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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第122章
☆、大火

  下山的路不好走, 密集的樹木遮去唯一的光源, 一腳踩空就會滾下去。霍錦驍夜能視物,便在前面走著, 領著祁望慢慢往山下去。

  「慢點。」遇到路不好的時候,她會提前警示他,也就只是簡單一句話。

  祁望知道這人是生氣了, 被他給抱生氣的。

  其實也沒抱很久, 眨幾下眼的功夫,但他抱得突然並且強硬,把她給惹怒了。她是個不拘禮數的女人, 安慰的、友好的擁抱,她不會太抗拒,但顯然剛才的擁抱不具備這幾個前提。

  那是個極具攻擊性的擁抱,雖然最後以安慰做幌子, 但她還是感覺到了。

  所以生氣。

  藉著黯淡的月光,他只能看到黑漆的背影,線條玲瓏柔美, 像一抹流暢的墨線,不緊不慢地在前頭帶路, 僅管生氣,她還是沒有放棄他。

  太重情義, 是她的優點,也是她最大的弱點。

  祁望想起海上颶風裡的擁抱,也是這樣霜冷的月光下, 風停雨歇,他們醒來,她看他的目光從迷茫到清晰,忘情地回抱他,隔著潮濕的衣物,那溫柔像冬天溫過的烈酒,燒喉灼心,卻又欲罷不能。

  他太懷念了。

  ————

  霍錦驍的氣到山下時就已經發散乾淨,看著前頭的岔道問他:「我去梁府一趟,你先回碼頭休息吧。」

  火勢大得嚇人,她覺得這幾樁案子太過蹊蹺,要親自去看看,不過祁望對梁家沒興趣,那便不同路了。

  祁望聳聳肩:「睡不著,我和你一起過去。」

  霍錦驍回頭,素白的衣裳被霜華一照,更顯冷冽,祁望從沒穿過這樣的顏色。他的衣裳大多深色,墨綠、玄黑、青褐,沉穩內斂,今日這白衣,倒叫他鮮活了幾分。

  看了兩眼她收回目光:「隨你。」

  氣雖然散了,但嘴裏還是要發泄,她沒給他好臉色。

  祁望心裡有數,跟了過去。

  越接近梁府路越擁堵,為怕火勢蔓延危及旁邊,臨近的人家都跑到外頭,揣著金銀細軟觀望著,再來就是看熱鬧的民眾紛紛湧來,再加上救火的人與官府的人,整條街都水泄不通,走是走不進去了,霍錦驍和祁望只能施展輕功,從四周樹木與屋瓦上飛身而過,不多時就到梁府外頭。

  官府的衙役在梁宅外圍起一道隔離人牆,火勢已經小了,只剩幾簇小的著火點。梁家有錢,宅子里的避火做得好,火併沒蔓延開,把四周的屋舍燒完,這火自然就小了。

  空氣中瀰漫著焦臭,濃煙即便是在黑夜裡也顯得分外清晰,滾滾而起,混亂的腳步與吵鬧聲夾雜一塊,擾得人心惶惶。霍錦驍看了一會,沒見著一個梁家人,也看不出裏面情況如何,心急起來。

  「去哪?」祁望見她從屋檐上站起,忙按住她肩頭。

  「進去看看,老在外邊什麼都看不清。」霍錦驍聳肩震開他的手。

  「裏面都是官府的人,你進去了反而壞事,現在火還沒全滅,也危險,等明早再找耳目查探吧。」他勸道。

  「祁爺,梁府老宅的人被擄,夢枝姐也死了,現在梁家大火,你難道就一點都不奇怪?不想查清楚這件事?」她盯著他,覺得他平靜得異常。

  他不是如此被動的人。

  「梁家替三爺走貨,其中牽涉到三港官、商、匪,會出現這種情況有什麼可奇怪?在懸崖邊走得久了,總有失足的可能,沒有萬無一失的時候。梁家也風光了十幾年,差不多到頭了。」祁望確實無所謂,藏在夜色下的目光猶帶幾分毒戾。

