蜘蛛、金線小蛇……窸窸窣窣的聲音還在響著,似乎從密林深處向這裏游聚而來。

  「滾開!」一個黑衣人忽然發瘋般沖向離自己最近的同伴,一劍刺入同伴體內。

  血霧飄灑,殺手們驚呆,看著他殺死同伴之後又攻向下個人,片刻獃滯后,廝殺開始,濃烈血腥氣瀰漫了整個山林。

  「你給他們下了什麼蠱?」為首那人怒吼著揮拳攻來。

  天級高手的氣勢如山巒倒塌,帶著龐大怒殺之意,毫無留手。

  魏東辭卻攔腰抱起霍錦驍,緩步迎向他。

  霍錦驍的頭靠在他肩頭,迷迷糊糊看到一隻嬰兒拳頭大小的黑蟲趴在他後頸之上,那蟲生了雙血紅的眼,似有靈性地對上她的眼,她只覺腦中刺疼,當即閉上眼。

  「眼睛閉上,不要再施展《歸海經》。」東辭在她耳邊提醒道。

  那人的攻擊已至眼前,霍錦驍忽聽蟲子發出一聲古怪長嘯。

  僅管她已停止運功,這聲音仍舊像根長針頓刺入腦,她不由自主痛苦呻[yín]。

  這蟲子,她在她父親書房的《神兵鬼器錄》里見過,也曾聽她母親提過。

  往音魂引,往音為燈,魂引為蠱,蠱以燈為宿體,是這天下萬蟲之王。二十年前她母親就曾是這燈的主人,憑此燈進入前朝皇陵,力守桑陵城,馭使仙衣蝶獨對魏軍,單挑魏眠曦,也就是魏東辭的父親。

  不過桑陵一役過後,此燈亦失了蹤跡,魏東辭是如何得到的?

  燈已不在,那麼魂引蠱的宿體……莫非是東辭?

  ————

  那人聽到蟲嘯,生生收手停在了魏東辭身前,目現痛苦迷亂,控制不住地以雙手抱頭對著魏東辭怒吼:「這是什麼?啊——」

  魏東辭抱著霍錦驍緩步上前,平靜道:「你剛才說錯了,我不是馭蟲師,我是人蠱。」

  「你……」那人再度揮手要殺他,可手到半空卻無以為繼,他已看到魏東辭背後的蟲群如黑霧般再度飛回。

  「沒聽過人蠱?那你總該知道最簡單的毒蠱是如何煉成的。」魏東辭走到他身邊繼續說著,「取五毒,毒蝎、毒蛇、蜈蚣、蟾蜍與毒蜘蛛放入瓮中密封,這些毒蟲相生相剋,放在一起便會互相殘殺吞噬,二十九日後將瓮啟封,若裡邊只剩一隻毒物,那便是毒蠱。」

  青黑甲蟲飛回,倏爾朝這人身上撲去,這人大驚失色,拳風凌空亂揮,想要打散這批蟲子。

  「而人蠱,就是把活人扔進蠱窟之中,逼人與這些毒蟲廝殺,七七四十九天,如果這個人可以活得下來,那就是最為可怕的人蠱。」魏東辭停在這人身後。

  蟲群數量多得可怕,打死一片還有一片,這人瘋了般逃避蟲子,仍逃不過手背被一隻甲蟲咬破,蟲子鑽進血肉往他手臂里爬去,其餘蟲子嗅到血肉氣息都瘋狂地往這傷口聚去,他怎樣都打不完這些蟲,只能驚駭看著蟲子一隻只鑽入傷口。

  「我被扔進月尊教的萬蠱窟里整整四十九天,僥倖未死。」魏東辭的語氣靜得叫人毛骨悚然,「閣下是天級高手?在我眼中也不過只是一隻未被吞噬的蠱蟲。」

  充滿猙獰的日子,他記得清清楚楚,自己是怎麼從人一點點變成怪物活下來的。

  「啊——」那人凄厲叫起,也不知有沒在聽東辭的話。

  傷口越咬越大,蟲子直往裡鑽,那人滿面是汗,忽然雙目一狠,從死人手裡搶起長刀狠狠往自己肩膀砍下。

  悶聲響過,他的手臂被斬落地上,血濺了滿天,蟲子全都湧向斷臂,他得到短暫喘熄,很快點了自己身上幾處大穴止血,驚懼憤恨地看了魏東辭一眼,當機立斷縱身逃去,不敢再戀戰。

  ————

  林中爭鬥停歇,只剩倒在地上的屍體與空氣中瀰漫的血腥還透露出這場惡鬥的殘忍,蟲蟻退去,斷臂已被咬得支離破碎,還有幾隻甲蟲趴在骨肉之上。

  魏東辭臉也已變得蒼白,支撐不住地單膝跪到地上,只是雙手仍將替錦驍緊緊抱在懷裡,血仍在滴滴嗒嗒落在地上,也分不清是他掌中傷口,還是霍錦驍胸`前的傷口。她已徹底陷入昏迷,人事不醒。

