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夜行

　　隋轅生無可戀。

　　「大半夜的，你就不能好好睡覺嗎？」

　　隋轅從床上坐起，謝然掛在他的身上，裸著上身，打了個噴嚏。

　　隋轅長長地歎了口氣，隨後抓起被子，給她圍了起來。

　　隋轅想，如果眼前的人是謝安然，他應該不會像現在這麼侷促，不會連眼睛都不敢亂瞟。謝然彷彿看透了他的心理，存心逗弄他，扭著肩膀要把被子抖落下去。

　　「是你先跑來和我同居的，我只是想做你想做的事呀！別裝了，到嘴的肉都不吃，你是不是男人呀。」

　　謝然用下巴蹭著隋轅的肩膀，隔著絲綢質地的睡衣，隋轅能感受對方脖頸的曲線。

　　隋轅有良好的教養，忍著踢人下床的衝動，用被子把對方捆了起來。

　　「哥哥這是做什麼，和我玩情趣嗎？」謝然配合地乖乖不動，說完還用腳尖蹭了蹭隋轅。

　　隋轅將她打橫抱起，連人帶被子一起請出客房。

　　隋轅把被子卷放在地板上，將客房門反鎖起來，給自己營造出一個安全區域。

　　門外的謝然「哼」了一聲，隔門挑釁，「我看你能堅持多久！我們來日方長！」

　　謝然抖落身上的被子光著腳回自己房間，途徑客廳時，她看見花盆裡露出一小塊白角，等明白那是什麼，她突然爆發出一聲尖叫。

　　隋轅到底不忍心，聽見這聲尖叫衝了出來。

　　只見謝然蹲在室內盆栽旁，從花盆裡拖出一隻綿羊玩偶——那是隋轅藏起來的，他想試著讓謝安然與其他兩個人人格剝離，拿走不屬於他的東西，試試他的反應。

　　此刻，潔白綿軟的綿陽玩偶已經髒污變形，謝然跪在地上抱著小綿羊，扭過頭，一臉控訴地看著隋轅。

　　此刻的謝然沒有做偽裝，模樣與謝安然相差無幾，看在隋轅眼裡，就好像是少年時代的謝安然抱著個娃娃跪在自己面前，被人欺負得紅了眼睛，可憐兮兮地眼淚都要流下來。

　　「你個臭流氓！王八蛋！你還我我羊羊！」

　　但是一開口就不像了，隋轅瞬間恢復神智，看著眼前的謝然。

　　「羊羊？」

　　謝然指了指懷裡的綿羊玩偶，立著眼睛，像是一隻被激怒的貓。

　　「我知道你說的是那玩應兒，可羊羊不是狗的名字嗎……」隋轅一臉疑惑。

　　羊羊，就是小時候謝安然抱養的那隻小狗崽，因為長得奶白奶白的，謝安然就非要管一隻狗叫羊。

　　謝然瞳孔放大，卻沒有像以往那樣衝動，她出來一次完全碰運氣，在沒幹成什麼大事之前，她可不想浪費這次機會。所以她耐著性子，讓自己平息著怒火，壓抑著記憶深處的恐懼，強迫自己的情緒平和下來。

　　「是啊，狗的名字，可是狗被我爸摔死了。從六樓的窗口扔下去的，摔得腸穿肚爛。」謝然語氣怨懟。

　　「摔……摔死了？」隋轅震驚地看著謝然，完全無法想像那個場面，一個六七歲的孩子，看著自己心愛的寵物狗被活生生從高樓上扔下去，難怪謝安然會生出這麼嚴重的心理疾病。

　　電光火石間，隋轅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你是說，你親眼目睹狗被摔死了……」

　　「所以就有了我。」謝然語氣憤恨，「那時候我就在想，謝安然為什麼不從陽台上跟著跳下去。他沒勇氣反抗，他還沒勇氣死嗎？後來我想明白了，」謝然的話裡又多了幾分委屈，「他死了，我不就也死了嗎……膽小鬼是他，窩囊廢也是他，我跟著一起受欺負已經夠倒霉了，憑什麼要跟著他一起死呢……我不！我要好好活著，我要得到一切我想得到的東西。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還有天下第一大好人，都是我的，統統都是我的！」

　　隋轅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他彎下腰，想將謝然扶起，謝然卻推了推他。

　　「我的羊羊……」謝然把臉埋進沾著泥土的玩偶裡。

　　隋轅沉默半響，「我去給你買一個新的吧。」

　　「現在？」謝然詫異地抬起頭。

　　「在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這些東西裡，你最想要的，是不是羊羊？」隋轅問謝然。

　　謝然瞪大了雙眼。

　　凌晨兩點半，隋轅為謝然打開車門，精心打扮過的謝然公主一樣踏上了王子的座駕。

　　謝然抱怨道，「我還沒試好衣服，我今天不想穿白色的皮草外套。」

　　隋轅揉著生痛的額角，「你吵醒我的時候是午夜十二點半，哭了一場後是一點十五分，畫了一個小時的妝，又換了十五分鐘衣服，現在我們終於可以出門了。謝然，你是不是真的不用睡覺的？」