  霍錦驍說不動他,不過他也說服不了她,她閉嘴又望去,忽然瞧見梁宅里出來一個人。

  「東辭?」心頭一喜,她不理祁望,縱身掠下屋檐。

  祁望眯了眯眼,跟她跳下。

  ————

  魏東辭的長袍外邊正套了件圍裙似的白褂子,臉上也用白布蒙了口鼻,只留一雙眼睛,出來時正一邊從臉上解下布巾,一邊與旁邊的衙役對話,臉色凝重非常。

  話說了兩句,他就聽到熟悉的聲音。

  霍錦驍被其他衙役攔在外邊,正沖他招手。他蹙蹙眉,向身邊的衙役打了個招呼,霍錦驍與祁望便被放行。

  看到祁望,東辭略點點頭,便望向霍錦驍:「你怎麼來這了?」

  「這話我問你才是,你的傷沒好齊全,跑這麼危險的地方做什麼?」霍錦驍看他眉梢鼻樑上都是灰,伸手就搓。

  東辭鼻樑隨她的動作微微皺起,眼裡都是笑意:「知府大人請我過來幫忙救人。」

  祁望冷眼旁觀,沉默得像山石。

  「那人呢?裏面情況怎樣?我能進去嗎?」霍錦驍說著就往裡邊探頭。

  大門內是長長的影壁,其實什麼都看不見,但東辭還是拉住她的手,笑意隱沒:「別進去了,你不會想看到裏面的情況。」

  聽起來很嚴重,霍錦驍不由問道:「梁老爺,梁二公子呢?他們沒事吧?」

  東辭頓了頓,影壁后正好走出兩個衙役,抬著個擔架,上頭放著被燒到焦黑變形的屍首,古怪的惡臭飄來,霍錦驍捂了唇鼻。

  他身子一側,擋住了她的視線:「小梨兒,裏面……沒有活口。」

  霍錦驍倏爾瞪眼:「什麼意思?」

  「死光了。」東辭聽她提過梁俊毅,知道她與梁二、曲夢枝之間的交情,此番曲夢枝先去,若她再聽到梁俊毅的消息,恐難接受,可再難過,他也還是要說。

  輕嘆一聲,他在她愕然的目光下開口,極盡溫和委婉:「起火地是梁家華禧堂,裡邊關了一十八人,除了老宅那邊被擄走的那批人,還有在石潭這邊的梁家人。一妻,四妾,三個兒子,兩個媳婦,三個女兒,還有四個是孫子女……」

  石潭港的梁家人,不就是梁俊毅?

  他沒明說,她卻猜著。

  短短几天時間,曲夢枝死了,梁俊毅也死了?她怔怔看著梁宅大門,梁俊毅在密室救她出來時的情景清晰可記,前些日子他在茶寮里說的話也字句可聞……

  一轉頭,人沒了?

  「怎麼會?」霍錦驍往後踉蹌了半步,被祁望扶住。

  「梁同康被人釘在正對華禧堂大門的樹桿上,放血而亡。」東辭已盡量用最簡單的字句來描述裏面的畫面。

  梁同康是唯一一個留得全屍的人,並不是兇手手下留情,而是兇手將他以木釘釘在粗壯樹桿上,割了他的大脈,讓他血盡而亡,這樣他才會在死亡的過程中目睹自己的親人被活活燒死的場面。

  霍錦驍掩著唇,深呼吸了幾番,盡量控制好情緒,復又開口:「都燒成那樣了,你認得出是二公子?」

  「認不出。加上樑二,與先前擄走的人,數量上是對的。至於到底是不是他,還沒定論。」東辭上前輕握她的手,「也許……不是他。」

  他從來不在生死上給人留期待,不過面對的人是她,他很難漠視。

  霍錦驍只搖搖頭,待要再問,衙役走來,說是知府找魏東辭問話,東辭不能多呆。

  「你去忙吧,我在那兒等你。」她指指牆根,腳步緩緩邁去。

  東辭不攔她,看了眼祁望就隨衙役走了。霍錦驍縮到梁宅的牆根下,蜷起身抱著雙膝席地而坐,雙目無神。旁邊又有人坐下,是祁望。

  「難過就哭哭。」祁望道。

  女人還能哭,男人想哭是要被笑的,就這一點上,他羡慕她。

  霍錦驍哭不出來,曲夢枝的死消耗掉她的眼淚,像乾枯的樹木,擠不出水份,悲傷堵在胸口悶得叫人想撕心吶喊,可她什麼都做不了。

  「祁爺,什麼時候回平南?」良久,她問他。

  「過兩三天吧,你想幾時回?」祁望答道。想回隨時都能回。

  「哦。」她沒回答。

  她從沒這樣累過,頭擱在自己膝頭,眼睛一閉,身邊的聲音似乎都遠了,像另外一個世界的喧鬧。

  大門裡屍首一具接著一具抬出,分不清誰是誰,只能從身量大小辨別出成人還是孩子,焦臭的味道越來越濃,屍體蓋布之下焦黑如炭的手僵立著,還是生前垂死掙扎的模樣,彷彿一碰就要碎成炭粉。

  東辭進進出出地忙碌,很難顧及霍錦驍,只能時不時以目光望去,霍錦驍就那麼坐著,像守宅的小石獅子,筋骨剛烈。祁望褪下外罩的薄袍正蓋到她背上,她沒睡著,察覺到有人給自己披上衣裳時就睜了眼,推開他的手:「我不冷。」

  祁望淡道:「擋灰,披著吧。」

  霍錦驍抬頭望天,天空果然飄下黑色灰燼,一點一點,落到頭肩之上,拈指一搓便化成炭粉,像凄哀的黑色大雪。

  濃重的夜終於一點點褪去黑暗,光芒自海平線緩緩打開,天亮起,照著廢墟上熬得佝僂了眼的人。火情已滅,附近的居民各歸其家,圍觀者也散去一大半,官府的衙役來回巡檢,恢復了長街的往來秩序。

  東辭忙了一夜,這時方得閑,摘了褂子與口罩,往霍錦驍處走去。她看到他過來便抖著發麻的腿腳站起,卻朝祁望開口:「祁爺,你先回碼頭吧,幾天沒出現,船上的兄弟惦記得很。」

  「那你呢?」祁望也看到魏東辭。

  「我回醫館。」她答得簡單,將外衫遞還給他。

  回之一字,道出無盡親疏差別。

  祁望接過衣裳,不動。

  「在這耗了一夜,累了吧?」東辭過來,沖她笑笑。

  「哪有你累。能回了嗎?」她有很多問題想問他,還不是休息的時候。

  「能。」他道,正要與她並肩走去,忽又朝祁望道,「祁兄可得空,去醫館坐坐?」

  霍錦驍有點詫異,轉瞬明白。曲夢枝的死,只能問祁望。

  祁望點下頭,三人便一前一後往醫館走去,東辭與霍錦驍在前,祁望獨自在後,身後就是空寂的梁家大宅。

  曲夢枝沒了,梁俊毅沒了,梁同康也沒了……

  一把大火燒得乾淨。

  海神三爺卻依舊是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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