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屋內的動靜太大, 很快便招來了院子裡候著的婢女, 小丫鬟急急的小跑到門前,但礙於余淺偌一向的行事做派也不敢就這麼貿然地闖進去,只得小心的敲了敲門,恭聲詢問:「二小姐, 二小姐,你沒事兒吧?」
余淺偌蜷縮在地上,視野漸漸的模糊, 聽見外面婢女的呼喚聲, 心中一驚,這種狀況若是被婢女發現,她又不知道要費多少勁兒來解釋掩蓋了,抬了抬頭強撐著費力道:「你……快幫我……」
「幫你什麼?幫你療傷?」那聲音直接打斷了余淺偌的話, 冷笑一聲:「叫你蠢貨果然沒叫錯,我說過,我只殺人從不救人。」她活了這麼多年只救過一個人, 就因為救了那一個人, 她才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最寶貴的東西, 她才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當年她就發誓她絕對不會再救任何一個人。
余淺偌向著香爐擺置的地方爬了爬, 今天剛穿的綠羅裙淌過地上的血拖出一道血痕, 她掙扎著動了動嘴角,有氣無力:「我們……在一條船上……你不能……」什麼都不管。
「那又怎麼樣,這是你自找的, 當初我教你畫符的時候就說過,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用自己的血畫符,血是多重要的東西啊,你居然就這麼捨出去了,自己找死怪得了誰!」那聲音帶著嘲笑與不屑,竟是真的不管余淺偌的死活。
「你……」余淺偌氣結心中暗恨不已,匍匐在地上,眼中露出一股戾氣:「是誰……動的手,該死的,我一定要殺了她。」
「沒有直接接觸到你的血便能遠距離破解血符,還能順便以血為引反噬你,這種手段除了她還能有誰。」那聲音的語速緩慢,細細聽來竟還帶著幾分掩藏的懷念:「哈……果然厲害啊。」
「安、深、深!待我好起來,必定加倍奉還!」她余淺偌向來睚眥必報,一處傷,百處還!
「你敢!」那聲音瞬地拔高,充滿狠辣與森冷:「你敢隨便動她我就先弄死你,這世間人多的是,余淺偌,你並不是我唯一的選擇。」
余淺偌已經疼的沒有絲毫力氣了,語氣微弱:「為什麼?你難道不想讓她死嗎,趁著她現在還沒有完全恢復……不是,更好弄死她嗎?」先下手為強這麼簡單的道理她難道不明白嗎?她雖然不知道她們之間的糾葛與起始原由,但也從這厲鬼的嘴裡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事情,儘管只有那麼一點點。
「我想怎麼做是我的事情,我就是要等她完全恢復。」她等著她完全恢復的那一天,已經等了很久很久了,怎麼可以讓這個女人毀掉呢,這麼多年啊,絕對不能功虧一簣。
「蠢貨,管好你自己的花花心思,若是壞了我的事,我讓你魂飛魄散!」
耳邊是縈繞不散的威脅聲,余淺偌咬著牙向著門口移了移,想要開口喚人。
「該怎麼做你自己清楚,就不用我教了吧。」香爐裡的聲音微微壓低,似笑非笑。
「知道。」余淺偌抖著雙唇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來,臉頰貼在地面上,漸漸失去知覺,用最後的力氣喚了一聲:「芸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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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好了麼?」幻蓮一臉嫌棄的看著舞著符紙玩兒的安深深,為什麼她覺得這人怎麼看怎麼不靠譜?
「好了呀。」安深深點了點頭,把桌子上的香燭吹滅:「你現在感覺看看,可有地府令牌的氣息。」她剛剛破了血符,被束縛住的地府令牌的氣息應該已經重新溢出來了。
幻蓮閉著眼,心順氣平的慢慢感知。
安深深也不管她,只是玩著符紙想事情。是誰幹的呢?拿了幻蓮的地府令牌不說居然還畫血符,她抿了抿唇,腦子轉的飛快,不論是誰,居然幹出拿血畫符這種蠢事,還真是讓她不知道說什麼好。她長這麼大,從來不敢拿血畫符,這要是落在有心人手裡,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找到了!」幻蓮臉上閃過一絲喜色,打了個招呼便匆匆飛出了翠微宮,目標明確。
幻蓮去了不到一刻鐘就折返了回來,手中拎著**的地府令牌,興奮地在殿內轉了好幾圈才安靜下來。
殿內很安靜,安深深低著腦袋在想事情,南霜與沈半薇在說著話,昭元帝滿腹憂思的喝著茶。舜英則是全程提著一顆心……據菖黎郡主說,現在她旁邊就有兩個女鬼!
