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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妖追夫記》第35章
第35章

  天才濛濛亮,還沉沉睡著的元青便被人拍醒了:“郡主……郡主?”

  “……怎麼了?”元青迷迷瞪瞪:“還早著呢,待會兒再來。”

  固倫就在正廳等著,桃芝急得很,又不敢高聲叫,怕驚了元青,只得再輕推推元青肩膀:“郡主,長公主殿下在正廳,叫您過去用飯呢。”

  聽見桃芝說她母親,元青才一下清醒了。擁被坐起問:“什麼時辰了?”

  “回郡主的話,剛過卯時。”

  元青趕忙窸窸窣窣地下了床,讓兩個小丫頭伺候她穿鞋穿衣服,桃芝擰了熱手巾來給她擦臉。

  “母親說了什麼事麼?”

  平常固倫寵著元青,除了大節之外,不用她早起陪著一塊兒用飯,所以她有些奇怪。

  幾個丫頭動作很快,桃芝最後把元青簡單挽起的頭髮檢查一遍,呼了口氣道:“長公主只道讓奴婢來伺候郡主晨起,未曾說過別的。”

  元青點點頭,道:“走吧。”

  桃芝扶著元青的手,身後跟了四個小丫頭。她們一路穿過回廊,再過一座小亭,才到固倫的院子。

  固倫的大丫頭碧菀在門口守著,見她來,趕著迎上去道:“郡主來了,長公主殿下念叨您呢,快請進。”

  走進里間,繞過八寶格,兩面屏風後的梨木八角桌旁坐著固倫。她對元青招招手道:“我的兒,來。”

  元青笑,走到固倫身邊先給向她福了福身,請過安後,才依言坐在固倫身邊,撒嬌告罪道:“是女兒懶惰,求母親饒了元青罷。”

  固倫端坐著,任元青靠過去摟住她一條胳膊,自面色不動,不笑不怒,看著還是剛才那副溫和的樣子。

  元青心中忐忑,等固倫慢條斯理用完一盅燕窩。碧菀遞過濕手巾,伺候她輕輕碰碰嘴角,又洗了手,才轉頭看元青,衝她笑道:“看你嚇的這樣子,你母親是吃人的不成?”

  不等元青說話,固倫又道:“就算是吃人,也不會吃我自己個兒的女兒。”

  元青心裏這從鬆快些,站在她背後嚇的絞帕子的桃芝也跟著鬆了口氣。

  “你表哥昨日出宮正式開府,咱們家的禮雖已盡到,但到底親厚,還需個家裏人去看看,權做關心之意。”固倫喝著茶,慢慢地道。

  聽了前半句,元青便猜到是什麼事。她的心突突的動了幾下,臉上便跟著泛起燒來。垂頭哽了一陣,也沒說出一句話。

  固倫摒退丫鬟,才伸手在她腦袋上戳了一戳,“死腦筋,這是要送你進油鍋?”

  元青訥訥地道:“不……不是……”

  固倫也知道元青到底是個大姑娘,且這些年被宮裏的嬤嬤教養長大,學的是宮裏那套做法,畏手畏腳些是有的。

  固倫可說是要月亮不會給星星的做了幾十年長公主,性子難免爽利,心裏卻也不厭元青這樣。她是公主,嫁了駙馬也是唯她是聽,可將來元青是要給王爺做夫人,自然事事尊夫順子,這樣才討夫家喜歡。

  只是她到底是固倫的女兒,這些規矩要有,但不能太過,不能叫規矩把人管死了。

  屋裏沒人,固倫面上多了些慈愛,少了些嚴厲,對元青道:“他們府裏大概還亂著,但嚴裕安我知道,最是個有手段的人,估計也亂不到哪去。你代母親去看看,一則帶去我的問候,二則你表哥是個男子,內院無人,難免顧不到邊邊角角的事情。他這會兒剛開府,要是從這兒有了爛賬,以後該找誰哭去?你如今去幫襯著些,他必念你這份情的。”

  元青被說動了。

  剛才她便不是不想去,只是想著男未婚女未嫁,而且京裏一直有關於他二人婚事的說法,這時候去豫王府,元青面上實在有些臊得慌。

  但固倫那一通話似乎很有道理,現在豫王府估計只安頓了個大概,反正不久她便要嫁過去的,這時候幫陸質看看也沒什麼。

  這樣想著,元青抬頭對固倫道:“女兒聽母親的話,這便回去收拾。”

  元青的臉還是燒的滾燙。從在永甯宮見過陸質起,她們娘兩個再說起陸質時,元青的態度肉眼可見的變了。

  固倫看破不說破,笑著又點了點她的額頭,道:“去吧,頭髮要重梳,釵環不必太多,但也不要像這般素。”

