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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第37章
☆、收網(修)

  船塢靠海而建, 三面接陸, 是金蟒島造船修船的地方,旁邊還有個龐大的囤船庫, 外面是一列碼頭,泊著要進塢修繕船隻。除此之外四周還有大大小小几個庫房用於堆放修造船所需的各色工料,還有搭給苦役睡的簡陋工棚、灶間等地。

  為了擴大戰力, 增加戰船, 這些年金蟒島除了掠奪得來的船隻之外,大部分財力都用在了船塢與造船之上,如今除了下水的戰船外, 船塢里還囤放了在建與建成的數十艘船隻,是金爵最重要的戰力儲存點之一。

  霍錦驍想過他會很快派兵過來,但沒料到會如此之快,山上火藥庫的大火都未完全撲滅, 金爵就已親自領兵聚齊了三百多個海盜圍到船塢外,情勢頓急。

  新燕村的村民全部加起來,如今也就五百多人, 人數雖多,可拋開老弱病殘, 能夠拿起兵刃對抗海盜的人不過半數,且也都是沒習過武的人, 手上的武器還是昨日攻佔船塢時從這裏的海盜手上奪下的,這樣的隊伍無論如何都打不過裝備精良的海盜。

  大敵當前,她沒有心思再想東辭的事, 只能將注意力全都擺在應付眼前局勢上。

  金爵的人馬已經攻下船塢前的幾個哨崗,火煙濃濃升起,各處告急。大部分村民已經往後撤退,霍錦驍到船塢外的木棘籬處時,正看到祁望指揮著村民將火藥扛到木棘籬處草叢裡掩埋好。昨夜她炸庫之時,從金爵的火藥庫里盜出一批火藥,令村民背回船塢,今日正好派上用場。

  「祁爺!」她飛身而下,落到他身邊。

  在這場戰中,祁望不能曝露身份,金爵認識他,若是讓對方看到祁望,他就會陷入極險之地。

  「來的正好。」祁望將手裡的弓箭交給她。

  「要炸金爵的人?這點火藥不夠。」她不解。

  「這隻是用來爭取時間。」祁望眉頭冷凝,指著船塢道,「小景,船塢對金爵來說很重要,裏面有他三分一的船力,而我們需要時間。」

  「祁爺的意思是……」

  「你這麼聰明,應該懂。」祁望從身旁的人手裡取來火把,「準備放箭。」

  他們站在船塢外的巨岩之上,居高而望,可以清楚看到金爵的人已經攻到棘籬外,火藥已經安好,村民都已退開。祁望手中火把點向霍錦驍按在弦上的那隻長箭箭尖。箭尖包裹著浸過火油的棉絮,被火一點就竄起火苗。霍錦驍點點頭,引弦放箭,長箭如同天火流星墜入草叢。

  只聞「轟」地一聲,棘籬處的地面炸開,碎石塵沙高揚,一陣慘叫響起,沖在最前方的海盜被炸飛,火藥味彌散開來,嗆得人直咳。

  塵煙像陣灰霧模糊了視線,海盜們全都暫時住手,停在離棘籬不遠的坡上掩著口鼻。

  「他們手上沒有多少火藥,給我上!」馬昆從最後面衝到前方,高舉著手中鋥亮的長刀,呼喝起。

  「上!」海盜應和著他,頂著塵煙往前衝去。

  海風很大,不多時便將塵沙漸漸吹散。

  塵埃里不再有村民衝出,只有模糊人影慢慢清晰。

  「金老大,馬老四,你們若再往裡沖,船塢可就要化為灰燼了!炸藥雖然沒多少,但要燒掉你這船塢,還是綽綽有餘的。」

  冷冽聲音在海風裡四平八穩地傳遍整個山頭,聽著不大,卻響在所有人耳旁。

  站在陣中的金爵聞言神色頓變,從後頭縱身飛出,按著馬昆的肩頭往後一摜,開口發出擂鼓般洪亮的聲音:「住手!閣下是何人?為何要到金蟒島?又為何要與我金爵為敵?」

  新燕村裡絕對沒有內功這麼深的人,說話這人不是新燕村的。難怪這群愚民有底氣反抗,竟是找來了幫手。

  海盜在金爵的命令下都停手,轉在船塢外。煙塵散去,船塢前偌大的空地上只站著一個人。面容普通的少年手舉火把,獨自站在遍地的沙礫上迎向所有海盜,而在她的身後不遠處卻站著無數新燕村村民。