  「公子!」佟岳生擊退浪人,從山崖上趕來,看到林中景象不由大驚,「你用了魂引?」

  魏東辭點點頭,卻說不出半句話。

  魂引耗神過大,也不是他想用就能用的,這蠱每用一次,就會大損身體。

  「可惡。」佟岳生怒罵一聲,以掌向東辭背心灌入內力。

  片刻後魏東辭的臉色方有所好轉,才有力氣抱著霍錦驍站起,朝山下狂奔而去。

  霍錦驍那傷太重了。

  ————

  到沙灘時早過約定時間,天已暗下,程雪君與程家兩個弟子已在舟前等候多時,看到魏東辭飛奔而出,幾人面上一喜,程雪君更是迎面奔去,可瞧見魏東辭渾身是血地抱著霍錦驍而來時,不由又怔住。

  「魏大哥,發生何事?你受傷了?」程雪君跟在他身邊往回跑。

  魏東辭不理她,涉水抱著霍錦驍上船后,喝道:「回去。」

  「勾魚草呢?」程家一個弟子問道。

  「我讓你們馬上回去!」魏東辭本已坐上船尾,正俯頭看霍錦驍,聞言抬眼,陰戾的目色從眼皮下斜望去,殺意伴著瘋色,讓他如化修羅。

  程家弟子竟被望得打了個寒噤。

  「勾魚草我挖到了,馬上回去,快。」佟岳生見狀開口,一面跳上船抄起漿催促眾人回到大船上。

  程家人約被魏東辭的模樣嚇到,連程雪君也不敢多語,上船之後便划漿而回。

  魏東辭會在船尾抱著霍錦驍,她身上止血要穴都已點過,仍舊無法止血,藥粉一灑上就被血水沖走,他只能將繃帶揉著團緊緊按著傷口,眼睜睜看著繃帶被血緩緩浸透。

  她的血便染到他手上,觸目驚心。

  ————

  天邊的紫薇星分外明亮,夜色已深,海面上除了星月光芒外便漆黑一片。

  「回來了,回來了!」大船上有船員正守在船舷邊等上島尋葯的人回歸。

  小船上高掛的馬燈像螢火蟲般晃動著,朝大船駛去,不多時就靠近大船,船上的人放下舷梯,簇擁到梯邊搭手,見到渾身是血的魏東辭時均驚愣。

  「讓開。」佟岳生重喝一聲,背著霍錦驍上了甲板。

  眾人看到不醒人事的霍錦驍大驚,忙讓開路。

  「把她背到我房中。」魏東辭吩咐一句,轉而又抓住程雪君與杏嬌二人,「你們兩個,過來幫我。」

  程雪君與杏嬌皆訝然,魏東辭看了杏嬌一眼,杏嬌差點被他眼裡噬血之色嚇得腿軟,連問也不敢問便點了頭。

  ————

  佟岳生將霍錦驍放在魏東辭床上后就出了艙門,緊緊守在門外,船上的人不知出了可事,都前來詢問,連黃浩也不例外,皆被佟岳生擋在門外。

  魏東辭進艙之後將血衣換下,命杏嬌取來沸水讓他洗凈手臂,將手掌中的傷口隨意包紮後方打開藥箱。

  「去,把她身上的衣裳剪開。」他一邊翻找藥箱,一邊又朝程雪君道。

  程雪君猶豫片刻,便聽他不耐煩的怒語:「快去!」

  她被嚇了一跳,瞬間紅了眼眶,問也不敢多問便哆嗦著剪開霍錦驍身上的衣裳,魏東辭便別開了臉。衣裳一層層褪下,直到最裡面纏著胸腰腹的布條,程雪君才愕然道:「女人?」

  難怪他要讓她動手。

  「布條剪開。」他又道。

  程雪君腦中一片混亂,只能聽著他的話行事,將霍錦驍身上最後的布條徹底剪去。

  「把被子蓋好。」

  「好……好了。」程雪君依言替霍錦驍蓋好被子,身上已出了層汗。

  魏東辭這才轉身,看到地上一堆被血浸透的衣裳和布條,心幾乎痛裂,待看到躺在床上氣若遊絲的霍錦驍,更是難以控制地雙手顫唞。

  床上的人安靜躺著,被子只蓋到她胸`前起伏之處,裸露著圓潤的肩頭與玉白的肌膚。傷口在左胸與肩之間,洞穿的傷口還在汩汩向外冒血,她臉色已如銀紙,唇亦失色,人像冰似的,彷彿隨時要融化消失。

  學醫十多年,他見慣人世死別,縱醫術再精,這世上也有他難治之病、難活之人,他早已看透,卻不知有朝一日自己竟也會如此恐懼。

  看不破的生死,只因為對面那人,是霍錦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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