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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第129章
☆、約定

  太久沒回燕蛟, 島已陌生, 要重新拾起少不得費一番苦功,霍錦驍便專註忙碌燕蛟島的島務, 白日拉著東辭親往島上各處巡看,日落後就看各處送上來的文書冊子,其餘諸事皆不理會。

  轉眼就是三天。

  東辭笑她:「如今你比金鑾殿上的聖上還辛苦。」

  霍錦驍轉著酸疼的脖子:「皇上管的大國, 我顧的是小島, 哪能相提並論。如今辛苦點,不過是想趁著這點時間把燕蛟安排妥當,好清清楚楚地交給下一位島主。」

  即便打算離開, 她也不想虎頭蛇尾。

  「大國也罷,小島也好,費的精力都是一樣的。」東辭將手裡冊子捲起輕輕敲她的頭,笑道。

  「說得也是, 還好有你幫我。」霍錦驍將他手裡的冊子抽走,放在手旁一撂書的最上邊。

  桌案上的文書和冊子已都分門別類歸置清楚,有東辭幫她, 這些事處理起來輕鬆許多。上一回沒有準備,商議時讓人爻得無言以對, 如今她已準備妥當,燕蛟之變勢在必行。

  不過, 仍欠缺一陣東風。

  「島主,祁爺來了。」

  正想著,霍錦驍所欠缺的東風就刮到。

  「請他進來, 沏茉莉茶來。」她吩咐道。

  「小梨兒,我去給你徒弟複診。」東辭同她告辭。這事他插不上手,也沒打算干涉,只能他們兩個單獨談。

  霍錦驍道過謝,看著東辭出去,又看到慢慢踱來的祁望。

  從她發作巫少彌那日起,他們已有四日未見。她忙她的島務,祁望便接手商船隊的事,互不相擾。

  祁望似乎瘦了點,眉間有絲倦怠,看她的目光比從前要沉默。兩人站在議事廳的堂上對望片刻,忽然都找不到能開口的話語,最後還是霍錦驍先出聲。

  「祁爺,請上座。」她笑著,迎他上座。

  從前,無需她客套寒暄,該坐坐,該懶懶,如今再見,卻像客人。

  祁望坐下,茶也正好送到,霍錦驍親自端起茶遞到他面前,他接下茶碗,掀起茶蓋輕輕拔著茶麵浮葉,騰起的白霧模糊了他的眉眼。

  「祁爺,今日請你過來,是有一事相商。」霍錦驍斟酌著開口。

  「何事,你說吧。」祁望將茶碗放下,聲音微沉,不見喜怒。

  「是關於島上平南人的去留之事。」她還是不習慣與他繞圈子說話,「我看過這一年燕蛟的財資情況以及島上人口,燕蛟蓄兵太多,目前入不敷出,如今是靠著原先金蟒海盜的庫存與去年咱們遠航貿易的收入支撐著,但消耗過大,仍舊只是勉力支撐。我想酌減島上人口與囤兵數量。」

  「你想讓我將原先借給燕蛟的人撤回平南?」祁望一語中的。

  「嗯。」霍錦驍點頭,又道,「我知道這做法有些過河拆橋之嫌,但燕蛟實際情況擺在這裏,我也只能扮次黑臉,還望祁爺不要怪罪。」

  當初為了扶持燕蛟,祁望才留了一批平南人在燕蛟,說是控制也好,監視也罷,雖有他的私心,但他幫過燕蛟也是不折不扣的事。

  若沒有他和平南,燕蛟如今也還是當初任人欺凌的島嶼。

  這是恩,燕蛟不能忘。

  祁望笑了笑,不作答。

  她便又道:「祁爺,燕蛟仍舊以平南為尊,按東海附屬島嶼的規矩,每年燕蛟會按本島收入,不論盈虧,都孝敬祁爺與平南。另外,若然附近海域有任何異動,燕蛟人都會與平南共同進退。平南為兄,燕蛟為弟,兄弟之情不會變。」

  說著,她將一早準備好的賬冊遞給他:「此乃去年一年燕蛟的收益,包括我跟著你遠航所得,按東海的規矩,我會孝敬平南兩成銀兩,另外再拿一成出來給這一年多駐守在燕蛟的平南兄弟,你看可好?」

  東海的規矩,附屬島嶼是要孝敬主島的,有些像納貢,也像賦稅。

  祁望接過賬冊扔在手邊並不看:「若我不同意呢?」

  「祁爺若不同意,那我還有第二個辦法。」霍錦驍似早有所料。

  祁望挑眉,洗耳恭聽。

  「我把島給你。」她靜道。

  他輕扣桌面的指一頓,指尖僵浮半空。

  「這島本來就是為平南才佔下的,如今交還給你,也是理所當然,憑藉祁爺的能力與才幹,燕蛟只會蒸蒸日上。」

  「那你呢?」他展平右手,緊緊貼在桌面上。

  「天高海闊,沒有我不能容身之所。」霍錦驍淡道,「祁爺,我希望你考慮清楚。一島不容二主,你若是將燕蛟交給我,日後就不要再干涉燕蛟之事;若是你覺得我力所不達,現在便可收回。」

