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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第39章
☆、復讎

  正廳的門被從裏面打開, 魏東辭伸手一撩門口掛的竹簾, 淡青的衣角轉眼就消失在雕花門裡,門又輕輕掩上, 天井恢復寂靜。由始至終,他都沒轉頭看過周圍,目光正視前方直至人影消失在廳門裡。

  霍錦驍的心臟已然狂跳不止。

  這分明就是金爵擺下的鴻門宴, 要與雷尚鵬決裂, 其間危機四伏,應對稍有差池便會招致殺身之禍。僅管她知道這局就是東辭設下的,也知道他這人若無把握必不會鋌而走險, 可她仍忍不住要想。他武功不好,縱有佟岳生保護,然刀劍無眼,拼殺起來人人搏命, 誰能確保萬無一失?屋裡的又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他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作賭注。

  如此一想,她的心便煎熬得難受, 恨不能衝進廳中將他拉出,可緊要關頭又不容她分心他事, 便只能強壓焦灼,凝神留心廳中動靜。

  廳里傳出東辭聲音, 一如既往的溫和,仔細聽來甚至帶點笑意,她都能在心底描摩出他此刻臉上表情, 眉間神態。

  她與他相識十六載,從才剛學步、話也說不清楚的幼童開始,漫長的歲月里都是她拉著他的衣角走過雲谷的山河街巷,吵過鬧過甜過笑過,一點一點將時光填滿。她很難以對錯為這段感情下結論,就像祁望說的,天海交接之處是永恆的混沌,難以分辨天海何處。

  閉關兩載,她只學會坦然接受分離。非是不愛,只是學著放手,聚散離和本為人世常態,天地海闊,各安一隅,未嘗不是最好的結局,可如今面臨險境,生死長別仍是摧心之念。

  「香料中被人添加過金蝎尾、瘤蟾涎與三彩蠱卵,焚燒嗅之會擾人魂神,久了便會讓人產生幻覺,瘋顛至死。三彩蠱卵得之不易,需養蠱母于盅內,每月十五月圓產卵后取用。此蠱喜食獸骨,可以獸骨磨粉后誘出。」魏東辭只將自己發現香料中藏蠱並誘蠱過程詳細說出,示添半句余話。

  「那又如何?」雷尚鵬此時也已冷靜,語氣已帶了三分瞭然的不以為意。

  「我們在你屋裡找到了三彩蠱的蠱母!」葛流風將魏東辭未盡之語補充完整。

  雷尚鵬反而不急了,只道:「哼!我一年到頭難有時日在島上,有人往我屋中放東西也不是難事。你們說的這些事,我一樁都沒做過,也不會認!大哥,這分明是有心之人要陷害於我。這小子哪來的,是誰帶上島的?」

  「他是三港武林船隻上的隨軍大夫,醫術高明,與東海一點關係都沒有。」葛流風回道。

  「哦?三港武林攻島的事是三弟在負責吧?這人是你抓回來的獻給大哥的?這麼巧,平南島的信也是你發現的?」雷尚鵬不傻,冷靜下來后便察覺其中問題。

  「你什麼意思?」葛流風聲音卻倏爾尖銳。

  「大哥,這事透著古怪,我對大哥、對金蟒島從無二心,大哥莫輕信饞言。如今平南船隊攻來,已距島不遠,當務之急是要集結人馬迎擊,大哥,給我船。」雷尚鵬朝金爵道。

  「大哥,別聽他的,他和平南勾結,早有預謀,不能信!」葛流風急道。

  「誰才是和平南勾結的人,可不好說!」雷尚鵬冷笑。

  霍錦驍心知那蠱必是魏東辭暗中做了手腳,以此為引將金蟒四煞間的野心與爭鬥徹底暴露,事實上這四人表面兄弟情深,實則早就各懷鬼胎,縱有情誼也早被權勢利益所遮。

  魏東辭久不出聲,似乎已退到一旁,並無異狀,她便仍凝神聽屋中對話。

  「別再吵了!」金爵總算開口,語氣誠懇,「老二,我也想信你,只是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且事涉我金蟒安危,我若毫無作為也難服眾,當然這幾樁之事也不過是片面之辭,我自不會全信,他日必徹查此事,還你個公道,不過今日……老二,做哥哥的不想與你為敵,你暫且回宅,外間之事交給我便可,你為金蟒島奔波多年,勞苦功高,就趁這幾日好生休養。」

