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世界二 當末日來臨
第23章 自殺的科學家
“你追我呀, 追我呀, 追到我就讓你嘿嘿嘿……”手機鈴聲乍然響起,衛霖從睡熟中被吵醒, 揉著酸澀的眼皮, 痛苦地伸手去摸床頭櫃。
“餵, 什麼事。”他閉著眼,像條半死不活吐泡泡的魚。
“麥克讓我通知你, 立刻來治療中心, 有緊急任務哦。”同事顔雨久的聲音傳來,嬌滴滴的像天街小雨。她除了是一名治療師, 還是科室主任麥克劉的助理, 平時負責上傳下達, 還兼給來視察的領導陪聊泡茶,按麥克劉的原話就是,“顔雨久同誌,以其青春靚麗的個人形象、能歌善舞的才藝素養, 展現了我們科室剛柔幷濟的精神風貌。”總之, 是科室裏一朵只往墻外香的解語花。
“什麼任務這麼緊急, 現在才……淩晨四點!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啊。”衛霖嘟嘟囔囔地抱怨。
“上頭要求的,我有什麼辦法,你趕緊來吧。”顔雨久嬌嗔,“我還得通知白源呢。”
“白源?又要跟他搭檔?”衛霖打了個激靈,徹底醒了。然話沒講完,對方已經掛了電話。
衛霖只好開燈下床穿衣服, 胡亂擦了把臉,匆匆開車出門,奔向治療中心。單位雖然有時也加班,但還從沒有像這樣半夜三更一通急電把人拖走的,也不知出了什麼火燒眉毛的大事。
車子經過麥當當24小時營業店時,他順便拐進快速通道,買了一份牛肉漢堡套餐。3分鐘後,營業員把包裝好的餐袋遞過來,他心下一動,說:“再來一份。”
趕到單位停好車,他一邊就著可樂啃漢堡,一邊大步往科室走去,沒多遠就碰上了剛下車的白源。衛霖很順手地把餐袋遞過去:“喏,那頓包子豆漿的回禮。”
白源微怔後接過,嘴裏卻嫌棄地說:“我不喝碳酸飲料。”
“知道,給你點了橙汁。”衛霖晃了晃可樂杯裏的冰塊,“挑三揀四,渾身都是臭毛病。”
白源想反唇相譏,但吃人嘴軟,忍一口氣也就算了。
兩人邊走邊囫圇解決了早餐,來到麥克劉的辦公室。頂著一頭地中海禿的老胖子坐在靠背轉椅上,看起來精神狀態不佳,正抱著不銹鋼大口杯喝濃茶。看到兩人進來,他強打精神說:“辛苦啦,有個很緊急的任務,必須交給你們去做,一定要保證圓滿完成!”
這種事就跟醫生上手術臺一樣,只能盡力而爲,怎麼百分百保證?我們次次都能從“絕對領域”裏活著回來而不變成植物人,就已經不錯了!衛霖暗自吐槽,問道:“到底出什麼事啦。”
麥克劉放下陳年包漿的大茶杯,深深嘆口氣,連帶下巴上的贅肉也漾動了幾波:“程笠新教授自殺了。”
“——誰?”衛霖一時沒反應過來。
白源接口:“國寶級基因學家程笠新?怎麼自殺了,跟我們單位又有什麼關係?”
麥克劉煩惱地答:“咱們市政府托關係、花重金聘請他,來市基因研究所講課,爲期半個月。結果就在聘期的最後一天,他吃了300片安眠藥,雖說最後搶救過來,但人一直昏迷不醒。聽醫院那邊傳過來的消息,恐怕是程教授自身沒有什麼求生欲望,導致的心因性昏迷。你說這叫什麼事,讓市裏怎麼跟國科院交代?萬一就這麼睡過去了,從上到下得有一票人要跟著受連累,唉。”
“跟我們單位又有什麼關係?”白源神情冷淡地又重複了一遍。
麥克劉知道他就這個脾氣,但業務能力是拔尖兒的,故而也就沒計較對上不恭的態度問題,解釋道:“據程教授的私人醫生說,他一直都有輕微的抑鬱癥,從半年前開始,癥狀變得嚴重了,總覺得自己研究思路有問題,導致工作沒有實質性進展。年初有個實驗室助手車禍死了,他也說是自己害的,不該給對方太大壓力,在靈堂裏給遺像下跪。還有更離奇的,上個月……不,再上個月吧,聽說他跑去警局自首,說自己研究的基因項目導致人類文明毀滅,罪大惡極、死有餘辜,應該受到國家法律的嚴厲制裁。警察被他鬧得哭笑不得,當作是天才怪癖,妥妥帖帖地給護送回去了。”
“……聽起來像是自罪妄想癥的癥狀。”衛霖摸著下巴感嘆,“你說他一個拿過諾獎、上過《時代》封面,可以說是站在領域巔峰的大科學家,怎麼也這麼想不開呢。”
死胖子,講話從來囉囉嗦嗦、沒個重點!白源的耐性似乎已被消磨殆盡:“就算要治療妄想癥,也是他心理醫生的事,叫我們來加什麼班。員工守則裏有規定,要給腦域開發試驗失敗之外的不相幹人士治療嗎?”