  祁望此時方端起茶碗,啜飲一口,道:「好,我同意。」

  「你同意哪個?」

  「讓平南的人撤離燕蛟,把燕蛟交給你。」

  霍錦驍略感意外,她說了這麼多,祁望連一句反駁都沒就答應了,這不是他的作風。

  「事情談完了?談完了陪我出去走走吧。」他潤過唇,站起,拂袖往外行去。

  霍錦驍蹙蹙眉跟去。

  ————

  天色晴好,稻田青青,在海風裡輕搖慢擺。

  「記得這地方嗎?」

  祁望帶著她在田埂上緩緩走著。

  霍錦驍當然記得,這是她初踏燕蛟時第一次出手殺人的地方。那時的她還稚嫩衝動,殺了海盜也不知善後,虧得他出現。

  她到現在都清楚記得自己看到樹下他的衣角時心頭的驚喜。為了幫與不幫燕蛟,他們起了小爭執,她賭氣說要脫離平南,他就像現在這樣,靜靜地說,只有他不要的人,從來沒有不要他的人。

  她的瀚海征程從燕蛟開始,可與他的矛盾也從燕蛟開始。

  祁望沿著田埂一路向下,走過田間小屋,走過舊日哨崗,走過海邊船塢……腳步很慢,慢得像把當年的腥風血雨再走一遍。

  最後,他停在船塢前的臨海山崖上。

  遠可觀海,碧波萬頃,無邊無際;近能眺島,草舒木展,滿目蔥鬱。

  昔日炮/火與刀戈盡皆遙遠,生死化作心頭硃砂,永難褪色。

  「祁爺,你若有事,不妨直言。」獵獵海風將聲音吹得破碎,她把被風刮亂的發勾到耳後,開口問他。

  祁望負手而立,遠觀波瀾壯闊,那是他這輩子心之所向。

  「景驍,如今是不是我每說一句話,做一件事,你都覺得我別有目的?」他道,目色蕭索。

  霍錦驍站到他身邊,久未言語。

  「我從小在東海漂泊,每天都像站在刀尖之上,稍有不慎就覆頂之災,每一步都走得艱難。」人心就在這樣的步步為營中越變越冷酷,可再怎樣硬,卻還留著一絲軟弱,祁望望向她,「你在率性而為之時,我卻過著連說一句話都要在心裏百轉千回的日子,東海和雲谷不一樣,我們也不一樣。」

  違心的話說久了就變成真的,他也不記得自己曾是怎樣的人,但誰不是從一個赤子過來的呢?

  「祁爺……」他說著,她聽著,竟不知能接何語。

  「雲谷是什麼樣的地方?我真好奇,怎會教出你這樣的姑娘來?」祁望有些羡慕。

  天下人心往的雲谷,被喻作仙境,相必是個極好的地方,他這輩子,除了海還是海,刀口舔血半生,還沒見過那樣的地方。

  「雲谷只是普通小鎮,無甚特別,只是裡邊的人,多是俠義之士,沒有紛爭。天下之大,若無紛爭,處處皆是桃源。」霍錦驍道,「祁爺若有興趣,待他日東海大定,我帶祁爺去雲谷玩,請你喝最烈的酒,吃最好的肘子,品最好的茶,看最美的日出。」