  皮膚黝黑枯皺的村民散站在船塢前、船塢頂、庫房前、屋頂上,手裡或舉火把,或合抱著火油桶,瞪著眼看棘籬外的海盜們,目光帶著被壓抑多年的仇恨,彷彿火焰般燃燒著。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金老大想不想保下船塢?你要知道,村民們起事反抗是因為你們讓他們活不下去。不管反抗還是不反抗他們都活不下去。金老大,人面臨絕境總要放手一搏,大不了魚死網破。他們不想活了,也不會讓你們活得太痛快。」

  霍錦驍冷笑著開口。

  五百多個村民,如果真以死相搏,就算最後都被屠光,金爵他們也要損失慘重。沒有村民供養,島上各處工事都沒了人手,且在屠殺來臨之前,村民必會用盡全力破壞。

  這場戰,只會兩敗俱傷。

  金爵略一思忖便明白她所倚仗之物。

  「那你們想怎樣?」

  「金老大,村民們想要的很簡單,不過是條活路罷了。你們將人往絕路上趕,便不能怨他們造反。但凡有條路,他們也不想以卵擊石。你說對不?」霍錦驍語氣和緩,目光卻未鬆懈半分。

  祁望已隱入樹蔭里,靜靜看她應對。

  「你想要我放過他們?」金爵面露溫和笑容,並不似其他人那般凶神惡煞,「其實我也不想殺他們。金蟒島這麼多年過來也多虧了新燕村的父老鄉親支持,日後也還需要他們支持下去,我怎會捨得殺他們?」

  「那你們一個個喊打喊殺的,把村民都嚇壞了。」霍錦驍抱怨道,一派輕鬆。

  「你們把兵器放下,別嚇到村民。」金爵朝後下令道。

  「大哥!」馬昆不甘心地叫了句,被金爵給瞪回來,只得與眾人一起收起兵刃。

  「小兄弟,我們已經將兵刃收起來了,大家有話好好說,你也讓村民把火把放下,嗯?」金爵仍笑道。

  「鬧成這樣,還有什麼話好說?」她把火把從左手扔到了右手,漫不經心道。

  「我答應你們,絕不殺一個新燕村村民,他們都可安然無恙地回家。」金爵道。

  「金老大這是要同我們談條件?」霍錦驍來了興緻,「只是放我們回家可不成,若按先前那樣,村民還是沒有活路,連口飯都快吃不上,女人都被你們搶去,家破人亡。」

  「那你想怎樣?劃下道來!」金爵笑得半眯了眼,像個商人卻不像海盜。

  霍錦驍眼珠子轉了轉,揚聲道:「金爺,我們折騰了一夜,現在又餓又累,沒精力和你講條件。我聽說金爺的壽辰快到了,島上應該置辦了不少好酒好菜,不如也請大夥吃個流水席。大夥也很久沒吃上肉了,待我們吃飽喝足再和金爺好好談,金爺可別小氣!大伙兒說是不是?」

  「是!」身後村民發出如雷的應和聲。「好,這麼多年也沒請大夥喝上一杯酒,今日我作東。」金爵爽快地答應她,轉頭吩咐眾人從祠堂那裡抬酒菜過來。

  「多謝金爺的招待。噢對了,這酒菜可要乾乾淨淨的,我還想請金爺和馬四爺一起吃呢。」霍錦驍摸摸鼻子,露出饞相,「金爺,讓你的人退後些,這麼多人圍著,他們害怕,吃不痛快。」

  「小兄弟,這兩個要求我都答應你,我們什麼時候可以談談條件?」金爵揮揮手,令人後退。

  「等小爺吃飽喝足休息夠了,才有力氣和你慢慢談,別急。」霍錦驍笑了笑,舉著火把頭也不回地進了船塢。

  ————

  金爵的酒菜晌午時分送到,用木桶裝著,裏面全是大塊的豬牛羊肉,一桶桶運到船塢外,被村民們抬進船塢里。船塢四周的村民輪番把守,並未因此有所鬆懈。霍錦驍已躲進船塢和祁望商量對策,大磊裝了一大盤肉送到兩人手邊,這兩人正在說事,他也聽不明白,便給他們倒酒。

