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再懟

　　三年期間， 除了《白狼與黑森林》這部處女作，在與秦編商量過後，沈澄將以前的舊稿都翻出來， 經秦編指點修修改改， 一併投給綠風出版社。後續的作品雖然不如第一部暢銷，但能維持住『六水』在讀者面前的熱度， 不至於空窗期過長而被遺忘。

　　零零散散，高中畢業後， 沈澄攢下不少稿費， 湊合湊合足夠沈蘭在國外完成學業。

　　當初毅然決然放棄高考， 孤身到市裡闖蕩，沈蘭以為自己的未來已經一眼望到頭了。再早幾年，她是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自己的人生還有如此美妙的轉折。姐弟倆兒商量過後， 沈蘭辭掉了廠子裡的工作，在一家口碑不錯的培訓學校附近租了間出租屋，一邊打臨工一邊專注學習英語，為申請國外學校做準備。

　　現在沈澄的高考成績也出來了， 710，綜合歷年的平均分來看，上首大很穩。

　　熬出頭了。

　　眼淚奔出來， 哭腔即將關不住的那一刻，沈蘭匆匆忙忙掛斷了沈澄的電話。她記憶裡，上一次哭得那麼洶，還是在去市裡的汽車上， 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在哪裡，於是她放肆地將軟弱和無助丟棄在陌生的人群和陌生的旅途中。

　　上次是難過得哭，這次好多了，是開心地哭。

　　雖然是高興地哭，可哭起來卻沒有上次盡興，晚上還約了兩個孩子吃飯，腫著眼睛多難看啊。

　　「差不多得了啊，沈蘭。」說著，掏出衛生紙擦擦眼睛，打開電視調到綜藝頻道，跟著節目主持人一起哈哈哈。

　　沈蘭在出租屋裡吃著葡萄哈哈哈的時候，沈澄這邊苦哈哈的。

　　主要是洛雲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糾結中。

　　定的是晚上六點鐘飯店見面，下午三點鐘，洛雲川就開始換衣服。衣櫃裡面的夏裝全翻了出來，倒在床鋪上，沈澄坐在床鋪上看書，洛雲川在鏡子面前脫了穿穿了脫。等他大半本書看完，抬頭一看，洛雲川還在那穿了脫脫了穿。

　　「……」被洛雲川逗笑了，沈澄開個玩笑緩解他的緊張：「咱們要哪天舉辦婚禮的話，是不是還得專門給你空一天出來挑衣服？」

　　「其實我從現在就在挑了。」洛雲川沖沈澄眨了一下左眼，用食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一天到晚都幻想著。不過，不止是幻想衣服哦。」

　　自從走出高中校門，洛雲川天性裡那些壓抑許久的因子就像逃脫了五指山的潑猴兒，一天比一天瘋長。不再擔心會影響到沈澄學習，洛雲川說話做事都放開了手腳。

　　別看沈澄坦率直白，由於極少接觸網絡，在一些隱晦誘惑的事情方面，完全是一張白紙。

　　一旦洛雲川將尺度拉大一些，沈澄就宛若止步於禁地邊緣的好孩子，耳尖泛紅移開視線轉走話題。

　　發現這一點後，洛雲川沒少逮著機會『欺負』沈澄。他迷戀於沈澄耳尖上走投無路的緋紅，被逼入絕境顯露出來的羞澀，就像初夏才露尖尖角的小荷，讓他忍不住一遍又一遍親吻沈澄羞紅的耳尖。

　　每件衣服都被洛雲川試了一遍，試完之後卻沒一件能掛在他身上。

　　高挺的少年站在試衣鏡前，長腿勁腰，六塊腹肌和漂亮的人魚線展露無遺。有這般好身材的人大多笑得合不攏嘴了，洛雲川卻煩躁地揉了揉頭髮。

　　沈澄將書扔到一邊，在床上撿了幾件衣服遞給洛雲川，道：「穿這個，好看。」

　　黑色棉麻T恤和牛仔褲，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換上沈澄選的衣服，洛雲川在鏡子前照了照，無奈地道：「從你嘴裡說出來的話是不是有魔力啊。」

