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暗算

從那一日開始，雪丞就時常自己一個人發呆，和天陽子說想要在外面逗留一段日子，後者雖然不情願但還是沒有拒絕愛徒的這麼一點點小要求。

　　然後每當夜裡，他都會偷偷溜出去，到郾城去逛了逛。

　　而陪他逛的，正是魔帝蘇忘思。

　　“你我這幅樣子可有點像半夜私會。”一日，逛著夜市，蘇忘思開玩笑地說道：“若是被人知道你我身份，估計修真界又有不少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你我兩個男子，有什麼可能？”雪丞有些驚訝，說道：“就算那些人再怎麼無聊，也不至於胡亂去想兩個男子吧？”

　　“這倒也是難說。”蘇忘思笑了笑，道：“我倒是有些根據，但是卻涉及到我魔宗秘辛，若你能答應我守口如瓶的話，告訴你倒也無妨。”

　　“蘇師兄這是信不過我？”雪丞挑眉，他性格最為敦厚純善，就算蘇忘思不說那一句，他也不會把這些話告訴別人的。

　　“呵呵……”蘇忘思笑了起來，道：“你可知道藥事穀？”

　　“這有誰不知？”雪丞彎起嘴角，道：“這修真界中哪會有不知藥師穀的人？”

　　“那你可知藥師谷谷主苗寒？”蘇忘思又問。

　　“這倒是有過一面之緣。”雪丞沉吟少許，道：“上一次哥哥受傷，便是廟谷主親手施救，這才沒有留下病根。不過苗谷主不是我中原人士吧？看起來到更加像是南邊的人……”

　　“苗穀主和我大師兄兩情相悅已經五十多年了。”蘇忘思輕飄飄地就把這算得上是修真界最大的八卦說了出來。

　　“咦！？”雪丞一驚，著實沒想到這倆個個人的關係。

　　“所以我才說我有根據啊。”蘇忘思感歎一聲，道：“說起操心的事情，這也算是其中之一吧。”

　　“但是既然是兩情相悅，為何從未聽說兩人傳出些什麼？”雪丞想不明白，這兩人若真的有感情，怎麼樣也不可能瞞的一絲風聲不漏。

　　“那是因為，自苗穀主建起藥師穀之後，大師兄和苗谷主連一面都沒有見過啊。”蘇忘思歎氣，道：“說起了，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勸說才行。”

　　雪丞算是開了眼界，道：“原來兩個男子之間真的可以相愛嗎？”

　　“有什麼不可以的？既然已經出世，又何必去在意那些俗世看法？”蘇忘思毫不猶豫地說道：“若是遇到喜歡的，誰管他是男是女？”

　　蘇忘思後面這句話說得才真的像是個魔修，順應自己的本心，不受他人的束縛。

　　而一直看著他的雪丞，突然感到十分羡慕。

　　這種灑脫自由，也是他一直想要的。

　　“真好，真羡慕你。”雪丞開口，坦率地說道。

　　“有什麼好羡慕的？倒不如說你也讓人羡慕啊，既有資質，又有一個那麼厲害護短的血親兄長。”蘇忘思見雪丞有些消沉，便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頂，算是安慰。

　　“血親兄長啊……但是有時候我真的不明白，哥哥到底在想什麼。”雪丞苦笑，道：“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把我當作弟弟……”

　　“這就是個傻問題了，如果你不是他弟弟，初見的時候他怎麼會差一點把我的腦袋削下來？”蘇忘思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故意打了一個冷戰，道：“你不知道他那時候的目光，可是比平時還要冷酷得多了。”

　　雪丞低著頭，微微歎氣，看起來並沒有把蘇忘思的話聽進耳中。

　　見此狀況，蘇忘思露出淡淡笑容，道：“你可還喜歡水劍帝？像是以前那般當做最親的兄長？”

　　“那是自然！”雪丞下意識得回答，聲音也是少有得大。

　　“那就是了，他既然沒有拒絕你，你又何必庸人自擾？兄長也是分很多種的，雖然現在水劍帝看起來十分的冰冷，但是並不代表他不要你這個弟弟了不是嗎？”