  他這話說得懇切,乍聽來仿似替雷尚鵬著想,可雷尚鵬雖是粗人,心裏卻也明白。

  「哼!大哥,你這是想軟禁我之後再奪走我的人馬?」他輕哼道,並未大怒,似乎有恃無恐。

  「只是希望你暫時歇上幾日。」金爵淡道。

  「如果我不願意呢?」

  「那就別怪兄弟們不客氣。」葛流風陰陰笑著,代替金爵出聲。

  「哈哈哈。」雷尚鵬卻忽長笑數聲,又咕嘟幾聲痛飲了幾口酒,方道,「你們早就想殺我了吧?說了這麼多,無非找個由頭。你們一個個瞻前顧後,怕死得很,這金蟒島的江山有一半是老子拚死打下的,就算老子真想做當家這個位置又怎樣?想要老子束手就擒,門兒都沒有!」

  霍錦驍聽他說著話,廳中卻傳來一陣風涌之音,雷尚鵬已然躍起掠至門邊。

  她雙掌蓄勢,只待雷尚鵬出門便要動手。

  「雷尚鵬!」葛流風聞言怒吼一句,見他似有逃離之意便朝他撲去。

  金爵並不阻止,只道:「老二,我不想與你為敵。」

  「別當我是瞎的!你不必在我面前裝好人,這趟我帶船隊出海,你給我的玄武艦船身有問題,又使人暗中藏在我船隊中作祟,想借平南之手除掉我,老子命大才逃了回來!」雷尚鵬怒聲如雷。

  屋內又接二連三傳出桌椅翻倒碎裂之音,「乒乒乓乓」響個沒完,顯是兩人已經大打出手。霍錦驍蹙眉,她一直覺得雷尚鵬的船隊敗得古怪,原來其中還有這麼一茬,應是金爵早就懷疑雷尚鵬,所以在他船上埋下暗梢,想藉機查清他和平南關係,可這暗梢也沒道理害雷尚鵬,不知其中又出了何變故。

  「我是找人藏在你船上,但絕沒下令他們出手加害。」金爵也察覺不對,船是他的,就算他再不相信,也不至於拿船隊安危作賭注。

  「大哥,別聽他狡辯,快抓住他再說。」葛流風忽然一聲急喝。

  人影從大廳門上掠過,震得門扇顫動不已。

  「哼,金爵,你不必假仁假義,我四人相識數年,我怎會不知你為人,面上仁義,腹中兇狠。說這麼多廢話何用?你早就將我的人頭賣給新燕村的人,打定主意要我死!」

  雷尚鵬此語一出,不止屋外霍錦驍心頭驟跳,連金爵也變了臉色。

  金爵與她乃是私下之約,無人知曉,她雖曾告訴祁望,但祁望肯定不會向金爵通風報信,那麼只可能是金爵身邊的人。

  砰——

  一聲巨響,門被人轟裂,雷尚鵬從其間躍到天井裡,伸掌就將身邊站的兩個海盜擊飛。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這才喝道,又從靴里拔/出預先藏好的鳴鏑按到袖弩之上,朝空發去。

  只聞得如鳥鳴般的細長哨音,祠堂之外忽然湧進數十海盜,顯是雷尚鵬知道金爵要取他性命之後已作打算,令島上他的人都暗中伏于祠堂,他才敢獨自來赴這場鴻門宴。

  如今要憑她一人之力刺殺雷尚鵬已是不能。

  金爵雖已意識到古怪,此刻也不及細想,站在廳外揮手而落,天井四周的屋檐上立刻出現一批手執弓/弩的海盜,箭尖正對著天井,毫無猶豫地放箭。只聞「咻咻」數聲,長箭如雨飛來,宅中大亂,雷尚鵬的人馬為避箭雨,只得往宅外退去。