　　沈澄說好看，洛雲川就覺得還真的挺好看的。

　　去飯店的路上，洛雲川走著走著就同手同腳了。沈澄看在眼裡，簡直要心疼壞了，主動將手臂搭在洛雲川肩膀上，道：「見了面你就照平常表現，剩下的交給我，我的姐姐我瞭解，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我看起來不痞氣吧。」洛雲川想起上次和顧小荷見面，顧小荷表現出害怕的樣子。他希望沈蘭接受他，絕不願意看到沈蘭也怕他。

　　沈澄恨不得將他誇到天上去：「不痞氣，帥得很。」

　　「不會是哄我的吧，帥得很也沒見你有什麼表示呀。」洛雲川暗示道。

　　聞言，沈澄踮起腳，啄了一下洛雲川的唇角。

　　那麼果斷，像一個突然而至的驚喜。又那麼迅速，一觸即離。洛雲川聽到路人的抽氣聲，感覺到幾道灼熱的視線落在了身上，但這些都不重要，白日街頭，他以為沈澄充其量只願意抱一抱他，沒想到他會吻他。

　　他的小竹竿兒啊，總是這樣簡單粗暴地一腳踹開他的心門。

　　歡喜地將沈澄往自己懷裡帶一帶，洛雲川笑道：「完了，我現在特別蕩漾，可別讓姐姐誤會我不正經啊。你得跟姐姐解釋一下，都是你勾的。」

　　真見到了沈蘭，洛雲川一點也蕩漾不起來。他正襟危坐，控制住自己的言談舉止，腦海裡『丈母娘』三個字瘋狂刷屏，力求表現出成熟穩重值得信賴的一面。

　　點好了菜，沈蘭的目光掃過洛雲川時，染上些揶揄的笑意。

　　「雲川，你又不是在丈母娘家裡吃飯，緊張什麼啊。」

　　有句話叫什麼來著，亂棍打死老師傅。洛雲川臉都僵了，噌地一下站起身，給沈蘭的杯子滿上茶水，還特乖巧地道：「姐，您喝茶。」

　　「您？」沈蘭覺著今天的洛雲川格外有意思，給面子地喝了口茶，道：「這才幾天不見，怎麼都對我用上敬語了？」

　　一頓飯只有沈蘭吃得喜笑顏開，沈澄和洛雲川或多或少都有些戰戰兢兢。吃得差不多了，洛雲川擱下筷子，道：「姐，您深吸一口氣，我想鄭重地和您說個事兒。」

　　「我光聽見『您』這個字就覺得夠鄭重了。」沈蘭現在還有心情開玩笑，她端起洛雲川給她滿上的茶，道：「說唄，我聽著。」

　　「姐，我和沈澄在一起了。」

　　「噗！」沈蘭一口茶全噴了出去。她不停咳嗽，接過沈澄遞來的面巾紙，擦乾淨水漬，皺眉道：「我說你，怎麼在別人喝水的時候講笑話啊。」她瞪了一眼對面，卻見對面兩個人一點開玩笑的樣子都沒有。心裡咯登了一下，沈蘭自娛自樂道：「不過，這個笑話還挺好笑的。我是不是還得給你們出點份子錢啊。」

　　然而，她向來乖巧聽話的弟弟卻不肯讓她順著台階下。

　　沈澄認真道：「姐，我和洛雲川真的在一起了，沒開玩笑。」

　　飯店不處在鬧市區，外面街上行人不多，沈蘭沉著臉走在前頭，對身旁的沈澄道：「沈澄，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我現在懷疑你高中是怎麼過的？不讓你和女生談戀愛，你就和男生談戀愛？你這玩的是哪一處啊，姐姐我讀書少，見識短，沒看懂，你給我講講唄。」

　　沈蘭這個人，越生氣，說話就越難聽。她一路走，一路數落沈澄。沈澄清楚沈蘭的脾氣，不頂嘴，先受著，等沈蘭將脾氣宣洩出來就好說了。

　　然而這回，沈蘭已經被氣到頭發暈了，暈暈乎乎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她腦海裡躥過亂七八糟的想法，一會兒想到至今還是失蹤人口的父親，一會兒又想到那個離譜的母親，到如今連沈澄也突然給她一個暴擊。