麥克劉被他戳中軟肋,很有些尷尬:“當然沒有。按理說跟我們治療中心沒關係,但是……你也知道,上面壓下來的,你們就當政治任務吧。不過我話可說在前頭——”
他把臉一沈,本就親密無間的五官擠到一塊,更顯得臉龐巨大,活像攤了個多層加料的厚煎餅:“如果能治好程教授的妄想癥,當然是功德圓滿;就算治不好,只要人能醒,我對上頭也有個交代。根據光腦測算,這個任務由你倆搭檔,是咱們單位治療師中成功率最高的。你倆給我拿出十二萬分力氣,好好幹。成功了,我申請給你們發雙倍、不,三倍年終獎,要是失敗……我先把你倆炒了,再等著被上頭擼掉,明白?”
衛霖與白源對視一眼,心裏同時駡:媽了個逼的!
然而爲了保住鐵飯碗,在沒打算跳槽之前,就算再不情願,他們也必須接下這份任務,幷勉力去完成。
“什麼時候開始?”白源問。
“就現在。程教授已經被送來了,你們趕緊去治療室,看完資料就進去電極艙吧。他昏迷得越久,腦電波就越弱,你們的成功率就越低,趕緊去!”麥克劉像趕蒼蠅一樣揮著手,把壓力轉嫁到兩個手下身上。
白源不想再多看那張肥臉一眼,轉身離開。衛霖乘機討價還價,能補償多少是多少:“我們要至少三名最好的監測員、最優級別的資源配備,事成後放一周帶薪假——不扣考勤。”
“一周太長了,只能一天。”
“一天能幹啥,補覺都不夠,五天!”
“想得美!最多三天!”
“三天就三天。來,給我們個老爹牌幸運星,萬一就靠它救命了呢?”衛霖眨巴著圓眼睛撒嬌。
麥克劉對他這招最沒抵抗力,猶豫不決地拉開抽屜,從密碼盒裏取出一顆質地不明、散發深紅色微光的六邊形晶體。晶體鑲嵌在鏤空的白銀殼子內,只有指甲蓋大小。他一臉肉疼:“這可是我從航空管理局的老同學那裏好不容易磨來的寶貝,從漂浮隕星裏提取出來的宇宙物質,用一個少一個。你小子最好別用,回來後給我完璧歸趙!”
“謝啦。”衛霖接過六邊形晶體,用他辦公桌雜物盒裏的一根尼龍繩穿起來,掛在頸間。
雖說這晶體很稀罕,但麥克劉也搞到了一小袋,裏面至少有七八顆。原本以爲老同學口中的外星物質有多厲害,折騰來折騰去,才發現根本沒什麼特殊,也就是比地球上的寶石硬度更高、更漂亮點兒。他拿去給女兒鑲嵌在飾品上,結果不到一天,女兒就氣呼呼地回來,把一枚空戒指托丟在他身上,埋怨老爸讓她在朋友面前出了洋相。
原來這晶體竟然遇水即溶,女兒在水龍頭下洗了把手,發光的紅寶石戒指變成了空戒指托,朋友揶揄她:你這是加了蘇丹紅的冰糖做的吧?她一出門就哭了。
麥克劉這才發現,被老同學拿垃圾隕石騙走了個大人情,氣個半死。然而看著挺奇幻,扔掉又可惜,就隨手擱在辦公室的抽屜裏。打那之後,他這間辦公室蚊蟲就絕了跡,大夏天的晚上開燈開窗,白蟻都不敢往裏飛。麥克劉發現這中看不中用的東西,終於派上那麼點用場了,至少可以省幾十塊驅蚊液的錢。別人看見問起,他便受到站櫃臺賣水晶寶石的老婆啓發,說是航空管理局從漂浮隕星裏提取出的特殊礦物,又增強這個這個磁場、又增加那個那個氣運,吹得天花亂墜,同樣騙了不少人情,差不多都要扳回本了。
饒是這樣,要白送給衛霖,麥克劉仍心痛得像被割了一刀,想想又要後悔,揮手嘆氣:“快滾快滾!”
原本衛霖怕他真會反悔搶回去,忙不疊地走了。
到了治療室外間,白源正在仔細看全息投影中的患者資料,衛霖迅速掃了一眼文字,對他說:“我先進去了。”
白源自從上次李敏行的任務結束後,特地找出衛霖的檔案看過,知道他腦域開發後進化的是基礎精神力,包括洞察力、記憶力、邏輯思維能力、空間想像能力等,算是最常見的平衡型進化者,幷沒有什麼特殊能力。但因爲各項數值都高到超標,還是被總部評定爲A級。
這麼看來,他自稱一目百行、過眼不忘,倒是實打實的,自己上次的確是小瞧他了。白源默默想著,走進內間。
燈火通明的房間內,三名經驗豐富的監測員早已到位,其餘工作人員也忙著檢查與調試儀器,看樣子都接到領導的通知,一個個如臨大敵,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
唯獨一個衛霖,在電極艙邊晃晃悠悠做著體操,自成一道蔚爲奇觀的風景綫。
進入艙體後,他忽然詐屍似的猛坐起身,對已經躺下就位的白源說:“哎,我右眼皮跳得厲害……”
旁邊最後一遍檢查完感應接口的男員工順嘴答:“左眼跳財,右眼跳災,你們要小心了。”
“不要搞封建迷信!”白源朝正在關閉的艙頂翻了個白眼。
黑暗迅速降臨,衛霖委屈地嘟囔了聲:“真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