  「祁爺,你估計雷尚鵬多長時間能回來?」霍錦驍順手拈起塊牛肉遞給祁望,自己卻拿起酒爺頭灌下。

  祁望雙手正壓著海島輿圖在看,看到肉遞來,眼也不抬就著她的手就咬進嘴。

  「不會超過三天。」他聲音有些糊。許炎在金蟒島的海域附近早有布置,若是順利,恐怕兩天內雷尚鵬就要大敗而歸。

  「那咱們就撐過三天,再和那人來個裡應外合,將這些海盜一網打盡!」霍錦驍已經把早上佟姓老者說的話全都告訴給祁望。

  祁望點點頭:「目前來看,這是最好的辦法。」

  「那我夜裡去找吳新楊。」霍錦驍揀著全瘦的牛羊肉吃了幾塊,也含糊開口。

  「等會,他想用離間計,我們再幫他一把。」祁望從她手上搶來塊牛肉,送進自己口中,眼角微勾,笑了。

  霍錦驍不解地看著他從腰間摸出枚私人小印,水透碧青的印上雕著一個「祁」字。

  ————

  夜暮降下,天星如斗,船塢外火把點點,被海風吹得搖曳不歇。離船塢不遠的山坡上也守滿海盜,霍錦驍死不鬆口與金爵談條件,金爵在乎船塢里的船隻,不敢輕舉妄動,便兩相對峙著。

  臨海的山崖上,祁望獨自負手立於樹下,清亮月亮照得山岩霜亮,只有樹下的陰影似能吞人。他遠遠看著一道人影竄入崖上夜色里,沿著海岸的懸崖峭壁悄然攀走,避開船塢前的重重包圍,往島上衝去。

  夜裡海風颳得草木簌簌作響,長褂衣袍獵獵飛舞,他只如堅石紋絲不動地站著。

  天際清暉過雲而出,天地隨之明明暗暗,海上鱗光詭譎暗涌,仿似今夜的金蟒島。今夜恐怕沒有多少人睡得著覺,颶風始終會來臨,等待的時間總是油鍋煎心般的難熬,東海的美麗壯闊與危險詭譎,都藏在這無窮無盡的等待里,而活下去,是所有等待的最終目的。

  他在東海漂泊二十多年,見過無數日升月落,從未有哪一次像今夜這樣充滿期待。

  消失於暗夜的身影像從他掌心躍入海里的小小蛟龍,哪一天會掀起驚濤駭浪,誰也不知道。

  霍錦驍去了很久,總算在天亮之前趕了回來。月色雖弱,祁望仍舊清晰看到她臉上有絲失落。

  「怎麼?事情不成功?」他問她。

  今晚她去尋吳新楊,要說服他幫忙。

  霍錦驍不知道他在這裏站了多久,開口就抱怨他:「祁爺你怎麼在風口站著,不進去歇會?事情辦妥了,吳新楊同意,你的信……我也交到對方手裡。」

  島上防衛愈發森嚴,街巷上都是舉著火把成隊巡視的海盜,霍錦驍費了番功夫才到關押吳新楊的宅子處。雷尚鵬已和許炎達成協議,這番出海並沒再帶上他,仍將他關在老地方,只是如今守衛比先前多了一倍,宅里到處都是海盜,她想闖入並不容易,幸而佟前輩知道今晚行動,早已埋在暗中幫她引開海盜。

  只是可惜……她沒能如願見到他,連信也是凌空飛擲給對方的。

  魏東辭的事,她無從問起。

  「那你是累了?」祁望不知她心裏彎繞,見她無精打采不似白天機靈,只當她疲倦了。

  霍錦驍就地坐下,把臉埋到膝上,悶悶出聲:「這事解決了,我要睡上三天三夜,天塌下來我也不管,祁爺別使人吵我!」

  「好。誰來吵你,祁爺幫你教訓他!」祁望失笑。

  有時看她老辣沉穩,有時看她又像孩子,也不知這性子是怎麼養出來的。

  ————

  「這是祁望的信。」魏東辭將佟叔拿到的信打開,逐字逐句閱后瞧見落款處的紅印,微訝。

  平南島的祁望竟也在金蟒島?

