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毀滅術士
衛霖打算慢慢品嘗這種美妙的滋味, 於是暫時放過了自罪不已的聖騎士, 起身再去看那口黑棺中的人。
這次他清晰地看到,棺內是一具穿白色長袍的長髮少女屍體, 雙臂交叉放在胸前, 拳頭緊握, 其中一根手指上,戴著一枚造型古樸的銀色指環。屍體似乎在低溫魔法中保存了許多年, 皮膚白得像蠟, 散發著寂滅與腐朽的冷意,但依然能看出生前的玲瓏窈窕。
屍體戴著一張向日葵形狀的褐色面具, 質地與黑袍術士們用的差不多。
衛霖好奇心起, 抽了根花枝, 挑開面具。
面具下面的臉擁有雕像的顔色和紋路——衛霖赫然發現,少女的整個頭顱都是巖石雕刻的,眉目宛然逼真,長而卷的金色發套也像是由真發編織而成。
屍體沒有腦袋。
——這是遊戲設定的修道院故事中, 那個遭愛人背叛斬首的少女嗎?衛霖記得她的名字叫“阿德萊德”。
算起來, 她已經死了兩百年。
而錮靈之書影響著他的思維, 把棺中人看成白源,蠱惑他打開書放在屍體胸口,又是想做什麼?衛霖望向地面上攤開著的沒了動靜的古書,防備之意更深。
就在此刻,教堂的雕花大門砰的一聲關閉了。
“很好,人都已到齊。”空中一個蒼老的聲音慢條斯理地說, “祭品、祭靈、容器,一個不少,好極了。”
聲音在空曠而封閉的教堂內回旋,餘音混響,分辨不清發出的方位。
“毀滅術士·加摩爾!”白騎士如臨大敵地躍身而起,拔出長劍,指向半空。
“錯了,現在已經是毀滅魔導師·加摩爾——很快,就會成爲毀滅之神·加摩爾!而你們,將成爲我神座下的基石,爲此而感到榮幸吧,卑微的凡人。”那聲音驟然提高,帶著魔導師特有的威壓和精神衝擊,如同海潮層層疊疊地席捲而來,要將面前的敵人像魚一樣拍打在礁石上。
白騎士的身軀微微一晃後,巋然挺立,而衛霖身上的“不屈意誌”的狀態依然存在,不過時限只剩下七分多鐘。
“——黑山老妖·加摩爾。”衛霖仗著(靠接吻得來的)護身符,嘲諷模式大開,“半截入土的老頭子,時刻擔心兩腿一蹬去見閻王,於是病急亂投醫,喝符水、跳大神、請個假和尚來念經,聽說用小女孩的初潮煉藥能延年益壽,就去扒拉隔壁家的窗戶,被人從村頭駡到村尾,還執迷不悟,乾脆跑去強搶小姑娘回來搞啥神神鬼鬼的儀式,被村裏人合著揍出屎——呵呵,聽起來是不是很耳熟?你跟那些個無知貪婪怕死的愚昧老村夫有啥區別喲。對了,鑒於你和你的手下,以及你們搗騰出的惡靈對我所做的一切,我有句話送你當回禮——臥槽你媽了個比,快點死去投胎吧!”
