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洗三』之前是要祭拜神靈的, 宋琬新換了一件圓領的海棠紅長袖褙子, 洗手熏香後才和千姑去了松竹堂正堂祭拜。除了祭拜各路神君, 還要在內室裡祭拜床公床母。
明月和喜兒將煎煮好的香湯倒進木盆裡,又用了彩條圍盆, 添盆的金銀錁子和喜果都是提前洗乾淨的, 宋琬往裡面撒了一些,才讓秋芸抱了雪寶出來。
宋琬前世給她那些孫輩往後的小孩子洗過,她用手試了一下溫度, 方將雪寶身上的包帶都解了下來。她害怕凍到雪寶,又讓婆子多籠了幾盆爐火。
小雪寶的衣服被他娘親全剝下來後就醒了, 他並沒有哭,攥著小拳頭, 好奇的盯著宋琬看。他光著屁屁, 小臉蛋紅紅的,看上去像是害羞了一般。
秋芸是生養過孩子的人,抱孩子的手法很是熟練。宋琬便讓她抱著雪寶,她輕輕地將香湯撩到雪寶身上。雪寶一雙黑黝黝的眼睛只盯著宋琬看,宋琬看他可愛, 便忍不住低頭親了親他的臉蛋。
熱氣騰騰的, 雪寶的小臉也給蒸的紅彤彤的。宋琬只穿了一件緊袖襖子, 她怕簪子劃到雪寶,就全卸了下來,纂兒鬆鬆的,一低頭便滑下來一縷髮絲。
洗好身子, 明月遞了綢巾過來,宋琬正要給雪寶擦掉身上的水珠,卻發現他手裡抓著她的一縷髮絲。他的手小小的,卻握的很緊,宋琬扯了兩下都沒扯出來。
「小調皮。」宋琬輕輕點了一下他小小的鼻尖,雪寶便蹬了兩下小腳丫,彷彿再給宋琬回應。
「你兒子真是成精了。」千姑指著雪寶,笑的止不住。
宋琬擦乾淨雪寶身上的水,又抱他到床上用四方的錦褥包了起來。她系好包帶,再看雪寶,發現他已經睡著了。她也忍不住失笑,扭頭和張千姑道,「千姑,不如讓雪寶認你做乾娘吧。」
要不是遇到千姑,她和雪寶不知道會怎樣呢。宋琬心裡感激的很,便要跪下行大禮。
千姑連忙拉住了宋琬,「你身子還沒好,快回床上躺著去吧。」她看著宋琬盈滿眼眶的淚水,突然出聲問道,「咱們倆前世是不是認識?」
「認識。」宋琬一低頭,掉下兩大滴淚,「不止認識,咱們還是老相識。」
千姑見宋琬說的認真,怔愣了一會,又笑著拍宋琬的肩膀,「別和我瞎扯,你怎麼知道前世的事。」她搖了搖頭,「說起來,我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很眼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千姑嘆了聲氣,又道,「這大概就是人家所說的眼緣吧。既是這樣,那我就認雪寶這個兒子。」她一面說著一面摸身上,卻只摸出一支山參。
她沉默了一會,方道,「……以後再補。」
吃飯的時候,千姑還是手不離酒。宋琬便勸她,「虧得你還是個大夫,怎麼也不曉得量是多少。你再能喝,也會傷身子的。」
千姑笑看了宋琬一眼,道,「你還是頭一個敢勸我酒的人,那就給你個面子。」她將酒杯放下,又蹙眉說,「你的身子可不好,小時候是不是被冬雨淋過?」她給宋琬診脈的時候,發現她宮寒甚是嚴重。幸得保養的好,才能保住孩子。
不止千姑一人發現宋琬宮寒嚴重,給宋琬把過脈的大夫都說過這個問題。宋琬也很疑惑,「我小時候倒掉下過湖裡一次,不過是在夏日,湖水不算太涼,但還是染了風寒,養了一個多月呢。」
說起來,這還要拜宋瑤所賜。
「倒也有可能是這個導致的。」千姑道,「我回去給你開副藥方,你按著吃幾貼看看有沒有效果。」
她現在在京城裡一家藥堂跑腿,吃過飯,宋琬便讓小廝套了馬送她回去。
明月聽千姑說在藥堂跑腿,很是詫異的道,「千姑這醫術還用得著和別人跑腿,我覺著宮裡的太醫也比不上她。」
「你難得說了句大實話。」宋琬笑道。千姑這人極怪,她醫術精湛,卻不喜歡被束縛在一個地方,一段時間就往外跑。
她記得,千姑似乎就是來京城之後才名揚天下的。她和她夫君行走江湖,別提多快意了。
坐月子這些天宋琬除了吃飯的時候下床,剩下的時候幾乎都在床上。雪寶吃飽了就睡,宋琬陪他睡了幾日就覺著頭昏腦漲的,再睡不下去了。
