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坦白

　　高考前一周， 失聯人口洛斐給洛雲川發來一條短信，問他打算上哪所大學。

　　洛雲川回了一條，首大。

　　『鬧什麼， 一塊爛泥巴還想上多高的牆？你就不能選個好辦事的學校？』

　　掃一眼洛斐的回復， 洛雲川回了句，不勞你費心。回完， 為了不影響自己的考試心情，順手將洛斐拉黑了。

　　但其實， 即使不拉黑， 他也沒閒心留意其他事情。高考還有七天， 學生都沒崩潰，老師先發飆了。

　　天天考試，節節考試， 明明是大熱天，白花花的卷子從講台上飄下開，彷彿身處於寒冬臘月。

　　「現在多考一考，考到麻木， 麻木是什麼，就是心如止水！到了這個境界，你就會發現高考也不過是做題而已！」

　　考完最後一場， 走出考場的那一刻，意味著高中生活正式落下帷幕。

　　學生們宛若久旱逢甘露的新苗，一個個欣喜若狂，洛雲川卻有幾分悵然若失。他在一張張陌生面孔中尋找熟悉的身影， 很快便發現被好幾個人圍在中間的沈澄。

　　走近了一聽，原來一群人堵著學霸在對答案。

　　洛雲川：「……」你們就不能對自己好點，多過幾天無知的快樂日子嘛。

　　「沈澄沈澄，你數學倒數第二題算的是幾？」

　　「14。」

　　沈澄回答完，問問題的人臉瞬間就白了，他好笑道：「我的答案也不是標準答案，沒準對的是你呢？」

　　那傻孩子根本聽不進，失魂落魄地往遠處飄。有這麼一個開門紅，其他幾個學生也不敢對了，相互寒暄幾句便紛紛離去。

　　只剩下沈澄和洛雲川，沈澄走上前幾步，開玩笑道：「怎麼，你也是來對答案的？」

　　「我本來想找你對英語選擇題的，不過現在想想，去他的吧。」洛雲川攬住沈澄的肩膀，道：「我今天就要一腳踹開學習，接你去過二人世界。」

　　還沒來得及過幾天二人世界，韓毅一通電話橫插進來。即將要各奔東西了，他邀請２３３寢的人們來一場三天兩夜的狂歡。

　　韓毅家是開酒店的，幫２３３寢訂好了房間。四個人在酒店匯合，商量好三天兩夜的行程安排。

　　第一天他們去了酒店附近有名的遊樂場。

　　過山車、海盜船之類的熱門項目自然都要體驗一番，路過鬼屋時，唐曉明還記掛著洛雲川威脅他的事情，刻意提出想去鬼屋歷險。

　　然而耐不住有沈澄護著，洛雲川全程閉著眼睛，美滋滋地由沈澄牽著走。

　　鬼屋裡扮鬼的單身工作人員還沒見過這種高端走法，面目猙獰地跳出來嚇人，猝不及防反被秀一臉恩愛，憂鬱地躲在角落裡種蘑菇。

　　第二天去逛了些名勝古跡。

　　趁洛雲川給韓毅拍照的空隙，唐曉明擠到沈澄身邊，小聲道：「所以，你和洛雲川之間的問題算是過去了？」

　　「其實我們之間沒什麼誤會的。」沈澄揉揉唐曉明的頭髮，道：「我們已經開誠佈公了。」

　　唐曉明歎了口氣，道：「那就好。實話說，再過不久咱們就要各奔東西了，可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就覺得，你和洛雲川還會一直在一起。」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就算各奔東西，咱們不還是好朋友嗎。」沈澄安慰道。

　　哪只，唐曉明忽然笑了，用胳膊肘輕輕撞了下沈澄的腰，道：「我們是好朋友，可你和洛雲川不止是好朋友吧。那次你嘴腫之後，沒多久洛雲川的嘴也腫了，別告訴我是用鞋拔子抽腫的。」

