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有背景的妖

　不過是短短一瞬， 老狐狸跟小狐狸的氣息在宮廷內洩露， 挾帶著格外強烈的壓迫感，

　等龍祁趕來時，昭曦帝已經躺在了床上，雙眼緊閉，唇色蒼白。

　老狐狸正掐住懷櫻的脖子，強行搶奪她的內丹， 她的衣領被猛地拉住， 向後掀翻。老狐狸踉蹌了兩步， 雙膝重重跪在地上， 擊打在她肩上的劍鞘應聲滑落，露出裡面鋒利冰涼的劍身。

　龍祁低頭看向他。

　眼下，老狐狸穿著正一品的丞相官服， 臉是殷丞相的，嘴角有幾絲鮮血低落， 被他隨手擦去，頗為挑釁地望著眼前的龍族。

　懷櫻跌坐在床邊，她從未見過這般可怕的架勢，緊緊抓住昭曦帝的手，瑟瑟發抖地縮在裡面， 方才那一瞬，她的內丹幾乎要被長老強行逼出。

　龍祁身後有金光徐徐溢出， 凝聚成一條張牙舞爪的龍， 將昏暗的房間照得堂亮， 哪怕隔著幾道宮牆都能感受到。

　老狐狸剛抬起頭，就被金龍緊緊纏住，狼狽地按在地上，絲毫沒辦法動作。

　小胖豬眼前忽然亮起金色，好奇地露出兩隻眼睛，耳朵在大起的風中飄搖兩下，嘟嘟肉被吹得一顫顫，卻被龍祁一掌按回去，可憐兮兮地縮成一團，抱緊他的胸口。

　整個宮殿的物件開始東倒西歪，懷櫻最喜歡的琉璃尊、雨過天青瓷器、景德鎮新燒出的花瓶全部「咣當咣當」地摔倒在地，紗帳簾子被吹起，她連站都不穩，倉皇抱緊了床上的帝王。

　那張屬於殷丞相的臉愈發猙獰，皮膚被狠狠撕開，內裡忽然湧起一股氣，官服瞬間碎裂成片，露出格外美豔妖冶的容貌，膚如白雪，朱唇鮮紅，在一陣撕扯中，老狐狸痛苦地抓住墨藍色的袍子，連青筋都露了出來。

　「你竟然指使懷櫻吸取昭曦帝身上的龍氣。」 龍祁被金光環繞，厲聲道，「他生來便是帝王命格，倘若除了意外，便是逆天行事。」

　懷櫻被金光刺得睜不開眼，慌亂中，隱約感受到懷裡的人身體更加冷了，聽了這番話後，素來沒心沒肺的狐狸眼底泛起了淚花。

　昭曦帝他雖然不誇獎自己引以為傲的美貌和智慧，還總是害她吃不飽，但懷櫻始終覺得，他是一個好人。

　她不想他死。

　但老狐狸絲毫不慌亂，徐徐開口，「逆天行事？你莫非是這天地的主人？還是以為，殺了我，是在替天行道？當真是可笑之極。」

　龍祁將上古神劍湊近她的脖子，輕而易舉地擦出一道血痕，揚眉問，「怎麼？你認為我不敢？」

　「三界以龍為尊，我還認識……比你跟尊貴的龍族。」老狐狸露出一個笑容，唇角的血痕將她襯得更加明豔動人，「到時候，別說東海族群，放眼四海，哪個能安然處之？不該招惹的妖，是不能輕易得罪的。」

　「是嘛？」龍祁本是想將她收服，交給仙麓書院的夫子定奪，眼下卻被這狐妖挑釁的言語給折騰出了幾分就地斬殺的念頭。

　可不等他動手，就聽見一道沉穩的聲音，「龍王殿下，請住手。」

　來者，是天帝太子容欽。

　龍祁目光凝住，而老狐狸，卻笑得愈發張揚，悠然地坐起身，漆黑的長發鋪散在身後，雙眼裡倒映著容欽高大的身軀。

　「殿下，您來接我了？」

　一盞茶的時間後，容欽拜別龍祁，帶著那隻受了傷的萬年狐妖離開，消失在蔚藍的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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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祁坐在床邊替昭曦帝檢查，懷裡的朱采香終於被允許探出頭，悶久的小胖豬深深呼吸了口新鮮空氣，扒拉著肉蹄子要爬出來，但大金龍還是硬塞回自己胸膛裡。