  她的話,讓人心往。

  「你願意帶我去?」他問她。

  他也不知,是東海大定更吸引他些,還是她口中描繪的雲谷更吸引他,又或者有她,有東海,才是他最終所嚮往的地方。

  「如何不願意?你都帶我去了那麼遠的地方,我為何不願意帶你去雲谷?」她笑著反問。

  「那好,一言為定!」他舉起掌。

  霍錦驍擊之:「一言為定!」

  ————

  與祁望在燕蛟島走了大半日,將平南的人撤回之事議妥,她才回去。

  巫少彌還跪在院子里,這人犟得很,就算當下打暈扛回去,醒了還要過來。丁鈴除了第一天還勸他,也勸霍錦驍之外,後來幾天都不說話,只是在他暈闕時把人帶回去,細心照顧。

  正午的陽光烈烈澆在他頭上,他被曬得臉色發白、嘴唇枯皺,眼眶裡血絲滿布,憔悴不堪,卻仍是直挺挺跪著。霍錦驍越過他走到屋外,突然止步。

  輕嘆一聲,她轉頭:「起來吧,別跪了。」

  「師父原諒我了?」巫少彌大喜,一笑唇便綻裂幾道細小傷口,血絲滲出。

  「不原諒你又能如何?」霍錦驍過去扶他。

  早就原諒了,不過是磨他性子而已。

  「謝謝師父。」巫少彌鬆口氣,站起時膝蓋一酸,腿軟倒,被她扶住。

  她沒說什麼,只將手翻扣住他的脈門,灌入一股內力,像溫暖的水和緩地從他的手上游向四肢百骸的經脈。他閉上眼感受著她的內力,很快運氣全身,再睜睛時疲乏已消了泰半。

  「跟我進來。」霍錦驍鬆手,轉身進屋。

  巫少彌隨之慢慢踱進屋中,她已倒好了水遞來,又叫他坐下。

  「阿彌,此番我小懲大戒,望你引以為誡,我不希望再有下一回,可記住了?」她坐到他身邊,正色道。

  「弟子記住了。」巫少彌捧著水垂了頭。

  霍錦驍點點頭,揭過此事,又道:「你的傷如何?」

  「沒什麼大礙,有師伯的妙手回春,我沒事。」巫少彌道。

  「那也要好好休養,我下手重,你又跪了這些天,傷及經脈,不易調養,別留下病根。」她抬手摸摸他的頭,又道,「我還等著你回來幫我。」

  「師父,可是島上出了事?」巫少彌聞言神色一凜,放下水。

  「沒,只是我打算整頓燕蛟,重新分派人手管理燕蛟島。你一個人辛苦了這麼久,我打算尋些人幫你。」她說著留意他的表情。

  巫少彌並無異/色:「師父,不如讓我跟著你吧。」

  「我身邊不用人。你還是繼續負責衛所和戰船,島上的攻防工事仍交給你打理……」霍錦驍慢慢將這幾日的想法與他一一說明。

  「聽憑師父吩咐。」巫少彌認真聽完,不加思索應允。

  霍錦驍也不知該如何形容這徒弟了,膽子大起來能把人嚇死,在她面前又千依百順。

  不管如何,祁望和巫少彌能幫她,燕蛟的變革就容易得多,她將話鋒一轉,又道:「還有另一件事要與你商量。」

  「什麼事?」他問道。

  「關於你和丁姑娘的事。」門沒關,霍錦驍一眼能看到倚在花池邊的丁鈴。

  小姑娘垂著頭百無聊賴站著,時不時看一眼他們這兒,在日頭底下像簇漂亮的九重葛。

  「我都聽說了,這幾天你傷重,全是她在照顧著。她一個姑娘家如此作為,便不用說,你也該心裡有數。前天她哥哥來探我口風,問到你的親事,因我未曾探明你的心事,便打了馬虎眼,現在我問你,你和丁鈴之間可有情?若是有情,我便出面替你求這門婚,她是姑娘家,這種事還得咱們男方主動,別傷了她的心,你莫像個二木頭一樣。」她正色問他。

  「師父,若是無情呢?」巫少彌也看向院里的姑娘,目光複雜。

  「若是無情,你就別耽誤人家,當拒則拒,不要拖泥帶水,會害了她。」霍錦驍說著不免心裏奇怪,又問他,「怎麼?你不喜歡她?我見你們兩處得極好,還以為……」

  巫少彌不語,想著連日來的種種,心也變得柔軟。他怎會不喜歡丁鈴?這麼明快可愛的姑娘,像牆角橫出的一枝九重葛,不期然撞入心裏,就成了夏日一抹亮色,難以忘卻。

  可是這喜歡里似乎缺了些什麼,他也不懂。

  「阿彌?」霍錦驍見他發愣,喚了一聲。

  巫少彌回神:「我喜歡她,但是……師父,這事我自己來吧。」

  「也好,感情這事,為師也是無能為力。你若定下便來和我說,我替你求親。只一點,你記住,若兩情相悅是皆大歡喜,若不能,你可千萬留神,莫太傷她的心。」霍錦驍叮囑他。

  「我記住了。」巫少彌應下。

  霍錦驍露出從前溫柔的笑。小徒弟長大了,都到了娶親生子的年紀,時光匆促,未留駐足之刻,連她也已年過雙十,是個老姑娘了,仍孑然一人。

  當初恨嫁,幾年過去,經歷種種,嫁不嫁人已無所謂。

  便是一個人,也沒見她把日子過得糟糕。

  如此便好。

  ————

  「公子,殿下的信。」

  山崖邊,海風次衣裳吹得如龍蛇狂舞。

  佟叔向魏東辭呈上捲成細桿的信。

  魏東辭慢慢展信,信上是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寫滿整張紙,他越看眉頭越凝。

  「公子,出了何事?」佟叔問道。

  「『周陽』醒了。」他冷道。

  周陽是當初派去漆琉的細作,但他說的這個,卻是獻上海圖的假周陽。此人在運送紅夷大炮的過程之中遭到滅口,受了重傷被他救下,關在霍翎那兒一直昏迷不醒。

  七天前,『周陽』終於醒了。

  除此事外,霍翎這密信里還寫有一事。

  海神三爺,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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