  元青答應著退出去,過了一會兒,碧菀被固倫叫進屋裏囑咐幾句。她從固倫的梳粧檯上娶了根包烏金的翡翠簪子,快步往元青院裏去。

  元青屋裏,幾個丫鬟左挑右選,總算為他選出套合眼的衣服。但拆了頭髮重新挽了樣子,最後戴簪子時卻犯了愁。

  此行既特殊又普通,元青事事小心,任丫鬟把妝奩翻了個底朝天,她還是看哪個都不對勁。幾個人大眼瞪小眼,都不知如何是好。

  桃芝手裏攥著一根翡翠簪子,朝元青頭上比劃了兩下,勸道:“郡主,今日這身衣服是淺綠色,其實配這簪子挺好看的,襯膚色,看著氣色也好。”

  元青也曉得要配個翡翠簪子,那簪子帶上確實也好看——但不是很好看。只是相配,不是她要的那種好看。

  桃芝也沒法子了,看著外頭天愈亮,再磨蹭下去,便要錯過登門的時辰。

  她猶豫著還要開口,便聽有人輕輕敲門。小丫頭問了句是誰,門外道:“郡主,奴婢是公主殿下院裏的碧菀,奉命給您送東西來。”

  元青道:“快請。”

  桃芝去開了門迎碧菀進來,她走到元青面前先請安,然後便將手中托著的一塊帕子翻開,顯出裏頭那根包烏金翡翠簪。

  桃芝低呼一聲:“原是差這一點金子!”

  元青也看著就是它了,轉身坐好催桃芝道:“快快,給我戴上。”

  翡翠清雅,一點烏金透著富貴,但勝在不多,不顯庸俗,反托女孩子的血色。

  碧菀再把固倫交代的話說一遍,元青便帶著丫鬟老媽子並一車小廝出了門。剛過巳時,三輛馬車便到了豫王府正門。

  公主府送去的拜帖比元青早到半個時辰,已有幾個小廝等在那裏,見了馬車,便趕忙過去交接。老媽子和丫鬟下了馬車,把元青扶進豫王府裏接人的小轎,被小廝從側門抬了進去。

  小轎微微晃動,元青也跟著輕輕顛簸。她兩手放在膝上,無意識把一條絲帕緊緊絞著,胸腔裏那顆心跳的厲害,幾乎竄到了喉嚨眼兒,馬上就要出來似得。

  一路上來的期待在轎子停下瞬間消失殆盡,元青手抖的厲害,一時間只希望自己一直沒出公主府的門就好了。

  桃芝扶她出去,元青腳踏到地上時,腦袋還是暈的,只能聽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砰砰”地跳,連桃芝不動聲色從她手裏換了條絲帕都沒注意到。

  嚴裕安隨眼看軟轎裏被扶出來的女子:身量中等,面帶笑意,身著淺綠綾衫和月白羅裙。相貌極好,且氣質溫和、又帶貴氣,雖有些拘謹,但大體是個很得體的女孩子。

  “奴才給元青郡主請安,有失遠迎,還望郡主贖罪。”

  看明轎前的人是嚴裕安,抬眼看看,並不見陸質的影子,元青才稍稍鎮定些。她微微對嚴裕安點點頭,被桃芝扶著往前走動,邊道:“是我們來的唐突,打攪府上規整。”

  嚴裕安把人往裏迎,聞言把腰彎的更低,道:“哪里打攪,郡主殿下常來才好。倒是奴才要擔心這王府裏還亂著,怕何處唐突了郡主。”

  幾人走進正廳,元青在下首位上坐下,拿手帕碰了碰嘴角,道:“昨日表哥出宮母親便念了一天,放不下心,但也知道當時過來是添亂,所以挨到今天。實在憂心,少不得打發我來看看,以全掛念之心。”

  嚴裕安道:“可不正是這個理,就算奴才蠢笨不曉事,也知道長公主殿下疼愛我們王爺的心。王爺更是知道,日日心頭口頭記著不敢忘的。”

  兩個人寒暄幾句,嚴裕安便趕著叫人上茶上點心。規矩一絲不錯,對元青也沒一點怠慢,但就是閉口不提陸質。

  若是普通的客人來訪,有王府的大管家來招待已是極尊貴的待遇。但元青到底自認不同,何況她來一遭,照她母親的意思,是要在陸質面前尋臉的,連人面都見不上算什麼。

  方才的緊張歸緊張,這會子在正廳坐了片刻,元青鎮定許多。

  她輕輕把茶盞放下,咯噔一聲,屋裏一時沒人說話,氣氛始有些凝固。

  桃芝早覺得憤憤,元青郡主來訪,豫王卻閉門不見,只派一個奴才來算怎麼回事?