　　她想到這裡，氣不打一處來：「沈澄啊沈澄，你可不愧是顧小荷的親兒子，你不會也是看上人家有錢了吧，淨把個賤骨頭往別人身上貼！」

　　說完，沈蘭就後悔了。他們姐弟向來連心，一刀子下去剜的是兩個人的心。沈蘭一手摀住嘴巴，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沈澄的臉色白了一瞬。

　　洛雲川跟在兩人身後，從沈蘭開始數落沈澄，他腦子裡的弦就越繃越緊，至此，屬於理智的那根弦應聲而斷。他眼裡除了沈澄發白的臉色之外什麼都沒有了，當即長腿一邁，橫在兩人之間，將沈澄擋在身後。

　　時間還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些沉澱，長久修身養性的學習稍稍中和掉一部分狂氣，痞中摻雜幾分從心上人那兒耳濡目染得來的雅，被三個人的架勢吸引了視線的路人，幾乎無法從洛雲川身上錯開眼。

　　「姐，我打心眼裡尊敬您。可您剛才那幾句話，不，今天從您嘴裡說出來的話，沒一句不讓我耳朵疼。」將沈澄拽自己衣袖的那隻手扒下來攥在掌心，緊緊握住，洛雲川不退不避：「你弟弟眼光不好，看中我這麼個一無所有的人，買不起好房開不起豪車。你說有錢，那不是我，是我爸媽。另外，不是你弟弟往我身上貼，我這個人吧，哪怕見多識廣，這輩子都沒見過阿澄這麼好的人，是我一看到他就走不動路邁不開腿了。」

　　「所以，您生氣，心裡不舒服，我都能理解，不過您記著衝我來，保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但是說阿澄，不管誰，我都第一個跟他急。」

　　誰都不能當著我洛雲川的面欺負沈澄，誰都不行。

　　曾經志同道合吹捧沈澄的兩個人，現在又因為沈澄宛若仇敵一般紅著眼睛針鋒相對。

　　情況陷入最難纏的局面，姐姐的脾氣還沒發洩出來，對象的脾氣又上來了。兩個有脾氣的人放在一起，分分鐘會炸。

　　失了分寸口出惡言，沈蘭現在一句話也不敢多說，腦袋嗡嗡作響實在不想面對兩個男生，不發一語，轉身悶頭往出租屋疾步走去。

　　既擔心姐姐，又放心不下洛雲川。沈澄倉促地抱了抱洛雲川，安慰道：「我姐姐現在這樣，我不能讓她一個人待著胡思亂想，今晚你先回去吧，我明早去找你。我姐姐生氣的時候說話難聽，我沒有放在心上，你也別放在心上。什麼都別多想，放寬心，沒事的。你不是說我說出來的話有魔力嗎，相信我，明天全都會好起來。」

　　洛雲川剛抬起胳膊想將沈澄圈在懷裡，那邊沈蘭走太快，一下子崴了腳，沈澄連忙跑過去扶住她，兩個人攙扶著說了些什麼，越走越遠。

　　懷裡空空的洛雲川從頭煩到腳，他暴躁地一腳踹在欄杆上，欄杆劇烈地震動搖晃起來，不遠處幾個坐在欄杆上抽煙的小混混掉在了地上。

　　「你找打……」一個穿得花裡胡哨的混混叫嚷起來。

　　話還沒說完，被洛雲川吼了回去。

　　「滾！」

　　失控又暴戾，最重要的是能使他乖下來的人不在身邊。這一吼完全重現了白毛時代不良頭子的氣場，嚇到了初出茅廬只會抽煙裝個逼的嫩頭青。

　　洛雲川現在特別想打一架發發悶氣，誰知他吼完，剛往前踏出一步，那幾個外強中乾的混混小聲罵了兩句「瘋子啊」之類不鹹不淡的話，三步並作兩步聽話地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