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登入嗎?
(-3-)是不是要下跪求你們?
趕快為了可愛的管理員登入喔。
登入可以得到收藏功能列表
還能夠讓我們知道你們有在支持狂人喔(*´∀`)~♥
《錦梟》第45章
☆、使者

  海風颳得火把搖晃不停, 地上的樹影人影被照得像張牙舞爪的妖魔。祁望盯著霍錦驍臉上明明滅滅的光影, 想從她眼裡找出些恐懼,然而她看上除了有點緊張外, 並無異樣。

  「好處?什麼好處?」祁望洗耳恭聽。

  「這些海盜追隨金蟒四煞常年在海中漂泊,深諳船務,而燕蛟島如今最缺的就是各類船員。先前我與諸位商議過, 今後燕蛟也以跑海商為主, 諸位都是點頭的,然而我們船有了,卻沒有合適的船員, 招攬人才、磨合船隊都需要時間,我們等不了。這些海盜本就熟悉海上運作,只消將其分散與村民組作船隊,我們便不愁無人可用。」

  霍錦驍環顧了四周一眼, 朱大磊與許炎都目露思忖之色,只有祁望唇邊還掛著半嘲的笑。

  「我知道祁爺擔心什麼,無非是怕這些海盜心懷不軌, 伺機報復作亂。可是祁爺,這些海盜中大部分人原先也只是普通百姓, 並非十惡不赦之徒,大多是因東海戰亂、生活困頓被迫為寇, 若能還其以太平,我想沒多少人願意過刀口舔血的日子,何況這些人亦有家有室。祁爺, 他們亦有家眷親人在島上,我們大可將這些人質于村中。女眷可建綉坊布坊,由村民統一看守,既可作她們安身立命之所,亦可為村子出力。而這些海盜除出海之外,余者還可在島為役,墾荒采砂,充作村中勞力,兩相得益。」

  祁望越聽,唇邊的笑越大:「你知道你的話有多可笑嗎?」

  他問完后笑出聲來,霍錦驍便又道:「我並非不殺,這些人中凡與金蟒四煞有過密牽聯者,在島上行兇禍亂者,格殺勿論。」

  祁望掃了身後跪地的兩個海盜一眼,道:「那你告訴我,你如何判斷這些人與金爵他們的關係?如果判斷他們是否有罪?又如何保證你做完這些就能萬無一失?遠的不說,烏曠生帶著三船海盜棄主出逃,你能保證這些人裏面不會有人與他裡應外合,到時殺你個措手不及?你能呆證留在島上的家眷里沒有死去海盜的父母妻兒?若他們想報仇,你當如何?」

  「我……」霍錦驍被他問得一滯。

  他咄咄逼人:「還有,你殺一半饒一半,你怎知你殺掉的這些人與你饒過的人是親是疏?仇恨這東西就像張蛛網,千絲萬縷。你得罪了某個人,也許就是得罪了他身後無數個人。你不會看到仇恨背後的網,只能接受仇恨帶來的無窮無盡的麻煩。」

  「麻煩?祁爺,掌一島之事,本來就會遇無窮之煩,又豈止區區仇恨?若懼怕未知麻煩,行事必畏首畏尾,瞻前顧後,難以大展。」她辯說道。

  「你用錯了一個詞,我不是懼怕,我只是避免。為王者當不為眼前小利所驅,未雨綢繆,斷其禍根。」祁望凝眉冷目看她。

  氣氛宛如凝固霜結般,朱大磊與許炎竟都插不上話,只能聽二人互相辯著。

  「為王者,也該有容人之度,用人之智。你說要避禍?可這些海盜與女眷也有不少是燕蛟村村民,你將其通通殺之,難道村中他們的親人便不會有恨?大磊哥,你告訴祁爺,村中是不是已經有村民反對殺光他們?」霍錦驍毫無退讓之意。

