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今天沒有出太陽， 天空之中是層層白雲， 在外面站著吹風的芸兒聽聞了小丫鬟的傳話，快速地小跑到了門前，「小姐，奴婢可以進來嗎？有急事稟報。」芸兒輕輕敲了敲門， 輕聲問道。

　　「進來。」自顧自氣惱的余淺偌慌忙掩去臉上憤然的表情，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芸兒快速走了進來對著余淺偌行了行禮，傳了話：「小姐， 平寧郡主， 臨邑侯府的大姑娘，二姑娘，李尚書家的李二姑娘，三姑娘， 來探望你。」

　　余淺偌一愣，說是李平寧一個人來的還好說，一向看她不順眼的其他幾個是怎麼事兒， 這是轉了性子不成？余淺偌偏了偏腦袋， 語氣輕柔：「你就說我實在是不大好， 勞煩她們惦記， 但是這副樣子著實不大好想見， 待到身體好些了， 我必定登門相謝。」

　　「可，可是……這般回絕不大好吧。」芸兒猶猶豫豫吞吞吐吐，再要多說幾句的時候， 卻被余淺偌直接打斷。

　　「有什麼不大好的，你儘管去回絕便是，我不見就是不見。」余淺偌眉心微蹙，有些痛苦的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你瞧瞧我這樣子，實在是不便。」

　　「喏。」芸兒應下小跑了出去，不過一會兒又跑了進來，氣息微亂，雙頰微紅：「小姐，菖黎郡主，寧國公府的幾位小姐，還有宋家姑娘，安家姑娘……還有……」芸兒辟里啪啦說了一堆什麼什麼姑娘，聽得余淺偌眉心直跳，用力地拍了拍身下的床板，大聲道：「到底怎麼了？」

　　「咱們府外來了一堆姑娘小姐，京都算的上名號的貴女差不多都來了，都說是來探望小姐你的。」芸兒埋著頭不敢看余淺偌。

　　「不見！一個都不見，全部回絕了！」余淺偌雙眉一擰，臉色一肅直接回道。

　　她什麼時候這麼受歡迎？她怎麼不知道。這哪裡是來探望她，不是來看她笑話的就是來探她底細的，這個檔口來這麼多人，她不用想也知道不對勁兒。

　　「可是，小姐，回絕一兩個還好，這滿京都的貴女都來了，咱們要是把人回了，這不是把人得罪了個遍嗎？」這以後還怎麼在京都圈子裡立足啊！

　　余淺偌一愣，芸兒說的對，她現在還不能把這些人都得罪死了，現在還不是任她心情做事的時候，余淺偌轉了轉眼珠子，第一次正視這個在她身邊跟了將近五年的婢女。

　　芸兒以前並不是她的貼身婢女，只能算是檸西院的一個三等下人，這些年她已經換了好幾個貼身婢女了，後來她懶得再到母親那裡去重新領人，就直接把這個看起來挺順眼的芸兒扒拉到了身邊，事實證明她確實沒看錯人，這芸兒相當乖巧，比起以前的貼身婢女總是充滿好奇心妄圖從她這兒探點兒什麼八卦，芸兒可以說是從來都是安分守己，儘管她有時也能看到她眼中的好奇，但是最後她都管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不是嗎？

　　「而且，小姐，估摸著現在夫人應該將諸位貴女們請進去了。」來了一兩個人，夫人還能問問小姐的意見才決定到底見不見，但是京都的貴女來的差不多了，夫人自然不可能裝聾作啞，不說得客客氣氣的請人進去，還得好生招待著：「再過不久，夫人身邊的蓮香姑姑應該就會來知會小姐你了。」芸兒說話不急不緩，從頭到尾都是低埋著腦袋一副恭順的模樣。

　　「我知道了。」余淺偌咬著唇捂了捂發疼的胸口：「你且先替我淨面，然後再上點淡妝。」她余淺偌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能叫別人看輕了。

　　芸兒自然應下，手腳極快地喚人打了水進來，動作麻利地給躺在床上的余淺偌上妝。

　　果然沒過多久，院子裡便傳來蓮香姑姑的聲音，芸兒到了房門外將人迎了進來，蓮香俯了俯身：「二小姐，夫人讓奴婢前來轉告，各家小姐惦記著你，遂來拜見，小姐你還有檸西院中的下人請務必好生招待，莫失了余府的禮數。」

　　余淺偌眼瞼微底，長睫一撲一撲地，眉宇間儘是溫順：「我知曉了，姑姑回去告訴母親，儘管我生在病中也必不會給余府丟分兒的。」

　　瞧著余淺偌這副乖巧識大體的模樣，蓮香心中有些發疼，她是余夫人的陪嫁丫鬟，余淺偌是她看著長大的，說句不敬的話，這也算是她半個女兒了，蓮香注視著余淺偌那蒼白的臉上，還有因為疼痛微皺的雙眉，對那些結隊而來的貴女愣是生出幾分怨懟了，就算要探望病人也得提前送拜帖的不是，哪裡有就這般大大咧咧來的，這個樣子，主人家哪能拒絕得了？