　　沈澄一本正經道：「那叫『以牙還牙』。」

　　「……你剛才，是講了個黃段子嗎？」

　　這對話要是讓心直口快的韓毅聽見了，肯定會回一句：「這年頭，這麼純情的黃段子已經不多見了。」

　　第三天，遊玩的最後一日，四個人去公園野餐。

　　野餐地點選在公園湖邊，唐曉明興致勃勃地跟他們講湖怪的故事，湖上有人划船，唐曉明也想玩，攛掇著租一條船泛舟湖上。

　　洛雲川實在受夠他嘴巴裡的鬼怪湖怪了，打死不和唐曉明上一條船。最後，四個人奢侈地租了兩條大船。

　　韓毅和唐曉明的船划遠了，洛雲川和沈澄的船還在湖面上慢悠悠地飄。

　　他們兩個人就坐在船上，任由小船自由來去。漸漸地，他人的歡聲笑語都遠去了。岸邊上的花墜落湖面，一部分陷入湖水之下，宛若半隻腳踏入鏡中世界。

　　澄澈湖面倒映高遠天際，兩個人便處在真實與虛幻的天空分界線。

　　結束長達三年的繁忙，終於享受到奢華的悠閒寧靜，卻又有一些其他東西，被悠閒時光突出放大。

　　沈澄坐在船頭，洛雲川倚在他腿邊，腦袋枕在沈澄膝蓋上，盯著湖面怔怔出神。

　　洛雲川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星期，一個人待著的時候經常陷入沉思之中。沈澄道：「你最近有什麼心事嗎？」

　　「有啊。」洛雲川抬起頭，下巴抵在沈澄膝蓋上，笑道：「我擔心沈蘭姐姐不喜歡我。尤其是在她知道，心愛的弟弟被我拐走了之後。」

　　巧了，我們連擔心的事情都是如此相似。沈澄低下頭，用自己的額頭蹭一蹭洛雲川的額頭，道：「我也在擔心，叔叔阿姨會不喜歡我。」

　　「咳…其實，我已經和我媽坦白了。」

　　沈澄以為自己幻聽，忙道：「什麼？」

　　「咱們出發前那天晚上，我就和我媽說了。」洛雲川坐起身子，摸了摸鼻子。

　　被洛雲川的迅速驚到，沈澄半天沒回過神，怔怔問道：「那，阿姨是什麼態度？」

　　回憶起那天的情景，洛雲川也挺無語的，他道：「我跟我媽說，『媽，我有喜歡的人了，他是個男生。』，我媽聽完就特淡定地回了我一句『哦，那個男生是不是叫沈澄。』，我說，你怎麼知道的？她說，你是不是當我瞎……」

　　不知道是不是洛雲川複述的語氣太逗了，沈澄沒繃住，唇角輕輕上揚。

　　「然後我就問她，那你對這事什麼態度？」當時雖然問了，但洛雲川的想法從頭到尾都很明確，他在問之前已經做了些準備工作，不管何琴怎麼回復他都有對策。

　　哪怕兩個人關係再僵，何琴都是洛雲川的親生母親，沈澄不可能不在乎她的看法。

　　「阿姨怎麼回的？」

　　揉一揉眉心，洛雲川道：「我媽說『你摸著良心問自己，你從小到大，我管過你沒？』，我當時很認真地想了想，還是只能回她，除了打錢之外，你真沒怎麼搭理過我。我媽就說『那我摸著自己的良心回你一句，既然如此，我為什麼要管你性取向呢？』」

　　船上一時無言，好半天，沈澄才找出一個形容詞，道：「阿姨她，想事情很通透。」

　　還有更『通透』的洛雲川沒給沈澄學。

　　什麼『你和男人在一起也好，和女人在一起也罷，孩子姓洛姓沈都不姓何，我又不是吃飽了撐的，多操那份心。』，還什麼『你也不用擔心洛家斷子絕孫，就衝你爸一天到晚不著家那股勁兒，外面指不定怎麼開枝散葉，你可能早就有一堆素未蒙面的兄弟姐妹了』。