字正腔圓抑揚頓挫,一口氣不帶喘的。末了還竪起中指,凸了個帥氣的造型。
白騎士楞住了。
他接觸過各個階層的人,王室、貴族、領主、其他的騎士,以及平民和戰俘,但還沒聽那個人能把如此粗野的話說得理直氣壯、滔滔不絕——前者們時刻在意自己的言談是否花團錦簇、舉止是否優雅得體,稍微有點失禮之處,就被詬病爲“下等行徑”;而後者們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詞。
唯獨這個衛霖,利落得直截了當,粗魯得恣肆張揚。
不過,駡得還真是痛快,雖然有些詞不解其意,但不妨礙整體理解。白騎士忍不住勾起嘴角,淡淡一笑。
教堂中短短幾秒的死寂後,驟然響起炸雷般的一聲暴喝:“放肆——”
空中黑色旋渦轉動,顯出一個身披荊棘魂火黑袍的老人,長袍下擺與灰白的頭髮無風自動,手上的魔杖光芒明滅,似乎已憤怒到至極。
“縮頭烏龜終於忍不住探頭啦。”衛霖笑嘻嘻地說。
“鬼影纏身!”加摩爾杖尖一指地面上的錮靈之書,書頁頓時再次嘩啦啦地翻動起來,無數黑色紅色的光點升騰而起,化作影影綽綽、尖牙利爪的幽靈,尖嘯著向衛霖撲去。
【鬼影纏身(施法時間2秒):召喚鬼魅幽靈攻擊目標,造成8227點暗影傷害,幷使施法者的法術對目標造成的所有周期性傷害提高45%,持續3分鐘。需要施法媒介。】
白騎士擋在衛霖身前,又放了一輪“聖光風暴”,將這些幢幢鬼影盡數消融。
衛霖註意到,他在拔出拄地的長劍時,動作比之前沈重了一點——微不可察的一點。但這是否意味著,前面的幾發大招,尤其是冷卻時間長達12小時的“奉獻”,消耗了白騎士相當一部分的精神力,使得他的肉體開始出現疲勞狀態?
聖騎士技能再牛逼、續航能力再強,也只是一個人,而加摩爾背後,還有一支尚未出現的術士戰隊呢!衛霖開始摸著下巴思考對策。
白騎士轉頭看了他一眼,抽空安慰:“別擔心,我會保護你的安全。”
衛霖心道:我不擔心自身安全,我擔心你要沈迷在角色扮演裏到什麼時候。不過沒關係,我可以當這是情趣~
加摩爾見術法被驅散,兩眼赤紅地舉起魔杖,對白騎士投射了個“虛弱詛咒”,隨即施展了術士的看家本領之一——“放逐”。
【放逐(瞬發):放逐目標,將其強制驅入另一個位面空間,阻止其做出任何行動30秒。如果目標處於“虛弱”狀態,放逐時間增至60秒】
這個強大的黑暗法術奏效了,衛霖看著白騎士的身影在自己面前一閃,消失得無影無蹤,下意識地伸手,只抓到一把濕冷的空氣。
加摩爾朝衛霖不屑地冷笑:“沒有了騎士的庇護,你不過只是渺小的爬蟲,動動腳趾頭就能碾死。你該慶幸,我對你的厭惡還沒到要爲此打亂計劃的程度,相信我,不必死在我手上,是你人生最大的幸福。”
衛霖翻了個白眼:“說話又繞又慢,聲音尤其難聽,反派個個都是裝逼的話癆麼。”
他腳尖一勾,挑起地面上的匕首,緊握住。同時心想:60秒差不多過了,白騎士怎麼還沒有回來?難道技能時間等細節跟《混靈紀元》的遊戲有出入?好吧,既然王羽倫是這個“絕對領域”的造物主,規則當然是他想了算——這是要強化術士職業,任性打破遊戲平衡啊,深切鄙視之。
加摩爾黑著臉,將魔杖對準了衛霖:“死亡纏繞!”
一根根手腕粗細的荊棘衝破地面,漆黑藤蔓帶著能分泌麻痹毒素的尖銳芒刺,鎖住目標的雙腳飛快地向上纏繞。
衛霖反應極爲敏捷,在荊棘剛破土冒頭、觸碰到他的靴子時,就揮動電光匕首削斷了它們。旋即箭步沖向不停翻頁的錮靈之書,一腳踩住,匕首的刃尖狠狠刺入書頁。
——堅硬的封面難以折損,那麼內中的紙頁呢?不趁它自動翻頁時動手,更待何時!