　　蓮香一走，余淺偌便吩咐院子中的下人備好茶水糕點，檸西院兒中的奴僕比起其他院子來說要少上許多，這一吩咐下去，倒是叫一向清閒的不得了的檸西院下人們忙乎了起來。

　　芸兒站在台階上，靜靜地看著院子裡那從前院繞到後院兒的那一大片紅薔薇，花開的正艷迎風傲然，她笑了笑，淡粉色的雙唇微微上揚，她家小姐果真是養花的好手，瞧，哪裡的紅薔薇能有她們檸西院的好看呢？哈……怕是找不出來吧。

　　「芸兒姐姐，正院兒的阿阮引著人過來了。」小廝站在台階下輕聲道。

　　芸兒理了理衣襟，正色道：「我知曉了，這就去。」

　　…………………………

　　安深深走在沈半薇旁邊，兩人手挽著手看起來十分親密，沈半薇和李平寧兩人相互翻著白眼，安深深繞了繞胸前的長髮，不著痕跡的打量著余府。余府當家人余大人乃是當朝太傅，比起她老爹一個空有頭銜的國公來說，這余太傅可謂是位高權重，余大人一向以清正廉明著稱，恪盡職守，風評極好。

　　這余府倒是很符合余大人清正的名聲，庭院樓閣皆是清雅樸素，不見奢華。

　　突然想起了什麼，安深深繞著頭髮手一頓，往著四處看了看，動了動手臂示意沈半薇，壓低了聲音道：「你從進來到現在有在這余府裡見到一個鬼魂嗎？」她可是連半個影子都沒瞧見。

　　「師父，你來了這兒，他們誰敢往這兒湊？」沈半薇噘著嘴回道。

　　「不對。」這不是煞氣的原因，也不是她的原因，且不說她自從踏進余家的大門就沒見著，現在她在這余府逛了快一圈了，連一點兒陰氣都沒感覺到，這地方似乎沒有鬼魂來過，太可疑了。

　　沈半薇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只見安深深低頭沉思。

　　這余府不見鬼影，太奇怪了，難不成那女主大人還真是會捉鬼畫符……等等！

　　「唉，半微，宮裡的淑妃和余淺偌什麼關係啊？」安深深扯了扯沈半薇的袖子。

　　「師父，你不知道嗎？我還以為你知道呢，同父異母的姐妹啊，淑妃是余大人原配正妻生的，余淺偌是現在的繼室夫人生的。」

　　安深深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臉，她個蠢貨，現在才想起來問，好了好了，現在對上了，一個很重要的劇情不就是女主大人弄死她親姐姐然後上位嗎？她就說那宮裡的淑妃怎麼有點兒眼熟呢，她和余淺偌長的確實是有點像。

　　現在看來令牌那事兒十之**是余淺偌動的手，只是，那個厲鬼也是她弄進宮去的嗎？

　　安深深越想腦子越亂，煩躁的抓了抓腦袋，哎呀，她腦子比較簡單不怎麼適合思考這種高深的問題，算了算了，還是回去知道問問沈立循比較好。

　　「你們說季九月為什麼非得要余二姑娘種出來的紅薔薇呢？」身上罩著一件秋香色披風的姑娘開口問道：「我們府中也有紅薔薇啊，這花不都一樣嗎，做什麼還得挑地兒的，左右都是京都產的不是？」

　　「微生，你剛回到京都來不知道，這余二姑娘種出來的紅薔薇那可是真漂亮，我先時見過一次，從來沒見到過那樣好看的紅薔薇，皇宮裡的花匠都種不出來的。」

　　「是啊，聽他們制香師說，花色越好越稀奇，製出來的香料也就越特別，制香最重要的東西便是花，找到一種合適的花，香料也就算是成功一半了。季九月啊，除了咱們余大學士外，最愛的就是調香了，要余淺偌的紅薔薇不奇怪。」旁邊有人嬉笑著解釋道。

　　微生翎羽挑了挑眉，她從小便生活在微生家族的祖居，因著年歲到了，該著手婚事了，這才到了京都這邊大伯父家來的，微生家族歷來都是大族，只是這些年也不知道怎麼了，人丁凋零，到了微生翎羽這一輩除了她之外也就只有她大伯父家的堂兄了，作為微生嫡支僅有的兩個獨苗苗之一，微生翎羽自小的生活可謂是不輸皇家子弟，奇花異樹見過的不少，她心中輕笑，她今日倒要看看，這余家二姑娘的紅薔薇到底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這是微生翎羽，師父，他們微生是世家大族，底蘊深厚，在世家大族裡能排到前三去。」沈半薇邊走邊壓低了聲音給安深深介紹，安深深隨意的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