　　雪丞的神色略微緩和，笑了笑，點了點頭。

　　兩人至此分別，雪丞回玉虛門去做他的首徒，而蘇忘思也依舊回無極山照顧那些半大不小的師弟們。

　　兩人都沒有再聯絡過對方，再一次見面，是因為一次仙魔爭鬥而開的調解會上。

　　兩宗都不是主角，蘇忘思和雪丞來此，不過是湊個人數而已。畢竟仙魔之間的爭鬥是個敏感事情，稍微處理不慎，都有可能引起素有間隙的仙魔大戰。

　　劍宗的代表沒有到，好像半路上不知迷路去哪了，雪丞和蘇忘思在這裡，就算是代表仙魔兩域，將這件事平穩解決。

　　本來不是什麼大事，很快就解決好了一切，聚集此地的仙魔修就紛紛離去。

　　但是蘇忘思實在在一座峭壁之上修建而起的小亭子裡見到了不知道在看什麼的雪丞。

　　緩緩漂浮的白色雲霧纏繞在他的身上，一身白衣的雪丞仿若下一刻便要羽化登仙，隨風而去。

　　“雪丞？”蘇忘思禦起身法，來到峭壁之上，來到雪丞背後喚了一聲。

　　雪丞一怔，回過神來，才發現蘇忘思在身後。

　　“蘇師兄？”雪丞眼中閃過欣喜，剛剛雖然和蘇忘思想見，但是卻顧及其他人而沒有打招呼。見一結束蘇忘思便帶著魔宗的人離去了，還以為他們已經回去。

　　其實多少有些傷感，雖然他們一個是仙修，一個是魔修，但是雪丞只是覺得蘇忘思是一個狠溫柔的人，和他在一起，會覺得很舒服。

　　“怎麼你一個人在這裡？玉虛門的其他人呢？”蘇忘思左右看了看，問道。

　　“我也已經到了渡劫期，師尊不會像以前那般管的那麼緊了。”雪丞笑了笑，道：“長老已經帶人回去，我在這裡再留一會兒。”

　　“這倒真是要恭喜了，渡劫期已經算是修真界一等一的高手了。”蘇忘思連忙道喜，被人稱為血公子的他平日倒是真的溫文爾雅。

　　“蘇師兄本人不也是渡劫期，這樣自誇可是不好哦。”雪丞忍不住調侃，轉動目光投向遙遠地方。

　　那裡是一個城鎮，在這裡看起來倒是很小。

　　知道蘇忘思也在看，雪丞苦笑，道：“那裡是是我的故鄉，原本留下來也是為了去看看，但是走到這裡卻不知道為何有些懼怕……大概就是近鄉情怯吧？”

　　“啊，這種感覺我懂，雖然說是家鄉，但是回去之後大概也不會有人記得自己了吧？”蘇忘思也跟著苦笑，道：“之前我回我自己的故鄉的時候，也是一個樣子。”

　　“畢竟都兩百年過去了，就連那個家族還在不在都是個問題了。”和蘇忘思說了說以後，雪丞覺得心中輕鬆了一點，“不過……還是回去看看吧。”

　　“那就走吧。”蘇忘思朝雪丞伸手。

　　“嗯？蘇師兄也要去嗎？”雪丞愕然看著蘇忘思伸出的手，道：“我自己去就是了。”

　　“別擔心，我也去逛逛而已，看著能生出你和水劍帝這一對精彩絕豔的兄弟的福地到底是個什麼地方？”蘇忘思溫柔一笑，道：“走吧，就讓你一個人去，也有些不放心。”

　　蘇忘思的笑容實在是太過溫柔，雪丞忍不住臉上一紅，落在雪白的肌膚上顯得無比美豔。

　　拉住蘇忘思的手，雪丞的臉上還有些不自然，道：“蘇師兄定然有許多女子喜歡吧？”

　　“嗯？上門說媒的的確不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還被二師兄說我是天生的小白臉。”說起這件事蘇忘思就忍不住苦笑。

　　“的確如此。”雪丞低聲嘟囔了一句。

　　“你說什麼？”蘇忘思耳尖，沒漏掉雪丞補刀的一句話，嘴角略微抽搐，艱難的保持僵硬笑容。

　　“不……沒什麼……”被當場抓到，雪丞低下頭，臉紅的快要滴血，那模樣真是和雪公子之名完全不符啊。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往那城鎮而去。從那時起，每當有機會相見，兩人都會悄悄結伴到周圍城鎮或明川大山遊玩一番，雖然沒有什麼特別大的波瀾，但是兩個人的距離卻是一點一點拉近。

　　甚至沒有人先說出自己的心意，但是一切都已經在不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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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水陌一掌擊在桌上，桌上的茶杯蹦跳了一下落在地上砸碎。

　　“此話當真？”水陌冰晶一樣的眼眸盯著天陽子，道：“你說雪丞和那蘇忘思……”

　　後面的話他說不出口，實在是太過齷齪。

　　“是……”雖然被一個修為比自己還低的後輩如此呵斥，天陽子心裡很不舒服，但是事關重大，他也顧不得那麼多。

　　“蘇忘思，好大膽子，雖然敢蠱惑雪丞……”水陌冷漠的眸子中燃燒著滔天怒火，看樣子恨不得沖上無極山將蘇忘思千刀萬剮。

　　天陽子告辭，迅速遠離暴怒的水陌。門下長老告訴他已經準備好了，天陽子嘴角勾了勾。

　　居然敢對雪丞下手？就算是魔帝蘇忘思，他也要讓他好看。

　　一個月後，蘇忘思被玉虛門暗算，雖然花絕愛帶人趕來救援，但終究還是遲了一步。蘇忘思一魂一魄被天陽子抽走，陷入了渾渾噩噩，半睡半醒之間。

　　而雪丞跪在玉虛門外求天陽子歸還蘇忘思魂魄，被打入獄火籠，日日夜夜受火毒寢室煎熬。

　　五十年裡，雪丞從未低頭，縱然呆在對於玄陰之體的他而言比地獄更為痛苦的獄火籠內，他也沒有低頭。

　　一日，解心來到籠外，對他說道：“師叔，時間到了。”

　　雪丞睜開眼，緩緩起身，虛弱許多的身軀有些搖晃。他扶著牆壁站穩，初雪一樣的人此時已經沾滿漆黑的焦土。

　　今日玉虛門便要出發……

　　前往天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