　　更氣的是最後一句，何琴洋洋得意道：「到頭來，小澄不還是相當於成我乾兒子了？」

　　既然洛雲川已經坦白了，沈澄覺得他更應該選個時機主動與何阿姨談一談。「那，洛叔叔呢？」

　　「他啊，暫時不用管他！我高考前不是把他拉黑了嗎，這幾天想找他說我倆兒的事，一聯繫才發現，他把我也拉黑了！」

　　沈澄：「……」

　　終於發現你身上那股小幼稚是遺傳自誰了。

　　「我爸媽都好說。」洛雲川用臉頰蹭了蹭沈澄的膝蓋，像一隻迷戀主人氣息的小動物，帶點撒嬌的意味，道：「咱姐打我的時候，你可得心疼點我！」

　　這麼快就叫上『咱姐』了，沈澄揉一把洛雲川蓬鬆的頭髮，道：「想什麼呢，我怎麼可能讓你挨打。」

　　姐姐會生氣是必然的，但氣過之後，未必不通情達理。

　　如果真的氣到要打人，沈澄也不會讓洛雲川去挨打，畢竟是親姐弟，打在自己身上說不定力度輕點。

　　結束狂歡回家後，趁何琴在家的那幾天，沈澄尋了個恰當的時間，以新身份坐在何琴對面，直視對象的母親。

　　何琴也沒有為難他，相反，欣賞夠沈澄難得緊張的模樣後，她回饋以同樣難得的和顏悅色。。

　　「這世上沒有哪條路是一片坦途的。我當初在家庭和事業裡選擇了事業，到今天也經歷諸多不如意的事情，也造成許多不可挽回的傷害。但就我而言，我是不後悔的。」說到這裡，何琴停了一下，好像有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斟酌許久，飽蘸墨水的毛筆遲遲未落到紙上。隨著一聲歎息，那只毛筆未著一字，掛回筆架上。

　　「既然你們選擇了彼此，那就希望你們將來也不會後悔。」

　　「謝謝您的理解。」

　　何琴笑了，忍不住多說了兩句：「你會主動來找我談，說明已經充分意識到，這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而非洛雲川一個人的事情。你向來成熟穩重，我不擔心你，不過我那兒子，我沒教過他什麼，也對他沒什麼耐心。這樣說可能很自私……不過，如果他將來犯了什麼錯，希望你能多點耐心，多教教他。只要是你說的話，他一定會放在心上的。」

　　「請放心。您也說了，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如果他犯了錯，那麼，給他犯錯機會的我同樣也有錯。」

　　又過去一個多星期，高考成績出來了。

　　洛雲川查分前一顆心臟連著彈簧，心太沉了以至於將彈簧壓縮到最短。好在，看到分數那一刻，彈簧『ｂｉｕ』地一下恢復原長，順便將洛雲川瞬間變得輕飄飄的心臟推送至雲霄之上。

　　白髮的白雲君Ｖ：這一刻，是我離學霸最近的一刻！〔圖片〕

　　圖片是兩張將隱私打碼後的成績單。

　　粉絲Ａ：ｕｐ主從來沒炫耀過成績，一炫就是憋大招２３３

　　粉絲Ｂ：672！！！臥槽數學滿分！！！雲仔我都不認識你了！！！救命，老師，我見到了710的學神！！！

　　粉絲Ｃ：右邊710的是小哥哥嗎！雙膝一軟噗通跪倒，明年高考求蹭學神！

　　粉絲Ｄ：672的我不敢自稱學霸，誰讓我對象是710的學神呢ＸＤ

　　捧著手機想把粉絲們的評論分享給沈澄，回頭卻見沈澄正在打電話。看他神情就知道十有八九是在和沈蘭通話，洛雲川不由豎起耳朵。

　　「嗯，出來了，成績剛查到。」

　　「還行，710。」

　　「請我們吃飯？好啊，正巧……」說到這裡，沈澄看了洛雲川一眼，與洛雲川目光交融，他笑了，道：「我也有話想對你說。」