　　安深深聽著沈半薇說話，腦袋時不時的疼那麼一下，好像突然之間冒出來一些東西，可是她細細想罷，又想不出來什麼東西，安深深走了兩步，眼前一黑差點摔倒，好在沈半薇眼疾手快將人拉住了：「師父，你不舒服嗎？怎麼了？」

　　安深深站直了身體，一手捂著額頭一手捂著心口，見沈半薇那有些擔憂的神情，連忙搖了搖頭笑道：「我沒事兒，大概是昨晚沒睡好。」

　　「是不是我哥昨晚又去看你了呀，你們倆你儂我儂的談情說愛得有些晚？嗯~~」沈半薇對著安深深眨了眨眼，語氣之中滿是揶揄。

　　沈半薇說話的聲音有點兒大，惹得周圍的人紛紛投來或好奇或八卦或惡意的目光，安深深連忙摀住她的嘴：「胡說八道些什麼呢你，你哥也就前幾天的時候來過那麼一次好嗎！」

　　「哎呀，我哥還真做出夜探香閨這種事情啊！他個禽獸！」沈半薇扒拉下安深深捂著她嘴的手一臉憤然：「禽獸流氓色鬼！師父，你要不要跟我或者我母親學上幾招，下次也好用得著，對於禽獸就得對著臉揍。」

　　安深深聽見沈半薇的話，略顯艱難的笑了兩聲，她覺得自己本來就有些疼的腦袋更加不舒服了。

　　余淺偌的院子叫做檸西院，安深深她們一大群人還沒走到院門口就見有婢女迎了上來，換了恰時正院兒婢女阿阮的位置領著她們往裡去。

　　檸西院兒很大，東西倒不是很多，最惹人眼的便是從院子門口一直蔓延到後面去的一大片紅薔薇，一踏入院門便突兀地鑽入人眼，其他的東西倒是全部成了陪襯。

　　安深深微微長大了嘴，這……真的是薔薇花嗎？騙……騙人的吧！

　　這……不止安深深其他進來的人也都看著這滿院子的花朵愣神，按理說這薔薇花一個手巴掌那麼大左右算是正常的，但是這檸西院兒的，至少也是三四倍啊。

　　微生翎羽走到最近的那朵花面前比了比，面露異色：「這紅薔薇的花色可真是艷極了，花瓣掉在地上不仔細瞧還以為是一灘血呢。」

　　「余二姑娘果真如傳聞那般極善養花。」末了，微生翎羽半是感歎道。

　　安深深隨手撿起地上的花瓣，花瓣帶著涼意，輕輕摩挲了幾下，心中升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感覺來，呆立了許久，見在場的人都已經移步了，她也隨著眾人往裡去探望余淺偌，雖然眾人的目的是這院子裡的花，但是無論如何也得走個探視的過場的，她也得進去好生瞧瞧才是。

　　這來的人實在是有些多，擠在一間屋子裡還真是不大得勁兒，余淺偌靠在軟枕上，面目蒼白，雙唇上抹了點淡淡的蜜脂提了兩分精神，眼角帶著揮之不散的疲倦，眉宇間含著兩分清愁，雙眸中帶著淺淺淚光，當真是惹人憐愛的緊。

　　「急症突發，叫諸位姐姐妹妹們擔心了，勞你們心中記掛，我著實過意不去。」余淺偌微微頷首，言語中是滿滿的自責與無奈。

　　「這有什麼嘛，我們本來就不是特地來看你的，你就不要自責了。」李平寧吃了一口婢女端上來的果子，話不過腦子便蹦了出來。

　　滿室寂靜，沈半薇抽了抽嘴角這李平寧真的是讓她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果然活的『簡單自在』（不帶腦子）。

　　安深深藉著喝茶看了一眼床上的余淺偌，她雖然臉上還帶著笑，但是那僵硬的嘴角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她不怎麼自在。

　　「平寧郡主說笑了。」有姑娘尷尬的發聲打破室內的寂靜。

　　「我說什麼笑了？」李平寧嚥了嚥口水：「本來就是啊，要不是因為舊堂街我們來這兒幹嘛？怎麼可能來看她嘛，所以啊淺偌你就不要自責了。」李平寧反駁道。

　　眾人：「……」平寧郡主，你到底是在安慰余淺偌不要自責還是在戳她心窩子？

　　余淺偌這幾日本來心情就極為不佳，聽見平寧郡主的話之後心中愈加煩躁，差點忍不住心中的火氣，放在的被子中的左手緊緊地攥著墊著的被褥。

　　強笑道：「那諸位來是為了……」

　　作者有話要說：　　自我感覺挺肥的一章~~

　　話說複姓裡面最喜歡的就是微生和子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