錮靈之書發出了一片淒厲的尖叫,此起彼伏,仿佛煉獄中的無數魂靈在痛苦呼救。
加摩爾的臉色微微一變。衛霖直接抓住了關鍵之物——那本已經與他靈魂建立起溝通的錮靈之書。這種溝通是雙向的,書可以輕而易舉地影響他的精神,而他在擺脫這種影響的狀態下,也能反過來傷到它。
“不屈意誌”的存在時間還有三分多鐘,足夠收拾這本吱哇亂吵的破書了!衛霖解氣地想,手下又紮了一刀。
紙頁被拉出了一個口子,仿佛有暗紅腥臭的血液湧出——但那只是個表明損傷程度的幻象。從那破口裏沖出來的,是一團像螢火蟲、又像半透明水母的靈體。
它在半空快速旋轉、抖動,帶起一股自成世界般的酷寒氣流。因爲方才的打鬥,空間中殘留的黑暗魔法氣息似乎令它很受用,每旋轉一圈,就更膨脹一些,在短短幾個眨眼之後,它似乎已恢復到原先的鼎盛狀態,從半透明又變成無色無形。
衛霖嗅到這股寒氣,頭皮發麻、菊花一緊——這本錮靈之書厚得要死,那麼多紙頁,他怎麼就偏偏踩到這一張,把原本吸入其中的那個該死的惡靈又給放了出來!
而懸浮在半空中的加摩爾,臉色大變,怒道:“蠢貨!你要壞我的大事!”說著揮動魔杖飛快畫了個符文,大喝一聲:“黑暗契約!”
這個法術是朝那只惡靈去的,意在先一步控制住它,至少在短時間內,將它收爲被契約束縛的奴僕。
——至於衛霖,在加摩爾看來只不過是個普通人類,除了身手略強、附魔武器有些難纏之外,他還真沒放在眼裏。
“黑暗契約”在半空中打出了一團荊棘纏繞魂火的紋章,散發出綠色幽光,迅速擴大成網,向惡靈包裹而去。
雖然不可視,但衛霖仿佛聽見那只惡靈發出一聲厲鳴,像是被這份企圖訂立的主僕契約徹底激怒。
竟然妄想……成爲……我的主人……誰給你的資格……
這會兒幷未被寒氣入侵,但對方的念頭依然詭異地在衛霖腦中響起。他苦惱地用手捂住耳朵,心想,踏馬的被弄得七竅流血不算,還踏馬的留下後遺癥了!誰他媽的關心一個想鑽進我身體的惡靈在想什麼啊!
寒氣挾風帶雪地從他身側呼嘯而過,竟是朝著加摩爾迎面撲去。
加摩爾似乎心存忌憚,接連兩個瞬間移動,閃避開去,揮杖又施展了個“靈魂燃燒”。
幽藍的火焰一沾到寒氣,就如風中燭火般搖曳起來,萎靡地熄滅了。
加摩爾顯得有些心焦,曲指成爪,想要將錮靈之書隔空攝取過去。衛霖正在坐山觀虎鬥,見狀死死踩住書不松腳,大聲說:“當初是你要給我,給我就給我,現在又想收回去,門兒都沒有!”
加摩爾被他的混不吝氣得要吐血,怒道:“蠢貨!你以爲它會放過你?被它盯上,你會死得更淒慘!”
衛霖哂笑:“那也是你先死。你們繼續哈,我先看看情況再說。”
眼見“放逐”時間即將結束,再多個聖殿騎士,又不知要出多少變數。錮靈之書被衛霖控制,而可以克制這只惡靈的骨片,此刻又不在他手中,不如暫避風頭,等惡靈收拾了眼前這個可惡的年輕人再說,如此也算是曲折地完成了祭靈儀式。加摩爾深吸口氣,杖尖光芒一閃,施展了個法師們通用的遁術“閃爍”,身形消失在空中。
……跑了?之前弄了這麼大陣仗,術法百出,眼下就這麼不顧身份地跑了?衛霖有點蒙圈,我還期待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呢!你這麼一跑,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