  「追!殺了雷尚鵬,拿下他的人,若遇反抗,格殺勿論。」金爵一聲令下。今日不管這事有多少疑點,他和雷尚鵬之間已無法善了。

  屋頂上埋伏的人隨之躍起,化作影子追向雷尚鵬。

  霍錦驍為避箭雨已躲到樹后,正要出來,耳邊又聽到金爵聲音響起:「老三,為何老二會知道我答應新燕村取他性命之事?」

  葛流風本正看著宅外戰局,不妨他有此一問,眼神變了變,轉頭道:「大概有人向他通風報信,是新燕村的人?」

  金爵眸光冷冽地盯著他,確如雷尚鵬所說,把小魏帶到他身邊的是葛流風,發現祁望信的也是葛流風,知道他與新燕村村民約定的還是他,哪怕是他埋在雷尚鵬船隊的暗梢,也只有葛流風能動得了手腳……

  如果雷尚鵬與他斗得兩敗俱傷,那麼得利者只有葛流風一人。

  他不是要殺雷尚鵬,他是想奪當家之位。

  如此一想,事情彷彿明朗起來,金爵臉色頓時如覆霜雪,朝葛流風走去,葛流風被他目光望得怵然,一步步後退,眼珠左右張望。

  「老三,是你做的?」金爵逼近他,冷道。

  葛流風望望四周,最後將目光掃向廳里的魏東辭。廳門已毀,霍錦驍恰能瞧見扶著吳新楊站起的魏東辭。與瑟瑟發抖的吳新楊不同,他泰然自若望著廳外,對眼前發生的所有事毫無波瀾,目光平靜得叫人恐懼。

  只這一眼,霍錦驍便已知道,從設計陷害雷尚鵬,再到利用葛流風,最後又讓金爵疑心葛流風,環環相扣,全出自他之手。她也終於明白,佟岳生口中所言好戲所指何物,也知他說要助她擊敗海盜的自信源於何處。

  這樣的魏東辭,讓她覺得陌生。她只熟悉他的溫和良善,卻未見識過他的手段,他就像冷眼旁觀的無情者,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種種念頭轉瞬即逝,她沒有餘力分神。

  葛流風被金爵逼退到牆邊,避無可避,只能懼怕道:「大哥,我沒有……」

  瑟瑟發抖的聲音還沒落下,他卻猝不及防地朝金爵出了手。

  打鬥聲不斷,祠堂正廳已被毀得不像樣,魏東辭拉著吳新楊往裡邊躲去,霍錦驍從樹後走出,看了他兩眼,身邊忽然有人落下。

  「小兄弟,這裏交給我,你去找雷尚鵬。」佟叔仍抱著劍道。

  「佟前輩,那馬昆呢?」她問他。

  「放心吧,馬昆逃不掉,很快會自動送上門,雷尚鵬交給你,動作快些,他準備奪船離島。」佟叔說完人影一閃,便消失在她身邊。

  霍錦驍蹙蹙眉,轉身躍起,往宅外掠去。

  有佟岳生,魏東辭不會有危險,她要先尋雷尚鵬。

  六叔與屠村之仇,她非報不可。

  ————

  天已漸暮,日頭西墜,海面上一片霞色金鱗,島嶼被柔和光芒渲染,海風颳得猛烈,捲起浪花拍向礁岩,似冬雪淹岸。

  本是靜謐畫卷,可刀刃交鳴與呼喊聲不絕於巷,整個村落彷彿傾水的油鍋,各種聲音囂鬧成片。整個村子都是雷尚鵬的人與金爵的人在廝殺爭鬥,霍錦驍頂著海風在屋頂上悄然掠過,終於在離祠堂不遠的山坡上看到雷尚鵬。

  雷尚鵬正與手下一道與金爵的人廝殺,臉上表情猙獰,那道傷疤尤其可怖。

  霍錦驍掠到附近的樹上矮身停下,手從腰間解下軟劍,目光冷冷盯著雷尚鵬不放。他戰得正酣,手中長刀揮過,便將近身敵人攔腰斬殺,鮮血飛濺滿臉,他卻越殺越亢奮,眼神瘋狂暴躁。