  「是……是有一部分……」朱大磊拭拭頭上的汗。

  「祁爺,為了避免麻煩,那我是不是要把燕蛟村的人通通殺光?」她灼灼眸色盯著祁望。

  「啊!」朱大磊嚇了一跳。

  「別怕。」許炎忙按按他的肩頭安慰他。

  「你在與我狡辯,這二者怎可等同而論?」祁望語氣已添冷怒。

  「按祁爺的想法,不正是如此 ?祁爺,我要的生,不是只饒過性命,我求的生,乃為生生不息。斬草除根容易,可是過後呢?荒野枯地,萬里空城?昔年我大安太祖皇帝興兵攻至詠川,未傷詠川一草一木,更是饒恕降兵十萬,令得詠川百姓與守城將士服其德而轉投其麾,最終攻入兆京,往後百年,詠川上承皇意,下安民心,最後發展為大安最為富庶之地。難道太祖皇帝他不怕這些降兵存有二心與人通敵?我不怕他們恨我,並且我相信我有馭人之力!」

  「是嗎?想不到你能博古通今,那你又讀沒讀過,太祖皇帝之所以能活下來,就是因為前朝明德帝攻入晏州時一時心軟,聽信其言饒過晏州霍氏一族,這才有後來霍家興兵纂位之事。」祁望也不知自己為何要與她說這些,若按從前他的脾性,早已下屠殺令,根本不會多解釋半句。

  霍錦驍忽沉默。祁望所說,乃是誅心之語。霍家……她就是霍家之人。

  「你想救他們,我可以理解,但你所言並不能說服我。」祁望見她沉默,便又道。

  「祁爺也不能說服我。」她搖頭,仍舊沒有退步。

  「你是平南島的人,也是我的人,我不需要說服你。」他冷道。

  「可我是燕蛟島島主,島上事務我有權決定。」

  「你這島主是我給的,我隨時可以收回給你的東西。」祁望開口,語氣卻倏爾平靜。

  「大哥,不要……」許炎見他右手指尖摩挲上左手戴的扳指,臉色微變。

  那是他真正發怒的表現。

  「那祁爺就收回去。只要我是燕蛟島島主一天,我就不會讓這件事發生。祁爺若不滿意我剛才的建議,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必拿出萬全之策。」

  語畢,她轉身。

  「已經給你四天時間,我不會再等。」祁望捏緊扳指。

  霍錦驍咬咬牙,未作回應,匆匆而去,奔入夜色里。

  「派人盯著她,免得她要出手救人又給我惹麻煩。」祁望見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眉間冷凝方才消融,浮上些許倦色來。

  「好。」許炎領命,又勸他,「大哥,小景還太年輕,雖然聰明,到底閱歷經驗尚不足,你別太苛求於她。」

  「我苛求她了?」祁望不解道。

  許炎點點頭,道:「當初你教導我之時,都沒這般嚴苛。」

  祁望聞言默然,只捏捏眉心,緩去腦中澀疼。

  許炎見狀便不再多說,與朱大磊一起退下。

  四周突然空下來,只剩火色搖曳,祁望只覺疲倦,正要命人將擒到的兩個海盜帶下,忽然聽到旁邊一聲叫喚。

  「祁爺,小人有話想說。」

  他循聲而望,見到巫少彌從夜色中走出。

  「小人可以替師父完成祁爺的要求。」

  他的要求?

  殺了這些俘虜?

  ————

  空曠的採石場上只剩寥寥數人,巫少彌垂頭站在搖曳的火光里,不敢看祁望的眼。

  祁望已蹙眉看他。巫少彌這人平時只知埋頭幹活,為人極沉默,除了和霍錦驍有關的事之外,他不會開口說上半句,獨來獨往就像個影子。許炎對他的評價是為人怯懦,不堪大用,而觀其平日行事也確如此言,是以祁望從未將此人放在心上,可今夜……

  許炎和他大概都看走了眼。

  巫少彌竟自請屠令,獻計殺人。

  「你們這對師徒倒是有趣。你師父主張生,你卻主張殺?」祁望摸摸自己下巴,笑著問他。

  看得出來,巫少彌很緊張,仍保持抱拳在身前的行禮模樣,祁望沒說免禮,他便一直躬身著著,雙手揪在一起,還有些發顫。

  「回祁爺話,小人沒有主張,只是見師父近日為此事所擾,又因此與祁爺相執不下,小人不忍師父為難,故想為她做些事。」巫少彌一字一句說得認真。

  「可你師父她想救人?而你卻要殺人?」祁望好奇了。

  「師父絕對不會同意大開殺戒,那與她的初衷背離,她不會妥協的。今日不會,往後也一樣不會。」巫少彌緩慢說著,「祁爺,容小人斗膽問一句,如果師父不肯妥協,你會如何對她?」

