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蔣森和龍二兩個回到家, 龍二說:「麒麟說這房子哪兒都好,就是有點太小了,他說這片是建設城中村專門搞出來的安置房,所以空房很多,他還給咱們看了隔壁一套兩室一廳的。」
蔣森一邊把外套掛到鞋櫃旁的衣架上,一邊說:「我覺得這兒就挺好的,而且……」他猶豫了一下才說:「而且我覺得沒有買房的必要。」
「為什麼?買下來成自己的還不好嗎?」
蔣森不想跟他爭辯後媽跟親媽之間的分別, 想了半天說:「行吧,買就買了,寫你的名字吧。」
龍二看著他一臉天真地說:「我沒有這裡的身份證, 麒麟說買房得要身份證。」
蔣森無奈嘆了口氣,最後還是實話實說道:「龍二,我不太想叫麒麟給我們買房。」
「為什麼?」
「名不正言不順,我又不是他親媽, 這樣不太好。」蔣森說:「而且你想過沒有?你是妖,我是人, 我總有死的一天……龍二,我也只能陪你這幾十年而已。」
「你不會死的,我也不會讓你死的。」龍二知道他一直沒有接受自己是個球的設定,因此沒有跟他糾結親媽不親媽的事, 只是提了後半句話。
「你怎麼不讓我死?閻王殿又不是你們家開的。」
龍二說:「我底下有人。」
「上次咱們說起麒麟他老婆的事,你是怎麼說的來著?」蔣森提醒他。
龍二經他一提又想起來,實在找不到說辭,耍起賴:「哎呀反正你就是死不了。而且就算買房也不寫你的名字, 麒麟那小子賊著呢,幾百年前就開始惦記我的遺產了。」
蔣森:「……」
晚上睡覺之前龍二求著蔣森跟他試了一回電動床,效果不太好,他總掌握不住節奏,而且蔣森被懟了幾下就受不了了:「我腰肯定給它懟青了。」
龍二趕緊停下來去看他的腰,最後兩人非常尷尬地草草結束了戰鬥。
第二天一早,蔣森向柳江元申請了辦公室的公車,並且向他匯報了一下昨天的工作進度。柳主任也向他申請:「那我們換車開好不好?我今天的活兒有點多,怕擠公交趕不上。」
蔣森一邊說好,一邊腹誹這兩個辦公室主任真是一個比一個節約。
老秦打折噴嚏從屋裡出來了,一邊走一邊說:「小蔣啊,咱們今天早上吃牛肉丸子怎麼樣?」
蔣森已經沒脾氣了,一邊笑一邊說好:「您想吃什麼都行。」
三人吃完早飯,蔣森開著辦公室的車一路跑到殯儀館。檔案室的人已經到了,正在一邊吃早點一邊看電腦。
蔣森小聲問秦松宇:「秦老師,不然咱們先直接問?問不出來再蹲點兒?」
秦松宇對他的想法表示贊同:「你們工作守則上好像有一條,說不能對非目標的凡人動用法術。」
蔣森點點頭。
三人重新從外面大門進來,裝作來祭奠的樣子,直接找到他們檔案室來:「您好,我們想問一下張啟明和牛鵬的骨灰盒在哪個位置?我們是他們的親戚,想來祭奠一下。」
檔案管理員倒是很好說話,一邊放下包子一邊道:「你們等一下啊,我查查。弓長張還是立早章?」
「弓長張,啟明星的啟明,上個月初送過來的。牛鵬是上個月中旬送過來的。」
管理員依次查了一下,說:「火化是在我們這兒做的,但是燒完骨灰盒就被你們家屬端走了啊。」
「兩個都是?」
「兩個都是。」管理員一臉疑惑看著他們,大概是想問他們到底是不是親戚。
蔣森一行人從殯儀館出來坐上車。
「我看一眼APP裡有沒有他們的家庭住址。」蔣森沒發動車子,先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過了一會兒找到張啟明的住址,說:「先去張啟明家吧,牛鵬那邊的房子被拆了,還不知道他媳婦兒把他安置在哪兒了,先解決低難度的。」
秦松宇表示贊同。
三人來到張啟明城東的家庭地址,是一個非常老的住宅區,連小區大門都沒有,黑漬漬的牆壁顯得整個場景都非常頹敗。
蔣森說:「這次還是隱身來吧,就算張啟明家人允許我們祭拜死者,大概也不會看著咱們對別人的骨灰為所欲為的。」
「有道理。」
三人悄悄潛入了張啟明的家,屋裡幾乎沒什麼裝修過的痕跡,濃重的磨損痕跡透出這裡歷經歲月磨難。屋裡坐著個中年婦女,胳膊上戴了孝,蔣森猜那是張啟明的母親。
「我們是不是要等一會兒?」龍二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蔣森搖搖頭,秦松宇跟他一起,輕手輕腳在屋裡觀察了一會兒,同時指了指其中一個臥室的門,小聲說:「在這裡。」
龍二也壓低聲音說:「你們為什麼這麼小聲?」
蔣森這才發現三人在這樣的氛圍下都壓低了聲音。秦松宇說:「小蔣,你在門口把風。」
蔣森站在門口把風,不時往臥室裡看一眼。
秦松宇剛把骨灰盒打開,張啟明的母親就往這邊走過來了,這要是讓張母看見兒子的骨灰盒自己平白飄在半空中,還不得嚇出心臟病?