  可惜元青和桃芝一個溫和靜坐,一個明顯的在替主人憤懣,空氣凝滯起來、不尷不尬。嚴裕安偏像沒察覺似得,一直維持著垂首弓腰的姿勢,滿面帶笑,在等元青吩咐。

  喝的再慢,一杯茶也有盡的時候。元青到底是個少出門的姑娘家,哪能耗的過嚴裕安。她輕輕笑笑,問嚴裕安:“表哥出門去了麼?”

  元青知道沒有。陸質要從景福殿往豫王府搬,皇帝特准了他半個月的假,連早朝都不用去,遑論大理寺。

  嚴裕安面上的笑沒了,眼往下垂,道:“回郡主的話,殿下在內院,並沒出府。”

  元青點點頭:“哦。”

  元青要的就是這句話,若他們寧願睜著眼說瞎話都不願意來招待自己便罷,她起身回公主府去。但嚴裕安自己也說了陸質在,她一個大姑娘都見得人,陸質便這樣尊貴,見不得客?

  嚴裕安搓搓手,一副為難的神情:“郡主有所不知,昨兒出宮後,白日裏還好,夜裏歇下了,殿下才覺得身上不好。丫鬟們盡力照看著,到半夜還是起了燒。說來怕人笑,王爺這會兒還沒起,在床上躺著呢。聽見您要來,千叮嚀萬囑咐,讓奴才好生招待著,道等他好些了,定去公主府向您賠罪。”

  他這樣說,元青一時間也急的不得了:“起燒?燒的厲不厲害?舊日聽母親說過,小孩燒一燒還不太要緊,大人燒了才嚇人。”

  嚴裕安道:“無事,大夫道歇歇便可。”

  “已宣了太醫?”元青問:“開的什麼方子?若剛熱起來,不該用太烈的藥,還是要看它能否自己退下去。也是怕藥用急了傷身。”

  嚴裕安便道:“未宣太醫,叫了府上長住的大夫。開的方子也俱是妥當的,還請郡主殿下莫太憂心。”

  你來我往說了幾句,嚴裕安總是含糊其辭。

  他說的陸質病的兇險,卻連太醫都不叫。一府的主子都病的躺在床上起不來了,仔細瞧瞧,除了嚴裕安,這滿屋下人都氣定神閑,沒一點焦心的樣子。

  元青頓了頓便知,這哪里是陸質病了,若不是陸質拿病來托詞不見她,便是早前說的他獨寵在屋裏的那個有什麼不舒服。

  但元青自問沒什麼地方值得陸質躲她躲成這樣,而且自己是代母親而來,陸質也懂得,不可能輕易就這樣失禮。

  “這樣……”元青翻了翻茶杯蓋,“我實在放心不下,還是回了母親,去宮裏宣個太醫出來瞧瞧。”

  嚴裕安忙道:“有勞郡主,但殿下說了不想驚動皇上,想必也不願惹公主殿下憂心,再者府裏的大夫是用慣……”

  他打的一手好太極,元青心底卻莫名衝起一股氣來,衝動之下,揚聲問嚴裕安:“刁奴!你老實說,到底是你們王爺病了,還是別的什麼人?”

  元青的語氣一點不客氣,嚴裕安在宮裏當差幾十年,已經有半輩子沒聽人叫過他刁奴了,聞言卻一點不惱,面上還是笑著,心道這可不怪老奴下您的面兒,身體卻是對著元青極為惶恐地跪了下去:“奴才有罪,王爺確實好好的,只是府上的公子有些不適,王爺急得很,一夜沒睡守著。您來那會兒,哥兒剛醒,王爺脫不開身,請郡主殿下贖罪。”

  元青面上白一陣青一陣,半晌沒說出話來。

  在她看來,任誰不知道她元青將來要做這豫王府的主母,可就是嚴裕安當著這麼多下人的面對她明說,陸質只為了守著屋裏的一個哥兒,便可以把她仍在正廳不見一面。

  簡直是送上門來的丟人。

  嚴裕安本不欲把話說到這份上,但這已算好聽的了。

  之前他接了帖子,便去後頭給陸質回話。當時陸質坐在紫容旁邊,兩隻眼裏只有燒的臉通紅、眼緊閉的紫容,連看他一眼都沒空,聽見是誰來訪,原本心裏就急,當下更是一陣煩躁,道:“不用迎進府,就說府裏貴人抱恙,嫌他們進來沖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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