孟階晚上聽宋琬訴苦,第二日就給她帶了話本子過來。秋芸卻說坐月子期間盯著那小小的字對眼睛不好,孟階又全收了回去。
宋琬便只能躺在床上無所事事,好在小糰子似的雪寶很喜歡躺在她臂窩裡。宋琬摟著他睡覺,竟老實了許多。雪寶身上軟軟的,身上還有一股奶香味,宋琬每每看著他,就忍不住親他一口。雪寶若是醒著的時候,就會蹬兩下小腳丫回應她。
雪寶似乎很不喜歡孟階抱他,每次一放到他懷裡就哼哼唧唧的。孟階黑著一張臉,看到宋琬一臉好笑的望著他,就忍不住想將這個小不點扔出去。
好歹是親父子,連個面子都不給。
後來,孟階便自我安慰,男孩兒都更親近娘親一些。沒想到除了他之外,雪寶擱誰懷裡都不哭。
這針對他的意思也太明顯了。
宋琬睡了一下午,晚上就沒了睡意,她害怕吵到孟階,讓明月又抱了一床被子。雪寶極乖,晚上睡覺前秋芸抱著他喂過奶後就直到天明都不會哭鬧,夜裡都是宋琬帶他。
孟階從淨室出來,就看到宋琬抱著雪寶睡在了另一個被窩。他十分不悅,俯身將雪寶抱到了他的那個被窩。
這小子不給他面子就算了,還想霸佔他媳婦兒。
沒門。
宋琬還沒有睡著,她奇怪的看著孟階道,「你做什麼?」
孟階大言不慚的道,「自然是摟我媳婦兒睡覺。」雪寶睡的很香,根本沒有察覺到自己被某人強行抱離她娘親。
宋琬有些無奈,指著在外面被窩的雪寶道,「他這樣會掉下去的。」
孟階沉默了一會,低聲道,「……我也會掉下去的。」
宋琬聞言仰頭看向他,「你害不害臊,和你兒子還爭風吃醋……」她咧著嘴角,慢慢的笑出了聲,「那既然這樣,我把雪寶抱給秋芸。」
孟階沒有說話,卻起身叫了秋芸進來。
宋琬還是頭一次和雪寶分開睡,不免有些擔心。她探著身子望著秋芸抱雪寶出去,一臉的不捨,孟階只好親自動手將宋琬抱到被窩裡。
屋子裡燒著地龍,又籠了兩盆爐火,蒸的臉頰泛著粉意。孟階摟的她很緊,有點喘不過來氣。
宋琬便掙了兩下,鑽出被窩。孟階只穿著一件裡衣,系的鬆鬆的,能看到他左胸前猙獰的傷疤。宋琬伸出小手覆上去,小聲的道,「朝裡是不是有什麼動靜,我瞧你這幾天都回來的很晚。」
眼瞧著就到了年下,永隆帝只怕撐不了多長時間了。謝光蠢蠢欲動,清流派也不是易糾纏的,孟階夾在中間,只怕很難做。
孟階低頭看了宋琬一眼,摸了摸她柔軟的頭髮,將頭埋進她的脖頸。宋琬整日裡和雪寶睡在一起,身上有一股奶香味,孟階忍不住親了親她耳垂上的那一顆紅痣。
兩人許久都沒有這麼親密過了,宋琬極是怕癢,縮著脖子躲進孟階懷裡。衣料薄薄的,她能感覺到孟階身上炙熱的燙,便含笑道,「你身上和火爐一樣。」
孟階微微扯了扯嘴角,將她冰涼的腳丫捉到自己懷裡,「琬琬,我做什麼你都是相信我的,對不對?」
他的聲音很低,宋琬愣了一下,伸出兩隻胳膊纏住孟階的脖頸,「自從我嫁給你那一日,咱們兩個就永遠的綁在了一起,不是嗎?」她貼在孟階的左耳上,說的很是鄭重,「孟階,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
哪怕你要做奸臣,也沒有關係。
宋琬朝孟階眨眼,極是俏皮,「孟大人,你不相信你的枕邊人嗎?」
孟階盯著宋琬清澈的眼眸,嘴角微揚。他笑了一聲,突然一個翻身將宋琬壓在身下,「……琬琬,我們再生一個吧。」
他笑看著身下怔愣的人兒,覆唇上去。宋琬稍稍回過神來,就感覺到一個炙熱的唇壓在了她的唇上。
孟階身上很燙,宋琬小心的回應了他一下,伸出兩個手指頭。
「什麼意思?」孟階看到她晃手指頭,挑眉問。
「我要兩個月的時間調養身子。」也就是說直到過年,他都不能碰她,宋琬自己都覺著十分的殘忍。
懷雪寶的時候,孟階就一直忍著忍著,好不容易得她同意了,也是草草了事。宋琬看著孟階黑下去的臉,忍住笑道,「我就快出月子了。孟大人,你就再忍一個月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