  「公子,會不會有詐?」佟叔不太放心。

  「就算有詐也要用一用,這信來得正是時候。」魏東辭將信折好收妥交給佟叔。

  「把這信放到雷尚鵬屋裡,引葛流風去盜。」

  ————

  通宵對峙了一夜,不論是村民還是海盜,都顯露幾分疲倦。金爵又命人到陣前叫囂,霍錦驍仍不理會,只叫村民推說她還在睡覺,不耐煩說事就將人打發了。

  午時她又找金爵要來酒菜,金爵仍是應允,只是也已看出她的拖延之計。

  「小兄弟,酒也喝了,肉也吃了,歇也歇過,現在咱們能來談談條件吧?」金爵不再客氣,笑里透出森冷殺氣。

  他的耐性要磨光了。

  「好吧,金爺開了口,小爺我自當奉陪。」霍錦驍叫人搬來張椅子,大大咧咧地坐到兩軍正中,笑道。

  「小兄弟,你要怎樣才肯讓村民散去呢?」金爵摩挲起腰上佩的銃子手柄花紋問道。

  霍錦驍手裡拎著壇酒,喝了兩口脆道:「簡單,兩個條件。第一個條件是你要答應日後善待他們,不能再強迫他們做苦役,不能強搶民女,不能隨便殺人,每年打的糧食要給他們留足一年口糧,不叫他們親人骨肉離散,讓他們能好好活下來。」

  「這個條件容易,金某在此當著所有人的面發誓日後必善待新燕村村民,有我金某一口飯,就絕不叫他們餓著,如此,可成?」金爵毫無猶豫,當即答應。

  「金爺爽快。」霍錦驍誇了他一句。

  「那第二個條件呢?」

  「第二個條件是……我要雷尚鵬的命!」霍錦驍原本揚著笑的臉忽然沉斂,覆上霜冷殺氣。

  「什麼?」金爵倏地握緊銃子手柄,「小兄弟,你為何要殺他?」

  「金爺,你先前不是問過我的來歷?我現在告訴你,我是雷老二劫掠屠殺的孟村村民,他殺我全村人,小爺只要他一條命,已經算便宜了。」霍錦驍語畢,將手中酒罈擲于地上。

  瓷壇「砰」地裂開,不論是新燕村村民還是金蟒島海盜,均都被嚇了一跳。

  設想過種種,卻從沒人想過她是因仇而來。

  「小兄弟,雷老二是金蟒島的二當家,你這條件,恕金某辦不到。」金爵冷笑著站起,正要拔出腰間銃子。

  「老大。」馬昆忽然從後方衝到他身邊,附在他耳邊一陣低語。

  金爵臉色變了又變,最後凝結成冰。

  「小兄弟,除了這個條件之外都好說。我給你時間考慮,明天再答覆我。」金爵目光複雜地看了她幾眼,也不等她開口,轉身便走,邊走邊吩咐手人,「再給小兄弟和村民們送些酒菜來,讓他們痛痛快快喝上一喝。」

  霍錦驍垂眸坐在椅上,淡笑不語。

  明日,就是第三天了吧。

  ————

  第三日,海上生霧,辰時方散,霧中有船向金蟒島靠來,帆上的巨大金蟒在陽光下生輝。

  霍錦驍收到金爵的邀請。

  他同意殺雷尚鵬,不過要她親自動手。

  「你瘋了嗎?一個人去海盜窩?」祁望聞信攔在她面前。

  「祁爺,不必擔心,我便殺不了雷尚鵬,自保逃出卻是無礙。何況我也不是一個人……」霍錦驍笑了笑。她有八成把握,在海盜窩裡的人是魏東辭。她不知道他說的好戲是什麼,但既然他將寶壓在了這最後一日上,她自然不可錯過。

  布下的層層蛛網,到了要收網的時候。

  祁望攔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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