　　謝然嬌滴滴地點頭，「是呀，回頭謝安然連著睡兩天就好了。」

　　隋轅歎氣，「安然連著補眠兩天，就意味著他在那兩天基本沒什麼體力和精力，怪不得他在學校默默無聞，也沒有什麼朋友，成績也忽高忽低。」

　　謝然語氣酸酸，「你幫他說話。」

　　隋轅搖頭，「我是在和你講道理。」

　　「可是我難得出來一次，我掌控身體的時間，連買的衣服都穿不完。我有那麼多包包，可是出門的機會卻少之又少……」

　　隋轅想到眼前的謝然雖然只是一個人格，可她把自己當成了一個獨立的人，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她這種情況應該算是被限制了自由吧。

　　也算是情有可原了。

　　隋轅踩油門，帶謝然朝一家24小時營業的電影院開去。

　　隋轅和謝然誰也沒發現，一輛車裡，兩個舉著攝影機的傢伙將謝然上車的畫面拍了下來，然後跟著隋轅的卡宴，一起開了出去。

　　跟蹤車裡，是兩名狗仔。

　　一個小聲抱怨著，「沒搞錯吧，找狗仔偷拍網絡主播？這是什麼新的炒作方式嗎？」

　　另一個就勸他，「炒作未必，可能是紅眼病吧。給這麼多錢拍對方黑料。」

　　抱怨的那個就不耐煩地催促，「快快，等了好幾天終於露面了，趕緊把活兒幹完，然後收工拿錢。」

　　兩輛車一前一後的，停在了電影院樓下。

　　隋轅帶著謝然進到人聲鼎沸的電玩城。

　　「商場都歇業了。現在這個時間，我只能在這種地方找到娃娃。」隋轅帶著謝然站在一台娃娃機前沉思，沒有動。

　　謝然一臉挑剔，「這個娃娃也太小了吧。」

　　隋轅帶她去了另一台，謝然仍不滿足，「這哪是羊羊呀，醜死了。」

　　隋轅又帶她重新挑了一台，這一次謝然還沒發表意見，隋轅自己就已經皺著眉頭，握拳抵在唇間，「是不是顏色不對？」

　　謝然本來想繼續嫌棄下去的，看見這一幕後「噗嗤」一笑。

　　「行了，就這個吧。羊羊也不只是白色的。」

　　隋轅就想起記憶中那隻小狗崽，它的背上還是有一抹灰毛的。

　　隋轅就忍不住笑了笑，投幣，開抓。

　　一小時後，隋轅花光了所有的遊戲幣，但收穫為零。

　　謝然都有點不耐煩了，開始打瞌睡，「你不會是帶我來看一眼就走的吧。算了，我的綿陽洗一洗還能用。」

　　隋轅撇了撇嘴，揮手叫來電玩城的客服小哥。

　　「你這台機器我買了，幫我把玩偶拿出來，謝謝。」

　　小哥驚呆了。

　　謝然扭過頭，抿嘴一笑。

　　電玩城出動了兩個小哥哥幫隋轅和謝然搬運玩偶，當所有的公仔和抱枕都被搬進後座後，隋轅帶著謝然回家了。

　　後面那輛狗仔車又拍了兩人從地庫下車，回單元的照片，作罷。

　　狗仔興奮地晃著手裡的攝影機，「大料啊。這算是同居證據了吧！照片和視頻在手，這賴都賴不掉的。」

　　兩人打著哈欠，回家睡覺。

　　第二天，隋轅預料中的，翹班了。

　　孟萊井井有條地處理著公司瑣事，透過那扇頂天立地的玻璃牆，看著空蕩蕩的總裁辦公室。

　　這是又一次失控。一向自律的隋轅不該如此放縱。

　　孟萊不想去猜隋轅去了哪裡，這並不重要。她只是憑女人的直覺斷定，隋轅最近一段時間的反常一定和那個然然有關。

　　她看著論壇的動態，最近幾天易瀟瀟的粉絲追著然然的粉絲掐架，許多然然的黑料也不斷地曝光。什麼問粉絲要打賞還算少的，她向粉絲要的實物饋贈才算多。

　　孟萊繼續瀏覽帖子，發現易瀟瀟的鐵粉再次發帖，給出了她想看見的東西。

　　《對家的然然，你還說你不是色情女主播，夜會土豪改同居了，能說說這輛卡宴是誰的嗎？你這樣對得起隨緣爸爸對你的栽培嘛！》

　　孟萊微笑著點了進去，圖片正在緩衝，她先看了帖子的文字。

　　「晚上兩點，我和哥們兒出去吃宵夜，沒想到居然碰上了然然，原來她和我們住同一個小區的。我們挺好奇，看見她和一個男的上了車。可是最近她不是在和隋轅傳緋聞嗎，我們挺好奇的，就跟了上去，一路跟拍，結果這兩個人在電影院的電玩城裡抓了一大堆的娃娃，又回到了公寓。這個時間點，他們上樓了，你們猜這兩個人會幹什麼？」

　　帖子下面一片的粉絲嚷嚷實錘。

　　易瀟瀟的粉絲揚眉吐氣，總算抓到了然然的把柄，將對方踩在腳下，享受這壓倒性的勝利。

　　圖片緩衝完畢，是一個段剪輯好的跟拍視頻，封面是濃妝艷抹穿著小皮草的然然上了一輛豪車。

　　孟萊笑著點了播放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