  她盯了許久,窺得個空隙,他身邊露個破綻,旁邊無人護衛,正是好時機。

  樹梢簌簌響過,她化作霞光間的流星掠向雷尚鵬,手中軟劍一振,劍身挺立,鋥亮銀光如同雲間疾電,直往雷尚鵬背心要害刺去。這劍毫無多餘招式,快得匪夷所思,傾盡霍錦驍一生所學。

  九霄飛電,驚雷震響。

  雷尚鵬正與人對敵,修羅場上的多年廝殺練就他對殺氣的極度敏[gǎn],霍錦驍這劍雖快,然他背後生涼,已驚覺這股龐大殺氣,電光火石之間閃身避過,霍錦驍的劍未能如願刺進他背心,只刺入他的左臂。雷尚鵬痛呼一聲,斷喝轉身,大掌反手握向她的軟劍。

  霍錦驍眼一痛,在他手上看到了孟乾的金烏軟甲手套。

  雷尚鵬厲喝著,右手長刀斬向霍錦驍。

  霍錦驍軟劍被他徒手鉗制著,只能被迫鬆開,退出數步避他刀刃,他左手卻又揮掌接來,她避之不及,右肩被他一掌擊中。她只覺肩頭劇痛,胸口氣血翻湧,身體已被他擊飛。

  她半空之中勉強擰腰換形,落地之時腳步踉蹌兩下才站稱,人已離他數十步遠。

  「你是何人?」雷尚鵬喝問道。

  「我是閻羅王派來取你狗命的人!雷尚鵬,孟村上下百余條性命,我今日就要向你討回!」霍錦驍咬牙咽下喉間腥甜血味,騰身格開旁邊攻來的其他人,冷冽開口。

  「原來是當初漏網的魚,我這半張臉一隻眼正愁沒處算賬。」雷尚鵬見她被人纏住,冷笑數聲,從身後人手裡奪過魯密銃,森冷銃口瞄向霍錦驍。

  霍錦驍眯了眯眼,也不避他,見他舉銃,忽一揚手,將暗扣于指間的鐵石擲出。

  鐵石速度極快,竟是朝著魯密銃的銃口,轉眼間沒入魯密銃銃管里,雷尚鵬恰在此時扣下扳機……

  「轟」地一聲,伴著凄厲慘叫同時響起。

  銃管被堵得嚴實,鉛子無處可出,整支銃炸開,將雷尚鵬的臉炸得血肉模糊,他丟下槍,捧著臉痛得四處亂竄。

  霍錦驍雙掌疾揮,擊退身邊三人,縱身而起,掠身上前拾起軟劍,將劍震直,人如鬼魅般閃到雷尚鵬身後。

  長劍催命,自他背心刺入,穿膛而出。

  雷尚鵬捧著臉,動作停止,血肉模糊的臉只有驚懼瞪大的眼眸,人緩緩倒下。

  旁邊的人見狀皆被驚得停下打鬥,恐懼地看著這一幕,無人敢接近霍錦驍。霍錦驍跟著雷尚鵬倒地的身體一起單膝跪到地上,胸中力氣似乎同時被抽空,她木然拔出劍,溫熱的血跟著劍濺了她滿身。