  「怎麼?你擔心我會因此殺她?」祁望覺得這理由有些無趣,揮揮手道,「放心,我最多讓她回去繼續當個末等水手,不會拿她怎樣。」

  許炎說得沒錯,他對她確有些嚴苛了。

  巫少彌卻道:「一次不妥協祁爺能夠通容,那兩次三次甚至於她與祁爺意見相佐刀劍相向呢?」

  祁望眼神忽凝,巫少彌比他相像的要更了解她。

  「我不會讓她有這個機會。」他看著自己的玉扳指淡道。

  「祁爺,我師父不會妥協,小人也不希望師父妥協。師父就是師父,心往光明、懷揣良善,那才是我師父。小人希望師父能永遠如此,但東海險惡,屠刀不起,大業難展,所以……」巫少彌說著將頭稍仰,露出雙幽靜的眼睛,謙卑恭敬望著祁望,「小人願意成為師父身後的屠刀,師父不願做卻又不得不做的事,小人都可以替她完成,小人只要師父初心不改,不必陷入兩難,便可。」

  祁望未料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倒頗為意外。

  「你的意思是,今後若遇相同情況,你都願意背著她替她掃清一切障礙?」

  「是。」巫少彌又抱拳一傾。

  祁望沒了聲音,似乎陷入思忖。

  眼前這人有雙很乾凈的眼眸,如稚子般純粹,本該是赤子之心,可有時,這樣的純粹卻極為可怕。他的眼裡沒有善惡是非,沒有黑白對錯,只有憑一己好惡而行的肆意妄為。

  就像……一柄認主的魔刃。

  「那你想如何解決這件事?」他又問道。

  「島上事務再過些時日就大至料理完畢,師父應該會隨祁爺回趟平南島,她不在的時候,就能下手,以船沉之、大火燒之,天意亦或人為,不過是編撰的借口。」巫少彌此時方收禮淡道。