　真是，他還沒享受夠懷揣小胖豬的感覺，軟綿綿的一大團，質感極佳。大龍爪子趁機捏了把小豬蹄，煞有介事道，「狐妖興許還有同黨，縮回去，乖乖團起來。」

　小胖豬氣鼓鼓地嘟起了臉頰，抱成一個球。

　後蹄還往他胸口處踢了一腳，狠狠踩下去，但對於厚比城牆的龍皮來說，和撓癢一般。龍祁眉頭都沒皺，反而臉紅了，很不好意思。

　朱采香怎麼總是不分場合地跟他撒嬌。

　當著這麼多外人的面，讓他怎麼響應啊……龍祁垂下眼眸，對上小胖豬燦若星辰的眼眸，內心一軟，算了，摸摸頭好了。

　與此同時，感知到帝王宮殿變化的將軍秦佑毫不遲疑，帶著軍隊浩浩蕩蕩地衝進皇宮，甚至違反了不得在宮廷內騎馬的律令。

　當忠心耿耿的大將軍趕到時，龍祁用法術勉強維持著他身體的機能。秦佑快速走到床邊，「陛下這是怎麼了！」

　龍祁淡淡道，「龍氣被狐狸吸走了。」

　秦佑難以置信地看向低垂著頭的懷櫻，她默默點了一下頭，「懷櫻，你當真……」

　「是老狐狸哄騙她做的。」龍祁淡淡道，他揉了兩下，被不高興的朱采香伸出蹄子，將手一把打掉。

　掌心裡出現了一道紅痕，龍祁抿著唇，看了眼懷裡的小豬，她想跟自己手拉這手，直說就好了，需要這麼暗示嗎？

　一個副將著急地跑進宮殿，十分震驚道，「將軍，方才殷丞相變成狐狸想逃跑，屬下已經派人將他抓住了。」

　他手裡的籠子中，有只格外倉皇的灰狐，拼盡全力地掙扎，蹦跳，試圖逃脫。

　秦佑的臉都黑了，在大雍黨羽眾多，顯赫一時的丞相，竟然是只狐妖，「怎麼回事？」

　方才，昭曦帝的宮殿有金光，緊接著，連瓦片都翻飛上天，夜明珠「咚咚」滾下去，即便遙遙隔著一段距離，依舊能感受到事態不對。

　準備告老還鄉的殷丞相發現事態不對，「呲溜」一下變成狐狸，本打算溜之大吉，卻被秦佑安插在他身邊的部下擒住。

　聽完副將的敘述，懷櫻不明白，「殷丞相……不是長老假扮的嗎？這只又是什麼？」

　「殷丞相和你的長老是兩個人，殷丞相是老狐狸安插在朝中的眼線，幫她在大雍朝中做事。」龍祁掏出封妖鐘，將驚恐萬分的灰狐收入其中，「而老狐狸來大雍事，就頂著他的假臉在公眾行事。花這麼多年布一盤棋，當真是煞費苦心啊。」

　帝王是凡龍，身上的龍氣，也稱帝王之氣對於妖怪而言，既可怕，又令人神往。一代梟雄君主身上，多伴有格外強勁的龍氣，既能退散妖魔，又能令其修為大增。

　然而，除非是君王願意，否則妖怪難以近身，更別說吸一口龍氣，稍不留神便會走火入魔，還會遭到天譴。

　然而不巧的是，老狐狸看上了這位皇帝，於是用了個迂迴戰術，先將小狐狸送到他身邊，日夜相處，情愫漸生，自然不設防備。接著，哄騙小狐狸吸走皇帝的龍氣，她再取走懷櫻的內丹，間接得到了那股能讓妖怪修為大漲的帝王之氣。

　懷櫻哭成了淚狐兒，低聲道，「龍王殿下，陛下他，真的沒救了嗎？」

　「說到底，禍事的來源還是你，但他畢竟是帝王之格，受天道喜愛，只要你把內丹給他，原本消失的龍氣會重新聚集。」龍祁道，「但你……沒辦法維持人形，會變成狐狸的模樣。」

　懷櫻看了眼床上的昭曦帝，胸口浮出淺淡的柔光，內丹隨即出現在手中。她做到床邊，將內丹送進他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