蔣森趕緊喊:「快放下快放下!過來了!」
老秦一把歲數了手腳還十分伶俐,趕緊放回去,胡亂把盒子上的紅布蒙上去。
張母果然走了進來,先坐到張啟明的床上,嘆了口氣,摸了摸上面的床單,一句話沒說,過了半晌又嘆了口氣,蔣森便看見她的眼淚掉下來。
「白髮人送黑髮人,哪能不傷心啊……」秦松宇感嘆道。
蔣森說:「張啟明死於一場連環車禍,當時就是因為事故太大,才導致亂中叫他跑了。」他頓了一下看向秦松宇,說:「其實原本地府的案卷裡是沒有這項記錄的,張啟明本不該死,那一車人也不該死。」
秦松宇聽到這裡,看向蔣森道:「我翻了辦公室裡這個案子的記錄,當時就有疑惑了。」
「那您心裡怎麼想?您覺得這事兒正常嗎?」
「其實說正常它也正常,說不正常它也不正常。」秦松宇道:「國家這麼大,人口這麼多,偶爾有地府算漏的人也情有可原,但是這麼大的事故,怎麼想……它都不應該被漏掉。」老秦站在那兒敲了敲自己的膝蓋。
蔣森也點頭:「這段時間真的不太正常。」
老秦笑道:「我聽柳主任說……」他笑著猶豫了一下才繼續道:「你們辦公室的不正常是從龍二過來開始的?」
蔣森立刻說:「肯定不是他做的。」
「我知道不是他做的。」老秦說:「我就是問問。」
蔣森沒再說話了,龍二看看他們兩個,也沒說話。老秦看著氣氛被自己整尷尬,半天沒想到說辭,也只好沉默了。
又過了一會兒,張母擦了擦眼淚,從張啟明的臥室出去了,還帶上了門。
三個人又行動起來,老秦把符咒塞進骨灰裡,又說:「小龍,你滴一滴血進來。」
龍二說:「我的血他可能受不住。」
蔣森也說:「他是妖。」
老秦說:「妖的也行,不用他的就用你的。」
龍二看了看蔣森,說:「那還是用我的吧。」蔣森還沒來得及阻止,便見他用犬牙咬了一下食指指腹,上面立刻冒出一串血珠。
秦松宇趕緊拿骨灰盒過來接,龍二的血一觸到骨灰上,立刻刺啦一聲,像發生什麼化學反應一樣冒出了一股白煙。
秦松宇愣住,問:「你原身是什麼啊?這麼厲害?」
「睚眥,龍家排行老二。」龍二一邊舔自己的手指一邊說,他看到秦松宇一臉懵逼的樣子,又補充解釋道:「囚牛是我大哥,還有嘲風、蒲牢、狻猊……不過我們幾個關係有的好有的不好,好多年沒見面了。」
老秦還在懵逼中,一邊懵一邊說:「聽說了這麼多年,竟然被我遇到一隻活的!」
他的話音剛落,屋裡就又響起刺啦一聲響。蔣森一回頭,竟然看見滿臉是血的張啟明出現在臥室裡!
「臥槽!」他驚呼了一聲。「我們快回殯儀館去,龍二你再滴一滴。」
龍二把食指舉到蔣森面前說:「可是我的手指好疼。」
秦老師看著他撒嬌的樣子,對傳說中威震八方的神獸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蔣森輕輕捏了他的手腕一下,說:「別撒嬌,回家再說。」然後走向臥倒在地板中央半死不活的張啟明的亡靈。
「他身上的傷勢被龍二的血弄的嗎?」
秦松宇也湊上去看了看,說:「不像。」
地上的張啟明兩眼泛白,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了。秦松宇檢查了一下他的身體,說:「他身上少了兩魂。」
蔣森錯愕:「什麼?」然後不由自主看向龍二。
龍二連忙擺手:「不是我干的!」
秦松宇也道:「神獸是不會害人的。」
「……」蔣森又看了看地上的張啟明,說:「我怎麼覺得他像被囚禁過似的?」
「我也覺得像。」老秦說:「他腳踝上還有明顯的被鐐銬磨傷的痕跡。」
三個人一起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蔣森給張啟明套上鎖魂環,道:「先回辦公室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