  「六叔,思雨,孟奶奶,孟嬸,坤叔……這仇,我給你們報了。」她喃喃著,眼眶卻倏爾紅去,淚水傾眶而出,一滴滴落下。

  「小景。」有人忽蹲到她身邊,伸手擦她頰上鮮血。

  霍錦驍轉頭,淚眼模糊地看到趕來的祁望。

  「祁爺。」她哽咽一聲,揪著他的衣袖哭了兩聲,又用他的衣袖狠狠擦了擦淚,站起。

  祁望無奈看著自己臟去的衣袖,道:「哭夠了就走吧。有人通知馬昆,葛流風和金爵起了爭鬥,他已帶著船塢的人趕過去,我現在帶人去救被關在島上的那批江湖人。」

  霍錦驍點點頭,俯身從雷尚鵬手上褪下孟乾的金烏軟甲手套塞到自己懷裡,很快與祁望並肩沖向祠堂。

  ————

  祠堂早已亂作一團,祁望與霍錦驍很容易就進入關押程雪君等人與吳新楊兒子並船員的地方,將人逐一放出。

  「祁爺,這裏交給你,我去正廳。」霍錦驍還惦記著祠堂正廳里的魏東辭,以及金爵等人的情況。

  「好,你小心點。」祁望並不多說,他早已和村民計劃好帶人逃離的路線,與她分頭行事恰好。

  「祁爺也一樣。」霍錦驍沖他笑笑,出了門便騰身而起,往隔壁院落掠去。

  祠堂里一片狼藉,大門敞著,人影已失,她衝進宅里尋了一圈,竟在正廳門口找到葛流風的屍體,他胸口處一道黑色掌印,

  空氣隱隱有強勁氣流湧來,拳風腳勢的聲音暗暗傳來,她循聲而去,在祠堂外的空庭上找到了金爵、馬昆、佟岳生等人。

  也不知她走後出了何事,外頭海盜們混戰,而這裏馬昆卻和金爵一起正聯手對付佟岳生,佟岳生功夫雖高,但馬昆和金爵亦非等閑之輩,他以一敵二,一時半會也難以取勝。霍錦驍放眼望去,並未在庭上瞧見魏東辭。

  肩頭刺痛未歇,胸口氣血仍舊翻騰,她不由自主捂上肩頭,忍痛望向四周。

  場上卻忽然情勢一變,金爵心知憑兩人合力亦打不過佟岳,便心生陰招,在佟岳生劍下佯露破綻,引得佟岳生執劍刺去,他卻人影一晃,將馬昆扯過攔在自己身前。

  「啊——」馬昆慘叫著被佟岳生的劍刺個對穿,金爵卻藉此空隙朝空庭角落的陰影處疾掠而去。

  霍錦驍隨之望去,臉色陡變。

  角落裡正站著魏東辭。

  金爵速度很快,顯然是看穿佟岳生要護他,便要抓他為質,他武功不好,在這突變之下根本來不及應變。

  霍錦驍心頭數念閃過,人已如離弦之箭往魏東辭那處飛去。

  魏東辭已垂下手,袖中手臂上緩緩爬下黑青蠱蟲,正待金爵掠至眼前,不妨眼前有道人影從旁掠來,替他擋下了金爵。

  金爵見有人闖出,下手更不留餘力,掌掌殺招,霍錦驍先前已被雷尚鵬打傷,金爵功力還要高過雷尚鵬,故此時不過勉力支撐,才對過兩招,便聞得一聲悶響,金爵的掌打在她胸`前。

  劇痛摧心,霍錦驍再難強撐,身如落葉向後倒去,落入溫熱懷中。

  佟岳生趕到,金爵見勢不妙,拔地而去,往另一處縱去想逃。

  霍錦驍見危險暫除,眼眸微微睜開,看到魏東辭的平靜的面容,心頭稍安,想要喚人,一開口,卻「哇」地吐出口血。

  那兩個字梗于喉間,再難言出。

  魏東辭手臂才觸及她的腰便已察覺救下自己的是個女人,他有些疑惑。天色已暗,懷裡的人面容黝黑,五官平平,身著男人衣裳,身上是濃烈血腥味,他並不認得。

  只是莫名地,有些熟稔。

  因是女人,他並未將她抱起,只是半擁半扶著她。

  「你中了金爵的摧心掌,別說話。」

  霍錦驍聽到熟悉的聲音,卻沒有熟悉的溫和和笑意,也沒有一絲多餘的感情。

  他對陌生人,向來客氣有禮,卻透著疏離冷漠,不論男女。道上熟悉他的人都說他無情,他們不知,他所有的情只給一個人,除她之外,天地無情。

  「小景!」

  恍惚之間,霍錦驍又聽到祁望的聲音,她想開口說話,卻連氣都喘不透,眼前暈眩陣陣,她難以控制自己陷入黑暗。

  失去意識之前,她只聽到祁望最後的話:「把她交給我,她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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