沈立循敲了敲桌子打破了寂靜:「幻蓮,你是在哪裡找到的地府令牌?」
幻蓮聽見沈立循問她話,一時之間喜不自勝,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就要往沈立循的身邊靠去,安深深看著她輕咳了兩聲:「自己剛才怎麼說的。不是說幫你找到令牌,你就……」
安深深話沒有說完,到最後只是飄了個眼神兒過去讓她自己體會,幻蓮身體一僵,想起自己說過的話,過去也不是退回來也不是,最後乾脆賭氣地飄到了房樑上坐著:「我在風來榭那裡的蓮湖找到的,我問了蓮湖裡的一個水鬼,他說大概是前日上午的時候見著了令牌掉下去,但當時只以為是一塊無用的石頭也就沒有多加留意。」被封印了的地府令牌確實與石頭無異。
「前日上午什麼人來過翠微宮又去過風來榭?」這話沈立循問的是在一邊眼觀鼻鼻觀心的舜英。
舜英細細回想了一番,回道:「前日上午來翠微宮的嬪妃很多,進入內室看望娘娘的也不少,就連一向不出長春宮門的皇后娘娘也來了兩趟,第一趟的時候只在外殿與奴婢說了幾句話拿了一張符,後來臨近午時的時候又親自來了一趟,送了一疊的符紙來,還進了內室,哦,對了,二小姐也來了的,不過……不知道小宮女帶她出宮走的哪一條路。」
「你問這個做什麼?」昭元帝總算是從自己的世界裡回過了神來,聽見沈立循與舜英之間的對話不免疑惑。
沈立循也沒有賣關子,直接道:「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誰從淑妃這兒拿走了地府令牌,並且還費心思畫符將其藏了起來。」摸了摸下巴,笑看著昭元帝:「還有,我也想知道,這麼做的人究竟是有意的,還是無心的,皇表兄……你有興趣嗎?」
昭元帝臉色漸漸難看起來,有意還是無心?
「你這話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害阿楚?」
「只是猜測而已,說不定拿走令牌的人真是無心的呢。」沈立循攤了攤手,他只是做出假設而已,並沒有說真的是這樣。
「有人想要害淑妃是肯定的,是不是拿走令牌的人就說不准了。」安深深笑著接過宮女端上的糕點,白胖胖的糰子看起來格外誘人:「這纏著淑妃的厲鬼是有人特意弄進來的。」她用瞬游符來時也曾穿過宮牆,自然也發現了那麼點不對勁兒。
「沒錯,幻蓮曾在宮牆處發現了厲鬼的氣息,那厲鬼是從宮外進來的,有人在外面做法撕開了皇宮的天然屏障。」南霜接著安深深的話說道。
沈立循看著昭元帝沒有說話,這事兒還是他皇表兄自己拿主意吧。
「王福子。」昭元帝喚了一聲站在門口的王福子,王福子撲哧撲哧地小跑了過來,有些圓滾的身體看著非常喜慶。
「去查,誰在前日上午來過翠微宮而後又去了風來榭,速去!」昭元帝手掌壓著桌子角,面色肅然,氣勢十足。
「喏。」王福子領了旨意就要出去,安深深拿著糕點的手連忙揮了揮。王福子頓住腳步,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安姑娘可有什麼事兒?」
「幫你縮小一下範圍,再加一個條件,來過翠微宮去了風來榭還得受過傷。」安深深一口咬住糕點,心裡美的冒泡,哎呀,這可是正宗的皇家糕點啊!
王福子轉頭望了望昭元帝,昭元帝開口:「為什麼得是受過傷的?」
「我剛剛幫幻蓮找地府令牌的時候,順便藉著她留下來的血動了動手腳,那人現在應該是受了傷的。」雖然不至於死,但無論如何肯定是不好受的,那滋味兒應該很難捱啊。
「既然如此,王福子,照著安姑娘說的去找。」昭元帝吩咐道。
「喏,奴才這就去。」
王福子一走,殿內又恢復了安靜,安深深忙著吃糕點,對於這安靜的氛圍也不在意。昭元帝看著安深深那模樣微微搖了搖頭,朝著沈立循遞了個眼神過去:你未來岳家是不是虐待你未來媳婦兒呢?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吃。
沈立循自動隔絕掉昭元帝傳遞來的信息,起身走到安深深旁邊,貼心的遞上了茶水。
安深深吃完碟子裡最後一個糕點,回味地砸吧砸吧嘴,心滿意足地接過茶杯,對著沈立循露出一個格外燦爛的笑容。
這笑容真是燦爛的不行,沈立循表示自己被晃到了,不自覺地對著安深深笑了笑……
這笑容真是迷人的不行,安深深表示自己被迷的七葷八素了,遂不自覺地笑的更開心了……
兩人面對著面一直笑……
殿內的其他人不約而同地抽了抽嘴角,這兩人是不是傻了?
太陽漸漸升至最高空,帶著灼熱溫度的陽光灑落在人間大地上,舜英看了看漏刻,輕聲詢問道:「安姑娘,現在已是午時了,你看是不是可以……」開始幫她小姐驅鬼了?
安深深聞言看了看朝著殿外望去,陽光正好,可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