  幾百人命的事,他隨口說來竟毫無異色,連祁望聽著都心生涼意。

  「小人日後想留在燕蛟島幫師父料理島務,祁爺若有非做不可的事,可以直接告訴小人,無需為難師父。」巫少彌恭敬道。

  「你殺過人嗎?」祁望並未馬上答應他,只轉著扳指問道。

  「沒有。」

  「你連人都沒殺過,就敢向我開口說這些?」祁望淡諷。

  巫少彌身體一僵,垂眸撫上自己右手食指所套的銅戒。那是她賜他的「鬼無影」。思忖片刻,他忽然朝仍跪在地上的兩個海盜走去。

  「對不住了。」行至海盜面前他蹲下,歉然一語,指間卻涼光閃過,猝不及防地劃過兩個海盜咽喉。

  兩個海盜同時瞪眸,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人,身體緩緩倒下。

  海風急來,將血腥味送到祁望鼻間。

  「祁爺,小人現在殺過人了。」巫少彌被血噴了滿頭,轉而望他時卻還是平時模樣。

  有些怯意,有些緊張。

  祁望見他指上薄刃滴滴嗒嗒地往下滴血,眯眼道:「好,我答應你。」

  「多謝祁爺成全。」巫少彌站起,躬身行禮,俯垂的臉上揚起淺笑。

  他再也不用追在她身後跑著,不用覺得自己和她的距離遙遠得連說句話都嫌多餘。

  他會站在她背後,她掌生,他便管死。

  如此,便不會遠離。

  ————

  翌日天明,庭院草木乍亮,祁望伸著懶腰打開門,還沒踏出門檻,就看到外頭廊廡前坐了個人。

  「祁爺。」霍錦驍一見他就跳起來。一場爭執沒有結果,她徹夜難眠,左思右想皆不對,第二日早早就醒來,進了祁望院子等他。

  「你怎麼又跑我院里來?昨晚和我沒吵夠?」祁望沒好氣道。

  「我哪裡敢和祁爺吵架?」霍錦驍忙笑道,「我來尋祁爺一起吃早飯的,看,我把早飯給你送過來了。」

  祁望站在廊下瞥了兩眼,果在方桌上看到碗碟。白粥一鍋,新鮮桂圓兩掛,一碟炸春卷,一碟醬瓜,一碟蜜甜豆。桌上還堆了撂桂圓殼,她已剝了好些桂圓扔進他那碗白粥里。

  海邊的新鮮吃法,桂圓佐粥。

  祁望下來徑直坐到桌邊,不同她客氣。

  「這碗孝敬祁爺。」她把粥推到他面前,又奉筷予他。

  祁望接過筷子就端碗吃飯,不肯理她。

  「祁爺,你吃著……我說著……你聽我說就好了?」霍錦驍眨眨眼,開口道。

  得,他就知道她沒死心。

  祁望敲敲桌面,冷道:「吃飯不談事,你說了我也不聽。」

「那你先吃。」她只好把話咽下,悶悶不樂地抓起春卷胡亂塞進嘴裏。

  好容易等他吃完一碗粥,她臉色一喜,就要開口:「祁爺……」

  「幫我裝飯,再給我剝些桂圓。」他把碗遞給她,又道,「多剝幾顆。」

  她只得照做。

  這一早上祁望的胃口似乎特別好,連添兩回,第三碗粥喝完,霍錦驍已趴在椅背上看他了:「還要添粥嗎?」

  「不要了。」祁望抹抹嘴,笑起。

  「祁爺,那咱們再來說說那批俘虜的事吧?」霍錦驍神色一振坐起。

  「說什麼?有什麼好說的?你如今羽翼未豐就已經和我對著幹了,還要說什麼?」祁望道。

  霍錦驍將兩掛桂圓都拖到面前,一邊剝桂圓一邊說話:「祁爺,我可沒與你對著干。你也知道我的脾性,若是想聽一家之言,要個傀儡,你根本無需選我做這島主。你我雖意見相佐,但初衷卻一致,都為兩島長遠著想。」

  祁望盯著她送到自己面前剝好的桂圓肉,晶瑩剔透的桂圓在她指尖格外誘人。

  「吃呀,孝敬你的。」她見他不動,把桂圓晃了晃。

  祁望終於接下扔進口中。

  「那你想怎樣?不殺人,留著禍患?」

  「殺該殺之人,留可用之才。」霍錦驍瞧他神色鬆動,不像昨日那樣冷冽,心裏又斟酌著話要說服他,豈料這話還未出口,便聽他乾乾脆脆的聲音。

  「好啊,就依你之言。」

  「祁爺,你看這燕蛟島……」她的勸語說了半句,忽然回神,「你說什麼?」

  她沒聽錯吧?

  「我同意了。你是燕蛟島主,就依你所言行事。」祁望見她動作僵住,便將兩掛桂圓往她手上塞去,「都剝了我吃。」

  「為什麼?你怎麼突然同意?」霍錦驍大奇。

  祁望盯著她手裡的桂圓,懶得廢口舌,正想隨便應付兩句打發她,院外忽響起匆忙腳步聲。

  「大哥。」許炎出現在院外,看到霍錦驍又道,「小景,你也在?」

  「出什麼事了?」祁望站起。

  「在海上巡視的船隻發現了漆琉島的船。」許炎沉聲道。

  「幾艘?」

  「一艘,掛著三爺的旗。」

  「這麼快就來人了?」祁望沉吟片刻,將霍錦驍手裡的桂圓搶來扔到桌上,「跟我走。」

  「去哪?」霍錦驍問道。

  「三爺的使者來看新任的燕蛟島主了,你還不到碼頭迎去?」祁望說話間已朝外走去,邊走邊道,「讓燕蛟村的村長和長老都過來,隨我們去碼頭迎客,叫廚上備席,找幾個小廝過來服侍,快!」

  語罷,他又望向霍錦驍:「正事來了,別再想其他事。」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